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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姑问:“它真的不伤人?”
“难道我老叫化会骗你么?”神龙怪丐一招手,朝这傻乎乎呆头呆脑的熊猫说,“大家伙,别害怕,他们是老叫化带来的朋友,不会伤害你的。”
这只笨大家伙,果然一步步地走过来了。墨明智心想:怪医能将一只凶猛的豹子驯养成为一匹坐骑,看来这头大熊,是老叫化驯养的,所以才听他的话。墨明智才不相信熊能不伤人的,问:“老前辈,它是你从小养大的吧?”
“我老叫化混迹江湖,如闲云野鹤,处处为家,哪会养这个大家伙?怎么?你还不相信它不会伤人么?”
墨明智笑了笑,不出声。
“嗨!小兄弟,你不相信,那你以后看吧,就知道老叫化今天并无假话。不过,你千万别伤害它,这种奇珍野兽,少之又少,在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你要是伤害了它们,老叫化可跟你过不去。”
“老前辈,只要它不伤人,我绝不会伤害它。”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老叫化就放心!”神龙怪丐拍拍熊猫说,“你去玩你的吧,我们可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以后,我们见面的时候多哩!”
这头笨大的熊猫,似乎听懂了神龙怪丐的话。蹒跚地走进竹林深处去了。
神龙怪丐看了惊讶愕异的墨明智和神算子一家人—眼后,一笑说:“我们走吧。”
他们穿出竹林,又转入一处树木森森的幽谷中去,最后来到谷底的岩洞口,神龙怪丐说:“好啦!我们就在这里隐居一段日子吧,也不愁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秀姑放眼打量一下四周,只见这里头顶是百尺悬岩,岩洞口前有一片斜斜不大的草地,四周尽是一片遮天蔽日的高大苍劲的古树。再看看岩洞,这岩洞不大,却异常干燥,岩洞里有一些坛坛罐罐,还有一张铺着干草的石床,秀姑疑惑了:“师父,我们就住在这岩洞里么?可是它不够地方叫我们住呵!”
神龙怪丐说:“这岩洞是我老叫化不时养性、休息的地万,住我一个人,绰绰有余,你们来了,当然不够地方住啦!”
“师父,那我一家住在哪里?总不能跟你老人家挤在一起吧?”
“挤在一起像话吗?我们不能在这树下草地上盖一间茅屋竹舍么?这里有的是竹子、茅草,别说盖一间,就是盖一座大庄院也可以。”
神算子看了看,说:“对!这山谷豳深,就是建一座庄院也没人知,我真想在这里住一辈子了。”
墨明智说:“那我去弄些竹子茅草来。”
“噢!少侠,我一家人怎能要你动手的,我们自己来好了。”
神龙怪丐说:“我看我们大家都别客气,全动手。秀女,岩洞里的坛坛罐罐,有米、有油、有盐,有腊肉,你煮饭好了。金老弟,你夫妻俩就在这里伐木做栋梁吧。”
“好!那我们也不客气啦!”
他们五个人,都是武林中的高手,不用两天的时间,便盖起一间两进两厅四房的茅屋来,不但厨房、柴草房、天井都有了,而且还用竹篱围了一个院子,可以在院子里种菜养鸡哩!谷的山崖一边,更有一条清清的山溪水,可以说,这里除了油米盐和身上穿的布料外,几乎什么都有,样样不缺。何况神龙怪丐好像早已有了准备,在岩洞里贮存了足够三个月的粮食和一批衣服棉被。
秀姑看得又惊奇又高兴,问:“师父,你是事先准备我们来这里隐居的吧?”
神龙怪丐说:“这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
“为我!?”
“嘿嘿,老叫化要招收弟子,尤其是你这样一个年青的女弟子,总不能叫你随着我到处乱奔跑,住破庙、卧坟头,蹲巷尾向人讨吃的!不事先寻个地方怎行?再说,老叫化要传你武功,不是三天两天的事情,起码要一年半载才行,这么长的日子,没个地方行吗?”
秀姑感动地说:“师父,你对我太好了!其实,我完全可以跟随你四处飘泊,住破庙、卧坟头的。”
“胡说八道,你是一个大姑娘,一个小伙子可以这样,一个大姑娘蹲街头,像话吗?”
“那有什么的了?”
“不行,你不在乎,我老叫化可害怕。”
“师父,你害怕什么的?”
“我害怕人说我老叫化拐带良家妇女,到处招摇撞骗,给人抓去坐班房可受不了!”
