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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见主公，你自便吧。”
寒烈提剑而去。寒冰笑着坐了下来，然面部却在不停地抽动，他不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每每想起那个场景，他都会不住地闭上眼，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以不让自己失控。
或许今世，除了她，便没有什么比杀那些人，更让他痛苦的了。 。 想看书来
（六）
洛阳巷里，人来人往。
不过有一条街巷，却是鲜少有人问津的。那里坐落的，是当今六王爷的庭院。
六王爷本名孙晏，虽是世袭的亲王，但为人宽宏聪慧，待人周到，文武皆备的他更是深得当今皇上迦衍的喜爱。而平日里，孙晏对待府里下人的宽容、礼貌，更让他在百姓之中有了极好的名声。
手握重兵的孙晏，自有极多的人对他阿谀奉承，皇上赐予他的洛阳别苑，更是人马车龙，个个手捧重礼，然孙晏向来一笑置之，并不愿与这些朝廷中的左党右派牵上什么关系。
然即便达官贵人会频繁登门拜访，但这几日却是寂静得很，只因六王爷放出话来，近日概不访客。于是，原本该是宁静的街道，在一番争论声中犹为显眼。不少人探头而望，但又无人敢上前探究一二。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求求你们，让我进去吧！”
一个女子，似乎努力地使自己的声音变响。寒冰本在六王爷的府邸边转悠，也不禁走近了几步，然而当他听清那些人在说什么的时候，他的嘴角不禁浮上了笑容。
“快走！快走！王爷说了，概不见访客！”
“我不是访客！我真的是他的女儿！求求你们了！”
“什么女儿啊，王爷一位妃子都没有，哪来的女儿！快走！快走！”
“求求你们！就替我通传一声吧！”
“都说了……”
侍卫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欲伸手推开女子之时，有一只手快他们一步，将他们的手打开了去。刹时间，侍卫以为有冰锥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实为寒冷。
一袭蓝衣突然出现在女子的身边，这让女子惊讶不已，然更多的是喜。寒冰也未曾料到，这个可助他完成任务的人，竟是那晚所救的女子——相思！
“两位兄台，这位姑娘寻父心切，何不圆她一个心愿呢？”
寒冰在稍许的震惊后，不忘使命，从容地应对起侍卫来。
“王爷有命，近几日概不接客。”
“这怕是与王爷的命令无关吧？如若这位姑娘，真是王爷遗落在外的女儿，两位就是大功一件。如若不是，速闻六王爷通情达理，两位即是为王爷着想，想必也不会受什么责罚，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
看着两名守卫已显为难犹豫的神色，寒冰不禁趁胜追击。
“两位再顾虑想想，若哪天被王爷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却因人阻拦不得相见，到时……这日子怕就不好过了。”
“……好吧，你们稍等片刻。”
相思知道，这代表她马上就有希望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了！
然些许的等待，相思却不知如何应对身旁的男子，只是静静地站着，偶尔斜眼看看他。
这便是缘分么？那个曾经救过她的英俊男子，如今又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为她解围。相思此刻的感恩、崇拜之情，不言而喻。
“王爷有请俩位。”
听得此句，寒冰不禁浅笑，顾不上身边女子的心思。他要的只是让任务变得更为简单、容易，而其他不过是过眼烟云，转瞬即失。与其说杀手有着高强的武艺，不如说他们有着一张可以欺骗众人的面具！
寒冰与相思在管家的带领下，穿过芬芳的花园，慢慢地走过石子路。相思神色凝重，过度地紧张着，而寒冰一心只盼望事情能够尽如人意。
六王府 大厅
华服锦袍的中年男子，沉稳地坐在厅堂的正座上。耳鬓虽有一丝抹白，然望向他们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宛有一副王者的风范。寒冰静静地打量着他，不难想象，当年这个男人以一把柳叶剑独步武林的情景，以至于十七年后，江湖上仍流传着他的武林神话。
