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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一只不祥的鸟 作者:王水-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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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宇也在出差,见一向小气的我如此大方捐款,又整日魂不守舍,纳闷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小伙子让你这么上心呢?”     
        “他很有才,很有思想,眼光独特,思维快捷,反应敏锐,心地善良……”我说了她很多优点。     
        林宇嗤笑。     
        我确实极度担心郑风,出差回来当天晚上,我告诉她:“你需要钱吧?我给你寄一千块钱吧!”     
        其时我已穷得天天吃馒头咸菜,连早饭都免了。但是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不,珠珠,你也穷得很,我还是向我朋友们借吧。”她谢绝。     
        她越是谢绝我越坚持。最后她只好让步,说:“好吧,你要借就借给我三千吧。”     
        我点头领命。     
        那时我的工资关系还没有办妥,给发过我稿子的报社、杂志社打电话,提前支取了一千元稿费,又从单位财务室借了一千块钱,还差一千,正想办法时,我姑姑的电话找上门来。 
          
        原来姑姑的女儿——我的小表妹高中毕业,升大学成绩较悬,因我在省委机关工作,姑姑让我帮她找找人活动活动。我去求林宇,林宇果然大力支持,找人帮忙。  
     
        事情办理还算顺利,也没花钱。我却告诉姑姑:“我需要一千元活动经费,今天中午之前要,你必须马上给我打到卡上来,我的卡号是×××××××××××××××××。” 
          
        姑姑忙不迭地答应,并表示她在单位没有带钱,不过可以向同事们先借一千给我打过来办事。     
        半小时后姑姑说正在银行汇钱,她纳闷地问:“怎么你提供的卡号姓名不是你,还是别的开户的啊?没有错吧?”     
        我说没错,却又不知如何解释。但知道骗了姑姑的钱,内心羞愧无比。姑姑一直如母亲般爱我,而我却在关键时候,对她下手……     
        郑风来电说,三千已到账。     
        这时,我才开始盘算如何尽快还给姑姑这一千块,是向单位财务借,还是继续写稿子赚稿费?     
        然而,几天后郑风在电话中说:“其实我并不需要你那几千块钱,我这么做,只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爱我——事实说明,你是真的爱我。我把钱退还给你吧。”   
        
        我叹口气,让她退两千即可,留一千给她妈妈,给妈妈买些营养品或者补贴家用。     
        又把一千元钱退还给姑姑,郑风还是天天这事那事的,电话不见少,我在单位越来越感觉疲倦。     
        林宇也发现了我神色不太好,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者身体是否有不舒服。     
        我表示只是没休息好,没别的事。     
        林宇又提醒我:“我晚上打过你的办公室电话,天天占线,一占就是几个小时,这样可不行,这是在办公室,不反对打私人电话,可是接打电话过多也不行啊,单位会查通话记录的,我们这是政府机关,信息内外交流都是有据可查的。” 
          
        我连连点头,其实自宽带接通后,郑风虽然天天泡在网上,却不喜欢和我网上交流,而是在网上和别人打闹,找我还是直接打电话到办公室。不过,我还担心另外一件事,遂问林宇:“浏览什么网页,单位会有监控吗?”我怕他们知道我偶尔会浏览一些同志网站。 
          
        “哦?”林宇睁大眼睛,“你是不是浏览反动、色情网站了?这可不行!坚决不行!你胆子够大啊。”     
        “没,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我赶紧解释。     
        “嗯,不过,小萧,我发觉你平时有些不对劲,好像魂不守舍,别的同事也有说你心不在焉的。在单位留下这名声可不好,尤其是你刚到一个新单位来不久。你注意调整一下状态,好好工作。你从基层一步步干到今天,不容易,别因小失大。我相信你的能力和素质。” 
          
        “唔,知道。”我恭敬有加。     
        “你平时都上些什么网站?”     
        “就是上政府公开网站比较多。我在里面的论坛发帖子,我的ID叫‘碧空万里’,在里面发了一些与工作有关的经验交流帖子,在网上反响很大……”这段时间,忙里偷闲,我确实在政府网上发了一些关于基层、关于机关工作方法的帖子。那些帖子是一个连载系列,一直保持那个网站单帖点击率之最。 
     
