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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副市长沉默着点了点头，距这次谈话结束后十分钟，天地药业集团办公室的程秘书接到了市政府办公厅秘书处的电话通知，要励天速去市政府开紧急会议。也不过用了十分钟，励天已夹着公文包从集团办公楼内大步走了出来，朝停在门口的小车走去，司机郝斌已为励天拉开了后车门，励天直接钻进了小车。郝斌从反光镜里忽然看见大楼里匆匆奔出了魏继海，便不露声色地踩了一下油门，待小车驶出了一段路又突然停了下来。魏继海不知郝斌在作弄他，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拉开车门将一只文件袋递给了励天：“励总裁，刚听程秘书讲，你要去市里开会，这里是几份剪报和一盘录像带，全是记者们采访我们集团几位再就业职工的报道，也许开会时用得着。”
励天接过文件袋赞许地点了点头，唯独郝斌面无表情地通过反光镜死死盯着魏继海，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帮着关上车门后，没有一丝停顿，又一踩油门，小车迅速离去。魏继海看着小车拐出了集团的大门，便直接来到了励地的办公室，爬在橙子上亲自将一块“总裁助理办公室” 的牌子摘了下来，然后换上了一块做工考究醒目的新牌子。励地捧着一杯咖啡，满意地望了望新牌子，“副总裁办公室” 的几个大字熠熠生辉。见魏继海离去了，他想起地拨通了殷红的电话：“殷秘书，这几天很忙吧。”
励地手里的电话听筒里传出了殷红柔柔的声音：“励副总裁才忙呢。”
励地心里一喜，嘴上却是满不在乎：“殷秘书也俗了，干吗那么快改口？让人听着好象过于刻意了，心里反而很别扭。”
电话里依然传来殷红好听的声音：“也算是祝贺你的一种方式吧。本来一听到消息就想祝贺的，怕俗了，所以才晚了一步。”
励地心里立即闪过一丝激动，但他努力克制着，尽量用平静的口气说着：“你呀，应该去当外交家，窝在这里真是屈才了。哎，这两天怎么没见你？”
殷红在电话那头答道：“你见不到我，我天天见到你呢。”
励地一征：“怎么会呢？”
殷红在电话里咯咯地笑了起来：“因为你的头是仰着看人的呀，怎么会见到我这种小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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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荣誉而战》5（4）
励地自讨没趣地在电话里认输道：“嗨，你真行，这只电话算我白打……”
励天去市政府“开会”已经差不多一个小时了，钱副市长将励天紧紧地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两人相视无语。办公桌上一只配有古铜色小天使雕像的座钟里发出了清晰的嘀哒声，气氛沉闷得似乎要爆炸。钱副市长主动打破了沉默：“励总裁，我们俩坐在这里谈这件事，心情确实有些复杂，实话相告，我本想回避，可省领导还是希望我来和你谈这件事。细想一下，也不无道理，复杂的问题有时往往要采取简单的方法来处理，你以为呢？”
励天没有马上回答，想了想，突然大白话似地表态道：“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天地药业’决没有偷漏巨额税款！”
钱副市长一怔：“只是指巨额税款？”
励天马上明白无误地补充道：“不，我是说‘天地药业’决没有偷漏税款，更不用谈巨额税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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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荣誉而战》6（1）
钱副市长试探性地倏地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好，我马上向省委汇报！”
励天也站起了身毫不退缩地回应道：“那就多多拜托了！”
谈话谈到这种份上，显然双方都已无话可说了。励天在赶回集团的路上，已等不及地给魏继海打了电话：“魏主任，请你立即通知全体中层干部，一小时后，我要在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对了，请务必通知言副总裁一起出席……”
