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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处长自然不方便进入医院，而江洋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进入医院当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不过，腰缠双截棍的杜单就不一样了，他刚凶神恶煞般大摇大摆走进医院，就引来了医院保安的注意。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几个保安跟在身后指指戳戳，严密监视。
而这正是江洋所希望的。
正所谓调虎离山之计。
保安都被杜单吸引到了住院部那边，所以江洋顺利地进入了医院停尸房中。
停尸房里冷飕飕的，一堵墙前全是一格一格如抽屉般叠放的冰棺。江洋很快就找到了存放李楚生尸体的那口冰棺，在拉开冰棺前，他先从背包里取出了小型DV机。然后他打开DV，摄录下自己拉开冰棺，从尸体体内提取血液与皮肤样本，并装入试管编号密封的全过程。
取证必须是严谨的，这是江洋进修法医时学到的第一个原则。
当然，如果日后检察院有异议，还可以申请做DNA对比鉴定，但那是后话了，而且还必须是在李楚生尸体未被火化的前提下。
采集好血液与皮肤样本后，江洋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出了停尸房，然后朝远处住院部那边的杜单挥了挥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出OK的手势，然后两人分头出了医院大门。
看到凶神恶煞般的杜单离开医院，保安们都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前几天脑外科主任章彪才在全院大会说过，医院里难免会死人，死了人后就有可能会出现家属闹事，院内保安一定要严防死守，杜绝家属闹事。
听说最近这段时间，医院里不太平，脑外科监护室里死了好几个病人呢。章主任在大会上发发飚，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苦了医院里的保安们，不得不随时睁大眼睛，担心有人在医院里闹事。
杜单尽管现在是一家连锁房屋中介公司的小老板，但他却拥有一家自己的小型实验室，全是自己花钱购置的实验设施。这个小型实验室就在他独居住所的地下室里，各种检验设备与试剂一应俱全。
配备这么一家称得上小型检验所的实验室，花费不菲。杜单为的不是挣钱，而是兴趣。他喜欢把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弄到自己的实验室里，检测成分，一看到最终得到的结果，就会喜形于色。这也算得上是他的一个怪癖吧。
……有才华的人，都是有怪癖的。
在私人实验室里，杜单将李楚生的血液样本放入了一台医学血液检测仪中。十五分钟后，结果出来了。看着结果，杜单吹了一声口哨，说道：〃五步蛇蛇毒毒素！〃
死者的体内有五步蛇蛇毒毒素！
而五步蛇毒素能够引发急性肾功能衰竭、中毒性心肌炎，继而心脏衰竭引致死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不做尸体解剖，被五步蛇咬死的人，在死亡体征上来看，与心肾衰竭而死的人并无什么区别。
第16节：第二章 监护室死灵（5）
〃毫无疑问，李楚生死于他杀！〃杜单高声叫道。
但江洋却不以为然地说：〃那也不一定，法医工作一定得很严谨的。我们只能说在死者的尸体内发现了毒素，却不能说他死于他杀。谁知道会不会是有条五步蛇正好钻进了李楚生家里。再说了，李楚生死的时候，岑季红在外地开会，走了足足三天时间。而李楚生正是在第三天遇害的。如果真是岑季红干的，她怎么又能肯定五步蛇会在第三天才咬李楚生呢？〃
杜单没说话，只是看着血液检测单，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令他那本来就显得凶恶无比的脸变得更加狰狞。
〃土匪，检测单上显示，死者的血液里，还有一种奇怪的成分。不过，我不知道这种成分是什么，我得上网发个邮件问问我在加拿大的同学。〃
万幸，江洋和杜单在这边的时间是深夜，而加拿大则正好是上班时间。
杜单先给同学打了一个越洋电话，然后立刻登上了网络。只过了几分钟，他的同学也登上了网络。
同学收到杜单在线传来的测试结果后，立刻就开始对各种纸上指标进行还原。几个小时后，也就是杜单正看着窗外天际露出鱼肚白发愣的时候，他收到了同学的回复。
死者血液里含有少量防止腐烂的西药，澳大利亚某药厂新研制的，药名还没起。另外，还含有少量皮肤还原剂。
