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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接了那个位子,相对也会减少飞行的时间对吧?」
「嗯,是的。虽然不是完全没机会,但的确没有当飞行员的时候多。」
「这样有点……」我面有难色。「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无法驾驶飞机的那一天。」
「嗯,妳说的话我并不意外。每位飞行员的心情都跟妳一样。不过,请妳仔细想想,我告诉妳的事关更长远的未来。妳知道一位飞行员平均的服役年限有多久?」
「五年左右吗?」
「以我们公司来看,是两年八个月,」甲斐注视着我。「我想妳应该明白这不包括不想飞而离职的人。无论再怎么保持优秀成果的飞行员,最终还是无法挽留。为什么呢?据分析指出,原因出在无法持续集中力。然而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
「现在我还不知道。」
「嗯,也是……现在还不得而知,也无法预测,因为未来还很遥远……我认为要让一位飞行员引退,最好的方法是要他长时间和飞机为伍。优秀的才能和技巧必须传递给后进不是吗?就算不会消耗,最后也会遭到替换,那不就和消耗殆尽没有两样?」
「我该怎么做呢?你们又期待我能下什么判断?」
「不懂没关系,心不在焉也不要紧,我只希望妳先有心理准备,随时把将来那样的立场常常放在心上。我认为这么做非常重要。你们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对吗?」
「嗯,没想过。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样会更进步,身手更利落。」
「生理上或许的确如此,但你不觉得children就和字面的意义一样,是个孩子?你们没想过要争取属于自己的人权吗?」
「人权?」
「我在这个领域待了很久,应该比一般人更了解你们喔……」
甲斐露出母亲似的笑容。这样的母亲上哪儿去找啊。那并不是我的母亲。
「我不勉强妳立刻给我回复,只要在脑中空出一个角落放着,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告诉我就好。」
「是,我明白了。」总之先点头再说。
她离开座位,我也跟着起身敬礼。她向我伸出手。又是握手。甲斐的手掌比我大,是一双大人的干瘪的手。
6
隔天下午,Teacher、我,加上比嘉泽和栗田一共四人升空值勤。
起飞时已过了下午三点。该次任务为西南西海岸侦察。但一般的侦察工作很少会出动四架战机。
在座舱里我想起昨晚的事。比嘉泽跑来我的房间喝茶,话题围绕着散香打转。我发现自己在对话的当下不自然到了极点,像一具用丝线控制的人偶,思绪偶尔会飘到自己身上。
心不在焉大概是因为中午和甲斐的面谈,也可能是前天晚上在照明灯下和比嘉泽的话题有关。总觉得和两个人握了手之后,自己也变得怪里怪气。
不过,我就是这样莫名地确信着至少和比嘉泽提起Teacher的时候,气氛比之前好得太多……对大家面言,其实就是对于比嘉泽、我,甚至Teacher而言,都是好现象。
「真希望我的散香能尽快改装完成。」比嘉泽说。
她说的没错。
只要飞过一次,她绝对能体会散香真正的惊人之处。聊天的时候,控制操纵杆的手竞忍不住忽然动了起来。我想要滚转。散香正是那么一架难以应付其不稳定、随时以惊人速度倾倒的机种。
由Teacher的翠芽打头阵,左右两翼是比嘉泽和栗田的散香,我殿后飞在他们之上。
在抵达目标前十公里的位置,遭遇敌机群。
我们的任务是地面侦察,并没有去到非常高的上空;意识到的时候,敌机几乎在我们上方。
「几架?」Teacher问。
「五架吗?」栗田的声音。
「不对,有六架。」我回答。
「对方朝这边来了。」比嘉泽说。
「往北前进,」Teacher作出指示。「飞行两公里后各自解散。集合地点在两公里处的上空。」
「收到。」
「收到。」
「收到。」
「通信结束。」
逃命也是精彩的场景,不过那样的高度差肯定会被敌军追上。燃料仍绰绰有余,况且,我们自信满满。
维持相同队形转弯向北,并渐渐拉抬高度。下方是云层,有时见得到几座山顶。只要不是海面上都好。
一面飞行,一面注意后方状况。
果然有六架,而且全是双引擎战斗机。
Teacher摆动着机翼,准备右转。
栗田继续直飞。
比嘉泽往左。
我则稍微加大上升角度,伺机而动。
事先确定后方六架战机的路线。
内心祈祷着过来两架。
确认油料仪表和襟翼的动作,稍稍系紧安全带。准备倾斜向上攀升。
后方来了一架。
右转。
我看见两架战机朝Teacher飞去。可怜你们了。
向左翻转,拉升降舵。
先让对方以为我并不灵光,等到中途予以还击,再巧妙闪避。
对手逆向转弯。驾驶的战机是不会失速的机型。
双螺旋桨和双引擎的搭载马力十足,但机体也会增加重量,尤其是翻转等动作的时候最能一目了然。我猜测对方如果刚开始的攻击没有得逞,会选择拉开距离应变。莫非他不知道散香的轻巧?我开的可不是普通的散香。
右手边突然传来爆破声。
风压让机身振动不已,座舱罩嘎嘎作响。
回头看过去,白烟和黑烟交缠。
是地对空飞弹。
「喂,拜托。」我碎念着。
到底是哪边的人?