还不到一小时，天地药业集团的会议室里已是济济一堂，与会者表情个个严肃，偶而有人轻轻交头接耳一阵便马上回归安静，人们正在等待几位集团领导的到来。门外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大家齐刷刷地将视线移到了门口方向，只见励天领头，励地、言云格随后，一行三人匆匆进门后入座正中的位置。励天缓缓扫视了一遍与会者，还没等程秘书给三位领导斟完茶，便开口说道：“看得出来，大家都在猜测今天紧急会议的内容，回顾‘天地药业’的历史，很多人也许都清楚，‘天地药业’很少碰到这样十万火急的会议。各位，我现在的心情很沉重，‘天地药业’好象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那第一缕刮来的风已让我先感觉了一下，凉飕飕的，直往骨子里钻。在座各位，情况确实很严峻啊。”
励天的这番开场白，使与会者脸上的表情更沉重了。励天接着说道：“长话短说吧，上午市领导找我谈了话，本来我也没有义务传达这次谈话的内容，可是在从市里回来的路上，我突然决定将这次谈话的内容公之于各位，我不想隐瞒什么，更没有必要隐瞒什么。有人向省里举报，说‘天地药业’偷逃巨额税款一个亿以上……”
会场一下子如炸开了锅，议论四起，正轻松呷着茶的言云格也一下子表情僵住了，唯有励地依然优雅地抽着雪茄，看来事先已有所闻。励天略略敲了下桌子继续说道：“当市领导向我说出这举报信的内容时，我和大家现在的反应一样，震惊之余便是深深的疑虑。因为举报信里没有列举任何证据，所以市领导才有可能那么快将举报的内容和我见了面，我至所以立即向各位披露谈话内容，一是因为我心中无鬼，我不怕！二是也想避免上次罢会事件带来的尴尬，有关‘天地药业’的大事，大家都有权知道，每一位‘天地药业’的职工都有责任关心企业的现在和未来……”
与会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励天，个个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怕励天的哪句话从自己的耳边溜走。励天看了眼正飞快记录他发言的程秘书，不无感慨地叹道：“今天的这个会议要好好地记录下来，要留在大家的心里。大家都知道，我是个道教陡，我的师父告诉我，一个人要多做好事，学好得好，做好得好，想好不得好，顺天是福，逆忤是祸，度时审势，自然安乐。多么精辟的人生教诲啊！在座的每一位都清楚，偷逃一个亿以上的巨额税款，那是十十足足的犯罪，犯法！我励天永远不会做这种逆忤民心，逆忤历史的人民罪人、历史罪人！”
魏继海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与会者慢了一拍后也纷纷响应着。励天微微颔首道：“谢谢各位的理解。今天开紧急会议只有两个目的，一是通报情况，二是排除干扰。第二点是重心，‘天地药业’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它不会怕这种干扰，它会继续发展壮大。下面就请励地副总裁说几句话，他上任后还没有在全体干部会议上亮过相，这也是个机会。”
励地将手中的雪茄掐灭后说道：“其实大家彼此都很熟了，不讲客套话了。在大家的眼里我当这么大的一个企业集团的副总裁好象年轻了一点，可是我想告诉各位，在美国，在一些发达的西方国家中，象我这样的年龄在企业集团当CEO，也就是首席执行官的人大有人在，可以说没什么奇怪，所以我敬请各位用平常心来看待我这个副总裁……”
励天显然对儿子的这番开场白很是满意，嘴角一抿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欣慰。励地继续发言：“‘天地药业’无疑是一个比较成熟的企业，下面我却要谈一谈关于我们这个成熟企业中的一些战略隐患。其一，大家一定记得，大前天钱市长在我们这儿说过，‘天地药业’今年的产值虽然上升了，利润却反而降低了，原因大家都清楚，今年东北市场上出现了大量假冒的‘天地’药品，消费者一上当，连我们的正牌药品一起被大量打入了冷宫，于是造成了我们企业产值的泡沫成份。这个惨痛的教训告诉我们，在一个成熟的企业中，我们仍然需要树立危机意识，提高应变危机的能力。在这方面我们要学一学中美史克处理‘PPA’危机的意识和能力，那年康泰克因含PPA成份而突然被命令停产，结果总计2亿多元的康泰克被退回厂里，可是由于他们及时地、正确地应变了危机，结果新康泰克一上市，不到四个月就销售了亿粒，名列中国感冒市场上的第二位。没有危机意识是一个成熟企业中的一大战略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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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荣誉而战》6（2）