“你……是我的女儿？”
孙晏盯着女子站起了身，寒冰听得出他声音中带着的疑问，以及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不自暗笑，这次的赌，果真是押对了。
相思没有说话，她切切地将随身带的一个荷包递了过去。孙晏急切地打了开来，里面放的是一个精致的玉镯，内侧刻着几个字，然因为年岁的关系，已经淡了许多，但依稀可辨：直道相思苦，哪知相思情。
堂堂的六王爷看着，一时无语。
“娘为我取名相思，为的只是能盼你早日归来。可是至死，她都未能等到你……”
“她……死了？！怎么会？是我……是我对不起她……”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抛弃娘！”
本是小鸟伊人的相思，突然喊道。她依旧清晰地记得，娘的下半生过得是多么凄惨！
从她记事起，她便知道自己家境不佳。娘整日整夜的做活，却依旧过得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苦日子。那时要不是靠一位好心的老婆婆接济，她们母子俩是绝活不下来的！
可是长大之后，相思才知道，这位老婆婆本是她的外婆，是娘的亲生母亲！
娘亲本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只因当年尚未出阁便怀上了孩子，而被逐出家门。一个过惯由人服侍的小姐，要她如何在市井中过活？
好在外婆离逝的时候，相思也已经长大，可以帮母亲分担一些……但一路走过的辛酸，少时无父疼爱的烙印，却是她永远无法忘记的回忆。
“我本以为你是个江湖人，可你却是个王爷！你是个王爷啊……你明明有能力，可以让娘过得很好的！到底是为什么？！”
“……那时我还太年轻，还不知道犯下的，是多么严重的过错……”
“可是只有娘一个人背负惩罚，你却好好得过着锦衣玉石的生活！”
“是！是我对不住她。可是……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吗？”孙晏诚恳地看着相思，此刻，血脉间的亲情，在他的内心中激烈地涌动，“我已经失去了做一个丈夫的资格，我希望你能够让我弥补，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
“我……”
相思有些怯懦地低着头，她其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位父亲。他的身份是那么高高在上，但是他对待娘，却又是那么得残酷。尽管相思一直期盼能有一位父亲，但在这一时刻，她仍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寒冰看着相思为难的神色，不失时机地插了几句。
“相思，你不是来洛阳寻父的么？既然他愿意为自己的过错负责，你又何苦折磨自己呢？你的娘亲必然也是希望，你能够与父亲相认的。何况，六王爷多年不曾取妻，想必内心也不曾好受过。”
“……真得是这样么？你那么多年一直独身，是因为娘吗？！”
听得寒冰的安慰，相思的心底又燃起一丝希望。如若他真得也曾为娘亲付出些什么，那么她就有了原谅他的理由吧？
“是，或许你不信。我曾经找过你娘，但是她拒绝同我一起回洛阳。”孙晏细细地回想着当年的情景，那天的她是多么得决然。“那年我去找她时，她似乎还没发觉自己怀了身孕。只是告诉我，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女儿……你娘虽生于书香门第，却是烈性子，她认准的事是不会更改，也不会后悔的。”
“这……我知道。”
“好在，她将你留给了我。相思，愿意与我一同过日子么？”
“……嗯……爹。”
“好啊……好啊……”
父女团聚，自是温馨的场景。寒冰站在一边，内心虽有感慨之情，但仍是默默地思量着下一步的计划，所谓擒贼先擒王，如今的局势，这相思便是他的王！
“思儿，这位是？”
孙晏注意到了一旁的男子，风度翩翩，然俊秀的外表下，他手中提着的剑，却让孙晏微微蹙眉。毕竟在江湖上待了不少日子，他自然能从这把剑身上，感觉到一股冰冷，似乎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想必是一把绝世的利器！
“啊……爹……他……他是我的恩人呢！若不是他，别说与爹相见了，怕是连这条命也没有了。”
“哦？那我可要好好地谢谢你呢。”
“王爷客气了，秦某也只是略尽绵力。”
“如此……那么在下就不久留了，他日若有事之时，可随时来我府上，我必报今日之恩。来，管家，送客。”