        4、渐入险境     
        下午快下班时,林宇在对面办公室喊我。     
        我过去,他递给我一本内刊,指着一篇划了不少线的文稿说:“这是中央××领导到××省视察时,××省写的简报。你编个信息,转载下发。”     
        我接过来扫了两眼,不知文稿是哪位老兄写的,“领导亲切地和同志们招手”,“大家满含热泪,如沐春风地聆听领导的教诲”,“激动地向平易近人的领导汇报工作”等等。我一向反感这种肉麻的颂词式的稿子。 
          
        “林处长,你瞧,这稿子是上个月的吧,咱们这个月的信息都编完了,这个只能发下个月了,好像有些晚了啊。”我找了借口。     
        “不晚,以前我们都转载过更早的。就下月用吧。别的省也都大多计划下月转载。”     
        “哦,别的省要是都转载,我们就没必要非转不可吧?你不是说选稿要新颖、创新吗?”     
        “大家都转,我们为什么不转载?你别挑刺了,编进下一期,明天一早给我看排版后的样稿。”     
        次日晨,一上班,我就去他办公室:“林处长,我昨晚在网上看新闻,看到一篇××国(我说了某个至今很左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名字)的新闻,你瞧瞧,看他们的稿子写得如何……” 
        
        我递给他一篇稿子。他收拾完桌子,就看起来,一边看一边感慨:“你瞧,真左啊,这吹捧的话也太肉麻了啊!真可怕,‘亲切地’、‘热泪’、‘春风’、‘暖流’……” 
          
        “是啊是啊,真可怕,吹捧得太肉麻了。你觉得我们国家也会有这种稿子吗?”我问他。     
        “当然不会!”他肯定地说,“我们改革开放以后,进步很快,变化很大。”     
        “哦,如果有这种稿子呢?”     
        “那也是‘文革’时期才会有,现在不可能有。现在讲民主,讲法治,哪能搞这么肉麻的个人崇拜?”     
        我继续追问:“要是我们现在把这种‘文革’时期才会有的稿子拿出来,或者编发成信息下发,人们会不会觉得好笑啊?”     
        “那当然!”他又肯定地说,“我也不会让你编发这种信息的。”     
        “好。林处长,这是你说的。其实呢,你手中拿的稿子,就是昨天下班前你给我的稿子,我只是替换了国名、几个地名和人名而已,其它一个字都没动……”我咽口唾液说,“那我编发还是不编呢?” 
          
        “你!”他恍然大悟,哑口无言,半晌,才气乎乎地指着我的鼻子说,“涮我?今天中午你请客!”     
        “好,那就不编了啊,我请客,不涮你,咱今天中午涮羊肉!”我又用他话中的漏洞反击他一下。     
        我笑嘻嘻地从他屋中出来。他叹息:“也就是你能说服我啊,还用这种方式,真是鬼精灵,鬼精灵!”     
        没过几天,他兴冲冲地跑进我办公室说:“幸亏那稿子我们没转发,刚才听赵部长说,那位领导看了那肉麻得过分的稿子很生气。写稿子和转发稿子的人都郁闷坏了……” 
          
        我笑而未语。     
        “你有天赋,玩政治的天赋。”他叹道,“你好好努力,来日定成大器。现在,你要帮我,帮我做好工作。”     
        我如实说:“我没有什么天赋,只是对工作,用心、动脑子而已。其实我做事,总是率性而为,不够理智的。”     
        “要说不理智确实有点儿,你瞧,你的电话和短信息是不是太多了?”林宇说这话时,语气似乎不像是领导,而是一个吃醋的男人。     
        他的这种语调吓了我一跳。     
        此后,我更加注意隐藏,也生活得更累。     
        除了在政府公开网站,继续发贴子,在网上扮演着一个积极、乐观、单纯的形象。有时候我会产生困惑,郑风怀中的我、单位同事眼中的我和政府公开网上那个我,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我? 
          
