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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以为牠就要和地面撞个正着,又展开双翅,抬起身体,接着利用速度水平滑翔。最后,一瞬间消失在草丛里。
才一眨眼的时间,连声音也没听见。
下个瞬间,鸟儿快速挥动翅膀,好整以暇地飞到空中。牠的姿态看起来有些吃力,两只脚抓着好大一只猎物。似乎不打算高空飞行,牠低空飞向河川的另一侧。
「好厉害。」我说。这句话的确发自内心。我不喜欢会动的东西,所以平常没仔细看过,但今天这么一看,心想可以成为工作时的参考。
「坠落的时候还是重的好,」他说着站起身。「攻击的一方没必要轻巧。所谓灵敏,那是想逃走时才需要的能力。」
他的嘴角上扬,好像在微笑。
我也跟着站起来。
他等也不等,直接爬上堤防。
我又往河川的方向看去,已不见鸟儿的身影。
1、一种操纵力的小翼片,安装在升降舵、方向舵以及辅助翼的后缘。
第二话 筋斗
拥有能完全撑开的薄膜双翼,赋予蝙蝠达成飞翔的天命。为抓住四处逃窜的夜行性动物,除身体须十分灵敏,还得拥有任意变换方向和自由自在的飞行能力。因此蝙蝠时而倒立,时而倾斜,并具备各种姿势以捕获猎物。然而,通过空气、以羽毛构成的翅膀想要做出蝙蝠的动作,简直异想天开。
——李奥纳多·达文西
1
大约一个月之后,机型A2的散香运抵基地。在这之前,我驾驶翠芽执行了六次任务,但一次也没遇到敌人;六次里面有四次跟Teacher一起,原本想趁机多多学习,可惜好机会并没有降临。
不过,后来在地面上我跟他有了几次交谈。他跟我的飞机同在一个停机棚,打照面的次数也多。而且吃惊的是,他破格让笹仓负责他的飞机。
究竟是怎样的机缘,我不得而知。
笹仓大大地上紧发条,令我不禁担心他该不会撇下我的飞机不管。
话说回来,至今我从未对翠芽恋恋不舍,何况心里老想着过不久散香就快来了,尽管觉得可惜,但也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只有尽量在出任务的时候不让翠芽受到伤害,每一次的飞行都要小心谨慎。
通常飞了几次之后,会请技师调整飞机状况以符合自己的操纵习惯,虽然大可拜托笹仓帮我好好改造一番,但这次我忍住了。
对我来说,翠芽的机舱稍嫌大了点;躺在这么宽敞的棺材里,没办法死得安宁。这家伙的机头搭载着大到有点愚蠢的引擎,所以机体看起来很笨重。跟翠芽比起来,散香真的小巧多了。这两架战斗机好比钝器和尖刀,完全是不一样的武器。
但无论如何我必须承认,几次驾驶翠芽下来的经验都非常愉快;特殊的机械装置,爬升的时候十分稳定,螺旋桨的风速受舵面影响,从失速到恢复控制为止的误差时间也极短,这点对于一对一缠斗十分有利,飞行幅度也跟着增加。
但是我的直觉强烈地告诉我那已是翠芽的极限,开过就知道引擎跟机身几乎接近硬撑的地步。从引擎不时传来的振动,加上主翼切穿风的声音不够从容就一清二楚,整个机体像穿上笨重的铠甲,还挥舞着重死人不偿命的剑。这样下去根本不能再配载任何装备,翠芽终将精疲力竭。
与其说散香是翠芽之流的进化版,或许称之为稍微偏离初衷的崭新机种也不为过。Teacher曾经参加过开发散香的试飞行动,他到底给了什么意见呢?我真的很好奇。
至少我能肯定散香拥有每个飞行员都殷切企盼的舒适感。
即便作梦,我多半梦见自己开着飞机,而且事后回想起来,绝大部分是待在散香的机舱里。
也不是多好玩的梦。现实比梦境还要有趣刺激多了。梦里的我总是遇到困难,每次的场景绝对是飞机突然动不了。事实上,至今我还没遇到那么要人命的情况。我告诉自己作恶梦可以消灾解祸。直到现在,我一直抱持这样的想法。
