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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颛华歌身上的魔道戾气太重,若匆忙带她回去严无咎胤长荒必会发觉。待她在此处好好休养几日心神稳定后再走也不迟。于她,他越来越感亏欠,这份亏欠甚至让一直以来心中清明的他都开始感到迷茫困惑。
颛华歌闻言回头看着甫修涯,那双深邃的眼里尽是怜悯。
他这样看着她让她无处藏匿,就像将她所有心事都看得清清楚楚。颛华歌心里狠狠一痛,匆促别过眼。她不愿意和烛阴去雍魔宫,更不愿再回龙城。
濮华……她一直不明白甫修涯对她到底是何用意,一时间两人皆是沉默,祁予失踪无处可觅,现在回濮华倒也不错。濮华弟子中似乎只有李杏言没找到,蓦然想到曾经的事颛华歌眼睑轻垂眸中狠戾一闪即逝,如若真的是她,她翻遍地府也要将她寻出来。
甫修涯感觉到她的杀意一时也不忍开口叱责,心头微叹拂袖走向屋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颛华歌也不阻拦,方才刚下来时他面色有些难看想必破那结界必定耗费了不少灵气。
不远处的四角亭中摆着一架古琴,久未有人碰过,上边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手指划过琴弦,一道灰痕留在她纤细的指尖。
时间静静淌过,不知不觉谷外已经入夜,头顶上的云层缓缓变化着,夜色透过云缝间隙透向幽幽山谷中。
甫修涯从房中出来时颛华歌还斜靠在亭中的美人靠上,神情低敛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清透的水面印着她的倒影显得分外寂寥。
他气色已恢复如常,想来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平日若她不说话两人间只有不语的缄默,这样的相处已经成为常事。
这大半日她一直看着云流思念祁予,天空漆黑,云是墨一般的深蓝。看着静立在她身旁的甫修涯,颛华歌有些落寞地问他:“师傅,你在云里看见了什么?”
虽然知道他的答案她仍忍不住地想问,或者说她在期待他会改变些什么。
甫修涯并未看她,云中依稀透出皎皎白月,他声如幽泉:“象由心生,只要心中无物,你看见是什么那便是什么。”言语中一片云淡风轻。
听他这样说不知为何颛华歌突然心中来了恨意,只想狠狠撕破他这副不食烟火的样子,她音量提高了几分:“我是问你看见了什么,不是问你该看见什么。”
甫修涯微微一愣,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她对他有过置气、有过抱怨、有过小女儿的撒娇却从未有过这番强硬的质问。
只见她眸中是浓稠得化不开的哀愁,血红的颜色中是生生添了几分凄凉,他略一沉吟:“我很早就同你说过,仙魔人鬼都免不了七情六欲。这些情感每一个有意识的生灵都有,谁都不例外。但你既要选择修道,就应该尽力摒弃这些杂念,做到心无外物。”
“所以你方才那些话只是言辞上的说教?师傅你其实能看见幻象,只是你清楚那些是水中月镜中花。是吗?你能看见?告诉我你看见的是什么?”她尾音极轻,却刺进了甫修涯心里。甫修涯沉默。
见他没有否认,颛华歌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如银铃回荡于山谷。风声乍作吹起她猎猎红衣显得那样张扬肆意,“我就知道,你也是不例外的。”
“可是你装得该有多累?”她步步紧逼,行至他身前抬头看着他的瞳孔,两人之间贴得极近。颛华歌清晰看得那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他的眼中也只有她。
甫修涯心中一动,有些狼狈地别过头。
“你,是在怕什么?”颛华歌却丝毫不留给他余地冰冷的双手扳过他的脸,大着胆子强迫着他看看着自己。
甫修涯错愕,似被看透了心间事,心中一时恼怒交加不假思索地就狠狠拂开她,他出手突然掌风凌厉让她根本来不及防备。只听一声闷响,颛华歌的身子便狠狠向亭柱撞去,如一只蹁跹坠落的蝶,衣衫如绽开得极盛的花红得灼了人的眼,触目惊心。
甫修涯右手忍不住颤抖却不露痕迹地背了过去,他举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我教了你许多东西,竟忘了教你最基本的尊师重道。”
努力用手撑着地上支起身子,颛华歌只觉得肺腑生疼喉中尽是腥甜,身上的伤并算不了什么心中痛更甚这千百倍。