孙晏紧紧地盯着男子，从相思的眼神、言语中，他不难察觉到，女儿对于这个男人的爱慕之意。但一个江湖人氏，能够给女儿幸福吗？他自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实例么？
“等等……爹……他好歹救过我，我不能忘恩负义……”
“那么思儿想要如何呢？”
“我……我……”
毕竟是一个姑娘家，即便想要留下对方，相思也实难开口。但寒冰是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否则当真被六王爷赶出了王府，想再进来可就难了。
“六王爷，我希望能够留在王府，谋一份差。”
寒冰上前恭敬地禀告自己的意图，有时候越是直白的意愿，反而越不引人怀疑。
“哦？留在王府？”
“是，还请王爷赐我一个容身之所。”
“这……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相思不忍自己的心上人，在自家里做差事。但想到如此，他便能留在自己的身边，相思又不禁希望爹能应允。
“不，在下一直漂泊江湖，居无定所。若是王爷能够首肯，便是对在下极大的恩惠了。”
“好，既然你说了，我自然会满足你。”
“多谢王爷。”
寒冰望向孙晏，两者的眼神中都露出极其得冷傲，他们似乎都清楚地明白对方的心思。
六王爷，因为女儿的失而复得，所以明知不该留下眼前的男子，但为了不让相思难过，还是依了她的心愿。只是……孙晏直直地看着男子，似乎是想要把他看透。
如今朝廷动荡，若眼前的男子只是贪图富贵，而想要利用相思，那还好办。但若他还怀有其他目的，为了苍生安宁，便莫怪他不留情面了。
而身为杀门的王牌杀手，寒冰自会掩饰好自己的杀意，不让这曾经风雨江湖的男人看出来。至于相思，他自会好好待她，因为她将成为这次任务成败的关键！
一旁独有相思一人，单纯地高兴着今日的结局。
（七）
自从那日认亲过后，寒冰便一直留住在六王府里，但并无差事可做。除了孙晏事事防着他外，近日里孙晏也将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追认相思为女的事上。毕竟皇家门里的事，不是光说一句话，便能了事的。
寂寥的夜空……寒冰独自躺在宽松的草坪上，看着没有月色的夜，寒冰突然莫名地孤寂起来。即便六王爷不让他触及王府的事务，但相思却依然喜欢往他的身边跑，而从这个纯真女孩的身上，寒冰多少能获知一二事态。
“冰，做什么呢？”
“看夜色……若每一个夜都能够如此平静，该有多好。”
“冰，江湖到底是怎样的呢？”
寒冰并未抬头看向相思，但后者却是直直地望着他。一双水灵的眸子里，尽是崇拜与爱慕，那是属于少女的羞涩与憧憬。
而听得寒冰感慨的相思，更觉得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地哀伤，这样温和的男子为何会有如此的悲伤呢？如此，相思不禁对他曾经生活的环境极为好奇，她更想弄懂江湖于一个男人的重要。
“江湖……是一个牢笼吧。”
“牢笼？”
相思不解，是因为她并不明白寒冰所指。在寒冰看来，他的江湖便是杀门，只有杀门的存在，他们这些杀手才有生存的意义。而杀门虽是中原九州各有分舵，土地辽阔，然而就他长期镇守的冀州却堪比一座牢笼，死死地把他困在其中，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却无力挣开。
“冰，岂非你过得极为辛苦？”
“不会……那里有支持我活下去的信念。”
寒冰神态自若地回应着，然眼前却出现了寒月那张冰冷的面容，这样一张毫无笑意的脸，却一直在他的脑中徘徊，迟迟不散。
“那冰，你是不是很厉害呢？”
厉害？在相思质疑的几个问题中，寒冰竟觉得这个问题最难回答。
杀门的杀手，哪有泛泛之辈。主公自己身侧便培养着数十精锐，供其差使，而谈及他们的功夫，若想在江湖上战胜排名三、四十位的前辈，是绝无问题的。更莫论“七子”与“十二异人”，前者由主公亲自在江湖中寻觅得来，后者更是经过千辛万苦，从上万人的试炼场中脱引而出，实力之强自不用多说。
可如此震撼的阵容之下，杀门中人却都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江湖排名。暗人，本就是见不得世面的，又岂可能堂而皇之地去参加三年一度的武艺盛宴？
群英荟翠，他们也只是以完成的任务来显示自己的武功造诣。
正待寒冰思量着如何回答于相思时，倥偬的夜色中忽然绽放出绚丽的色彩，一时让人看花了眼。
“哇……好漂亮啊……冰！快看！有人在放烟花啊……好漂亮，我从没看过那么好看的烟花呢！”