神算子夫妇笑起来:“你老说笑了。”
“不,不!我老叫化绝不是说笑话。谁叫你俩骗人,尽做些阴功事,不生个小子出来,却生了个赔钱货,弄得我不得不找这么个地方,安排你们居住。”
大家一听,又笑起来。
秀姑嚷起来:“我怎么是赔钱货了?”
神龙怪丐搔搔脑袋:“对,对,你不是赔钱货,是赚钱货,行了吧?”
“嗨!师父,我不跟你说了。”
“赔钱货不是,赚钱货又不是,那你是什么货?嗯?”
“我什么货也不是,是人。”
金夫人说:“丫头,你师父是跟你说笑的,你怎么认真了?”
神龙怪丐笑道:“好,好,你是人。是人,就得好好跟我老叫化学功夫,你可别以为你来这里享福。我老叫化传授武功,严厉异常,你准备流一身汗,脱一层皮。”“师父,我才不怕哩!”
神龙怪丐瞧瞧神算子夫妇,说:“你别以为你父母在,我老叫化不敢惩罚你。到时,什么人的帐,我老叫化—概不买。”
神算子夫妇说:“东方老哥,这丫头得你栽培,是她一生的幸福,你老哥尽管从严好了,我们绝不会心痛。”
“行呵!秀女,你听到了吧,到时,你可别哭鼻子,就是哭鼻子也没有用。我老叫化可不像九幽小怪,给你一闹二哭三上吊,就心软了。”
“噢!”秀姑叫起来,“你老怎么这般说的?谁闹谁哭谁上吊了?”但想起自己骗墨明智的情景,又嗤嗤地笑起来,不禁用眼角瞟了墨明智一眼。
墨明智也只好傻笑一下。
神龙怪丐对神算子夫妇说:“金老弟,你们一家就在这茅屋里住。”
秀姑问:“师父,你不住么?”
“我老叫化一身脏得要命,不怕将你们弄脏了么?我老叫化还是住岩洞的好。”
“师父,我们怎会怕你脏呵!”
“算啦!有话说,龙床不如狗窝,我老叫化还是住我的狗窝好。”神龙怪丐又对墨明智说:“小怪,你也在这茅屋里住一段日子吧!目前武林中人纷纷四处在追踪你,说不定他们在四川各地都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你一露面,必然掀起一场血腥凶杀。你是不是过了这一段日子,让他们以为你已离开了四川,再出去?”
神算子夫妇也说:“少侠,你在这里住一段日子,以免招惹更多的是非。”
墨明智一想也是,武林人士这么盯住自己不放,义父也叫我找一处地方隐藏下来。何况与小兄弟相约见面的日子,还有四个月,我又何必急于赶去成都?既然这地方这般幽深,没人注意,又有人为伴,我何不住下来?于是说:“我,我就是怕麻烦你们的。”
“少侠,千万别这样说,我们能与少侠为伴,感到无限荣幸。要是少侠不见笑,我夫妻俩愿将平生行骗的手段和方法,说与少侠听。”
神龙怪丐笑问:“你是不是看上了小怪,想他做你的传人?以后叫他在江湖上行骗?”
“东方老哥说到哪里去了!我金某人怎敢如此痴心妄想?再说墨少侠为人忠厚仁慈,根本做不了骗子。我只不过想使墨少伙知道江湖上各种行骗的方法和手段而已,以后在江湖上行走,避免为人所骗。”
“我老叫化就怕江湖上又多了一个骗子。”
“东方老哥说笑了!”
墨明智听了甚为感动,暗想:虽说江湖上人心险恶,奸诈百出,令人防不胜防,但好心人毕竟还是多数。的确,要是我知道了江湖上各种行骗的方法和手段,就不会傻乎乎地叫人骗了。便—揖说:“两位前辈这样厚爱,不嫌我添麻烦,我就在这里住下来了。同时我也想在这段日子里,将那套分花拂柳掌法,全部讲给金前辈听。”
神算子—听,简直不敢相信,连忙说:“少侠,这不行。我一家骗了少侠这套掌法,已是罪该万死,少侠不责,我们已感恩不已了,怎敢望少侠再传的?”
“金前辈,我是真心讲给你们听呵!要不,我也不听你们的行骗方法和手段了。”
“这,这……”神算子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从心里说,他又何尝不想得到这一套至臻至善的上乘掌法,以作防身制敌之用?
神龙怪丐一笑说:“金老弟,我老叫化真正佩服你骗术高明,到底将小怪这一武林奇珍异宝骗到手了!”