防止腐烂的西药，皮肤还原剂？这意味着什么。
江洋和杜单都是聪明人，两人互视一眼后，同时脱口而出。
〃岑季红在开会之前，就用五步蛇毒杀了李楚生。而在杀人之前，先骗李楚生喝下防止腐烂的西药。所以发现尸体的时候，会认为李楚生是在岑季红离开三天后才死亡的！〃江洋叫道。
而杜单则说：〃岑季红让李楚生服用防止腐烂的西药时，同时也让他服下了皮肤还原剂，目的就是为了让五步蛇咬死李楚生而留下的蛇牙齿痕消失。〃
江洋与杜单相视一笑，然后江洋摸出手机，拨通了刘处长的电话。
〃已经有足够证据证明李楚生死于他杀！你可以拘捕岑季红了！〃
第17节：第三章 疑案再现（1）
第三章 疑案再现
1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当刘处长带着人马风驰电掣般赶到李楚生家，准备拘捕岑季红的时候，却听到了另一个坏消息。
岑季红发疯了。
晚上接近午夜的时候，也就是大概江洋与杜单刚回到小型实验室的时候，岑季红正与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寒暄。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岑季红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四肢抽搐，口吐白沫陷入了昏迷。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两眼已经失去了光彩，空洞木然地盯着墙上李楚生的遗像，嘴里喃喃地说：〃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
她翻来覆去都一直只说着这一句话，等宾客们醒悟过来的时候，岑季红已经一头撞向了墙壁，陷入了昏迷，她的头顶撞出一个血洞，鲜血汩汩涌出。
她疯了。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发疯。
或许是因为她无法接受情人去世的事实吧。
岑季红不会那么容易发疯的。
江洋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对刘处长说：〃她偏偏在警方准备拘捕她的时候发疯了，如果不是装疯，那么就是被人骗服下了致幻剂。〃
第一点很好确定，只要请有经验的精神专科医生进行鉴定就行了。但是刘处长知道，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里的情况错综复杂，而且对全市的医院都能产生辐射力。就如同一根根四处丛生的藤，但根却是纠缠在一起的。就算岑季红被送往精神病院，就算请到有经验的精神专科医生进行诊断，也很难得到真实的答案。
而第二点貌似很容易鉴定，只需检验血液中的药物含量即可查证。但联想到李楚生血液里的防治尸体腐烂的药物，以及皮肤还原剂，就能料想到暗中潜藏的黑手，拥有极强的药物知识，而且还对前沿性的药物有着很深的认识。如果又换了一种常人很少知道的药物，那么就很难在血液中检测到可疑的成分。
但不管怎么说，必须先从正面接触一下岑季红，这非常重要。
刘处长很欣赏杜单在此次事件中所发挥的作用，他对江洋说：〃你还能找到哪些帮手？列个名单出来，我去申请一点经费。〃
江洋微微一笑，拿出一张纸，写下了两个名字：沈洁音，司徒。
这两个人都是他读研究生时的同学，人品颇佳。一个擅长检验分析技术，一个擅长细菌培养药物研究，而且对新药的研制也有很深的造诣。更重要的是，两人都是江洋信得过的帮手。
沈洁音在附属医院里工作，胆大心细，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卧底对象。而司徒是医药代表，生意做得蛮不错，和各科室的医生关系都很好，能顺理成章地在医院里出没。
其实，江洋还想写下另一个人的名字。
他第一天回到海岸市时，就从杜单的嘴里，听说自己读书时的暗恋对象墨儿，也在附属医院里上班。冰雪聪明的墨儿精通中医，对中药以及古代医书典籍有着很深很独特的认识。另外，她还擅长在纷繁浩淼的网络世界中检索有用的资料。如果真要能从岑季红的血液中找到一点不明物质，墨儿的这个本领或许能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同时还有一点，墨儿是江洋的硕士导师易鼎然的亲侄女。江洋就是奉了导师的差遣，才回到海岸市。如果请易老爷子出面让墨儿来帮忙，她肯定会来的。
可是，自己有勇气去面对墨儿吗？
江洋有些恨自己，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可以面不红心不跳地侃侃而谈，但偏偏遇到墨儿，总会让他局促不已手足无措。