“是啊……应当是哪个大户人家，特意打造的吧。”
寒冰不动声色地敷衍着，只有杀门的人清楚，这一场烟火的奇妙之处。细看那烟花的颜色，便可分辨出这是杀门的联络方式。而这种独特的颜色，也只有“七子”之首的寒月，才调配的出来。各种技艺无一不晓的她，当真是无人可敌了。
“相思，明日我们去洛阳城里逛逛可好？”
“这……爹说过，不让出府去的。”
“唉……也是，洛阳城的确是乱了些……”
寒冰不禁装出一副失望的神色，转过身子侧躺着，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样。
“冰……你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我只是希望能够好好保护你。”
“冰……你……”
相思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她曾经以为的一相情愿，竟然是两情相仪？一下子，相思的脸涨得通红，连头都不敢抬起，然更多得是窃喜之意。
“呵呵……”寒冰笑着，转过身子，轻轻地靠近相思，眼底充满着皎洁。“相思，我这人自幼四处漂泊，你以为是什么原因让我留在这？除了你，还能有别的么？你也知道，钱这东西，我并不看重。”
“这我当然清楚。”
当日雨后相遇的那一幕，相思依旧清楚地记得。也多亏他留下的那张银票，她才打听到了爹的下落。这人世，看重的便是金钱利益，相思一路南下，受尽了旁人的冷眼，像冰那样不拘钱财，实在是难见。
“所以相思，为了你，即便是再孤寂的日子，我也会努力熬过去的。”
寒冰带着哀怨的口吻，一切显得都是那么自然。神色、言语间，尽是想要博取相思的同情。而一个韶龄少女，又怎能忍受自己心上人受苦呢？何况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冰，我知道这的日子是枯燥了一些，明日我去同爹说说，让我们出去一次，好吗？”
相思不禁拉起寒冰的手臂，生怕他将心事放在心底，不肯说出来。寒冰也坐起了身子，右手温柔地拂过相思的耳鬓。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吧？我不该埋怨的……相思，对不起。”
“不……冰，是我没有设想周到。”
相思慢慢地跌落进寒冰的怀里，幸福地笑着。寒冰也带着一丝浅笑，但笑容中更多的是冷漠，为了任务，他是如此地违背自己的性格与原则，那么她是否也是如此完成任务的？不，她不会，她定然只会用手中的一柄残月剑说话吧。
想到这里，寒冰抬头望向绚丽的烟花，笑容又显得格外灿烂。
次日，他们果然很顺利地走在了洛阳城中。
寒冰与相思并肩步行，街上满是希奇古怪的玩意，惹得相思东奔西跑地观摩。寒冰虽陪在她的身侧，但心思早已飘到了远处。
孙晏虽是应允了相思的请求，但暗中早已派下了贴身侍卫，跟随他们。这点角色，自是瞒不过寒冰的耳目。也由此可见，孙晏对于相思的疼爱及慎重。
寒冰带着相思一路走向梅陇道，此乃杀门的地界，几乎整条道上都遍布着杀门的人，小贩、摊主、店面……一旦进入，自有人会替他收拾身后的那些侍卫，让寒冰能够自由行动。
“相思，这轩雨楼可是洛阳中最大的茶楼了，我们进去坐坐吧。”
眼看相思已有些行走不动的时候，寒冰带她去了此行的目的地。
“是啊……果然好气派呢，冰，我们走吧。”
一入轩雨楼，秋云啸便上来迎接，直接将他们请上了三楼的雅阁。
雅阁内，相思依然高兴地向寒冰说这说那，说是有许多东西都是她从没见过的。
“这样啊……那相思，你等等，我去找找那掌柜。”
“找他做什么？”
“找他给你弄点好吃的啊，我听说他有独制的糕点，不轻易视人呢，我去同他说说。”
语毕，寒冰不给相思一点劝解的机会，便跑了出去。幽婉的走道上，一个侧身便转进了另一间雅阁内。
其中，寒月正站在窗旁，看着洛阳湖畔的景色。
“跟着你的侍卫，已经被我们安排的人群给冲散了。莫说是找你们，就连他们自己人，也不易寻到。”
“那就多谢了。”
寒冰走上前去，手不觉地摸了摸心口的一个锦盒，那是他方才瞒过相思所买的一条丝带，是纯白的颜色。虽不似寒月平日所系所穿的黑色，但寒冰看到这条丝带的时候，却异常觉得它适合寒月。
“当初遇到的那个女子，没想到如今帮了大忙。寒冰，好一招欲擒故纵。”
“不过是点小伎俩，接下来才为大事。不过就几日探察下来，那六王爷退出江湖十七年，武功早已往不复昔，我想如今就凭借我一人之力，也应当是绰绰有余了。”
“嗯……不过既已布了局，便谨慎着走吧，若真能以此拿下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