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一回,工兵装傻充愣,给他个一问三不知。
七
阿随终于还没有养到很强壮,就轮到了开刀的日子。
解剖犯人的那间屋子,临时改造成了手术室。没有元影灯,空中悬挂了许多葫芦似的大灯泡,像一座金色的菜园。几张桌子拼起来,蒙上一条雪白的床单,就算万能手术床了。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消毒剂气味,仿佛大战前的硝烟。唯有借来的不锈钢手术器械很正规,像雪亮的餐具,正期待着嗜血的盛宴。
临上手术台前,要先给狗称体重,好计算麻药的剂量,一切都尽可能地正规。阿随真可怜,虽说长了肉,还不及火焰驹一半重。
手术者们穿着白衣白裤,巨大的白口罩将面部几乎全部遮住,人人只剩一双眼睛。众多的灯泡使人们消失了自己的影子,一切变得虚幻和迷离。狗被缚在洁白的手术台上,像被突然照亮的银幕上的剪影,反差显著。
“你看他们的火焰驹,大得像只熊。”梅迎对岳北之说。她的眼睛很美丽,葵盘似的脸被雪白口罩遮没,眼睛像冰雪之上的龙眼核,漆黑清冷。
2号台上,郁臣执刀,翟高社麻醉,另一同学为助手。手术已铿锵开始。
1号台原说好梅迎主刀,岳北之麻醉,然后再互调位置。临到最后一瞬。梅迎突然临阵脱逃。她已经勇敢多了,但看到阿随的腹部像一张柔软的毛毯,自己就要在这完整的肌肤上犁开一刀,看殷红的血迹和斑斓的肠管翻涌而出,手脚就酸软。
“好。我先来。女人针线活好,你管最后的缝合。给阿随缝个整整齐齐的刀口,就像用缝纫机轧出来一样。”岳北之宽厚地说,从狗头处麻醉师的位置与梅迎互换。
仰卧的狗,呈现出常态下见不到的怪模样。四腿僵直,肚皮像蛙腹一样上下起伏,嘴里咻咻吐着白气。
梅迎拨开阿随的眼皮。眼珠是瓷兰色的,像是人类极小的婴儿,温顺而纯洁。
麻醉开始。
麻药是无色轻盈如火苗般的稀薄液体,瓶口一开,就挥发成一抹诡谲的气味,争先恐后往鼻孔里钻。不像十字坡卖人肉馒头的孙二娘,用的中式古典麻药,会使酒色发浑。如果是给人嗅入,让他数“一、二、三、四……”往往不到十,病人就进入深沉黑暗的抑制之中。但狗不会数数,麻醉师的责任就更加重大。
郁臣提刀扑地一切,火焰驹一激灵,差点从手术台上窜跳起来,若不是口鼻被缚,非把郁臣的胳膊撕得露出骨茬。郁臣吓得松了手,刀子就锲在火焰驹的腹部,像插在生日蛋糕上,起伏不定。
“你这麻醉太不像话!狗差点从台子上跑了!深一点!”郁臣像一个真正的外科权威,训斥翟高社。
翟高社把麻醉剂像酒徒干杯似的,兜底倒给火焰驹。
郁臣手起刀落,分外麻利。前几组同学创造的手术记录,郁臣很想打破它。虽说老焦一再提醒大家不要求快,但年青的医学生都想成为一把快刀。时间就是生命,这是战场上永恒的真理。
切肠子时,火焰驹有一丝死水微澜似的挣扎,瞬息即过。
“麻醉请再深一些。”郁臣用纱布拭着手上的膏脂,潇洒地说。
“够深的了。”翟高社没把握。
“是你主刀还是我主刀?你是为我服务的!”郁臣专横地说:“火焰驹重,药量也得大!”
翟高社很想问问老焦。门外有扫地声,一遍又一遍,像秋风从门外和窗下刮过。老焦手把手地教大家,手术这天却不参加,“你们必须学会独立处理意外情况,已经是初具规模的医生了。”老焦说。
翟高社看看梅迎,那一台配合得挺默契。得!他也听郁臣的吧!
