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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下来没什么,就是那帮子老伙计,我也养得起。这不,前年就说进京进京,我的铺子两间全在长街上,紧贴着几家王府,还能少得了进项?去年说一定进京,我说那就再开两间。”
老太太今天兴致是高得不能再高,这就把私房又说出来一多半儿。邵氏心头郁结,您这还让别人活不活?
掌珠本来是醉酒后头疼,此时就更疼得厉害。
张氏想说什么,张张嘴又咽回去。心想自己总是慢上半拍,老太太有铺子倒也罢了,如今宝珠也有了,看对面小夫妻模样,姑爷这么出力的,只怕是宝珠弄鬼,哄着出的钱。好好好,明天就让方夫人拿房契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快手快脚盘下那一间,以后说嘴也能有自己一份。
今天真是,打脚心开始就空落落的。
不但宝珠疑心家人,家人也一样疑心宝珠。哄人钱了吧?
唯有玉珠最不计较这些,她拍手笑:“好个宝珠,你倒不带上我?我不管,我出了一份儿股金,年终就分钱。”
袁训笑笑。
宝珠不好回答,这铺子是表凶出的钱,虽说宝珠一定会占成私房。可表凶出了钱,宝珠占下来合适,玉珠若再出钱,占下来就不合适。
老太太把玉珠撵回去:“胡说!这里哪有你的份!”把脸板起来。
最近几天,老太太的得意,和宝珠的得意,全都让别人看不下去。张氏本要阻止玉珠,见婆婆使脸色,窝着的那火就往外冒,拍女儿一把:“不懂事!这是人家小夫妻的事,平时学富五车,今天倒不懂这个!你别急,我也看好铺子,明天就盘下来给你当嫁妆。”
她说过,邵氏和掌珠全侧目。邵氏像不认识张氏一样:“弟妹,真没看出来你也有这样的本事?”
她本是句半酸不酸,又饱含讨好的话。而且正在想着,等下和三弟妹说说,她既然有这样的打算,把自己也带上吧。
但听在张氏耳朵里,十足的掂酸。
张氏若有若无地的袁训身上瞄瞄:“二嫂,这没看出来吗?我们可干过一回了。”
袁训又不笨,去安家相亲设局他也有份,他就装听不到。
齐氏皱眉,为女儿亲事急眼的奶奶们是见过的,这里又出来两位!
老太太岂能吃人话,她正兴头上,找的孙女婿一件子事比一件子事好,她冷冷接上张氏适才说玉珠的话:“家里就这几个女人,还能出来学富五车的?”就叫:“梅英,去告诉丘妈妈,八月秋闱,准备状元糕,我们三姑娘要下考场,可怠慢不得。”
玉珠扑哧一笑。惹得母亲张氏翻眼,呆瓜!
宝珠也忍不住偷笑。笑过抬头,见掌珠直直看自己,宝珠就给她嫣然一笑,掌珠还就直直看着。她脑子转不过来,这宝珠没心机,没看出劳心劳力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好事全到她的身上?
说话的功夫,来的人已近前。因房里你一言我一句正说得痛快,就伏身等候。
“咳咳,”袁训轻咳两声,老太太和奶奶们这才请注意到外面人到了。
老太太重新有笑:“你叫个什么呀?”
玉珠对母亲凑过头,悄声道:“我越看,四妹夫越成了咱们这当家的人。”张氏狠命的咬牙:“你才知道!”上菜来晚了都不香甜,这来晚的女婿也一样。张氏去咬玉珠耳朵,一腔的凄楚:“玉珠啊,你还要你娘多活几天,就赶在宝珠前面成亲吧。”
“噗!”玉珠满口茶喷了一地。
那来的人正回话:“小人名叫孔老实,”老太太就大笑:“你倒叫老实?”就没功夫同玉珠生气。
孔老实身子半佝,穿一件黑色半旧绸袍子,从进来就没抬过头,眼睛只看地去了。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很老实的人。
但其实真正老实的人,是记不住到了新鲜地方一眼也不扫的。
只有真懂规矩的人,才会目不斜视,只拿面前的地当着眼点。
老太太这把子年纪,是阅人不少。她更有兴致:“哦,你以前都做过什么?”房里的邵氏张氏也停止各自的心理活动,本着她们也想有铺子的心态,此时学习一下也好,认真来听。
“小人就是这京外人氏,父母是种地的,小人打小儿见惯种地的苦,立志此生不种地。父母拗不过我,送我跟着同乡出门学活计。先后学过绸缎行、珠宝行等七个行当,当铺也当过朝奉,”
安老太太吃了一惊,疑惑地用眼角捕捉自己的好孙婿,你从哪里弄来这样一个人?
