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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自主咳了两下,用手在空中扇了扇。楼板上到处是一片凌乱的纸片,那些脱落的泛黄的报纸斜斜垂了下来。灯光太昏暗了,竟照不到三步开外。幸而并未下夜雨,否则这样的木楼至少也有*分恐怖了。这情形却让方成不禁想起影片中常有的山野里的破庙特相似,在他们的记忆里根本就没住过这样的木楼,不过也许在恐怖的梦里见过。
白天所见所感到这时候全迸发出来了。周正自然感到十分沮丧:“看到这样子,真是想不到啊!心都在滴血啊!”他似乎不是怕方成不明白,只为表达他的心情而已,他边说边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还说要是一个人在这里一定会哭的。方成想也是的,真是没料到情况是那样糟糕!他们在这之前总以为南方总比家乡要强许多的,然而眼前见的这一切却不是,简直让人心痛啊!他不由自主地念叨着:人生路,多歧途。这就是一路来时总在心中抑制着不能太得意的现实!啊!不幸一切都言中了。
他们边说边不住地摇头叹气,叹气之时又无不为这两天的经历感到可笑。也许是自己的幼稚吧!也许是幻想的破灭吧!到底是因为什么,一时也没去想得明白。
虽说他们说一阵笑一阵,但那笑却比哭还难受。周正自嘲道:“我们到了家里的泡冲山沟沟里了,真的!这就是泡冲啊!”停了停,他又说:“这种山沟沟里,这样的地方,这么点工资,连家里的老婆孩子都不会安心啊!来到这样的破地方,别说对不起父母,连妻儿都对不起,来的时候他们送我上车,都流出了眼泪……”
周正的话让方成想起了父亲送自己的情景——
这一年的暑假比任何时候都平静,平静中还透着些许欣喜的期待。日子终于轻快地来到了这一天,也许是在知事的时候就在等着这一天,而整日辛苦劳作的父亲比方成更早地在等待。方成见到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轻快,精神也特别不同往日,以前的不管多么苦多么累早已一扫而光了,父亲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这一切对方成来说,真是久违了!母亲就在门口与方成道别了,她总是不会忘了叫方成写信回来,路上要小心的话。方成和两位至亲不知道别了多少次,但没有哪一次有这回那么动情,欢欣之中让人不舍。方成不由转过身,眼里闪着泪花,连连点头答应着母亲的话。
吃过早饭,方成便出发。行李仅仅是一个箱子。父亲却决定送方成到镇上,方成没反对。毕竟这种时候,父亲很喜欢的。方成知道他等这一天已很久了,方成又怎能反对呢?
一路上,父亲和方成抬着行李走。父亲原本话语少,但这回遇了人,他的话语特别多了,声音那么响亮。方成就知道父亲的意味,要不一定要送自己到镇上呢?但父亲却很少和方成说话,似乎在满心欢喜想着他的心事。
到镇上,方成坐进车里,父亲把箱子放在车上,并且说一路上要小心些,然后才下车去。方成回过头去看父亲,父亲也回头,但没说什么,只是冲方成挥了挥手。方成说:“爸,你回去吧!”父亲点点头,便很快消失在人流中了。
还在出门的时候,同村的德叔就问过方成:“还记得《背影》吗?”“当然记得!”今日此情此景何其相似啊!怪不得他有这样一问呢!德叔是村里的教师,问的话自然意味深长。
现在想起当时,方成总是觉得,父亲那佝偻的身影和日渐苍老的面容总让他不忍相看。他们那满怀的期望,尽管是沉沉的,但是他还是要尽力的扛在自己肩膀上。方成想他们此刻正想着什么呢?在这个静静的不眠的夜里,在这糊着报纸的木板隔成的房间里,方成还在昏暗的灯下记着文字。周正早已躺下了,但并未入睡,可想见他刚才那番话叫他如何入睡啊?而这时他的家人又在想些什么样呢?方成如是想:在同一时刻里,有人在做着美梦,而有人却难已成眠。
夜深了,昏暗的灯光也暗淡着倦意。方成觉得自己也该睡了,可是他在躺下时候还在想着:我们是不是太盲目了!?
