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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身-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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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左思右想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只好出门去学校心不在焉地上了课,然后到了中午,我走出学校前往车站。
    走进饭店,父亲已经到了,一看见我便轻轻举起手,他似乎比前几天瘦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们在饭店内的餐厅吃午餐,因为下午还有课,我只点了简单的意大利面。
    “关于留学的事……”一边等着料理,父亲开口了,“你考虑得如何?”
    我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摇头说:“我还没考虑那件事耶。”
    “为什么?”父亲显得有些不悦。
    “这两天比较忙……,我一时之间也没个头绪。”
    “我知道鞠子你没出过国,一定会感到不安。好吧,下次我带你见一位很熟悉国外寄宿与留学细节的朋友,你和他多聊聊应该就会放心了。喔,等等,说不定这周就能和他约个时间。”父亲一边说一边伸手进西装内侧口袋取出小笔记本翻开通讯录,似乎想立刻打电话给对方。
    “爸爸,你想赶我出国?”我忍不住说出口。
    父亲一听,脸颊微微颤了颤。
    “你在说什么傻话?”父亲挤出生硬的笑容,却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我劝你出国是为你好,怎么会想赶你走。”
    “但在我听起来就是那种感觉,你好像很想把我丢去很远的地方。”
    “我没那个意思。”父亲慢慢将笔记本收进了口袋。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见见你,真的。”父亲喝了口水,“只不过爸爸的朋友说留学这种事要趁早,所以爸爸才心急了点。好吧,这件事我们过一阵子再说吧。”
    此时服务生送上料理,父亲看着极为普通的海鲜意大利面夸张地称赞道:“喔喔,看起来很好吃呢!”
    接下来好一段时间我们只是默默吃着意大利面,父亲刚才虽然把话扯开了,但我知道他特地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谈留学的事。我试着推测为什么父亲想把我送去远方,但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合理的推论,我很清楚自己是多么地微不足道,因此不管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应该没有太大的差别才是。
    “爸爸,”吃完意大利面后,我开口了,“前一阵子你是不是去了东京?”
    父亲满脸惊讶,“谁和你说的?”
    “舅舅。他说他看到返程的机票票根。”
    “喔……”父亲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我去出差。”
    “去了东京的哪里?”
    “没去什么有名的景点,说了你也没听过吧。”
    “有没有去世田谷?”
    “世田谷?”父亲瞪大了眼,“为什么要去世田谷?”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个我知道的地名,世田谷还满有名的。”
    “我没去那里。”父亲摇了摇头。他的举止很自然,应该不是说谎。
    “有没有去帝都大学?”我接着问:“那里不是爸爸的母校吗?”
    “喔,我好一阵子没去了。”
    “也没和老同学见面吗?”
    “没什么机会见面呢。”
    此时服务生送上咖啡,我加了牛奶,一边以汤匙搅拌一边看着父亲说: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想问了,爸爸,你当初为什么会去念东京的大学?”
    父亲的眉毛颤了颤,“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因为你不是反对我去东京吗?”我说。
    “原来如此。”父亲似乎接受了我的说词,语气平稳地说:“因为我一直很向往帝都大学的师资和设备,而帝都大学刚好在东京,只是这么回事。”
    “爸爸的大学生活过得如何?快乐吗?”
    “该怎么说呢……,有苦也有乐吧,都过这么久,我不大记得了。”父亲似乎刻意回避帝都大学的话题。
    我很想问他东和大学的事,却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要是轻易说出这所大学的名称一定会惨遭质问的。
    “时间差不多了吧。”父亲看着手表说道。我点了点头,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

    心中重重思绪无法释怀,我回学校上完第四堂课便回家了。早上出门时我跟舅妈说过今天会和父亲见面,所以舅妈一看见我劈头就问:“今天吃了什么?”我回答吃意大利面。
    “哎呀呀,难得和爸爸吃饭,怎么不趁机吃些高级料理?像是顶级全餐之类的呀。”舅妈很替我惋惜。
    我想上楼去,楼梯才走到一半电话便响了,楼下随即传来舅妈的声音:
    “鞠子,你的电话,一位姓下条的小姐。”
    “好的,我在二楼接。”
    希望下条小姐有新的斩获,我抱着期待接起传真机旁的电话,“喂,我是氏家。”
    “是我。”传来下条小姐的声音。
    “上次谢谢你的调查,帮了大忙。”我说。
    “喔,那就好。”下条小姐说。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她今天声音听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下条小姐沉默了片刻,似乎犹豫着什么,“是关于东和的事情。”
    “你在东和大学遇到什么事吗?”我的心跳莫名地加快。
    “没有遇到什么事,只是看见了一样东西。”
    “看见一样东西?”