郁臣手术粗糙,但的确是快。火焰驹又出奇地乖,越做越顺手,眼看就可以打破记录了。
突然,郁臣停了刀。火焰驹被割断的血管不再出血,好像那是根空洞的塑料管。
火焰驹的心脏停止跳动。
火焰驹死了。
郁臣忙着做人工呼吸心脏按摩,就差口对口吸痰。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骁勇异常的火焰驹,因为麻醉过深,永远告别了年青的医学生。
郁臣真想把翟高社破口大骂一顿,你这个麻醉师怎么这么笨!活活把这么好的一条狗给毒死了!一看翟高社眼泪汪汪,心想自己甭管怎么说,好歹还在狗身上练了练手艺,翟高社可是连刀把还没来得及摸,狗就先因公殉职了。比较起来,还是自己合算。以后再有这机会,还要抢先一步。
现下怎么办?三个人你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同时想起老焦。但老焦有话在先,出了什么事,他也不管。说不管,又不肯躲回苦寒弥漫的小屋铡黄连。只在周围乱转。
岳北之也做完了手术,正要同梅迎交换位置,见这边异常安静,轻轻走过来,看到火焰驹死鱼一样固定的眼珠子,什么都明白了。
“到我们这台来吧!”岳北之温和地说:“手术手术,不动手算什么技术!总要亲手做一次,尝尝梨子的滋味。”
“翟高社,你去吧!这边火焰驹的后事,我来处理。”郁臣说。
翟高社讪汕走过去,另外一位同学到别处搭帮。
阿随比火焰驹瘦削多了,一张狗皮包着肠子,几乎看不到红的肉白的油。这样的小狗连吃三刀,纵是台上不死,下了台也活不成。翟高社觉得自己像是荒年乞讨,到了一家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苦户,就算男当家的热情相邀,谁知女掌柜的什么脸色?
没想到梅迎挺痛快:“翟高社,你先做。我最后。”
岳北之很喜欢梅迎的通情达理,说:“你休息一下,我来麻醉。”
梅迎不让:“你做手术,比我还累。再说我麻醉已经有点经验,还是我来。”
翟高社想,还没过门就这么贤惠,老岳好福气。
其实梅迎是害怕,手术能推一分钟是一分钟,甚至希望阿随干脆死了,这样她就可以免受折磨。她几乎下了谋杀阿随的决心,待到翟高社手术将完时,多给阿随灌点麻药,事情就不显山不显水地结束了,岳北之绝不会埋怨自己的,火焰驹那么壮都死了,何况先天不良的阿随。也对得起翟高社,他也练过手艺了。就是阿随,也丝毫感觉不到痛苦。她这样想着,药液便汹涌地灌向阿随……
突然,窗外传来涮唰的扫地声,它像一道符咒,镇得梅迎停止了谋杀。一张苍老的面容,一颗孤寂的心,在金色的黄连水中浮沉……她不能辜负了老焦!
梅迎的手术做得很漂亮,修长的手指熟练操作,犹如弹拨一件粉红色的乐器。漫长的刀痕缝得也很优美,像一只巨蜥从阿随腹部爬过。
连挨三刀的阿随从台上下来时还活着,它的肠子仅剩广东香肠那么短一截。谁都不知道凭着这么短的肠子,它将怎样生活。
阿随陷在深昏迷中,移到火焰驹生前的宾馆。四周是砖头,上有苇席,这在狗舍中实属上乘。
梅迎等三人自然非常关心阿随,郁臣也加入进来,好像死了孩子的寡母,要找一份精神寄托。
阿随醒过来了,像一个未足月的婴儿,极端虚弱地俯在地上,俨然一只死狗。
学员们去请教老焦。
“喂药。”老焦指示。
给狗喂药,谈何容易!阿随无力吠叫,但用残存的气力,将药粉吹得如天女散花。它焦躁不安,对世界充满疑虑。它记得自己以前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肚子上就多了这个火烙一般痛楚的伤口。它记得这几个军人,所有的事情都同他们有关……
食堂吃排骨汤,岳北之把药片砸碎,撒在汤里,再把馒头泡进去。馒头像冰雪一样融化在热腾腾的汤里。端着出门时,被工兵一把扯住。
“不许把饭端出食堂。”工兵觉得如此大张旗鼓,太不把领导放在眼里了。
“阿随再不吃药,就要死了!”岳北之十分急迫。
“阿随是谁?可是咱医训队的学员?”工兵讨厌学员们给狗起各式各样的花俏名字,透着小资产阶级习气。依他看,编成号最好。像那条小瘦狗,他就叫它“5号”。
“不是人就不能吃国家给的大白馒头!部队上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许吃,不许带!”工兵吹胡子瞪眼。
“吃多少都可以?这可是你说的!”岳北之紧钉了句。
“我说的。”工兵不知何意,很肯定地重复。
岳北之张开校俊堡箕似的嘴已,将肉汤泡馍全折到喉咙里,拌碎的药粉像火药似地,炙烧着他的口腔。
“这下可以走了吧!”
这是梅迎在替岳北之讲话。他已经无法说话,预备这样一直含到狗舍,把饭吐出来再喂阿随。
四周围上同学。
工兵哪吃这一套!不等于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招,阴谋仍旧得逞吗!此例一开,炊事班是给人做饭还是给狗做饭?工兵什么调皮捣蛋的兵没见过,还怵这个!他的脸板得像刚用炮崩下山的岩石,陡峭阴森:“你站在这儿,把饭咽下肚再走出食堂!”