从大学时代到现在，江洋一直如此。也难怪与墨儿和他都交好的沈洁音，对于江洋的评价就只有三个字：〃大头鬼！〃
唉，这或许就是命吧。
不过，江洋不敢请墨儿，天不怕地不怕的杜单却敢去请。
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得了墨儿呢？
趁着江洋与刘处长去精神病院探视发疯的岑季红，杜单独自一人来到了医科大学。这一次，他没像昨天夜里那样装作一副流氓的模样，那会让墨儿的同事以为她交了不良青年做朋友呢。所以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衫，还扎了一条鲜艳的领带。
见女孩，当然要打扮得绅士一点。
可惜这套行头配上他那张天生凶恶的脸，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墨儿毕业后，留校在医科大学中医古籍部上班。她喜欢清静，不愿意接触外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所以总把自己藏在象牙塔里的最深处。每天面对着不会说话也不会争吵的中医古籍，才是她最开心的事。
杜单已经很久没见到墨儿了。平日里他在房屋中介公司里当小老板，那是他最不喜欢的职业，枯燥无味，毫无挑战性。但因为家庭的原因，他不得不面对着那些纷繁无聊的事务，所以脾气变得很是暴躁，也常常无缘无故对手下破口大骂。
那天他碰到江洋的时候，就正好在骂手下的员工们。平心而论，他并不想做个不近人情的坏老板，也知道这样责骂下属不对，但却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再继续这么当小老板，总有一天会发疯的。
他给自己设立一个私人实验室，也是为了排遣心中的苦闷。
现在，杜单很想念自己那位娇小的师妹墨儿，还有她那文静和温柔的样子。和她说一会话，说不定就能让烦躁的情绪稍稍平息一下，效果也肯定比在实验室里玩命做实验更好。
第18节：第三章 疑案再现（2）
中医古籍部在校园里一个偏僻的角落中，一座两层小楼，楼外栽满了梧桐树，树荫遮住了大半扇古籍部的大门。平时这里少人问津，几乎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
杜单信步走入，却听到里面传来陌生的粗大嗓门，并没看到墨儿的身影。他回头看了一眼挂在门口的职称告示，却发现上面没有墨儿的名字。杜单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曾听墨儿说，她正准备职称评定。怎么门外的告示上没有墨儿的名字？杜单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推门进去。
〃请问墨儿在吗？〃杜单有礼貌地问道。
屋里坐着的，是两个面目可憎的老太婆。其中一人不耐烦地回头看了杜单一眼，带着一种狐疑多事的眼光毫不客气地反问：〃你是她什么人？找她干什么？〃
〃我是她哥哥。〃对于这种丑陋凌厉的探察眼光，杜单觉得不撒谎都对不起她。为了保护墨儿，他报了一个假身份，然后用他惯有的恶狠狠的眼光盯着这老太婆，然后用很痞的动作〃哗啦啦〃翻着人家案前的书本。
老太婆见眼前这人不太好惹，又长得如此凶恶，就像帮会里的古惑崽一般。她赶紧转而用讨好的语气说：〃墨儿因为对职称评定不满意，昨天刚辞职。听说她去日本了，您是她哥哥，您还不知道？
杜单吃了一惊，但他也记得，以前墨儿的确说过很多次她想辞职。
问及原因，墨儿从来都是用她那淡淡忧郁的眼睛看杜单一眼，然后静静笑笑，什么也不说。以前杜单还以为是墨儿是天生林妹妹的性子，无病呻吟罢了，所以也从未在意过。
记得读书时，有个留学进修的日本男孩曾追求过墨儿，还承诺要带墨儿去日本结婚。当时杜单看到江洋醋劲大得要命，整天动不动就在寝室里摔东西，于是他和司徒偷偷使了一点小劲，再加上沈洁音在墨儿耳边说了日本男孩的坏话，才让墨儿没和那日本男孩好上。
但杜单知道，即使墨儿真喜欢那个日本男孩，也不会跟着去日本的，因为她实在是放不下自己喜欢的那些中医古籍。
在日本可不像在国内那样有条件研究中医古籍啊。
不到万不得以，墨儿绝对不会放弃她喜欢的古籍。可以料想，现在墨儿放弃平生所至爱，心里会有多苦！
这孩子就是平日不喜欢心事外露，所有的事情都藏在自己心里，一个人扛着。
〃唉！〃杜单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着苍白死沉的古籍部，杜单心里起了一团无名火。
平日因为担心自己痞有余而斯文难装的个性，会给墨儿添麻烦，所以杜单只能远远站在古籍部外，给墨儿打个电话叫她出来聊。杜单知道墨儿针尖一样的心儿，总是不想让这帮老太婆在背后嚼舌头。