这天他们很少出去,因为实在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就是那么一条不足半里的小街,街上是厚厚的尘土。店面又稀少,且多是旧式的瓦房。四周都是山,似乎一抬头就要碰到鼻子了。那些巴掌大的田地点缀在山脚,水畔,路边。只要一抬眼尽览无余,所以是不出去的。只是在吃早餐的时候去找了一家低矮的小店,吃了平生第一次吃的猪肉粥。小店里除了卖粥也就没别的东西了,他们只好将就了。小地方的人似乎特别好奇吧,要不就是特别有空闲,竟有好些人站在门首看着希奇,让人好生奇怪!他们吃完便回到了木楼去,躺在床上说话。
“其实那六千块根本就不用交的,这笔钱交得太冤枉了!”才坐下来,周正就突然说道。
方成怔怔地看着他,以为他不过是看了这里的情形差,心里难受而已。其实他也没有确定这件事,只不过是猜测罢了。再说事已至此,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于是方成没说话。
“这么点工资怎样生活啊?要找回那点钱都不容易啊!”周正又说。
“是啊!没想到啊!”方成也感叹道。周正家有妻儿,现在却拆开在千里之外了。据说他欠下了一万多元债务,那都是为了上学借的债,后来又为来这里再借一些,还把家里分得的山林卖了一些,这次方能成行。方成虽未成家,但在这等落后闭塞的山区又怎么能成家呢?要想给家里一点经济上的照顾也难啊!叨来叨去,浑身如淋冰水,直觉得心凉透了。
“唉;也不知他们几位怎么样了?”周正道。
“我看好不到哪里去,应该是差不多吧!”方成估摸着道。停了一会,方成又道:“实际上一个人并不用怕在什么地方,只要自己真有本事,总会有出头之日的。所以我只想到时去考研究生。再说不管在什么地方,自己发奋图强总是很有意义的。”方成也不知到底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周正。
“我不想再去上学了。对不起妻儿啊!”周正懊悔道。“如果我当初真的不去上学的话,我现在至少存了一万多元了。这个书真是读错了!来到这里更觉得读错了!”
“是啊!你确实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你老婆更是不容易啊!实际上是你老婆送你上学的,确实了不起啊!就像古代戏文中的情形一样。”
“是的。这是真的哟!我老婆种烟养猪的钱,每年将近一万多元收入,全用在我身上了!”周正动情地说。
“啊!你老婆是个劳动的好手啊!”
“在农村来说还是可以的哟!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背叛她!”他很认真地说。
“看来你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啊!”
午后,他们正在闲聊着,估摸着教育办会在什么时候安排他们去学校,这时候却听到有人上楼来。上来的竟是那位主任大人,他操着那半方言半普通话的语言连说带画的告诉他们:晚饭后周正到里山中学去报到,方成则明天早上到同沥中学去报到。他也许怕他们听不明白,又一连说了两遍,并且边说边用手指指他们当中一个。
刚才还说两个人会不会在一起的,谁知竟会分开的。早让他们猜着了。又说谁会去里山中学呢?周正就说了他不想去那边,那边肯定差些的,但这回却要他去,他顿时面色黯了下来,又一次不幸言中了。偏偏方成却无所谓,以为去哪里都是一样的。然而他们还是提出要求,尽管明知这要求是不可能达到的。果然那主任就断然说不行的,不能让他们在同一所学校。既然分开,更意味着彼此需要勇气。同沥中学在镇上,自然诸事方便一些。先前的要求不行,那只好退而求其次吧,但是那人也不答应他们的交换。只是冷冷地说周正明天再过来玩吧。这让他们实在无法理解:交换一下又有什么不同呢?这与原先听说的确是惊人的一致啊!这是个缺少人情味的地方啊!