励地的发言立即将先前的沉重和沉闷的气氛一扫而光，仿佛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开了两个主题截然不一样的两个会，使与会者的心情，在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大起大落的沉浮。在天地药业集团的开会之际，钱副市长也没一丝闲着，励天一走，他立即召来了税务局的毛局长，在向对方通报了情况后问道：“毛局长，你当税务局的领导多年了，根据你的经验，你认为这封匿名的举报信是否有价值？”
毛局长慢吞吞地回答道：“‘天地药业’如真有那么严重的偷漏税行为，那我们税务局的问题也很严重了，我们每年的税务稽查是很严格的，特别是对象‘天地药业’这样的纳税大户，我们更是多长了一只眼睛，所以 所以……”
钱副市长急不可待地插上话：“这你不用多解释了，我懂你意思。”
秘书进门来对钱副市长轻声说道：“钱市长，励天总裁回集团后，已把检举信的内容在全体干部会议上捅了出来。”
钱副市长自言自语道：“这个当年的小木匠越来越敢作敢为了！” 继而转对毛局长布置了任务：“毛局长，你们税务局马上组织力量先秘密地对‘天地药业’的纳税情况作一个全面的核查……”
天地药业集团会议室里的会还在热烈地进行，励地在继续侃侃而谈：“……谈到危机意识，我还要谈谈关于人才管理上的‘三条死亡线’理论。‘三条死亡线’理论认为，如果一个企业在经营正常的情况下，员工流动、淘汰率低于2％，这个企业就将走向死亡，这里的2％是一条死亡线；在企业内部的分配上，职工收入由工资和奖金组成，若奖金部分低于分配总量的15％，企业也将走向死亡，这里的15％是一条死亡线；若企业内部的中高级技术人才和管理人才占全体职工的比例低于10％，企业同样会走向死亡，这里的10％也是一条死亡线。那么我们集团的状况如何呢？相对这‘三条死亡线’的百分比，我们分别达到5％，25％和15％，虽然都高过了‘死亡线’，但这个高出的百分比幅度和我们这个企业目前的发展规模和经济效益是不相称的，这就潜藏了危机，也是我们这个成熟企业中的另一大战略隐患。我们一定要时时总结老问题，研究新问题，这样，企业才会更快地发展……”
励天不时微微地点着头，言云格则一直默默地认真听着励地的发言。会议室里的情景是热烈的，会议室外也不是平静的。方海潮刚从外面走进电视台的大门，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掏出手机接听道：“喂，哪一位？”
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是方记者吧？”
方海潮答道：“我就是，你是……”
手机里的男人说道：“我是一个知情人，听说你对天地药业集团的事非常关心，我现在告诉你，有人揭发天地药业集团偷漏税款一个亿以上，集团领导现在正在开中层干部的紧急会议，他们正在制订应急方案……”
方海潮大惊，急问：“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手机里的男人沉默起来，方海潮大声地催促道：“请说话。”
手机里传来清晰的挂断声，方海潮根据来电显示，马上追了一个电话过去：“喂，请问这是哪里？”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这里是天地药业集团，请问要哪里？”
方海潮挂了电话沉思着，头脑里的某根兴奋的神经显然又被拨动了。天地药业集团内的会议仍在继续，最后轮到言云格作收场的发言了：“各位干部，刚才励地副总裁的发言很精彩，对我也很有启发，我很赞成这些具有开拓性的思路。出了一点负面的事并不可怕，有能力的年青人渐渐走上了‘天地药业’的大舞台，这才是可喜的。我相信‘天地药业’的前途一定是非常光明的，谢谢大家。”
言云格简单扼要的讲话倒也引来了一片掌声，与刚踏进会议室时的神情相比，励天现在的心情好多了，他最后补充说道：“有人用匿名的方式写了一封非常虚的检举信，这就说明他心中有鬼，他想把‘天地药业’的水搞混，从而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我要说，这个人的算盘打错了，靠一张邮票一封信来搞垮一个人的年代早已成了历史。现在我们偏把这种见不得人的行为当众公开，正表明了我们不怕邪的鲜明态度。魏主任和程秘书，你们尽快出一份会议简报送市里和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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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荣誉而战》6（3）