神算子一听,不由正容地说:“东方老哥,你将我金某人看成什么人了?我——”
神龙怪丐一见神算子认真,连忙哈哈大笑:“金老弟,你怎么将老叫化的一句玩笑当真的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老叫化的为人么?”
秀姑也说:“爹!你也真是,师父的一句笑话你也认真了,还说我哩!”
墨明智也说:“金前辈,我是自愿教给你的,没人说你是骗我的。”
神龙怪丐拍拍神算子说:“老弟,要不要老哥哥给你赔罪?”
神算子说:“东方老哥,刚才你一句玩笑话,可叫我不能自容了。”
“金老弟,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又何必管他人胡说八道?既然小怪真心诚意地将这套掌法传给你一家,你就受了吧!老叫化知道这套掌法,不但是一门武林至宝,也是一套仁慈之掌,可与少林寺的涅盘如来掌法相媲美,志在制服对手,而不取人性命,称为武林二绝。一个是佛门的宽厚之掌,一个是道家的慈爱之掌。你一家学了,今后就再不用害怕那些所谓侠义之人找你们的麻烦了。金老弟,这也是你为人所得到的好报应。只要你一家今后别将这一套掌法妄传他人就行了!”
“东方老哥,我怎敢妄传他人的?就是刀斧加身,我也不说出来。”
“好,好,那我老叫化恭喜你夫妻两人了。”神龙怪丐说完,又瞧瞧墨明智。微笑道,“小怪,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一件武林中不可思议的怪事?”
墨明智茫然问:“我干了什么怪事了?”
“将自己一门绝学,毫无私心地传给他人,不奇怪么?这种武林怪事,只有你这小怪才干得出来,对别人来说,简直不敢想象。”
墨明智到底不是武林中人,仍不明白地说:“这有什么呵!你老人家还不是将自己的武功,要传给秀姐姐么?”
“嗨!这可不同,秀丫头拜了我老叫化为师。”
“一定要拜师才教人么?我可没拜什么人为师,他们不是也传给我功夫了?”
的确,墨明智没拜任何人为师,他所得到的一身绝学,可以说完全是奇遇而学到的。
这下,轮到神龙怪丐茫然了,搔搔头问:“你没拜九幽老怪为师?”
“没有呵!只是他在临死之前,我认他为爷爷,传给了我一套掌法。”
“九幽老怪生前没传你武功?”
“没有呀!只有我一时发冷,一时发热,他教我如何运气,这算不算武功?可我那时没拜他为师呵!”
不单是神龙怪丐,连神算子一家也愕然了。江湖上人人都传说九幽小怪是九幽老怪的传人,现在以墨明智的话听来,可不是呵!
神龙怪丐又问:“九幽老怪传给你的掌法,是不是分花拂柳掌?”
“不是,是另外一个人教我的。”
神龙怪丐和神算子一家都不约而同问:“是谁!?”
墨明智摇摇头,为难地说:“请你们原谅,她老人家交代我,绝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她来,也不能说出她在什么地方。”
大家一听,都不禁相视一眼,神龙怪丐说:“小怪,既然这样,你就别说了。”
墨明智又说:“他们教我武功,我都没拜他们为师,这奇怪吗?”