于是,只好帮周正把行李搬下楼去,又默默地陪他去买些日用的东西,却不知那东西也分外地贵。那营业员脸上竟是暗藏了许多狡猾的笑影。
晚饭后,夕阳正斜照着,一片辉煌。路口边,他们挥挥手别了,什么也没有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三、同沥
三、同沥
一大早,未及吃得早餐,方成一个人提了行李往同沥中学去。校园里静悄悄的。在这半山腰的位置却也有个好处,前后上下都是树,不用说空气相当的好。当方成找到校长家的时候 ,校长还没起来。见有人来,有个妇人赶忙返身进屋去了。这时才见一个壮汉出来了,惺忪着双眼,短脖子,趿着拖鞋,操着很不熟练的普通话与他说话。没有丝毫的客气,也无所谓反感,公事公办地说让方成暂时住到三楼的教室里去。
于是方成便上三楼去。却见那教室里堆了不少桌椅在一角,后门走廊上也有一些。地面到处都是尘土。方成正想着如何打扫一下。这时,却上来好几个女生,手里都拿了短短的扫把,其中一个还提了半桶水。估计她们是初三的学生,假期在补课的吧。她们怯怯地进来,怯怯地看看方成,只是不说话。方成便问道:“扫地吗?”她们也不答,只管用眼看看,便扫了起来。方成于是走到外面去。那群女生扫完地便下楼去了,只留下教室里一片弥漫的尘土味,还有地板上一片斑斓的水痕。从此刻开始,方成的心就像这满室的尘埃一样,渐渐地在这山腰的简陋的学校落下了;又像似在空中飞翔了太久的小鸟,终于寻觅到了一块可得暂时休憩的园地,虽然并不是很美丽,但是自己选择的。
天气很闷热。原本想等周正过来同沥中学,然后一起到镇上买日用品的,也好洗刷这几日的尘垢。但过了很久,周正依然没来。于是,只好一个人去了。回来的时候,周正也没到。想这时间有的是,不如先去了解学校日常安排。于是,便去找先前认得的老乡去。
不久,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了。听说食堂就在山脚下的路边,那一间大的瓦房就是了。从高处望去,瓦房顶上的烟囱正冒着烟哩。食堂那窄窄的门,一些学生正在进进出出,远远的就能听到碗匙相碰的声音。当方成走进食堂的时候 才知道里面的光线很暗。上面是黑黑的瓦,下边是黑黑的地板,黑黑的墙角有两张并拢的黑桌子,大概是用来放碗匙的。要不是听到里面有学生的说话声和洗碗声,方成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食堂里有一个赤着上身的人,估计是这里的师父。他个子不高,瘦瘦的,面色菜黄,背有点儿驼。他见方成进来,便说了一句话,可是方成听不懂。他竟直走过来,接过碗去挺麻利地帮方成打好饭菜。方成看到菜里有两个没去壳的蛋,另外是些空心菜,颜色暗得发黑,看样子炒得太过了。那师父先让方成把蛋去了壳,然后倒上些油。方成一时不知怎么办,只以为他们都习惯这样的吃法罢了,并没有表示自己不喜欢这样。想阻拦却来不及了,只是由他去侍弄吧,吃不吃到底是自己的事。一些学生却很好奇地站在一边看热闹,有的人在嘻嘻地笑着。
果然那些饭菜都难以下咽,并不敢认真地咀嚼,只是觉得每一咽口都有滞留在咽喉间的感觉,于是免不了多喝开水以为妥。谁知那开水竟也有一股燋糊味羼拌着,也是让人放不下心去。
正午时候,闷热难耐。才吃下饭去,身上早渐渐冒出汗来了,方成便走出室外站在廊上。这时却走上一个人来。方成想这已是顶楼了,堆放杂物的地方,灰尘是那样厚,应该很少有人上这里来的,这人到底是谁啊?上来做什么呢?那人只管到处瞧来瞧去的,最后瞧见方成一个人,竟直向方成走了过来,笑呵呵地与方成说话:“你是新来的老师?我刚听说来了老乡。”不料他竟是湖南口音,当时不由分说他便自我介绍起来。姓吴名常,也是湖南人,来这里两年了。方成看他个子也是不高,面黑,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热情。虽说天气烦热,但他的上衣纽扣竟一粒不剩的直扣得严实。额前的头发光亮而一丝不乱,怕是刚梳的吧!
他一见方成就很自觉地担负了介绍同沥镇的使命,口若悬河地讲起了这学校的种种令人费解的情况。听得方成诧异不已。
现任校长姓莫,教数学的。每天上完课,莫校长就去了几步之遥的镇上,到镇上唯一间游戏机室打游戏,结果学生考出了平均分三十五分。原来的校长是一位和善的老头,没魄力,大家都不服他。原因是他认为作为校长,只是管教师,让老师去管学生,而他不仅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于是学校风气一路下滑。教育办便撤了他,换上现在的“打机校长。”据说这“打机校长”竟是个严重的排外派。凡是有点好处的事都不安排外地老师参加的。上课就不必说,你再有能力也不给你带初三,甚至让你上副科。方成心想:看来我们的日子不会好过哇!既是这样,我得小心为妙,切不可落下了把柄*烧身啊!