可怜的墨儿因为醉心古代文献，不得不和这些腐朽的老太婆与发黄的古籍孤本做伴。如果杜单早知道墨儿待在这里不开心，他早应该过来拾掇拾掇这些势利的老太婆了。
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杜单恶狼一样立在古籍部中央，白眼珠瞪着那苍老的老太婆，眼中似乎喷出了火，拳头也捏紧了，仿佛马上就要发火一般。
面前这个老太婆显然被吓坏了，忙不迭地解释：〃她哥哥，真不是我们把墨儿气走的。是上面又一次卡住了她的职称申报，连学校都没报上去，就更别提市里了。她申请的课题也转给了医科大学院领导的儿媳妇，我们不过是看热闹的，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是她自己心太小了，要递辞呈的……〃
话音未落，老太婆骤然收声。
老太婆惊恐地看到杜单把一棵带刺的植物连根掐在了自己手里，根本不理会尖锐的刺，狠狠一捏，植物的茎顿时断了。
第19节：第三章 疑案再现（3）
那老太婆吓得立刻收住了诽谤墨儿的言语，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唉，墨儿为了一份心中的喜爱，放弃了太多的东西，身边却是小人丛生。难怪以前总是见到墨儿一副哀怨的样子，但她从不对任何人说一句别人的是非。她一定是哭着离开这里的，杜单升起一股无名火，捩着头，撇着嘴角，呲着牙，怒气冲冲地离开，唬得那老太婆直客气：〃慢走！慢走！有空来呀！〃
出了古籍部，杜单才隐隐听到身后传来老太婆嚼牙根的声音：
〃怎么墨儿那样文静的人儿，竟然有这样一位凶恶的哥哥！真是吓死我了……〃
2
海岸市精神病院位于海滨的一座陡峭的山巅上。这里海风习习，空气新鲜，四面绿树环绕，即使炎热的夏天也很阴凉。这里正是进行精神治疗的好地方。
在路上，江洋分别给沈洁音和司徒打了电话。两人一听说江洋回来了，都欣喜若狂，也愿意协助江洋进行调查。
特别是司徒，他一听到江洋正在赶往精神病院的路上，立刻也开着车向海滨驶来，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老同学。
刘处长自然是不方便进精神病院的，反正随后赶来的司徒也开了车，不用担心江洋回城的问题。所以刘处长在精神病院大门外放下江洋后，便开车掉头离开了。
精神病院有着插有玻璃碎片的高墙，大门紧锁，戒备森严。按了门铃后，有人来开门。江洋拿出一张警局的证件……这张证件是刘处长在几分钟前给他的，伪造的，但却出自警局技术科高手之手，惟妙惟肖，不必担心被人看出。
江洋顺利进入精神病院，却没想到一进来就碰到了熟人。
一个身着制服的警察一看到江洋，就大声叫道：〃江法医，你怎么来了？〃
江洋认出，眼前这位就是前一天夜里守在殓检房外等待失踪女童DNA对比报告的办案警察。他不是侦办智障女童赵傻傻遇害案件的吗？怎么跑到精神病院来了？江洋不禁心生疑窦。
这位警察姓马，叫马灿勇。
马警官主管这桩智障女童赵傻傻失踪事件后，又于昨天得到确认女童死亡的消息，今天从一大早就在那所树人小学里转悠。
这怪异的学校里充斥着一种怪异的气氛。毕竟死了一个学生，按理说师生的脸上还是应该出现一点悲伤的神情，但马警官看到的，却是一种想装却又装不出来的悲伤。
马警官偶尔还会看到几个老师无意中露出解脱般的笑容，稍纵即逝。残忍的人类有着摒弃弱智同类的天性，人类就如同在宇宙中飞驰时刻不能停歇的飞碟，一停，就会坠落。所以累赘般的残障同类，是注定了要被抛弃在黑暗中的。
从理智的角度来考量，马警官认同这种看法。但是，从人性、法律的角度来考量，马警官必须要将这个案子追查到底，不管那些师生看他的眼神有多不友好！
杀人者，必须偿命！
但是，谁又会杀害那个名叫赵傻傻的智障女童？
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班长？不能忍耐的同班同学？愤怒的家长？因学校质量下降而导致被他校看不起的同校同学？常被疯子妈妈黄哄哄摔鼻涕到身上的看门阿伯？
那些想掩藏都掩藏不住的暗喜面庞，实在是为各自的嫌疑添加了重重的一笔。
面对着天真的孩子，马警官实在不忍心怀疑他们。
还有另一种可能性，说不定是一大帮人一起杀死了赵傻傻？毕竟有太多人想让赵傻傻离开这所学校，离得越远越好。
马警官来到校长办公室，校长头痛地看着上门的警官。校长已经婉言轰过几次了，但是满脸带笑的马警官总是一次又一次登门。
第20节：第三章 疑案再现（4）
马警官不禁暗暗猜度，如果学校里的教师都是同犯，应该是统一了口径的。所有人都一个腔调地回答问题，见了警察能躲就躲，如同见了瘟神一般。呵，真是防火防盗防警察吗？
只是马警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