合田告知我散香将于隔天下午抵达的那个晚上,我兴奋地要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跑到停机棚找笹仓,结果他正在机棚门口组装摩托车。那台快变成老古董的东西是我让给他的,要他自己好好整理一下。才没几天,之前看起来快要支解的机车,现在居然有个样子出来,令我颇为吃惊。
「干嘛那么开心?」笹仓看着我说。
「明天散香要来。」
「是喔,那很好啊。我还蛮想看的,」他把螺丝起子放回工具箱。「最想看的是可二段切换的进气系统。散香哪来空间摆那种玩意儿呀?」
「不就是再改良成小一点吗?说不定施了什么法术。」
刚才说话的时候没注意,我这才发现笹仓没穿着工作服,而是一件短皮衣。看上去比平常帅气许多,对他来说是偶尔为之的穿衣风格。
「现在要去哪里?」我问。
「嗯,打算骑出去看看。」
「唔?骑这台喔?」我看着机车。
「要不然还有哪台。」
「骑到哪里?」
「没多远,到城里吧。」
「城里是哪里?离基地多远?」
「你没去过?」笹仓目瞪口呆。
「没有。」我摇摇头。
「喔。那,要跟吗?」
「咦?怎么跟?」
「这又不是战斗机,可以坐两个人啦。」
「骗人。」我笑着。
「真的啦。妳看,这不是座位吗?」笹仓轻拍机车后座。「双座摩托车。」
听他这么说,我想起来曾看过两个人骑一台机车的照片。可是,照片里的机车看起来气派多了。
「城里有什么?」
「没什么耶。就喝个咖啡,吃块咸派,然后再回来。」
时间是晚上六点半。我还没吃晚餐。再不去餐厅露个脸,我看又有人要来找我了。
「我要去。」我说。
「咦?」笹仓的眼睛瞪的老大。脸上写满「妳在开玩笑吧」的表情。
「是你先问我的耶。」
「呃,那个……我看妳是迫于情势吧。」
「我想骑。」
「咦?妳骑过机车吗?」
「速克达的话,有。」
「不行。」笹仓摇头拒绝。
「比开飞机简单吧。」
「不行。」
「好,我坐后面。」我拍着后座。
2
脑中突然浮现餐厅那个煮饭阿姨的嘴脸时,我人已经远远离开基地一公里以上,在森林中驰骋。一路上没什么特别,就是路很直,天色很暗,只有负责照路的车头灯亮着。我坐在笹仓后面,起初觉得还不错,后来愈来愈冷。
「怎么样?」笹仓大声问。
「好冷!」我回答。
笹仓放慢速度,把车子停在路边。
我们被森林包围。
再往前好像有块光秃的地,但可见范围内没有任何店家,连一台车子也没经过。整个气氛好像随时有狼出没。我开始后悔为什么出门前没把枪带着。
「怎样?」笹仓问我。
「我想下来一下。」
我下了车。如果不这样的话,笹仓也下不来。他踹下脚架。运转的引擎还发着低沉且不规则的声音。
他拉开皮衣的拉链。才猜想他想做什么,只见他已脱下外套,往我的方向丢过来,
我急忙接住。
我不懂他的意思,偏着头看他。
「穿上吧。」笹仓说完,再度握住把手,跨上机车。
「为什么给我穿?我没关系啦,」我笑着说:「还没那么冷。」
笹仓不发一语,发动引擎。
「喂,你这样子该不会是喜欢我吧?」我靠近他。「你应该很了解我的对吧?不要这样。」
笹仓瞪了我一眼。
「妳是个飞行员,要是感冒了,对我们技师反而有利。我纯粹以工程学的观点,告诉妳这么做安不安全。」
我考虑了三秒,默默套上皮衣,然后坐上后座。
「OK,走喽。」笹仓叫着。油门一催,机车开始前行,不一会儿就开始加速。
其实也没多快。引擎好像没什么力,排档的状况也不好。我有点担心回不回得来。不过穿上外套以后,倒是不冷了。
穿过森林,接着是一片草原,再之后则骑在堤防上。附近暗得可以,不过就快接近铁桥,看过去点点光明。
桥的另一头霓虹闪烁,我的心里冒出「热闹」两个字。但是等真正过了桥,周边也只有三间房子,其它什么也没有。再过去一点还有一间,但看起来像仓库或废墟之类的建筑。
「那栋是什么?」
「车站。」
「车站?」
既然有车站,表示附近有铁路喽。可是也没见到类似的东西。光线还在远处,近物怎么看都只有黑影。
