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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员外“哼”一声。
墨明智身后一个丫环说:“姑爷,你快去看看小姐吧。”
墨明智走到床前,见秀姑头发零乱、双目含泪躺着。她一见墨明智,转身面向床背,不理墨明智。墨明智见她没有死,一颗心放了下来。中年妇人说:“秀女,你别这样,说什么你们也是夫妻,应和和气气过日子才是。”
墨明智真弄不明白,说秀姑认错了自己,怎么金员外、令夫人也认错自己了?连这一家人都将自己当成了秀姑的男人,自己真的与秀姑出走的男人生得一模一样?别人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感到这时真是不大好分辩,一分辩,恐怕更弄得一塌糊涂。
中年妇人对金员外说:“老爷?我们出去吧,让他们叙叙话。”
金员外叹了一声,摇摇头,转身出去,中年妇人也起身走了。丫环将房门轻轻掩上,这房间,只留下了墨明智和秀姑。半晌,墨明智说:“你,你怎么真的寻死了?”
“谁叫你给我丢尽了面子。”
“姐姐,你真的是认错人了。”
秀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你,你还这么说?你真想我……”
墨明智急忙摇手道:“姐姐,你冷静点,别起来。我,我真的不是。我要是你的什么丈夫,你这么诚心对我,我还能不认的吗?”
到了这时,秀姑也疑惑了,打量了墨明智半晌:“你真的不是?”
“是啊!你再看清楚一点,我绝不骗你。”
秀姑摇摇头:“我不相信,世上哪有人长得一模一样的?”
墨明智急了:“我真的不是。就算我现在认了,要是你的丈夫回来,你怎么办?”
“好吧,现在我姑且相信你不是我的丈夫,那你是什么人?”
“这——!”
“怎么你不说了?你是不是想编一番假话来骗我?”
“不,不,是这样的,我怕说出来,会吓了你的。”
“你总不会是山精鬼怪变的吧?”
墨明智苦笑一下:“我怎会是山精鬼怪变的?”
“那哪会吓得了我的?告诉你,我胆子大得很哩,什么都不怕,要不,我怎会一个人跑出去寻找你呢?”
墨明智一想不错,这么个泼辣的小姐,敢一个人跑到山林中去,也不怕碰上野兽,看来胆子是的确够大的了。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来,这小姐敢一个人跑到山野上去,不怕野兽,莫不是她会武功?才不怕野兽?问:“你会不会武功?”
秀姑似乎感到莫名其妙,反问:“什么叫武功?”
墨明智心想:她连武功也不懂!看来不是什么武林中人了。便说:“武功嘛,就是会一些拳脚功夫,可以跟人打架。”
秀姑笑起来:“这个我会呀!打架谁不会的?告诉你,我小时也野哩,常常跟村里的一些男孩子打架,抓得他们头破血流,人人都说我是假野小子。这是武功吗?”
墨明智感到好笑,这是小孩子打架,怎么是武功的?摇摇头说:“这是胡闹,不是武功,武功是有—定出击和防守的套式,不同小孩子乱抓乱踢。”
“那么说,你会武功了?”
“不错,我会武功。”
秀姑嘴角撇了撇,似乎带着明显的不相信:“你会武功?那么我每次揪你的耳朵,你为什么不防守?还呀呀叫痛?”
墨明智感到好笑,说来说去,她还是将我当成了她的丈夫。她时时揪丈夫的耳朵,怪不得她丈夫跑了出去不回来了。说:“我可不是你的丈夫呵!你别忘了。”
“对了,你说是什么人?”
“我姓墨,叫明智,别人却称我为九幽小怪。”
秀姑“卟嗤”一声笑起来:“你叫九幽小怪呀,还没有名字哩!你是想编什么故事给我听吧?”
墨明智正色地说:“你先别笑,我说的是真的,半点也不是说故事,而且在江湖上,差不多人人都想捉我和杀我。”
秀姑睁大了眼睛:“他们要捉你杀你?”
“是呵!所以我留在你们家里,就会害了你们一家的。”
“好啦!你的故事说完了没有?”
“你,你不相信?”
“算啦!说这些话的人是傻子,听信这些的人?更是蠢才,我可不想当蠢才。”
“你,你要怎么才相信我?”