不分敌我先攻击再说吗?简直疯了!
接着另一枚飞弹在更高处爆发。
搞什么?真不敢相信。
当下只觉得是某个有钱人,警告我们别在他的领空撒野。
担心也无济于事。
我可不想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久待,得赶快收拾收拾。
敌机还在后方盘旋,转了好大一个弯之后倾斜突进。过时的把戏。
故意让他看见我朝右飞,然后左切,再来右切。
前推油门。
放襟翼。
和对手错身而过。
油门全开。
上升。
翻转观察周边情况。
每架飞机看起来愈来愈渺小,但没有一架停下来。
浓烟没继续飘上来。
除了Teacher要应付两架敌机,还有谁呢……总之先解决这里。再飞过来的话,我不会手下留情。
一边攀升,一边直线飞行。后方果然有敌机来袭。
跟先前的高度差不同。
这次我要先右切,然后上升。
对方应该也会跟着上来。
几乎是垂直上升。
翻转,停止,再翻转。
撑住身体,往后方确认。
上来吧!
慢慢恢复水平,从背面进入。
一般而言,这时候会切换辅助翼吧。
放襟翼。
拉升降舵。
机体快速翻转。
没有失速。
敌机在前方慌慌张张翻转。
太晚了。
进入射程。
攻击。
机头一阵闪光。
敌机向左坠落,机身右侧冒出黑烟。
回旋。
座舱罩似乎也受到波及。
挡风玻璃瞬间染上血红。
成功歼灭一架敌机。
翻转,背面俯冲。
左右摇晃机体,确认四周状况。
面向右手边。
确定该战机是散香,更前方是双引擎敌机。
那会是谁?栗田吗?
我转弯,那边就交给他吧!
倾斜机身,维持高度。
非常远的下方窜着黑烟。
会待在低空与敌方缠斗的绝对是Teacher没错。翠芽属空冷式引擎,特点是善于在低空活动。我看不清机体的样子。
总之先飞过去看看。
引擎平稳地运转着。
确认仪表。
右下方上来一架飞机,并不是散香。
是双引擎的敌机,随后又跟着一架。
后方那架是散香。会是比嘉泽吗?
推进引擎,右切下降。
某一方展开攻击。
一架战机向上爬升。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向左翻转。
侧面确认对手位置,油门全开。
切换方向舵。
敌机加速迎面而来。对方再次开火,千钧一发之际,我紧急下降逃逸。
躲过了。
幸好幸好。
这架敌机转而冲向比嘉泽。
本来的目标应该是她。
好,等着瞧吧!
向右转弯,抛弃副油箱,收襟翼,全速前进。
引擎发出轰隆隆的运转声。
敌机攀升后转弯。
比嘉泽钻入云层。
看不清楚敌机的路线。
我讨厌视线不良的地方。
回旋着上升,决定锁定上头的家伙。
敌机倾斜航行。
我上推油门。操作方向舵,微微倾斜机体确认,再立刻恢复水平。
下方还有一架,无法认清是散香或双引擎敌机。
引擎一度喘了口气。
看着仪表上的油压。
慢慢前推油门。
我的速度没对方快。不过,当速度愈快,离心力也愈大。轻轻拉抬升降舵,需要不少力气。身体疼痛起来。
倾斜角度骤升。
机翼几乎垂直。
拉升降舵。
呼吸困难。
再继续拉抬。
钻入内侧。
现在那家伙能从外侧逃脱。我的散香尾随其后。
进入射程,但我没有动作。
对方企图往左右两方逃逸。
翻转速度太慢。
再度拉近和敌机的距离。
永别了!