要是说墨明智一身的绝学神功深奥莫测,那墨明智的武功来源,更带神奇色彩了。神算子说:“这都是少侠为人仁慈忠厚,才有如此奇遇,得到几位异人的厚爱。”
神龙怪丐自嘲地说:“看来我老叫化还带私心,要秀丫头拜我为师,才传她武功,我不及这几位异人了!秀丫头,你以后别叫我做师父好了。我照样传你武功。”
秀姑笑道:“我不管,师父我是叫定了,你别想甩开。”
大家又是笑起来。
墨明智不以传授绝学为怪,这在武林中,正像神龙怪丐所说的那样,是一种叫人不可思议的行为。的确,武林中不论哪一门派,都将自己本门派的武功绝技视为秘笈,绝对不可外传,更不能轻易传给别人。要是一旦发现有人偷窥偷学了本门派的武功,那么这人便招到杀身之祸了,不将你杀了灭口,也要废除你的一身武功,弄得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才放心,这—点,就连一向以慈悲为怀的少林寺也不例外。固然,少林寺一般不杀人,但偷学少林寺武功绝技的人,就会给少林寺终身幽禁在寺庙中,不准接近外人,这一点,比杀了更叫人难受。
只有墨明智,既不懂武林这一规矩,又全没半点私心,轻易将一门绝技传授给了别人。因为墨明智除了一片童心似水外,更没有丝毫的门派偏见,没有把绝技当成是自己的私有物。当然,也与他的经历有关。他既不是任何门派的弟子,又从来没受过什么门派的清规戒律束缚。他唯一害怕的,就是怕武功给坏人学了去为非作歹,杀害无辜,作祸江湖。固然,过去武林中的一些奇人异士,往往有时也会将本门派的一项绝技传给他人,但都是与自已有些关系的,如天山怪侠教子宁的迎风柳步,因为子宁是他的结拜弟兄,传给他以作防身之用,岭南怪老人传给子宁神功,因为看上了子宁是自己的传人,可以承受自己的衣钵。就是这样,怪老人也还是要子宁先认自己为兄长才传授。就连一代奇侠一枝梅子宁,在人品道德上无可非议,但传给墨明智的神功时,也是因为自己的孙女看上了墨明智,同时也期望墨明智成为自己的传人,才不动声色地把神功传给墨明智。只有这时的墨明智,毫无半点私心杂念,把武功传给了神算子一家人。他这一行动,在武林中,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幸而神算子一家不是真正的贪心骗子,学到了一套掌法已心满意足了。当然,那些出手取人性命的武功,墨明智是怎么也不会传授的。
就这样,墨明智便在这山谷中住下来。他从头到尾将分花拂柳掌法一一传授给神算子夫妇。神算子夫妇武学基础甚厚,再看了一遍后,已将掌法默记在心了。他们将江湖上各种行骗的伎俩和手段,也一一讲给墨明智听。神算子说:“少侠,江湖上骗子们的手法和花样虽然是层出无穷,各人运用巧妙。但少侠只要记住这八个字,便会少上当和受骗。”
“哦,哪八个字?”
“投其所好,攻其弱点。骗子忙能使人上当受骗,不外乎运用这八个字,没有不得到手的。”
墨明智自语似地说:“投其所好,攻其弱点?我,我有什么弱点和所好的?”
神算子说:“少侠有什么所好,我们还摸不清楚,但少侠的弱点,我们却知道。”
“我有什么弱点呢?”
“少侠除了阅世经历少外,最大的弱点,就是心地太好。”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心地太好也是弱点?”
“不错!本来一个人心地好,这是一种美德,但从行骗人的眼中来看,却认为是最好利用的弱点了。少侠在重庆上了白龙会人的当,主要是你心地好,怕他们去难为盘家班,所以宁愿委屈了自已,也随他们走。我们能将少侠骗进府来,也是利用了这—弱点。”
墨明智听得呆了,怪不得小兄弟、玉姐姐等人都说自己心地太好,容易上当受骗。难道我今后应该变得心肠硬,不管别人的死活困难么?
神算子又说:“少侠,心地仁厚本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美德,只要少侠今后能识破别人的行骗伎俩,不为别人所利用就行。这种难能可贵的美德,还希望少侠永远保持下去,别因为鱼有刺,曾卡着自己的喉咙,今后连鱼也不敢吃了。”
墨明智—揖而拜说:“多谢前辈的教导,我墨明智今后将永远记在心中。”
神算子慌忙回拜说:“少侠,千万别这样,要不是少侠心地仁厚,以德报怨,我金某一家,恐怕就丧生在三英的掌下了。”
“不,不,就是没有我,神龙他老人家也会出手的。”
“少侠,话应分开来说。总之,少侠这份情意,我一家人怎么也忘不了!”
墨明智自从听了神算子的话后,知道了江湖上各种千变万化的行骗手段,再回忆自己这一段在江湖上的经历和教训,人渐渐成熟了。要是说奇侠一枝梅子宁将他带进了武学的新天地,玉罗刹让他认识了武林中各门派的武功和各种人物,使他走进了武林的大门,那么神算子一家人更带他闯进了江湖的大千世界中。而且神算子还教会他如何去应付这些行骗的手段。这一点更是击中要害。正是对着他的弱点而来。墨明智并不是一个蠢笨的人,现在他总算认识了诡云谲雨的江湖,变幻难测的人生。他顿时感到心头悚然,不禁锁眉深思,暗想:怪不得玉姐姐这样说,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如履薄冰,得处处提防,事事小心。
墨明智在这鲜为人知的幽深山谷中,不知不觉,送走了漫天飘雪的冬天,迎来了冰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