    “你不是托我想办法帮你牵上东和大学国文系这条线吗?所以我今天去了一趟东和,在文学院里绕了几圈……”下条小姐说到这里又是欲言又止,我第一次听她这样说话不干脆。
    “怎么了吗?”
    “嗯,那里的公布栏贴着大学新闻,就是校内的一些消息,那上头……”下条小姐话又说一半。
    “那上头有什么吗?”我问道。
    “你记得吗?上次你来我们学校图书馆的时候,服务人员不是对你说了奇怪的话?”
    “咦?喔,他说觉得我长得很像某个人?”
    “对,他说你长得很像某个前阵子上电视的业余乐团主唱。”
    “那又怎么样?”
    “公布栏上贴着那个乐团的照片,原来那个女主唱是东和大学的学生。”
    “所以?”
    “我看了照片……”下条小姐陷入沉默,只听得见她沉重的呼吸声,我有种可怕的预感,握着话筒的手心满是汗水。
    “那个主唱……”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告诉我,“和你长得非常像。照片不止一张,但每张上头的主唱看起来都和你一模一样……,不,那根本就是你。”


双叶之章  四

    星期五下午我收到了藤村寄来的快递信件,里面是东京飞札幌的来回机票、札幌到旭川的接驳电车车票、以及两枚信纸。藤村在信中首先向我道歉,他说因为东京直飞旭川的飞机班次很少,他只订到东京飞往札幌的机票,此外他还说明抵达旭川之后我该采取的行动。事实上,我需要做的事一点也不复杂,只要前往藤村订好房间的饭店办理入住手续然后待在房间里等着,藤村说当天晚上会打电话给我。
    按照这个行程,我在后天下午一点就会抵达旭川车站了,此时我才发现自己一直觉得这次要去很远的地方,其实不过是趟国内的小旅行。
    大致收拾了一些行李,我出门去池袋添够旅行用品,百货公司的卖场里挤满年轻人,我偷听对话发现他们大部分是去海外旅行,这让我想起前阵子好友栗子也兴奋地说要去加州玩。
    我买了袖珍时刻表、北海道旅游手册和几样杂物之后,打公共电话到阿丰家里,运气很好,他在家。我问他现在有没有空出来见个面,他说他立刻就到,于是我和他约在百货公司前的咖啡店。
    我先到了店里,一边吃着咖啡果冻一边翻开旅游手册开始安排行程。这是我第一次去北海道,心情莫名兴奋。
    三十分钟后,阿丰气喘吁吁地赶来。
    “抱歉,这个时间只有每站都停的慢车。”他喘着气坐了下来,一看到桌上的时刻表与旅游手册随即问我:“你要去北海道?”
    “嗯,不过可不是去观光。”
    我简单说明了原因,他一边苦着脸听我说话一边向女服务生点了冰咖啡,我说完了,他还是那副模样。
    “双叶,我完全没想到原来你妈妈这么神秘。”他拿吸管搅拌着冰咖啡,嘴里喃喃地说:“我一直以为你爸爸是在你小时候因为意外还是生病过世了,所以我都尽量避开这个话题。”
    “嗯,我知道,我的朋友都是这样。”
    “可是话说回来,我实在放心不下。既然那个肇事逃逸的驾驶有可能是蓄意谋杀你妈妈,你确定那个北斗医科大学的教授真的没问题吗?”
    “我会小心的。”我说。阿丰听了脸色还是一样难看,直盯着冰咖啡,看来他真的很替我担心。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我从背包取出一把钥匙,那是我家的备钥,“我不在家的这段期间,能不能请你不时去我家看看?当然这件事也可以拜托邻居伯母,只是目前状况不是很明朗,我也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想还是托给知道内情的人比较放心。”
    “看家当然没问题,不过……”阿丰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你放心把你家交代给我?”
    我苦笑着说:“如果交给宽太或友广,我家可能会变成垃圾场吧。”如果是栗子,则会把我家当做免费宾馆。
    “OK,收到!”阿丰紧握钥匙,“我会尽可能待在你家里的。”
    “那就麻烦了。”
    “明天我想去送行,可以吧?”