事情就僵在这里了。
老焦正好走进来,他那双经历过多少世态风云的眼睛,一下就明白出了什么事。
“这位同学,你把嘴里的饭吐我碗里。”老焦仍遵守着他最初的诺言,不称呼任何同学的名字。
岳北之已憋得够呛,像牛反刍似地把饭吐到老焦碗里。碗很大,四周渍着洗不掉的黄色。老焦只有这一个碗,吃饭喝药全是它。泡了排骨汤的馒头渣加上药末加上岳北之的唾液,老焦这一碗惨不忍睹。
“队长,我还没吃饭。这就算是我的晚饭吧。”老焦双手捧着碗说。
工兵想:你这个牛鬼蛇神凑什么热闹,想付好学员,没门!他冷冷地说:“既是你的晚饭,你就把它吃下去!”
岳北之火了,这不是成心欺负人吗?在高原上制造出来的过多红血球,并没有完全消失干净,汹涌澎湃地激荡着他强韧的血管,随时准备喷薄而出。他一撸袖子: “我的饭,我来吃!”
老焦伸出瘦骨,嶙峋的臂膀,像小火车站的栏杆,直直地挡在面前:“饭在我碗里,我吃。”不由分说,伸出筷子就往嘴里扒拉,喉结像个老鼠,上下窜动。工兵的火是冲他来的,不这样,何以能搭救学生和狗!
果然,工兵挣足了面子,不再纠缠这件事了。他自个也恶心得够呛,倒剪着双手,帮炊事班喂猪去了。
“老焦,你……”梅迎的长睫毛像刷了胶,聚成许多把极小的刷子。
“挺好的……比黄连水强多了。”老焦安慰他的学生。
老焦捧着剩下的半碗,朝狗舍走去。
八
夜里,一场猛烈的风雨骤然袭来。狂风鼓荡着雨网,无所不在地缠绕在天地之间。雨像纠结不清繁衍不息的无数蟒蛇,吞噬着荒野中的一切。一道闪电击过,空中刹那生长出一丛银色的文竹,枝叶婆娑,将凄惨的银光笔直地泻向大地。万物在这一瞬被施了魔法,黑色浮雕一般凸现在锭白色的雨帘之后。雨帘被建筑物的棱角、白杨树的枝梢和山峰锐利的石块,戳出一个个紫色的窟窿。闪电过后,一切又沉没于黑暗,雨丝强韧地扭结起旗帜,仿佛半空中有一只巨大的乌蜘蛛,向所有方向喷射黑线。
梅迎一个冷丁坐起,玻璃窗被雨击得砰然作响,仿佛无数只小手在挥舞。那节奏渐次统一,仿佛就要将玻璃擂碎,探进湿淋淋愤怒的巴掌。
……啊!阿随!
梅迎慌忙套上军装,从上铺一个鱼跃跳在地上,同屋的战友以为吹响了紧急集合号,随之轰轰隆隆起身。“跟你们没关系,我去看阿随。”
梅迎三脚两步下楼,出门时遇到了从男宿舍跑出的另外三位监护人。
阿随的屋顶已被狂风掳去,壁角也坍塌,没有拴阿随,但阿随根本没有气力躲避,任凭雨束像子弹般射来,无声无息,仿佛已经死去。
“阿随!阿随!”梅迎恐惧地呼叫,在这浓黑的子夜分外凄凉。
“镇静一点!”岳北之厉声制止梅迎。到底还是男子汉临危不乱,郁臣打开手电,岳北之仔细察看阿随。
“它还活着,但是并发了心力衰竭。”岳北之很肯定地做出诊断。
在手电筒的强光刺激下,阿随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多么像婴儿一样渴望生存的眼睛啊!蔚蓝而纯真,散发着即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聪慧之光。而在这大风大雨的黑夜,他们身穿浑身湿透的衣服来看望它,无论他们曾做过什么事,阿随都原谅他们了!
郁臣不以为然,又检查了一遍,终于没说什么。
怎么办?怎么办?
阿随一分钟甚于一分钟地衰竭下去。
“我去找老焦!”梅迎撒腿就跑。三个男学生聚在一起,用身躯护卫着小狗。
循着那愈来愈浓郁的苦之气,梅迎确信自己找到了黄连深处的楔形小屋。她突然丧失了勇气。在这风雨交加的深夜,来敲一位百病缠身的老人,而且是为了一条狗!这……
就在她迟疑之中,灯亮了,门开了,黄连的苦气像手榴弹爆炸的烟雾,呛人口鼻而来。
“是不是阿随病重?”老焦苍老的声音没有一丝困顿,仿佛他一直在等着学生敲门。他从未叫过学生的名字,却清清楚楚地叫出了那条狗!