凡是能在当铺里当朝奉的,看东西走眼率极低。
他要是看走了眼,把次品价高的收进来,他就只能卷铺盖走人。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老太太有所顿悟。
“那当铺是前惠王府所有。”
别人都听不明白,安老太太眸子一紧,这下子是毫不掩饰的对袁训看去。袁训还是他嘴角微有笑容的样子,对老太太轻颔首。
到这里,老太太是不想再问下去。再问全是宫闱内幕,明白人全知道,牵扯到内幕,又有宫闱二字的,不知道少祸事。
是掌珠问的:“前惠王是什么?”
老太太噎住,今时今刻,她才发现她对孙女儿们实在是太不经心。
她噎着气不顺的时候,孔老实就回了话:“前惠王作乱,菜市口伏首受刑。府中人等,各自离去。”
宝珠也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子。然后她见到袁训淡淡一笑,笑中别有意思。宝珠抬眸奇怪,又无意中见到祖母悄悄松气。
嗯?
这是什么情况?
安老太太悄然呼气,这孔老实,还真的是不“老实”。他没有说实话。
前惠王作乱,安老太太还没有出阁。她记得很清楚,丫头回来说,街上杀得血流成河,惠王府中的人尽数拿下,老太太当时受惊吓:“都杀了?”
丫头回说不知道。
还是当时是小侯爷的南安侯回来,才把真实情况说出来。“有用之人,尽数收入太子府上。”今天的皇上,当时还是太子。
孔老实一说他是前惠王府上的人,老太太就已然是了,这个人一定是经验丰富的,这个人不是从现太子府上弄出来的,就是从宫里弄出来的。
在袁家给她一次又一次的惑然后,老太太又一次的如坠迷雾中,这孙女婿真是能耐!
袁训,和她交换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他甚至点下头,证明老太太所想为真。
孔老实,原在太子府上当差,为太子管理诸多物业,是袁训借来的。
袁训要成亲,他现在比天王金刚还要大。他就让太子代出五百五十两银子太子也会答应,何况是借个人给他用。
为人想受人敬重,第一要自重,自重的人可以受人恩惠,却不会占别人小便宜!第二要自强,自强与要强,是两个概念。自强往上,要强压人,对也不对,自己去想。
袁训到太子身边,如他往安家选亲事时是别扭的一样,太子殿下也别扭。天下没掉馅饼,掉个亲表弟下来,和太子是血缘近亲。
中宫说百般照应吧,太子嘴上答应,心里想这个表弟别是个脓包,母后没发达前,没听说有这个表弟。
母后发达,他就携母跑来蹭富贵。
他要人才,可不收草包。
等到后来知道是中宫强接来的,太子已完全让表弟打动,完全地清楚此表弟不但自立自强,而且将是他以后离不开的左右手。
表弟一下子变成天上掉红包,表弟的亲事也一样是太子最关心的。
挑亲事,母子从东选到西,从南选到北。那可怜的忠勇王不自量力,要把庶女给袁训,还认为自己慧眼识英才,太子鼻子几乎没气歪,毫不客气把忠勇王同他家庶女一起否了,再想这真是天上掉下大笑话,庶女还想嫁我表弟?
如今,总算表弟要成亲。费用,太子全包,袁家正粉刷房子放摆设,太子殿下像自己儿子成亲一样,他儿子还没这么大,他自己隔一天两天就去看看新房好不好。
要个人,不在话下。拿去吧拿去吧,当然送给你是不行,借用完全没问题。
袁训对宝珠说:“相得中就留下,”
还有什么相不中的?
掌珠宝珠一概看不出孔老实的“优异”之处,老太太却让雷得外焦里嫩。
不管从宫里弄出来的人,还是从太子府上弄出来的人,这手段都足够瞧的。而按此推想下去,宝珠这铺子以后生意也不会差。
要不是这姑爷是自己的养老孙女婿,老太太也眼红的想出份股本银子,在里面掺和掺和。
她都这样想,邵氏张氏更心中翻腾。
“宝珠哇,你这铺子在什么地方,我们也能去买点儿东西,给你增加点进项。”张氏就问。
宝珠就告诉她。
张氏那脸,“呱嗒!”
沉船似沉了!
这不就是她相看过,还在犹豫的那间铺子吗?
这这这……。这还让人往哪里去说理,我先看的我先看的,这铺子是我先看的!
再也没有比自己不要的东西,别人捡去却发现是个宝更气人的事。
张氏直勾勾瞪着袁训,这女婿,当初也是我不要的,我不要的!