她自嘲地笑了笑,自顾自地开始说起了:“我以为你会是我在这世上的第二个亲人,只是没想到你处处对我设下防备甚至……”颛华歌一顿,神情讪讪,“我分辨不出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是如祁予一般如兄似父?还是有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其他?甫修涯,我不过问你几句话你就恼羞成怒,你不是说你心无外物不思旁骛吗?那真是可笑至极。”
头依靠在柱子上,颛华歌说完缓缓闭上眼睛。那一掌他半分都没有手软,“既然这样,我同你回濮华又有什么意义?”她语中尽是无力。
“你我二人共处终究不妥,你走吧,告诉他们我死了也好。至于灵宝……无垠海底的寒蚌挺照顾他的,若是他愿意留在那里……”
颛华歌睁开眼时凉亭中已经没有甫修涯的身影,他对自己是彻底失望了吧。心中极是难受,眼中似有什么欲夺眶而出。那一掌让她伤得不轻根本没力气起身,于是她也不再做无谓地挣扎阖上眼倒在凉亭之中。
若是一直这样睡下去也许就不会再有痛苦,她暗暗想。
不知过了多久,颛华歌渐渐觉得暖和了许多,身/下是柔软干燥的床褥。睫毛轻轻抖动,她睁开眼觉得光线有些刺眼忍不住伸手挡了挡。
颛华歌侧过头发现甫修涯正站在窗边,晨曦的光洒在他身上,仙姿俊逸显得那样美好,美好得让她想毁掉想拉他跌进万丈红尘一试情爱。
原来他没有扔下她。颛华歌目光闪烁,她现在身边只有他。
看到她醒过来甫修涯面上有些不自然,打算出门去。却听见她微哑的声音道:“你真打算一走了之吗,师傅?”
一声师傅蓦然惊醒了他,脚下一顿甫修涯不由自主行至她床榻边坐下替她掖上被角,冷清的脸上多了丝莫名的情绪,他轻声问颛华歌:“你,身上好些了么?”
前晚他一时怒极失了轻重,后来见一直没动静甫修涯出去寻她才知晓她早已昏倒在凉亭中,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应该伤她,那时看见身影单薄的颛华歌甫修涯心中更是后悔不迭。
她一点余地也没有留给他,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绪却被她一语道破,他想了整整两日仍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她是他徒弟。
颛华歌面色苍白,祁予的死已经给了她莫大的打击。
甫修涯终究不忍心,开口解释:“前天是我……”
缓缓摇头颛华歌伸手拉住他素白不染纤尘的衣角,她打断他的话,“你伤我我都不怪你,我只怪你为什么要躲呢?我只有你了啊。”
见甫修涯并未挣脱,颛华歌双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胸口,她有些害怕不断喃喃道,“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她怕再次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开,声音中都是哀求。
甫修涯身子一僵,看着她落在他身上的长发,只任由她抱着自己。心底涌动的是什么他知道得格外清楚。甫修涯的手在微微颤抖,良久,终于伸出手搂住她,怀中温软一片心间却莫名苦涩。
闭上眼他睫毛之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将下巴抵在她头顶甫修涯无声叹息,“我不会丢下你,以后都不会。”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情动不是意外,也许是万云楼的初见,也许是在收她为徒时,也许是无垠海底,也许是她和他一次次分别时。孤寂了几百年甫修涯从没有想过有一个人朝夕陪在他身边会是这样的情形。既然已经走出这步,她是魔又怎么样,他独立六界何须畏惧世俗苍生。
他抚着她瘦削的背,如瀑的青丝缠绕着他的手指似生怕他离她而去。颛华歌一动不动地依偎在他怀中,那是怎样的一抹鲜红悄然漫上他心间。
宸陨殿中无数个日夜中的痴嗔笑怨皆是不能忘却的风景。时间过得极快,她硬是在不知不觉中不容置喙地长成了他心间的一颗朱砂痣。让他不敢也不能再伤他一丝一毫。
如果这注定不被天理所容,他也愿意担下往后的一切。
我欲渡你成仙,却被你渡成了人。
第59章 仙君长佥
颛华歌从没想过甫修涯会这样坦然地接受她,她不愿意去猜测其中原因只知一昧贪恋此时,只是这样的时候又能有多少?她眼神黯然,他们的关系必定不被世俗所容。
凡水洛音的下场便是最好的例子,胎死腹中囚/禁荒海,黄沙伴此生。也不知那日覆三千去寻她到底是为了何事。想到这里颛华歌下意识地收拢了手臂,紧紧依偎在甫修涯怀里,她不想落得那样的结局。