“你以为你这么说就吓住了我,骗得了我吗?什么人要捉你杀你,你有宝吗?他们要捉你杀你?除了我捉你外,谁也不会看上你的。你只不过是外乡来的一个光棍儿,我要不是看你为人忠厚老实顺眼,我才不招你上门哩!原来你说起假话来,蛮好听的,可惜破绽百出。哼!你留下来会害了我一家?要不是你这么负心,谁又来害我一家了?你想害死我,你好走呀?不过我死了,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负心人。”
墨明智给秀姑这一顿连讥带讽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他感到跟这个泼辣而刁蛮的小姐怎么也说不清楚了,想一走了事。但倘若她去寻死,无辜地害死了她,又于心不忍。墨明智正在进退为难时,金员外夫妇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秀姑委屈地叫着:“爹!妈,这个负心天杀的,他说他不是我的——”
金夫人说:“秀女,你先别闹,听你爹说话吧。”
金员外打量着墨明智,问:“你真的不是那个马明?”
墨明智一揖说:“金员外,我姓墨,笔墨的墨……”
金员外挥挥手;“不用解释,我在外面都听清楚了,你还叫九幽小怪?”
“是!”
“我虽然不大在外面走动,但也听人说有这么个九幽小怪,武功极高,神秘莫测,是令人害怕的一个小怪物。”
墨明智一怔:“你,你是武林中人?”
金员外摇摇头:“我连一些拳脚功夫都不会,怎是武林中人?”
“可是你怎知九幽小怪的事?”
“九幽小怪现在是声震江湖,几乎人人皆知,内江城里,街头巷尾,茶楼酒馆,都有人议论。我前两天才进过城,又怎会不知道?”
墨明智又是呆了,想不到白龙会在重庆一闹,不但武林,连一般人都知道自己了,看来自己再不能在市集上露面了。
金员外摇摇头又说:“不过,我看你不像是人们所说的九幽小怪,你是不是冒充的?”
“我怎么是冒充的了?武林中八人在追杀的小怪,我冒充了有好处吗?”
秀姑说:“你是想吓我们,让我们相信你不是我那天杀的负心人,而是九幽小怪。”
“你要怎么才相信?”
金员外说:“听说小怪性情不同常人,凶狠手辣,出没无常。可你性格敦厚,心地善良,怎会是小怪?你想让我们相信,除非你露一下武功我看看,因马明是不懂武功的。”
墨明智问:“你不是说你不懂武功吗?我就是露出来,你认识吗?”
“不错,我是不会武功。但前两年,村子—带不平静,我曾请过两个教头来村里当护院,平日里看过他们展示手脚,也听他们说—点点,所以多少也能看得出来,知道什么叫‘白蛇出洞’‘黑虎偷心’‘二郎担山’等等。”
本来这些武功招式名称,墨明智过去是不大懂的。由于大半年来在江湖走动,与人交过手,更由于与玉罗刹相处过几个月,听她讲过武林中的各种门派和武功,所以也知道了各种武功招式的—些名称。可是金员外所说的这些名称,都是—般武功的招式,就是盘家班的一些人,也会使出来,没—招称得上是上乘的武功。看来金员外所请的教头,可能是江湖上的卖艺人,绝不是什么武林高手。的确,一般武林高手,怎会来这小小的山村当护院的?墨明智心想:我使出什么武功好呢?这样吧,我使出分花拂柳掌,就算他们之中有人偷去了,也不会伤人。至于六合掌法,那是万万不可展示的。墨明智想罢问:“我在这房间里使吗?”
“这房间小吗?”
“是小一点,我怕一下不慎,会失手将一些东西打烂了。”
金员外说:“我们到后园去吧,那里清静,没人看见。”
秀姑说:“我也去,我才不相信这冤家会什么武功呢。”
墨明智苦笑一下,不愿与她多说。他随着金员外夫妇、秀姑和两个丫环来到后园。金员外夫妇在一间小亭中坐下来,对墨明智说:“这地方够大了吧?以前两位教头,也常在这里练武的。”
墨明智凝神倾听四周的动静,目光也扫了四周一眼,知道这后园里除了金家三父女,的确没什么人。便在小亭边的草地上,将分花拂柳八套掌法,一套套使出来。当然,墨明智使出掌法时,运劲不到一成。虽然不到一成功力,但掌势拍出,仍带出一阵阵轻风,刮起了地上的落叶。亭内的金员外夫妇面上漠然无表情,似乎他们对这一切毫无兴趣。秀姑和两个丫环伫立在亭边,两个丫环好奇地看,秀姑却不时露出一丝冷笑,大概认为墨明智是在糊弄自己。墨明智将分花拂柳掌法六十四招使完,在收掌时问:“你们相信了吧?”
