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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卿欢-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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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妃纤开始拼命挣扎,然而,武功、内力、捶打、啃咬在这个时候都无济于事,他根本是铁了心地要伤害她,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他疯了!戴柯渐他疯了……
            她已经分不清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意识开始游离,脑袋昏昏沉沉的,陷入无边黑暗前的惟一一个念头就是──戴柯渐他疯了……
            远远的游廊那头,以陆老和冯老为首的臣子们终于想到个可以平息罗依一事的对策,正走过来想报告城主知晓时,却震惊地看见湖心亭里发生了这样一幕──
            戴柯渐将毕妃纤抵在柱子上强行非礼!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最后还是淮素抢先几步奔过去,猛地拉开戴柯渐,喊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快放开毕姑娘!”
            戴柯渐被他拉开,嘴唇红肿,还泛着丝丝血迹。在被拉开的那一刹那,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幻觉,淮素觉得他好像在哭,然而再定神去看,却见他还是那副痞里痞气满不在乎的模样。
            就在淮素只顾着留意戴柯渐的反应时,身旁传来“砰”的一记重响,淮素回头,发现获得自由的毕妃纤竟然摔倒在地。他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去探她鼻息。
            柯渐抹了把脸开口道:“放心,死不了的,她只是晕过去了罢了。”
            淮素转头,冷冷望着他道:“这种事情你也干得出来?竟然光天化日之下羞辱老师?你太让人失望了!”说完一把抱起昏迷不醒的毕妃纤,径自先行离开,留下一帮臣子们面面相觑,表情尴尬到了极点。
            戴柯渐默默地站了会儿,然后回头咧嘴一笑,朝那帮臣子们摊摊手道:“热闹看够了?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陆老痛心疾首道:“城主,你真是、真是、真是……唉!”
            随着他这一声唉,戴柯渐一事再掀风暴,一时间,关于罢黜城主的呼声响彻了殷惟十二城,并且越来越高,只等天朝皇帝最后下旨。
            。4yt☆。4yt☆。4yt☆
            “我叫毕妃纤。”开满梨花的锦绣花园中,头戴白花的女童拜倒在地,长跪不起。
            面前两人,一人青袍飘逸,一人红衣妖娆。
            青袍男子打量着她,沉吟道:“你是毕樱的女儿?”
            “是。”她抬起眼眸,一双眼睛晶莹,“娘亲于上个月底去世了。”
            青袍男子与红衣女子对视一眼,红衣女子道:“你来这里,是你娘的意思?”
            女童垂下眼睑,讷讷道:“娘亲说,你们会照顾我。”
            青袍男子望向门口方向,道:“你才六岁,一个人怎么找到这里的?”
            “娘亲临死前给了别人银子,托他送我来这里。那人把我送到门口就回去了,我自己推门进来的。”
            红衣女子不禁感慨,这么瘦小的孩子,这么沉静的眼睛,这一路颠簸,当真不知受了多少苦。于是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你娘是怎么死的?生病吗?”
            女童抿唇,半响才道:“嗯……她病了好久,最后受不了那种痛苦,就上吊自尽了。”
            青袍男子重重一震,惊道:“什么?她是自杀?那你爹呢?你爹是谁?”
            女童抬起头,清明如镜的眼睛显露着纯净和无知。青袍男子低叹口气,扭头对红衣女子道:“阿郁……”
            红衣女子笑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毕樱昔年和你交情匪浅,她临终托孤,我们责无旁贷。而且这女娃我瞧着特别顺眼,想来也是很有缘分,不如就收她为徒吧。”
            “多谢。”青袍男子握了红衣女子的手,然后回身道:“妃纤是吗?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你的师父师母。”
            她拜了三拜,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下,抬头怯怯叫道:“师父、师母。”
            他们没有追问她爹是谁,他们一直是那么善解人意、慷慨仁慈的人,看她从母姓而不从父姓,便体贴地不再勾起旧事,细心栽培温柔呵护,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师父师母。
            然而,一个问题在她心中萦绕已久──他们究竟知不知道她父亲是谁?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毕妃纤从睡梦中醒过来,外面天已经黑了,房间里只点了一支蜡烛,桌边坐着个人,有一瞬间,她以为那是戴柯渐,但再定睛一看,却是淮素。
            毕妃纤坐起来,淮素闻声立马转头,喜道:“你醒了?”