她看过许多人的情爱之事,听闻过公孙缨的惨死目睹了薛氤书的绝望。可轮到自己时,哪怕知道是飞蛾扑火她也心甘情愿。
察觉颛华歌的害怕甫修涯轻拍着她的后背,面上难得地划过一丝温柔:“好好休息,过几日带你去趟东海,长佥醒了但受了很重的伤,回濮华前我们去看看他。”
“我们能在这里多住两天吗?”颛华歌闷声问他,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可出摄身谷就不一样了,出去以后她们又该怎样相处,虽然捅破了那层纱……可她不能不替他着想,不能让他这样为千夫所指。她喜欢这里,只有她二人地方,甚至私心希望他们能永远都留在这谷底。
“嗯”甫修涯轻声答应。
“东海离聚云城不远,过后我们能再去看看薛氤书么?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不会耽搁太久的,回了濮华肯定再难有机会下山。”
“好”
“回到濮华以后……”
……
一一都得到想要的回答颛华歌心满意足地将头靠在他怀中不久就熟睡过去,温暖的温度一直包围着她,即使在睡梦中她仍下意识地紧捏着他的衣裳不肯放开。
甫修涯低下头仔细凝视着她的面庞伸手替她拨开挡在脸庞的头发,眼中神色复杂。
日出日落,颛华歌觉得谷中的日子她像在用整个余生在过,每一个黄昏夜幕都另她安心。有甫修涯的陪伴她身上的戾气消散不少,眼中也逐渐恢复了以往的澄澈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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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之中。
似是知道他们会来,这日兰鸳等几个仙婢早早就在仙府外等候,一见师徒二人兰鸳便笑吟吟地迎上前:“仙君知道仙尊今日会过来,大清早就吩咐我们在外头候上了。”说罢就领着人向府内走去。
颛华歌站在紫禁府前心中却狐疑,曾经她一直觉得这里的气息十分熟悉,今日过来这感觉更甚。不由得有些怔神,直到甫修涯看向她,她才回过神来忙跟着兰鸳一同进去。
离醒来已经过去了好些时日,但裕长安面色依旧不大好,渡劫失败他元气大伤甚至修为也折损了不少。就算一直用丹药小心温养着,短短时日内也并未见有多少好转。除了今日的甫修涯,这些日子他从未开门见过见其他来访的客人。
几人进入厅堂时裕长安正坐于一方透雕夔龙护屏的檀木椅上,手边一盏清酒已经饮了几分。一旁描金高几上放着花瓶璎珞,厅中的香炉燃着东海独有的烟水香。游廊外粼粼波光,水草柔蔓极是富丽美丽。
颛华歌跟在甫修涯身后,一抬眼便看到了坐在前方的人。
竹青的衣袍上用银丝精细地绣着翠竹的纹样,腰上束着一条青褐色祥云宽边锦带,上边只挂了一块质感极佳的墨玉。男子鬓若刀裁,眉目如中秋之月,虽在病中也仍风华皎皎。不同于甫修涯的清冽,眼前的人恰似翩翩如玉世无双的佳公子,此人便是长佥仙君裕长安。
见甫修涯进来,裕长安举起酒杯朝着来人遥遥一对后才放下杯盏起身,颛华歌不经意间觉得那举手投足的动作有些眼熟,正要细细打量却不慎被察觉,见他向她这边看过来颛华歌匆匆别过眼去。
裕长安有一瞬间的失神,但立即反应过来微笑着问道:“修涯,这位是?”他与甫修涯交好数百年从不记得他身边会有人跟着。
“这……”
“濮华弟子颛华歌,拜见长佥仙君。”甫修涯刚一开口颛华歌立即出声打断他,边说着便朝着裕长安俯身一拜恭敬地行礼。
甫修涯讶异地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复向裕长安道:“宸陨殿上没有外人,这丫头平日无拘无束惯了,你不必在意。”
裕长安目光逡巡于二人之间面上神情有些古怪,但听他如此说也未多作深究。微微将手一抬一道柔和的灵气便将颛华歌托起。
他看着她笑道:“修涯的徒弟?他孤单了几百年收个弟子作陪确实不错。”
颛华歌点头应下,心中想他二人百年未见必是有些话要说的也不便留在厅中打扰,于是主动提出和兰鸳去后园中走走。裕长安自是答应。
两人出了里屋,兰鸳便亲切拉起颛华歌的手道:“许久未见你可别与我生分了去,几年前见你还是个小女娃,不知不觉就出落成大姑娘了。”看着她窈窕有致的身段和芙蓉般的面庞兰鸳心中颇为感慨。
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端详了颛华歌一阵子又问:“我记得你那时候中了骨寒毒,现在可好些了吗?既然仙君就醒了就找个机会让他替你看看,我们仙君人甚宽和不会不同意。唉,只是他如今身子也不大好,此次渡劫元气受了重创几乎损到仙根……”
“损到仙根?”颛华歌蹙了蹙眉,“长佥仙君修为那样高,历劫应是极容易的怎么会伤得这样厉害?”