    “当然。”我回答。
    和阿丰道别后,我一回到公寓楼下,发现一名男子正坐在楼梯上看书,他穿着牛仔裤及肮脏的T恤,手臂的肌肉颇粗大,简直像个小号的的阿诺·史瓦辛格,五官也有点洋人味。他的肩上背着大型肩包,上头还披了一件黄色风衣。
    我很想当做没看见直接绕过他走上楼梯,偏偏被他的身体整个挡住了,我只好站到他面前说:“石神井公园里有很多长椅可坐。”
    “啊,对不起。”小号阿诺连忙想站起身,但他屁股才刚刚离开楼梯,一看见我便整个人僵住,嘴巴呈现“啊”的嘴形静止不动。
    “干嘛那样看着我?”我瞪着他。
    “你是……小林双叶小姐?”
    我退了一步,“是啊。”
    男子仍目不转睛地打量我,但表情逐渐缓和了下来,我本来打算只要他再持续三秒这个无礼的举动我就要破口大骂了,他却突然开口:
    “太好了,我已经等你一个小时了。”
    我心想,你等再久也不关我的事。“你是谁?”我问。
    “这是我的名片。”他递出一张被汗水沾湿的名片,我接过来一看,上头写着“The Day After 编辑部 胁坂讲介”,我记得《The Day After》是由一家叫聪明社的出版社所发行的商业月刊。
    “杂志记者?找我什么事”
    “我不是记者,是编辑,不过无所谓啦。其实我想问你一些你母亲的事,主要是关于那起车祸。”他的眼神里有一股“我只要这么说,你一定无法拒绝”的自信,“你现在有空吗?”
    “我很忙,不想接受采访。”
    “这不是采访。”男子一脸严肃地说:“我来找你是基于私人原因,你母亲生前对我有恩。”
    “喔?”我从没听妈妈提过胁坂讲介这个名字,“好吧,那边有间咖啡店叫‘安妮’,你先去里面等,我回家放了东西就来。”
    “好,‘安妮’是吧?”胁坂讲介正要下楼梯,突然又回过头来问:“对了,你要去旅行吗?”
    “咦?”我吃了一惊差点没从楼梯摔下去,“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那里面有一台即可拍。”他指着我手上的纸袋,即可拍的绿色盒子露了出来,我连忙将即可拍塞回纸袋。
    “那我在咖啡店等你。”胁坂举起粗壮的手臂轻轻一挥便转头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得小心点。
    在咖啡店和他面对面坐下,我才发现他其实只有二十五、六岁,难怪他和我说话的用字遣词颇没礼貌,可能是因为和我差不多年纪吧,不过他不用敬语我也落得轻松,通常只要对方不用敬语我也绝对不用。
    “你看了我的名片一定会有所戒心,这我能理解,不过我今天来找你不是因为工作。”他拿开吸管,直接把冰咖啡杯子抓起来灌了一大口,这一口就喝掉半杯以上的咖啡,我脑中浮现阿丰斯文地以吸管喝着咖啡的模样。
    “你说我妈妈从前对你有恩?”
    “是啊,大约一年前我在采访中受了伤住进谷原医院,当时负责照顾我的就是小林小姐。那次我在医院住了十天,小林小姐真的非常关心我,像她那么温柔、亲切又可靠的护士相当少见,我从学生时代就常因为骨折什么的住进医院,所以我感触特别深。”
    “喔?”除了可靠这一点,其他的赞美词都让我有些意外,“那次你是哪里受伤?”
    “这里。”他指了指额头,上面有道三公分左右的淡淡伤痕,“我在台风天外出采访,突然一块瓦片飞过来砸到我头顶,我当场昏倒在地,周围的人看我流了很多血都以为我死了。”他把剩下的咖啡一口喝干。
    “幸好没什么大碍。”
    “是啊。”他点点头,“那样死掉太不值得了吧。总之,我最感谢小林小姐的一点就是,我出院之后她还是常打电话来关心我,问我会不会头痛或身体不舒服,担心我是否留下了后遗症。过去从没有护士这么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我问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说她也不知道,只是有时候会遇到特别放心不下的病患。对了,她在家里有没有和你提到我?说有一个额头受伤的男生?”