攻击。
脱离。
翻转向下。
一架战机飞了上来,是散香。
没见到另一架散香。
被我攻下的战机喷出火花,急速下坠。
维持一阵子的直线飞行,终于忍不住开始横滚。像比目鱼一样翩翩下降。
上来的是比嘉泽。
确认上方。
增加高度。
时而翻转观察下方。
没看见任何飞行体。
结束了吗?
我攻下了两架、Teacher两架,栗田和比嘉泽各一架。六架全数坠毁,我们获胜了吗?
「Boomerang,你还在吗?」Teacher的声音钻入耳中。
「Teacher,我这里的战果是两架,目前待机中。」我的声音掩不住雀跃之情。
「我这里也是两架。损失呢?」
「没有损失。」我回答。
「这里是Christmas(圣诞节)。B5。佛罗里达下雨了。」比嘉泽的声音。
Christmas是她的代号。一下子搞不清楚B5的意思,别过头看着贴在机舱里的代码表,原来是「部分遭到射击」。至于佛罗里达下雨是要求紧急迫降。
我听完吓了一跳,往比嘉泽的散香飞去。那架散香维持水平飞行,看来并无大碍。
接近一看,发现机身前半部以及主翼有着遭到攻击后的痕迹。
「Boomerang,请在X坐标二·三一、Y坐标〇·五七降落。这里是C77。」
Teacher指示的是离我们最近的一座基地,而Teacher和栗田似乎要飞回原基地。大概是之前抛弃了副油箱,没办法再绕圈子。
我急忙摊开地图确认。
「Christmas,把频率转成Z8。」
「收到。」比嘉泽回答。
我们将无线电的频道改成目的地所使用的频率。
飞近比嘉泽的散香,探头看向座舱罩。
她也看了过来,并对我挥挥手。应该不要紧。
手指向下示意,我降低高度。
她随后跟上。
她会是在哪里遭到攻击的呢?恐怕油压正一点一点下降,燃料也是。希望能再撑一会儿,我心想。
我们沉入云层中。
7
地面上的天气不坏。
前方的云朵呈橘红色。
云层下方是漆黑的森林。
飞行了二十分钟左右,进入安全领空。联络上该基地,也取得确切坐标。天候风向皆良好,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分钟。
「哪边受损了?」无线电使用限制解除,我将功率调至最低,提出我的疑问。
沉默了一阵没有响应,可能还在调整频率。
「敌机从后方攻击,造成主翼和机身部分损毁,」耳机传来比嘉泽的声音。「啊,我到底是怎么了,」听见她在咋舌。「发生这么严重的失误,真是糗大了。」
「操纵装置呢?」
「襟翼只有一边能动,没办法用。还有,嗯,我也不知道。油压还好,应该没事吧。」
「别担心,别担心,」我说。「现在用不到襟翼,何况机身没有外挂飞弹。试着滑行降落看看。」
「会不会滑出跑道啊?」
「跟妳说不要紧了嘛。」
飞机持续降低高度,目前还没看见跑道,倒是在稍远的地方有座小城镇。车辆穿梭在道路之间,生活在地上的人们一定以为我们在玩耍吧。或许真是这样没错。
我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比嘉泽的散香。 。
机舱罩反射出橘红色的夕阳。
主翼往两侧弯曲,状似鸟儿的翅膀。
好美的机身。
「草薙,还要……多久才到?」
她突然改叫我的名字,我吃了一惊。
「还要一下子。」
「呃……我快不行了。」
「什么?」
稍微驶向前头,飞到她的旁边。
座舱罩折射着阳光,没办法看进去。
「妳怎么了?什么不行了?」
我试图绕到另一边,没想到比嘉泽的散香左倾往下。
「喂!妳在做什么?不是那边。」
她并没有飞上来。
我看着前面确认方位,看见跑道上小小的指示灯。
大概还有两三公里。
高度五百公尺。
「Christmas!Christmas!」
我倾斜机翼下降,追赶她的飞机。
「怎么回事?」
没有反应。
离地不到三百公尺,已经进入危险高度。
「mayday、mayday,」我提高无线电功率。「这里是Boomerang,距跑道两公里处,另外一架飞机正在迫降。」
「收到,看见你们了。Christmas怎么回事?」