兰鸳摇摇头,“我怎会知道,这事除了仙君自己旁人一概不知。”
见她情绪低靡,颛华歌柔声道:“仙君既然已经醒了必是没有大碍,只要稍加调养定会好起来,仙君的炼丹之术登峰造极难道兰鸳姐你还不相信他么?你不要太过担心。”
这番话说得的确在理,兰鸳点点头携着她的手拉在后园游廊中的美人靠上坐下,廊外花海一片茫茫没有尽头。珊瑚珍珠五光十色点缀得恰到好处,这里美丽精致一如从前。
“你与你师傅二人此次是出来游历?”兰鸳有些好奇便问道。
颛华歌沉默良久,目光看着海与花草交接的地方缓缓道:“我哥哥失踪了我出来寻他,是师傅救了我。”
她说得轻描淡写反倒让兰鸳找不到安慰的话,只幽幽叹了一口气。
“我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同他说。从小我就爱闯祸,犯下错都是哥哥去替我担着,爹娘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一直以来全靠他将我抚养大,这么多年哥哥从未让我受过半分委屈。”
“后来我还未及笄便离开家去濮华,在宸陨殿中我也很想他,因为不能相见我每晚会对着传音螺说好多话。我一直在想等我见到他就将这个东西送给他,可是就算见了他我还是没将东西送出去……”
“兰鸳姐,若是早知道我就将这东西送给他了,至少能够让哥哥知道我很想他,无时不刻挂念着他。”
兰鸳见她眉目低垂心里也微微叹息,忽然似是想到什么:“紫禁府外有一条无忧河,据说这条河从九天之上来通五界最后汇入地府忘川,既然寻不到他,你不若将这传音螺用灵气封住投进河中让它顺水而去,或许有一天你哥哥终能听到。”
手中的传音螺因长期的摩挲表面已经变得极为光滑温润,在东珠照耀下发着暗紫的柔光。留在身边终究没有办法让他知道,她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连甫修涯也不知道。颛华歌默然半晌向兰鸳点点头“也好”。
带着颛华歌出了府,正如兰鸳所说府邸背后果然有一条河,望不见源头也不知终向何方。河水十分清亮底下的珊瑚沙石皆能看得清清楚楚,水中并无半分漪澜,犹如静止不动。
“别看这水没动静,其实它是有灵性的,无忧河轮回于六界哪里都能抵达从未枯涸。”兰鸳在一旁说道。
伫立良久,颛华歌手中紧紧攒着传音螺反复看了又看,最终她手一松,只听得细微地一声“叮咚”响传音螺没入水中眨眼不见。
放手的那一瞬,颛华歌觉得心中突然空了一块。
回到紫禁府颛华歌便沉默地回了房。
兰鸳回到裕长安身旁时甫修涯已经离开。厅中只剩他一人,裕长安双眼微阖似在想着什么,面色也有些疲惫,听见响动他开口问道:“你们方才出去了?”
兰鸳心中有些奇怪,但依旧点头应道:“颛姑娘的哥哥好像失踪了,她有一个传音螺没来得及给他。奴婢见颛姑娘心中难过便带她去了无忧河边,仙君您曾说无忧河通六界,奴婢寻思着颛姑娘若将传音螺投去兴许她哥哥能看到。”
闻言裕长安霍然睁开眼紧紧盯着兰鸳,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说她将传音螺扔进了无忧河?”
第60章 绕指而柔
听得兰鸳的话后,裕长安立即强打精神站起身快步走出厅门。
“仙君!”兰鸳话还未说完跟前却已不见人影,看裕长安慌张的模样兰鸳心中愈发觉得不对劲。外人都道长佥仙君温润如玉儒雅翩翩,举止上更从未失过半分。
她在裕长安身边伺候几百年对他最是清楚不过,此人脾性温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现在他突然这样乱了心神,那个传音螺和他莫非有关系么?
裕长安现在重伤在身,兰鸳也不敢过多犹豫跟着他迅速向无忧河而去。
裕长安看着空无一物的河底原本抱了一丝希望的心也缓缓沉下去,越晚一分越不可挽回,伫立在河边他看着毫无波澜的河水终是下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