            人一清醒,许多记忆就蜂拥而至,她想起了昏迷前的情形,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淮素走到床边道:“我是否可以问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毕妃纤托住额头,神情不悦,“此事与你无关,我不想说。”
            淮素做了个抱歉的表情,将一封信递到她面前道:“之所以这么冒昧地在这里等你醒来,是因为这样东西必须亲手交给你。打搅了。”说罢躬身离去。
            毕妃纤拆开信上的火漆,看完里面的内容后下床,走到桌边就着烛火将信点燃。火光跳跃,映着她的双眸,莫名地就有了种哀伤。
            手指一松,纸张跌落于地,火焰卷起纸边,在最后被吞噬前依稀可见上面的五个字──
            “……已成,儿可归……”
            第八章
            毕妃纤牵着马慢慢而行。
            街道两边商铺林立,却有些冷清,依稀间,仿佛又回到初进城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牵着马边走边看。时间过得真是很快,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月。
            她走过“茶余饭后楼”,走过“顾记布庄”,走过“天南地北酒楼”,走过“宝祥斋”……一路看见每个人的脸上都凝聚着一抹不安,彼此交谈,也是小心翼翼,不复以往的随兴轻松。
            据说皇帝的圣旨已经批下,由当朝首辅大臣风烨亲自送来,现正在途中,不日便能抵达。戴柯渐他──完了。
            一想起那个名字,毕妃纤的眼睛就轻微眯起,强行将那日不堪的记忆抹去,继续思索先前的问题。戴柯渐完了,可是,百姓们不都很不喜欢他吗?不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吗?为什么当他真正垮台时,反而会露出这样不安的表情呢?是不是他们也嗅到了掩藏其中的敏感气息?还是人类对于动荡时局的一种本能反应?
            毕妃纤摇头,自嘲地笑笑:真是想太多了。涵天城接下去会如何根本不需要她来操心,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从此这里的一切都和她再无关系。
            走出城门时,蓦然回首,这满街锦绣,这红尘浮华,随着天边的朝霞一起映入眼中,像上次看着那封燃烧的信一样,莫名地就有了种哀伤。
            毕妃纤深吸口气,翻身上马。刚走了半里路,就看见一队人在前方的凉亭相候,为首之人转过身来朝她微笑,正是淮素。
            “毕姑娘……”淮素朗声道,“此去长路漫漫,无以为送,特备水酒一杯,聊做饯行。”
            毕妃纤下马,一旁的侍女倒了两杯酒端过来,她看淮素一眼,伸手接过道:“多谢大总管费心。”
            “请。”淮素举杯,一饮而干。
            毕妃纤喝完酒,扫一眼他身后众人,如预料的那样,并没有看见戴柯渐和他的小厮们。
            淮素道:“请代我问候令尊。”
            “他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一定会很感动。”毕妃纤放下酒杯,不欲多谈,正想上马时,突然面色大变,“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淮素扬眉一笑。
            毕妃纤捂住胸口厉声道:“你竟敢对我下毒?”
            “我的确不敢,不过,这是安罗城主的命令,不敢不从。”
            毕妃纤的脸顿时变得惨白惨白,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也多了层蒙蒙水气,颤声道:“这是……他的命令?他要杀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淮素静静地看着她,像看着一个可笑可怜又可悲的小丑。
            于是她明白了原因,不怒反笑道:“好、好……不愧是那只老狐狸,果然心狠手辣,但是一杯毒酒就想杀我,也未免太小看神机阁主的首徒了!”
            话未说完,毕妃纤手腕一抖,长剑出鞘,直向淮素刺去,趁他闪身回避之际,飞身上马,“驾──”
            身后众人纷纷追了过来,毕妃纤摸出那盒胭脂,回身一撒,凡被胭脂触到的人都惨叫一声,摔下马去。
            淮素叫道:“没有用的,毕妃纤,那是天下至毒‘生死锁’,你逃不掉的!”
            毕妃纤不答话,只顾策马狂驰,她骑的乃是千里良驹,因此没一会儿便把众人甩在了后面,眼看就能摆脱他们时,白马忽地一个急停,口吐白沫,摔倒在地。
            毕妃纤随之一同摔在地上,伸手一探马的鼻息,可恶!她怎么忘了──淮素此人心思向来填密,既要杀她,又怎会不事先除去她的马?难道真的在劫难逃?