        半年后,省委办公厅面向全省招调干部,林宇怂恿我报名。     
        我正年轻气盛,当然不放弃机会。好在这次郑风也表示理解。我趁机对她说:“那以后白天不要打电话了,晚上打半小时就行了啊。”     
        半晌她不语。我赶紧问:“怎么,你生气了,是嫌时间短吗?对不起啊,我这时候真的需要你的支持,时间实在太宝贵了。”     
        “哼!”她生气,“我当然支持你,你注定是要飞黄腾达的。我只是受不了你刚才说话的态度——你好像有些得意洋洋、居高临下的……”     
        “啊?我没有啊!没有!你误会了!”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变了,自从你到了省委,你就变得冷漠了,世故了,不像当初那么纯真,朴实。我就痛恨女人见异思迁、变心负情,你若辜负我,没有好果子的!”她“啪”地挂断了电话。 
          
        我叹口气,拿出报考的资料,开始认真研读起来。     
        第二天是周六,我还在办公室熟睡,突然隔壁水房中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墙壁也跟着巨震。我忙起床过去瞧个仔细,原来单位从这天开始统一装修所有的办公室,而且不影响正常办公,只利用非办公时间(双休日全天,周一到周五工作日的晚上)。具体工作是,把地板砖和壁砖都换一遍,墙面也要重新喷漆。 
          
        在电钻头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在装修工人轮着大锤砸墙壁的震撼中,我耐心坐在办公室里学习。周一早晨,林宇蹬蹬跑进我办公室,问:“我走在大院门口就听见楼里震天响,你在这环境中怎么学习?” 
    
        我无奈地笑:“不但要在这环境中学习,还要在这环境中睡觉。”     
        他问:“嗯,平时工作,也不能丢下,你能坚持吗?”     
        “能。”我说。     
        此后的一个月,我白天工作,夜里在装修声中学习、睡觉。每天睡得很少,林宇说我气色越来越差,他几次要约我出去吃饭,我谢绝了。一是男女有别,要避嫌;二是确实没有时间可以花到出去吃饭上。 
          
        林宇不快:“你真自私!我请你吃饭,还不是为了给你补补身体?”     
        我放下书本,想了想对他说:“要不,你去吃饭回来时给我带个盒饭吧,我想吃胡萝卜炒肉丝。”     
        “这叫什么菜?哪有这道菜?”     
        “哦,你可以让厨师专做啊。肉丝补充能量,胡萝卜改善视力,我最近眼睛疼得厉害,一到天黑就模糊……”我疲倦之极,但学习劲头不减。     
        他刚走,郑风的电话打来,问了些学习情况,又说了些无聊的闲话。她电话刚挂不久,林宇拎了菜回来。     
        两份菜,都是胡萝卜炒肉丝。我也不客气,接过菜,大口大口地吃,吃的整个过程,林宇一直在默默地看着我。吃完一份,我感觉还不够,把另一份也吃了个精光。 
          
        林宇叹口气说:“你工作起来不要命,学习起来也不要命。”     
        这时,楼道里又响起震得天地轰鸣的凿打声。     
        窗外是无边的夜幕。林宇有些动情:“你辛苦了。”     
        “哈哈,来到省直后我胖了20斤,那段时间你天天笑话我疯长肉,养了这身肉不就是用来这时候消耗的?”我满不在乎地回答。     
        他走过来,离我很近很近。     
        我虽然疲倦之至,可还是莫名其妙地感觉到空气中透过的某种敏感的信号,我本能地离他远了几步。     
        他又逼近。     
        我有些惶恐地说:“林处长,你真是好人,待我如兄如父,感谢你!现在我要忙工作和学业,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     
        他眼中的光平静下来了。坐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抽了几支烟,他说:“对了,今天下午,省委又来了个文件,说要通过考试选拔一批青年干部到党校学习半年,主要是利用双休日上课,不影响正常工作。半年后再择优选一部分到新加坡去深造一年。你还要报名吗?这个考试怕是会和办公厅的考试冲突。” 
          