又降低了高度。底下是一整片田野,其中分布若干窄小田埂,还有几栋白色房子。
我飞到她的身旁。
「比嘉泽!」我大喊。
比嘉泽的散香慢慢向地面逼近,而且是倾斜下降。
「拉升降舵!快往上飞啊!」
散香被地面吸了过去。
主翼首先接触地面,随后跟着旋转。
机头撞到地面,又是一阵旋转。
机翼折损。
短短几秒之间,那架散香已经在我后方。
我低空转弯。
「比嘉泽!妳听见了没?」
坠机的地点扬起阵阵灰尘。
机体陷进土里。
没有冒出黑烟。
「坠到地面来了,」我向塔台报告。「快点派人过来!」
「收到,已经派人前往搭救。」
「目前状况差强人意,」我说:「机体没有燃烧,着陆地面还算松软。不过,还是请你们快点过来!」
「Boomerang,妳要降落吗?」
「确认过迫降位置了吗?」
「确认中。Boomerang,确定要降落吗?」
「是的。」
「进入着陆状态。」
我在失速坠毁田野里的散香上空转了一个弯,朝基地方向飞去。
8
飞入跑道,滑行至待机区,一台吉普车开了过来。我打开座舱罩,熄了引擎并紧急煞车。迅速解开安全带,爬出机外,从主翼上一跃而下。
驾驶吉普车的是一名身穿肮脏连身工作服的眼镜男。我跳上副驾驶座,吉普车继续行驶。
坐在车上看着一旁的跑道,经过几个低矮屋檐的停机棚。我第一次来到这座基地。不知道他们有几架战斗机。上头规定不准提及类似的问题,我只有闭嘴。
驾驶座上的男人也没作声。这时候我倒还庆幸没人开口对我说话。当然,待在这世上愈久,感触也就愈多,无论对谁都沉默寡言。
跑道前端有条渠道,跨过上面的小桥继续前行。开了一段草原,终于来到栅栏前。那里停着三辆车,还有卡车。守卫为我们开了门。吉普车加速前进横过笔直的田埂。周围有间小小民家。太阳西沉,却还不到点灯的地步。不过一旁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远处有条大路,大型车辆不时穿梭其中。那是我在空中看见的道路。路旁有几栋房舍,挂在上头的招牌闪烁着光芒。吉普车行经的道路两旁尽是田野。穿过了几条小渠道和闸门。没看见有人下田工作,或许收割时节早巳结束。
吉普车继续奔驰,开了不少路,却仍见不到坠机地点。
我的情绪已经平复,也做了最坏的打算。确认现场后将返回跑道,得在今晚以前回去基地,向合田和Teacher报告不可。
我决定不去想比嘉泽的情况,脑中却浮现昨晚她的样子。比起我对她的第一印象更加坦率、认真,而且很有才华。为什么我会有那些既定的评价呢?连自己也感到奇怪。
总算看见不远处的事故现场。
路上至少停了五辆车。黄色的车灯忽灭忽明。这里大约聚集三十余人。对向车道旁也停着车,大概是民众看见有东西从天上掉下来。
飞机残骸散布在田野凹陷处,机头就在眼前,主翼和引擎则躺在稍远的地方。几个重要部位有一半以上埋进土里;表面被喷上一层灭火粉末,看起来就是白色。除了这块范围较低洼,之外的土地呈隆起状态。
站在地面上目击比从空中往下观看还惨不忍睹。这架散香再也不能接受改造,就这样直接报废。
吉普车一停下来,我快速飞身跳下车,奔跑在小路上。
下到凹陷处,踏在松软的泥土中。
小路上站着大批观望人群。
靠近飞机的至少有十个人。
我搜索着比嘉泽的身影。她已经被人抬上担架,绑带牢牢固定住她的身体。她动也不动,水蓝色方巾盖住她的脸。
我看见她其中一只手。
焦黑的手。
我掀起方巾,看着她的脸。
灭火器的白色粉末沾上她的头发。
好像睡着了一样。
我不禁叹息。
有个男人走上前。他是现场唯一穿着制服的人。我起身向他敬礼。
「敝姓草薙。」
「我知道。我是本田。」
「很遗憾。」
「她并不是坠机而死。」他态度坚定地说。
如果比嘉泽死在空中,我会比较开心。
覆上蓝色方巾。
「能撑到返航已经非常值得敬佩。」本田低语。
「是。」我点头。
真的很了不起。
受了伤也没有告诉我,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