金员外没有答,秀姑反问:“我相信你什么了?”
“我会武功呀!不是你们那个马明呀!”
“你这是武功吗?”
“当然是武功啦!”
秀姑撇撇嘴,“这算什么武功?你一双手拍上拍下,拍左拍右,拍前拍后的,连苍蝇也拍不了,这样的武功,连小孩子也会。”
两个丫环听得掩口笑起来。要是其他武林人士,听到秀姑这样渺视自己的武功,看轻了自己的师门,准会勃然大怒,那秀姑准有苦头吃了。墨明智性子好,当然不会这样做。他感到秀姑是个泼辣不可理喻的山村姑娘,对上乘的武功,当然看不明白了,不以为忤地一笑:“这真的是武功呵,会拍伤人的。”
秀姑说:“鬼才相信你的话。”
墨明智不出声,顺手一掌拍出,将身边不远处一棵小树拍断了。秀姑一下愕然:“你!你想吓我吗?”
金员外皱皱眉说:“秀女,别胡闹了!看来,他真会武功的。”
墨明智一颗心放下来:“这下,你们可以让我走了吧?”
秀姑扬扬眉:“让你走!?”
“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怎不让我走?”
“狠心的冤家,说不定你以前会武功而瞒着我,现在故意编出什么小怪来骗我们。”
“那你要怎样才相信?”
“除非找到我那个马明,你才能走。”
“你找到了他,才让我走?”
“当然啦!要不,我怎相信你不是我那狠心的冤家?”
“你们一年找不到,我就在这里住一年?”“这不好吗?你在这里,吃的穿的都不用愁,还有人伺候你。你要不是真的,何必害怕在这里住一年的?”
“不行,我有事得赶去成都。”
“什么事?是不是你原先上我门时,瞒着我们,在成都已经有了老婆了?”
“你,你,你别胡说,我没有老婆。”
秀姑还想缠下去,金员外说:“后生哥,你到亭子来,我问你。”
墨明智走进亭子问:“员外有什么要问我的?我的确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金员外摇摇头:“你的确太像了,怪不得秀女说什么也不相信,这样吧,你安心在我家住下来,等我们找到了马明,你再走怎样?”
“员外,我真有事要去成都。再说,我在你家住下来,万一让武林中人知道了,他们大批涌来,就害了你一家了。”
金员外沉吟了半晌说:“你说你是九幽小怪,我实在不相信。”
墨明智急了:“你要怎么才相信?难道要等你们找到马明才相信?”
金员外说:“就是说你的为人,怎么也不像人家所说的小怪,反而像我家的上门女婿。我听说小怪内功极高,练的过程与人不同,你要是能将你如何练内功的方法说出来,再显示一下你极深的内功,我们就立刻让你走。”
墨明智愕异:“你懂内功?”
金员外摇头说:“我当然不懂什么内功了。”
“那我说出来,你怎么知道它是不是?又怎知道它与人不同?”
金员外愕然了半晌,最后说:“过去我请的那两教头,他们有一本练内功的书留下来,有图有字的,他们希望我能练。可是我哪有心情去练什么内功呢?现在我找出来给你看看,你能说出与他们练的方法不同,我就相信了,同时也让秀女死去了那一条心。”
墨明智急于要走,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拿出来我看看。”
“好!你随我到书房看吧。”
墨明智跟随金员外到了书房,金员外果然从书架土:翻出一本练功的书,里面有图有字的。墨明智一看,这只是一般学武的人所练的内功。说:“这与我练的不同。”
“哦!?有什么不同?”