气死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审问()
房外小雨已不再下,孔青适才还帮着孔老实撑着个伞,现在收起在手中。而此时的房中,却是雷霆万丈,暴雨滂沱,大雨哗哗,小雨如泣,外加一会儿一会儿的龙卷风,全在人的心田上。
见老太太不再问,袁训朗声道:“宝珠闲着了,弄个铺子玩,赚不赚的倒不必,求她心里安生就行。”
宝珠委屈,像人家是爱翻跟斗的猴子,不折腾点事就不安生。
“随她玩吧,反正折腾来折腾去,全归她自己。”
安老太太忍俊不禁,邵氏是真老实,想想姑爷这话说得宝珠脸上多难过,忙道:“宝珠这也是好心思,你以后要当官的,哪里用不到钱?她多存些,全是为着你。”
宝珠很想反驳,但是二婶儿是为自己在说话,只能不说。为表凶?宝珠是为了自己。
袁训恭敬地起来答应:“是。”他心头也窃笑,为我?宝珠早声明这是她的私房,防备着自己始乱终弃,这丫头的话说得可是能冰死个人。
掌珠张氏,甚至还有玉珠,就全都诧异了。四姑爷这话是说我们不招入股的,你们都别忙活了,一边儿呆着去吧,二奶奶就是听不出来。
好吧,二奶奶又呆上来了。
袁训话都说前面了,别人还能说什么。当下宝珠表示孔老实此人很好没意见,祖母都没意见,宝珠又能说什么。
从老太太开始,家里人全不管欣喜也好,佩服也好,倒翻醋海也好,都说了几句望你赚钱的话,袁训像是个忙人,这就带着孔老实离去,大家也各散去。
宝珠就有一句重要的话,没来及交待表凶。
继宝珠有个好亲事以外,宝珠今天又弄了个铺子,可想而之,回房去的人,各有一番交谈。
老太太倚在榻上沉思,想来想去不过是想想辅国公府中可曾有人进宫?淑妃娘娘都说厚道没心思,光一个淑妃是不可能照顾到这般地步。
中宫出自于外省的小官员家,那小官员碰巧的与当时一位大员联了宗,就把女儿送进宫。如今国丈国舅国亲戚全都没有,只有中宫的母亲安养天年,年纪大了不见人。
中宫?辅国公?太子……
这么一想,老太太难免想到,胞兄疼爱自己,打小儿就如此。问他要月亮,他不会给星星。可胞兄是怎么样的一个机缘,与辅国公说起这门亲事?
处处是谜。
“哎,”梅英无意中的叹气声,把老太太打醒。面对梅英后悔叹气,又若有所失的面庞,安老太太故意道:“你掉了钱不成?”
梅英在老太太面前,是不隐瞒,当下道:“四姑娘的铺子,我本想老太太必入股,我就跟着入一股,没想到四姑爷有话出来,老太太是长辈,总不好还强着入股,我的呢,也就打了水漂。”
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患得患失,像成把子已经是她的钱正在飞走,又舍不得又握不住。
安老太太就让她逗笑:“我铺子里分你的利息,你还嫌不够?你这丫头,我对你,也要像二奶奶三奶奶一样发神经,快相个女婿吧,免得我天天对着你哭。”
哭,这是二奶奶的强项。
老太太说着,自己忍不住笑,再添一句:“再不然,就对着你吼。”
外间,张氏的嗓音又吼出来:“看你的书去吧!”
“不过就遇到一件事情,两个奶奶都变了一个人。”梅英抱怨。老太太不受影响:“对她们来说,养老女婿是大事,可不止是一件事。”忽然想起:“还有那个换个人就丢盔卸甲的姨太太,让你打听,如今过得如何?”
“她们呐,在我们府后面小巷子里找了房子住,我装作无意中经过,姨太太扑天抢地几乎没压死我,说京里房子怎么怎么的贵,又说钱怎么怎么的少,买房子哭穷,租了两间房住。”
老太太摇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梅英也摇头:“我看着姨太太像要走邪道,表姑娘呢,倒还能撑得住。”
“她要是走了邪道,我这大门她可就不能再进!”安老太太斩钉截铁。
“这话我已然说给她,她听不听就不知道。”梅英说完,接着愁眉苦脸:“四姑娘的铺子呀……。”
安老太太笑个不停,你怎么还想着?
东厢里,邵氏掌珠默然相对,邵氏油然有了一句很内涵的话,她把腰深深勾下去,好似又老了几岁:“你要是不和宝珠赶在一处成亲,以后你的嫁妆一定不如宝珠。”
此时不抓住宝珠的例子把东西要到手,后面再想老太太出,邵氏总有感觉,难的。
掌珠顿火:“我知道!”