    我摇了摇头,“完全没有。”
    “喔……”胁坂讲介似乎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你想问我妈妈的什么事?”我催促他赶快进入主题。
    胁坂张望一圈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客人之后,微微压低声音说:“小林小姐对我有恩,所以我在报纸上看到她去世的消息真的很震惊,根本无法相信。”
    认识妈妈的人应该都有这种感觉吧,我点了点头。
    “我本来想出席丧礼,时间和地点也都问过医院了,但那一天我突然有急事,等我办完事赶去灵堂的时候,丧礼已经结束了。”
    “那天五点就结束了,像那种灵堂可是有很多人在排队的。”
    “就和结婚典礼会场一样。”
    “是啊。”
    “所以我打算直接到你家拜访,但我想了想,不如先调查一些肇事逃逸的相关情报再来找你,若能因此揪出嫌犯就再好不过了。”
    “喔,原来如此。”我知道自己看他的眼神变了,“那么你今天来找我,表示你已经查到一些东西了?”
    听我这么一说,他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凝重,“嗯,勉强算是有点收获。”
    “怎么说?”我问。
    胁坂讲介又左右张望一番之后把上半身凑过来,“在说明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件事。警察是怎么和你说明案情的?”
    “很敷衍。”我摇了摇头,比出举手投降的动作,“他们只说肇事车辆是贼车,原车主也不像是说谎,就这样。”
    “嗯,果然。”他的双臂交抱在厚实的胸肌前。
    “什么意思?”
    “其实,我拜托了一位在警视厅很吃得开的人士帮我打探消息,结果听到一件奇怪的情报,他说这案子的侦查似乎快告一段落了。”
    “因为没有线索?”
    “不,应该不是。负责侦办的员警认为这不像是单纯的肇事逃逸,正打算朝谋杀的方向进行调查,却在这时候突然中止侦查,根本还不到缺乏线索而放弃的阶段。”
    “那是什么原因?”
    “像这种情况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来自高层的压力。”
    “什么嘛!”
    “我也不清楚,总之背后有强大的势力在施压。”
    “这件案子死掉的人是我妈妈耶,这么一个平凡、低调的老百姓,虽然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但她和强大势力应该扯不上关系吧。”
    “搞不好只有你这么认为。”
    “我不相信。”我使劲摇着头,胸口的郁气愈来愈沉重;妈妈的死仿佛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被一群我不知道的人像捏黏土似地蹂躏。
    “这只是我的想象,信不信随你。”胁坂讲介喝了一口杯里的水,顺便拿了一颗冰块丢进嘴里嚼得喀喀有声,“不过我对这个推论相当有自信,所以我才想问你,你听了我的说明之后有没有想到什么线索?你母亲的生活周遭应该有那个强大势力所留下的蛛丝马迹才对。”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说。
    “真的没有吗?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印象哪个组织或政府人士曾出没在你的生活里?”
    “就没有啊,你很烦耶。”我毫不客气地骂道,但这时我脑中浮现了一样东西——那本剪贴本。伊原骏策确实称得上是“强大的势力”,我迟疑着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胁坂讲介,最后还是沉默了,毕竟才第一次见面,没道理全盘信任他。
    他叹了一口气,“那也没办法了,不过之后如果你又想起了什么,我希望你能联络我,只要打刚刚那张名片上的电话就行了。”
    “查出那个强大势力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嘛,还不知道,不过应该会采取一些行动吧。”
    “喔。”我说:“话都说完了?”
    “差不多了,谢谢你的配合,如果我查到了什么也会通知你的。”
    女服务生走过来想帮我们加水,胁坂讲介谢绝了。
    “对了,你要去哪里旅行?”他一边站起身拿起账单一边问道。
    “北海道。”
    他突然沉下脸来望着我,“北海道的哪里?”
    “旭川。”
    “旭川……。去那里做什么?”他继续问。
    我叉腰瞪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没事……,我只是单纯好奇而已。”他背起肩包到柜台结账,我听见他向店家索取收据。我又没义务等他,便朝店门走去,这时背后传来他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出发?”
    我摆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转头说:“后天啦。”
    “后天?”他瞪大了眼。
    他好像还想追问什么,我头也不回快步走出店门,不久身后传来用力打开店门的声响,我担心他再追上来我可能会被他烦死,没想到背后却没动静,我好奇回头一看,发现他看了看手表便朝反方向疾奔而去。



鞠子之章  五

    星期六下午我抵达了羽田机场,取了行李走出机场大厅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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