墨明智想一下说出自己如何练内功的方法,蓦然又想到:我这一说,那不将刘爷爷的参天六合神功说出来了吗?说不定也会将阿公教我练气的方法也说了出来,尽管金员外不懂,但我这样说出来就不对了。
金员外见墨明智突然迟疑不说,侧头问:“怎么,你累了吧?的确,你一来我家,碰上了秀女寻死寻活的,弄得我们没有好好招待你,连茶水也没进一滴。这样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就在这书房休息一下,吃过晚饭,再睡上一夜,养好精神明天再说怎样?”
墨明智感到今天碰上的事,太奇怪了,的确需要自己—个人好好冷静地想一下,便说:“那麻烦员外了。”
金员外说:“不。不,你要是真的不是马明,却是我们麻烦你了!”说完,便吩咐家人将茶水端进书房,让墨明智独自一个人留在书房里,自己也走了出去。
墨明智刚休息一下,秀姑便闯进来了,墨明智微微一怔:“你,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这书房我来不得?”
墨明智一想:这书房是人家的,人家怎么不能来的?便说:“我,我只是顺便问问,你,你别生气。”
“我怎么不生气?你为什么死不认我?”
墨明智对这泼辣而又死心眼的小姐实在没办法,她这么痴情,她男人怎么忍心跑了的?我要是见了马明,真要好好地说他一下。说:“小姐,我的确不是你的马明。”
“我不管,只要一天马明不出现,我就一天将你当成我那天杀的冤家。”
“好,好,那你就当好了。”
“是吗?我问你,你今夜跟不跟我回房里睡?”
墨明智吓了一跳:“我,我,我怎能跟你回房里睡的?”
秀姑怏怏地说:“冤家,我也知道你今夜不会与我同床了。我知道我以前实在对不住你,我今后一定好好地对你,做你温顺的老婆好不好?”
“不,不,你千万别乱来。”
“什么?我做你温顺的老婆也是乱来的么?”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别对我温顺,我不是你丈夫呵!”
“你不是要我将你当成是他吗?”
“不,不,你这样做,若他回来了,你怎么向他说?”
“那活该,谁叫他跑了出去的!”
“他,他,他恐怕也是一时负气出走,过一两天,他会回来的。”
秀姑有些感慨地说:“他,他要是有你这么好,我就不会经常揪他的耳朵了。”
墨明智心想:你经常揪他的耳朵,这是你的不是了,一个男人,时时给老婆揪耳朵,忍受得了吗?
这—夜,墨明智就在书房住下来,思索着明天怎样想法离开这里。蓦然,他听到金家父女在内院里轻轻的谈话声。初时还不怎么留意,可是听了一会,不由吃惊了。
金员外在里面问:“秀女,他的掌法你记住了多少?”
“爹!我才记住了三套,以后的都记不清楚了,他使得太快了!”
“秀女,你知不知道他的这套掌法是哪一门派的武功?”
“我不知道,好像当今武林,没有这样奥妙的方法。”
“它何止奥妙,还可以化解一等上乘高手的掌法,它是太乙门的分花拂柳掌,当年你外公,为偷太乙门的武功而丢了性命。”
秀姑大吃一惊:“太乙门的?它不是在武林中消失了吗?”
“为父也觉得奇怪,那小子怎么会太乙门的武功?太乙门的武功,以阴柔为主,在武林中独树一帜,是武学中的奇珍异宝。当年,太乙门的武功,在武林中掀起了一场血腥的残杀,不知有多少人为它而丢了性命,想不到竟让这小子偷去了。怪不得断魂坡上,几大门派的掌门都不是他的对手。秀女,你学到了这一掌法,足可以傲视武林了!”
秀姑懊悔地说:“爹,早知道这掌法这般珍贵,女儿就更用心看了。可惜现在只记住三套的二十四招,其他的都记不全。”
“我以为他使出的是六合掌,谁知竟是比六合掌更为珍贵的分花拂柳掌法。这才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什么柳成荫的!二十四招就成荫么?人家一共是六十四招哩!”
“不要紧,我看出你妈可能记全了,而且我也记得—些,只要我们今后再磋商对练一下,会将这套掌法全记下来。不过,我们千万不可在其他人面前抖示出来,以免招来杀身大祸。”
“爹,武林中正派人士追杀他,是为了这套掌法么?”
“不!我看没有几个知道这一掌法的,主要是因为他是九幽老怪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