        “啊?如果报名不收钱,那当然要报啊!真要考试时间冲突,到时再放弃也行啊!”     
        “那,明天你到人事处领表报名吧。过几天就要考试,你是千里马,要抓住机会。”说完,他走了。     
        听他脚步声下楼了,我继续埋头攻书。     
        电话又响。     
        “珠珠,我感觉你变了。你这些日子变得冷漠了,你不想要我了,是吗?”郑风的声音有些幽怨。     
        我不禁心疼她,柔声安慰道:真的不是啊,我最近工作忙,又有两个考试迫在眉睫,有些焦虑不安。     
        “那你把护身符带在身上,”她叮嘱完,又懂事地表示,“这段时间我努力不想你,不占用你时间。”     
        “谢谢你啊,我需要你的理解和支持。我想做个卓有业绩的公务员,多为社会做些有益的事,但这需要我首先站到一定的高度上。”     
        次日,郑风从寺庙打来电话,说她正请师傅为我祝福。还让我拿笔记下一句古怪的咒语。她说:“你每天不停地念这咒语,可以开智,人会变得越来越聪明。”   
        
        我笑着记下来道谢。     
        林宇见我电话依然不断,有些生气。他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问我:“你们计划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我不知如何作答。     
        “如果你们有感情,就快点结婚;如果没感情,就立即分手。别这么天天胡搞,要注意形象、注意影响!”他脾气有些躁。     
        郑风知道这些后,立即问我:“靠,你上司是不是爱上你了?”     
        想到那个夜晚,林宇的失常神色,我不禁一哆嗦。想起香格里拉的经历,很怕郑风胡思乱想后不知折腾出什么事来,我坚持否认:“不会的。他是正人君子。他不会的。” 
          
        “真的不会?”         
     
        “不会。”我回答的有些心虚。     
        白天,林宇往我办公室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确实没事。这让我感觉很不自然。     
        他热衷地问我一些基层的事,或者复习的课程,     
        考党校进修班那天,他一大早就向朋友借了汽车,买好了早点在楼下等我,亲自送我上考场。考三门课,他一直在考场外等我,就像郑风的短信那样,源源不断地向我表达他们的内心。 
          
        我们坐在车上往单位走时,林宇从包中拿出一本书,是有关干部公选的复习资料。     
        我接过来,正是我一直想买而没舍得买的书,因为我早就知道那书的定价极贵,120元。     
        我说:“谢谢你啊,我回到单位后就给你钱。”     
        他满不在乎:“别见外了,120块钱,不值得,你拿优异的成绩来回报我就行了。”     
        我点头道谢。这时,我看到他神色有些暧昧。我甚至注意到一个细节——他有些坐立不安,他的下身某个部委很明显地凸起——这让我面红耳赤,无比窘迫。    
       
        我开始有些惶恐了。害怕林宇真的别有用心,我尊重并且感恩他,不希望他真的……     
        我的吞吞吐吐使得郑风疑窦大生,在她的厉声逼问下,我默认了上司对我确有过分的言行。     
        “靠!”郑风大骂,“你把他生辰八字给我,我找人给他下咒,咒死这狗日的老色狼!”     
        “不,不要,他知道我有男朋友。我相信能用和平的方式和他解决,给我点时间,我害怕暴力,害怕过激,宽容点儿,好吗?”     
        “宽容?你这不分对象的宽容只是道德软弱的借口!还是学鲁迅的态度,一个都不宽恕!”     
        “郑风,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你别这么极端,我能处理好的。”     
        “把他生辰八字给我!不给我,我明天就打电话到他办公室骂他!反正你们单位电话号码是连着的,我挨个儿打,准有一个能碰上是他!”     
        她说到做到,我当时不会允许她这么干,只好胡乱编了个生辰给她,她还问走了林宇名字的写法,计划找人去下咒,然后又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学会保护自己,不要慑于上司淫威,要敢于反抗上司的性骚扰。 
          
        下班后,林宇又要请我吃饭。我仍以忙于复习为借口谢绝,并委婉地暗示他:我男朋友对我的工作、学习很支持,他让我代他向林宇表示感谢……     
        林宇脸色愈发难看。     
        从这天开始,林宇时常独自在外喝闷酒,喝多了就变得像郑风一样不懂情理——他也开始不分时间地给我源源不断地发短信,短信内容越来越直白、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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