再来三个字:“别烦我!”
邵氏就不烦她,自己个儿低语:“宝珠有这样的见识?”潜台词是宝珠有这一份子钱?掌珠沮丧:“大伯夫妻去世,宝珠还小,东西摆设是祖母和卫奶妈一起封存的,钱,不全在卫奶妈手中,如今宝珠大了,自然是交还给她。”
“好个妈妈,能跟着宝珠去享福去,也是她应当的。”邵氏赞过,又自言自语:“我闲时为宝珠算过,钱嘛,上千两银子出去是有的,不过也不应当这样花,老太太铺子还亏过呢,宝珠要是亏了,私房就少了一大截。嗨!”
邵氏兴奋的转头看女儿:“这钱一定是女婿出的!”掌珠看不惯母亲说起女婿的笑容,说头还疼去睡。
从回房到现在,没有一刻钟,猜测这钱是女婿出的,已经说了不下十回,已经兴奋了不下十回。
每一回母亲兴奋的转头:“嗨,女婿出的!”意思其实是:掌珠,你快找个女婿吧。甚至用你不和宝珠一同成亲或早成亲,嫁妆都不如宝珠话来暗暗逼迫,掌珠没气,也让气得倒仰。
往人伤口上撒盐,偏是自己母亲干的,她只能避开。
这是二房的一对母女。
三房里三奶奶张氏呢,早在宝珠房中。
宝珠正在想,来者不善啊。就更殷勤地叫红花:“泡好茶来给三婶娘。”
张氏满面堆笑接过茶,亲切地叫道:“宝珠,我的孩子,”
“是,”这语调一听后面就有大文章,宝珠忙下榻站起,欠了欠身子。
“坐坐,”张氏见宝珠有这样的好女婿还依然的礼节齐全,这一时失了神,进来时打好的腹稿不翼而飞,她只想一件事,宝珠这样的不骄傲,才配得上这门好亲事。
失神中,她本来想说什么已不记得,唯有片段还有心头,就想到哪里说哪里。
“婶娘今天来多话,你听着有理就听着,没理就丢下。”张氏有了恍然,小时候宝珠跟着玉珠时常在自己房里,那时候自己不也当她是女儿一般对待。
这孩子没爹娘,母亲该说的话,自己应当说说才对。
宝珠不敢怠慢:“婶娘请说。”
“宝珠你呢,是没得挑;姑爷,眼前看起来,也没得挑,”
卫氏不放心在外面偷听,有些来气,什么叫姑爷眼前看起来,是没得挑,这话真是的。
张氏下一句就正在解释:“这人呐,媒婆说起来时都是没得挑。宝珠你有依靠,老太太舅老太爷做靠山,本来是不怕的。不过,你凡事还要多加审视,不可大意。”
宝珠凝眸,这话还真的能打动她好几分。
她自己也想过,表凶眼前看起来对她很好,以后呢?还有以前,他不声不响地往家里来,不动声色的挑中人,换成别人也有乐飞飞的,看我自己多好,三姐妹中他就挑中我。
可宝珠为人厚道,她知道大姐掌珠容貌出从,言语轻快,论大气上,非自己可比。表凶半显半露的家世,难道不需要大姐这等行事谈吐的人?
再来三姐玉珠,虽不是学富五车,也是数车书在肚子里。托玉珠的福,宝珠也看过话本子小说,那红袖添香,闺中论文,不更别有一番滋味?
宝珠有什么好?表凶他相得中?
她并不自卑,是这亲事太好,和表凶京中相会后,他又体贴又肯承担,这快乐重重袭来,宝珠时常沉思,这好得像飘在云端的日子,根在哪里?
老太太都不懂,何况是宝珠。
是啊,以后凡事要多审视,不可大意才行。
“如果你是掌珠,只怕一生压着男人走,我也不来说这话;你要是我们玉珠,那我就劝她凡事不要多问,膝下有孩子,每日课书也是快乐。可你宝珠啊,看上去注定有不一样的日子,你又动了情意,以后夫荣妻贵,还是……”
张氏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像夜猫子叫宅,歉意地笑笑。
“婶娘请说,”宝珠已听进去。
“就拿我和你三叔来说吧,有时候后悔啊,以前对他不好。可当时呢,就觉得他可恨。不是我最近和你二婶儿让你不痛快,”
宝珠忙道:“并没有。”
“实在是这女人亲事,好似走一条不能回头的路,走错了,我娘家附近就有一个分开的,以前有你三叔在,我总觉得她日子过得不好。见她扬着脸过,我就暗骂她不知羞。后来你三叔没了,我想到她,一个人过得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