也许是见方成听得若有所思的样子吧,也许他为自己的口才得意吧!吴常似乎更来了兴致。只见他从裤袋里捣出一个蓝色烟盒,倒出一支;点上,咬在嘴上。又把香烟递过方成面前,方成摆了摆手。见方成不抽烟,他也不客气,便又掏出火柴来把烟点上,猛吸了两口,然后接着刚才的话头又继续了他的演说。滑稽之处他“嘿嘿”傻笑几声,气愤之时他咬牙切齿,激动的时候他涨红了黑黑的脸,夹着烟头的手一伸又一缩的在空中挥动。方成真料不到初次见面,这人怎就那么多话呢?仿佛很久没人与他说过话似的,心中慌得急了,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了有人倾听的机会,于是绝不轻易放过。或者是看在老乡的份上,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把这里的情形尽量详细介绍给方成。
——领导已是这样,老师当然好不了。他说起一位姓杨的老师,是外地来的,他不只是英语教得好,语文也教得不错。据说学生很喜欢他的课。他跟一位学生学习方言,不出两个月即能用方言上课了。“真是个语言天才啊!”吴常是这样赞叹道。然而不幸的是,学校却偏要把他调去里山中学去了,那边当然比不上同沥中学。“这明摆着要整他。”吴常咬了牙道,义愤溢满在他的脸上。这个杨却并不理外面事态,竟沉默寡言,整日只是闭门读书。在第二年离放假还有一个月时——吴常很感慨说道。杨炒了校长的鱿鱼,到深州一家公司做笔头翻译去了。“他教过的学生没有一个不说他好的。”吴常最后补充道。
吴常充满了无限义愤和崇敬的心情说着这个人的传奇故事。看得出这个杨一定是他十分崇拜的人物,至少是十分同情他的。他星沫子四射的那幅模样,言语间毫无顾忌的恶毒的粗话,这倒让方成惊愕不已:他毕竟也是一位老师啊!
——同沥镇的中学里有不少的外地教师,都来自外省的,竟不真诚团结,倒是拉帮结派,互相诋毁,彼此冷淡。
——至于说到管教学生,不能太严了。学生要进出教室随便他。管严了,学生如果走了,学校还要派人请回来,那时你就会挨批评了。学生学不学由他去吧,你也不能太认真了。只要自己上好了几节课就算了,其他的事别管那么多。总之,这是义务教育,不要那么认真。人人都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的这些话让方成十分惊诧。听起来学校却是个是非之地了!?他不由心里问道:这是学校吗?还是菜市场买菜啊!让人更惊诧的有的老师和女生关系暧昧,有的教师之间竞互相暗中教唆学生捣乱课堂。有一个本地教师教学生上课用粉笔丢吴常,吴常则教学生给那位教师取绰号。结果那位老师因不受本地老师欢迎,也调去里山了。后来,据说不久就离职走了。
吴常嘴不停地说了很多。同沥中学的情形便在方成脑海里逐渐拼成了。真料不到,一间乡镇中学竞会有如此优良的传统和惊天动地的事迹。听得方成的心直往下沉,心里早是一片冰凉。这简直就是一团糟!而他们这些不远万里跑到这里来的年青人,却将要在这样的学校工作和生活。以后将会怎么样呢?方成真的想都不敢想啊!不过,所幸这只是听来的,真正的事实还要自己去看呢!
下午,周正才来。见到方成时,他脸色十分难看。刚来的些许喜色早已消失得荡然无存了,这几天里心中只有悲哀,并且逐渐加重。他低着头,不怎么说话,只是不断叹气,很久才说:“不得了啊!”这几个字仿佛也费了他很大劲似的。之后他不再说话了,只有重重地叹气。方成看了看他,他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这让方成猜见里山的情形当真不妙了,这似乎毁了他的心血。他那幅无助又无奈的模样,真让人担心!方成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和他一样没了话,默默地走着。
方成带他上三楼的杂物房——他的临时住处。周正见了,问道:“就住这儿?”
“暂时的。”
往后过了好久,周正终于告诉方成里山的情况。
“首先是住的差。我们那里是这样的:一间大房子——实际是教室——当然是瓦房的。隔作四间小房间,而那隔墙却不很高——只比人高一个头而已。只要站在凳子上,对面的房间可以一览无余。不得了,要是隔壁住的是同性还好,如果是异性那可怎么行呢?住家就更不好啦!”他边说边用力地搔着头发,仿佛要搔去什么似的,时而不停地摇头,时而又不由自主地苦笑。“吃的或许比同沥中学便宜些,每月大概一百二十元。学校有人种小菜,小菜不用钱,这倒是比同沥稍微好些。”
“这边每月一百五十元,吃得也不怎么样啊!”
“对学生不能太严了,学生在上课时外出就让他去,不要管。”
“又是这样说的。唉!不得了啊!这都成什么学校啊?”
“大家都说这是义务教育,是这样的。”
“真是搞不明白啊!这里的学生怎么这样娇气呢?”
周正还说从里山到同沥挺远的,要翻一座很高的山。他从一点开始动身,快到五点才到达。一路上走来没点精神,走得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