            她抬起头,朝着南方再度大笑起来。真是讽刺,真是讽刺!说什么事已成,儿可归,原来这归宿就是──死!
            心在绞痛,淮素说得没错,这是天下至毒,她逃无可逃,可让她就这样束手待擒,绝对做不到!
            毕妃纤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四下张望一番后,挣扎着朝西边奔了过去。如果她没听错,那里有水源,找到水源就等于有了一线生机。
            也许是天可见怜,大约半盏茶工夫后,竟真的被她看见一条河流,水势颇急。就在那时,追兵也追了上来,一圈弓箭手蓄势待发,淮素勒马道:“你跑不掉了!”
            “是吗?”毕妃纤冷笑一声,翻身“砰”地跳入水中。
            淮素皱眉,连忙派人去捞。下属们纷纷下水找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毕妃纤,一人回禀道:“水势这么急,她大概被冲到下流去了。”
            “那就一直追到下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4yt☆。4yt☆。4yt☆
            漫天遍地的水。
            水流冲刷着她的肌肤,毕妃纤屏住呼吸,放任自己随波逐流。神机阁的武功里有一种方法,可以利用水来逼毒,然而──活下去做什么呢?报仇?不可能。不报仇?她又会怨恨一生。也许,就这样死去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人有时候很奇怪,在危难之际求生欲望会非常强烈,可一旦有所松懈,便觉得死也不过如是。
            何必那么辛苦地活下去?生存于她而言是累赘。人生漫漫,如果外表的多彩多姿遮掩不了内心的灰暗沉沦,那么,这样永无止尽地在漩涡中挣扎又有什么意义?
            毕妃纤凄然一笑,不再闭气,漫天的水自鼻孔里灌进来,水泡往上翻涌,身体则慢慢地沉下去,感觉像是坠入十八层阿鼻地狱。
            她要去见娘亲了吧?不,不会。娘亲那么温柔善良的人,死了一定是上天堂,而她……她肯定是下地狱,再无相见之日了……
            一只鱼钩突然出现,在她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之前,鱼线已呲呲几声将她的手腕捆住,然后用力拖了上去。
            “哗啦啦──”水花四溅,后背撞到平整的硬物,蓝色的天空映人眼帘,还有几朵白云在飘,一张脸在她面前晃动,她看见一双含笑的眼睛,那双眼睛真亮,像收敛了全世界的阳光……这是她在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个景象。
            她在黑暗混沌的梦境中再次看见那个女童,表情木然地站在一株树下。
            树的前方是富丽堂皇的屋子,一扇窗就有她家的整堵墙那么大,此时窗户大开着,清晰可见里面坐着个锦衣贵妇,慵懒的风姿,高傲的仪态,然而望向那个人时,目光是温柔的、宠溺的。
            那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娃娃,却有与她完全不同的待遇,穿着最漂亮的衣服,戴着最漂亮的首饰,婢女们在那女娃娃身旁恭维讨好,一派的众星捧月。
            女童沉静的眼眸里分不清究竟是羡慕还是嫉妒,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却在路上碰到了一队人,为首的是个华服高冠的男子,他看着她,双眉微微皱起,沉声道:“你怎么会在这?”
            一个青衣妇人匆匆跑来,焦虑不安道:“小姐,原来你在这……快随老奴回去吧!”
            高冠男子厉声道:“我不是吩咐过你,不许小姐乱跑的吗?”
            “对不起老爷,对不起!老奴这就带小姐回去!”青衣妇人说着拉了她的手快走,她扭头望向那名男子,他不怒自威的脸上没有表情,看着她的目光里也没有亲切,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于是她低下头,一言不发地跟着妇人回家。
            穿过一片枯败的梅林,有一个很偏僻的小院,人迹罕至。青竹编织的窗帘挽起,露出一个女子的侧影。她已不再年轻,苍白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拥有的美貌,留下的只有憔悴和衰老,一如外面的那片梅树。
            青衣妇人推开门,开始不满地唠叨:“我说小姐,你就不能安分点,别让人那么操心吗?要惹老爷发火了,老奴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真是的,小的这样,老的也这样……夫人,那是手帕,你可别剪!哎哟,真是头疼死我了!小翠,小翠,你眼睛瞎了?怎么任着夫人糟蹋东西呢?”