梅迎哆哆嗦嗦嗑嗑绊绊把病情讲完。
“那条狗的情况很危急。”老焦说:“我给它喂药的时候,已经发觉了这一点。风雨使这一切提早发生而且愈加严重。”
梅迎相信几乎所有的病情都在老焦预见之中。似乎他有巫术,为了证实预言的精确,竟不允许疾病沿着其它的轨道行进。一切的偶然性都已消亡,只剩下医学自身铁的逻辑。
“你们有几个同学在狗那里?”在这危急时刻,老焦却不再谈狗而开始谈人。
“连我,四个。”
“你可以告诉他们,”老焦若有所思地沉吟:“你们四个人都可以成为好医生。”
“谢谢您。”梅迎很高兴。透过老焦高耸的肩胛,可以看到屋内那盏昏黄的灯。虽然度数很小,但在这凄苦的暗夜,闪着熟南瓜一样温暖的光。记忆中,老焦从来没有夸奖过学生,此一言九鼎!
“那阿随……”梅迎想起她的使命。
“梅迎……你看,我居然记住了你的名字,这是很少见的事。也许是因为你的功课很好……不……我曾经有过许多比你功课更好的学生,不是因为这个……因为你很像我的女儿……”焦如海双手擎着自己花白的头,喃喃自语着。
“阿随……”梅迎实在忍不住要谈那只小狗。小狗的心脏每一分钟都可能停跳,像一只拧断了发条的手表,永不摆动!
“好吧!我们来谈阿随。”
焦如海有些失望。在这个风雨如磐的黑夜,他非常迫切地渴望同别人谈谈他的家,他的亲人,他的一生。面对着这苦难深重的雨夜,他觉得仿佛是自己浓缩的一生。他把自己的整个生命同事业铸造在一起,仿佛一对联体的挛生儿。但此刻,他强烈地想同那事业分离,哪怕扯得鲜血淋淋,也在所不惜。他想同这个长着葵盘一样脸庞的女孩子,谈医学以外的任何事情。
他的女儿按说要比梅迎年纪大许多。但女儿与他断绝关系的时候,正是梅迎这个年龄。于是女儿在他心目中,便永远不会长大。
但是,已经晚了。他依照自己的模型铸造了传人,他们并不了解他!
“那狗需要迅速救治。”焦如海的脸重新板结得如同土壤。
梅迎觉得这个先生才正常。片刻前的老焦似乎是个幻影。
“你把我那个小箱子拿来。”老焦吩咐。
箱子里的药,比以前少得多了。梅迎想,在这间不见天日的楔形小屋里,老焦不知熬过了多少病痛。她用眼去找那支装磺古怪的西地兰。唔,它还在。像一枚光滑的贝壳,静静地躲在那里。
老焦把它拣起来,狠攥了一下,药液动荡起伏,好像一个无色的精灵。
“拿着它。”老焦把手伸平。
“干什么?”梅迎不解。
“给阿随。这样它就可渡过危险。”
“这支西地兰我不能要。阿随的生命固然宝贵,但它是狗不是人!”梅迎强硬地拒绝,甚至把手背到身后。她怕自己对老焦的尊重,会不由自主地服从。
“阿随是一条生命,而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可宝贵的东西。医生的职责就是修补生命,延续生命。生命是平等的,神圣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们都是大自然的恩赐。”先生对着茫茫的风雨宣讲,仿佛它们也是他的学生。
“这是最后一支西地兰。”梅迎提醒老师。
“是啊!我一直没舍得用,这次算是给它派了个好下场。”老焦有“士为知己者用”的欣慰。
梅迎接过这只在老焦手里煨了许久的西地兰,本以为一定是温热的,没想到依然冰寒砭骨。
“先生,我走了。”梅迎很感动地说。
“咱们一起走。不亲自看看病人,我不放心。”老焦拢上房门。
一老一小在风雨中蹒跚。
“总算回来了!”几个濯得精湿的汉子站起来,怀里抱着军衣裹着的阿随。
如果半空中有一双眼睛,一定以为谁家的孩子病了,他的叔叔舅舅爸爸抱着他,他的母亲跋涉风雨请来郎中……
西地兰果然灵验,阿随安静多了。焦如海给弟子们详细讲了这药的作用,现炒现卖的知识记得最牢固。梅迎又向先生一一介绍了大家的姓名。焦如海疲惫地抽抽嘴角,耸耸眉毛,算是表示了难得的笑容:“白天我好好看看你们,黑夜中看起来都是一样的。”
小伙子们嘿嘿笑着,雨水打在他们的牙上。
突然,他瞪大眼睛,急促地走到郁臣面前。“你叫郁臣。我没有认错吧?”
“是……是的。”郁臣的上下牙冻得打颤,顾不得再摆什么威风。
“孩子,我是一个行医多年的老医生了。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应该不珍惜自己年轻的生命。我非常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