方海潮闻讯还是及时地赶到了天地药业集团，在第一时间拿到了集团的最新会议简报。一转身，他想去找励天总裁，但程秘书告诉他，励总裁约了儿子励地出去了，说是有要紧的事，方海潮只得悻悻地打道回府。事实上，励天带着儿子励地，驱车八十公里去了自己的老家，这个老家的所在地和中州市一城之隔，是县城属下的一个小镇。说是老家，也只是空留下的一大间老屋而已，因为多年没人居住，房子已经破败，外墙斑斑驳驳，布满了雨水浸蚀的沟沟痕痕，从远处望过去，整幢房子显得有些风雨飘摇。天，刚刚降下夜幕，透过屋子的窗户，幽幽的灯光中映着励天和励地两个人的剪影。集团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似乎也在冥冥之中向励天昭示着什么，他觉得励地真的应该独立地登上天地药业集团的大舞台了。励天借着屋内朦朦胧胧的灯光，却把自己严肃的、期待的神情清晰地传递给了励地：“儿子，这就是你爸爸的家，也是20年前你爸爸创业时的那家木材加工厂，多少年了，我没舍得拆掉，一直请人看着。”
励地开着玩笑：“老爸，带我走那么远的路，给我作忆苦思甜来了？”
励天没有笑出来：“不完全为了你，我也想来看看，想想过去的事，你会更加珍惜今天的事业。”
励地也收起了笑容：“你的坎坷经历我心里都知道，说实话，在美国攻读研究生的时候，你的这些经历常常勉励着我。”
励天勉励道：“你今天在会上说得很好，以后你要做得更好。记住，学好得好，做好得好。我师父的这些教诲我常常在心中默念，我总有一天会老得做不动，也许这一天不远了，也许我还不太老的时候，就想退出天地药业集团的这个大舞台了，这副担子也总有一天全交给你了。”
励地应道：“我会努力的。”
励天转而语重心长地说道：“今天刚开会的时候，你不断抽着雪茄，烟雾熏得坐在你旁边的大老李一个劲地咳嗽，可你完全没有在意。儿子啊，爸爸不是小题大做，《道德经》中有这样一句话，‘见小日明，守柔日强’。意思是，能够觉察微小事物的人，才是心地清明的人；能够恪守柔弱之道的人，才能成为真正强胜之人。你好好品味品味吧。”
励地沉思着没有马上应答，励天接着开导道：“你是农民的儿子，少一份贵族气，多一份平民心，这有益于你成就大的事业。”
励地少有这样诚恳地表态道：“老爸，儿子会铭记你的一片苦心。你也肯定了儿子在白天会议上的讲话，学好得好，做好得好，那么儿子很想马上就做一两件实事了，你得支持我。”
励天一怔：“说吧。”
励地拿出几张打印好的纸递给了励天：“老爸，儿子建议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放财权，在经济管理上放弃中央集权似的绝对控制。”
励天没有吭声，励地继续说着：“你现在多累呀，连一分钱的报销都要你签字，这哪象现代化的管理？哪里还有一点民主和信任的气氛？这样的管理比资本原始积累时的管理也好不了多少。”
励天的神色有些沉重起来，励地乘胜追击：“老爸，我真诚地希望你考虑我的建议，我们应该尽快营造一种民主、科学、高效的管理氛围。”
励天突然变得威严起来，他一条条撕碎了手中的纸，一字一句地说：“现在还不能这样做。”
励地大惊：“为什么？”
励天字字清晰地说道：“你好好看看爸爸这20年前的木材加工厂，一分一厘就是在这儿创造出来的，多难啊。”
励地突然明白了父亲的一片苦心，他无力说服他，因为他心里深深觉得，他和父亲之间横亘着一条巨大的鸿沟。他忽然想起了明朝的皇帝朱元璋，当初揭竿而起的时候，言之凿凿将来打下了江山，决不做皇帝，可最终他食言了。平民和皇帝在这方面是一样的，要把自己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财富和权力放弃，那是不可思议的。励天从励地桌子前的装雪茄的硬铁盒上拿过打火机，然后慢慢烧掉了手中零零落落的碎纸，火光映照着父子俩格外严肃的脸庞。励地看了一下表，提醒父亲道：“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为荣誉而战》6（4）
回家的路上，励地心里念着殷红，想给她打个电话，却又无法当着父亲的面说什么。而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能和殷红具体说些什么，但就是想见她。也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时的殷红正呆坐在家里的电脑前，无心地浏览着网上的杂闻。殷红妈妈端了杯热牛奶走到殷红背后轻轻喊了声：“小红。”
不知为什么，殷红没有反应。殷红妈妈加大了一点声音：“小红，喝杯热牛奶吧。”
殷红有些烦躁地回过身来埋怨道：“妈妈，你过来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殷红妈妈小心地说明情况：“我已叫你两遍了。” 说着把牛奶放到了殷红面前的电脑桌上。
殷红忙把牛奶移开：“妈妈，小心牛奶溅到键盘里。”
殷红妈妈没有马上走开，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地问道：“小红，是不是有什么心思？能和妈妈聊聊吗？”
殷红懒懒地摇了摇头：“什么事也没有。妈妈，你先去睡吧。”
殷红妈妈犹豫着仍鼓起勇气说道：“小红，你别嫌妈烦，这些天我看你老有什么心思，闷在心里要生病的，告诉我吧。”
殷红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