            里屋穿绿衫子的丫头一脸倦意地走出来,抢走女子手里的手帕和剪刀,锁进抽屉里。
            青衣妇人还不罢休,继续骂道:“你也真是的,明知道夫人是疯子,还不把这些东西都收好了?整日就知道睡睡睡,迟早睡死你!真不知道怎么会派了你这么个懒鬼过来的……”
            小翠提高声音道:“得了吧,平妈,你跟我都一样,要是受重视,哪还用得着派这来陪这个疯子啊?你就省省吧,别装出一副多么了不起的样子。”
            “你说什么?”青衣妇人平妈叉起腰道,“你要造反了?”
            小翠丝毫不让,两人当即大吵起来。
            叫骂声中女童走到女子身边,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妈妈,我今天看到爹了,他很不高兴见到我……”顿一顿,又说:“我还去偷偷看了看‘她们’,妈妈,我一点也不羡慕她们,等我长大了,一定会过得很好的,一定一定会的……”
            还有些话她没有说出口,然而毕妃纤知道她想说的是──
            迟早有一天,我要爹不再忽视我们!我要让他后悔,后悔这么对待我们!
            妈妈,其实我很难过,我真的,很、很难过啊……
            她的心是颗坚硬的果子,不让情绪有丝毫宣泄的机会,但那杯毒酒,像把沉重的大榔头,狠狠一锤下来,果子的外壳碎了,碎了一地。
            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为什么?
            朦胧中有个人在用温热的毛巾帮她擦脸,她睁不开眼睛,却可以抓住对方的手,死命地抓住,然后问他:“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嘘──嘘──”那人轻柔地哄着她,抚摸她的头发,“没事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没事了……”
            “我、我……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要恨你,不要因为你曾经那样对待过我和娘,就恨你一辈子……我是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想忘记以前的事情啊……可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她哭,哭着喊出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压抑着的委屈。那梦魔像个恶毒的诅咒,一直跟着她,跟着她,不离不弃。
            那人似乎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嘘,嘘……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睡醒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他的声音有着神奇的力量,让她慢慢地安定下来,再度陷入昏睡。而这一次,不再做梦。
            。4yt☆。4yt☆。4yt☆
            毕妃纤醒过来,第一眼看见天蓝色的床帐,檀木柱上还悬了把半尺长的小剑,剑鞘上镶着两颗龙眼大的夜明珠,光只这么一样东西,便觉得富贵逼人。
            她伸手掀开帐子望外看,雅舍清幽,鸟语花香,阳光从大开着的窗口照进来,两个少女正坐在那儿边绣花边轻声谈论着什么。其中一个转过头来,见她醒了,连忙站起道:“呀,毕姑娘醒了!”
            另一个也立即放下手里的刺绣,走过来笑道:“毕姑娘,觉得好些了吗?可还有哪儿不舒服的?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毕妃纤轻拧起眉毛道:“这里是哪里?是谁救了我?”
            “这里是乌鸦山,是我们主人救了你。”
            乌鸦山?似乎有点耳熟……她忽然想起,曾在议事堂听冯老说过,好像有帮山贼对涵天城虎视眈眈,后因贼王史霸龙病逝,军师白鸦投诚,这才得以安定。难道她们所谓的主人就是白鸦不成?这两人称她为“毕姑娘”,显见是认得她,可普通的山贼又怎会知道她的身份?
            一时间心生狐疑,当即警惕地问道:“你们主人是谁?可否容我亲自拜谢救命之恩?”
            两少女对视一眼,齐声笑了起来,笑得还有几分神秘兮兮的。毕妃纤不由一愕。
            一少女捧出一只匣子道:“主人说毕姑娘看了这个后,就会知道他是谁了。”
            毕妃纤接过匣子,两个少女又是一阵娇笑,齐声道:“毕姑娘肯定饿了,我们去给你准备点吃的。”然后携手离去。
            真奇怪,她们的表情像是在看什么好戏一样,还带了些许暧昧,难道这匣子里的东西有什么来历不成?她打开匣子,表情由狐疑转为哭笑不得──原来是那个喜欢装神弄鬼的家伙!
            拿起匣里的琉璃发簪,发现下面还压了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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