眼前三间房子,左边是一小间加油站,屋里灯还亮着,外头的空地停了一台红色卡车。右手边看来是家商店,不过大门紧闭,招牌灯也没亮,仅靠门口站着的电线杆散发的灯光照出个样子。我不知道那家店卖什么东西,但一定是那种标榜要什么有什么,结果却什么鬼也没有的商店。第三间离路边较远,是一栋平房,坪数是三间里面最大的;招牌上的店名亮着橘色霓虹灯,好像叫做「light on」,后半部看不清楚。
店门口的空地停着三台车。笹仓把车停在门口。
「这就是城里?」我问。
「不,还在外围。」
「我想也是。大家平常都往哪边跑?」
「大家?」
「药田他们。」
「我哪知道?」笹仓摇摇头。「我对这儿也没多熟好不好。」
店里播着沉重的音乐,光是这样我已觉得被油腻感包围。一进去的门口摆着一台复古的投币式点唱机,声音大概是从这台机器里跑出来的没错。
说不定这台东西老早就坏了。
室内大约有十来张桌子,靠里面的餐桌有人坐。吧台连个人影也没有。笹仓往吧台走,我看完那台点唱机后,也跟了上去。
不知道从哪走出来的白发胖老人,其中一只眼睛动也不动。我跟笹仓各自点了咖啡跟咸派。
「要浓一点吗?」店员歪着头向我们确认。或许对于没有点酒感到好奇。
「浓一点好。」笹仓说。
「妳也是吗?」
我点点头。
店里的咖啡并不是现煮。店员拿出白色瓷杯放在吧台,接着注满咖啡。老人充满皱纹的双手搁在我们面前。
「你们怎么来的?不是一般的引擎声。」他问笹仓。
「骑机车。」
「机车?两个人一起?」他斜眼看着我。
这时候,我意识到身上那件夹克,想赶快还给笹仓。不过现在室内又不冷,何况在别人面前做出这种事,笹仓还可能会错意,所以我立刻打消了念头。老人依然盯着我不放,大概觉得稀奇吧。我很想催他赶快去烤咸派。
「她是飞行员。」笹仓说。
「唔,那么厉害,」老人睁大眼睛。「要飞的时候果然不能喝醉吧?」
我闷笑了一声点头。
笹仓凑进我的耳边。
「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离开。」他这么说。
我摇摇头。
咖啡好苦,丝毫没有咖啡的香气,只是一杯苦涩的饮料。即使如此,我并不觉得难喝,还蛮刺激的。
「之前怎么会想过来这里?」我问。笹仓看起来不像第一次进来。
「只跟其它的技师开车来过一次,那时候Teacher也在。」
「咦?跟你们一起?」
「不是,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最里头的位子了。」笹仓指指吧台底。
「他怎么来的?也是骑机车吗?」
「我怎么知道?」笹仓摇摇头。「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女的,大概是女人的车吧。」
「唔,什么样的女人?」
「什么样喔……」笹仓一脸嫌恶。
「年轻吗?」
「啊,原来是这意思啊。呃,算吧,」笹仓扬起嘴角。「妆化得很浓,穿了件迷你裙。至少……」
至少不是飞行员,笹仓大概会说这句。他似乎发觉说了不该说的,没说出口的话被他用一口咖啡含混过去。
好不容易咸派才上桌。我马上伸手上前,结果太烫拿不起来,只好就着盘子吃。这种吃法肯定违反礼节,不过这家店看来也不需要有那么高尚的设限。
这是什么派啊?又烫又吃不出味道;胡椒味很重,应该算好吃,不然就是我没尝过的口味。
话说回来,没必要大老远跑来吃这种东西吧!但我的工作不也都是刻意飞到几百公里完成任务,所以我没有资格抱怨。
我有点在意Teacher来过这里的事,不时回头往店门口看,总觉得他好像会出现。真的进来的话该怎么办?妤想跟他坐同一桌,然后聊个没完。不过,假如他身边有女伴,那就没望了。
他会不会偶尔跟女伴在这里见面,或只是偶尔到店里坐坐?
店内陆陆续续增加了四位客人。自动点唱机接着又放了别的曲子,乌云罩顶的气氛更加油腻不堪。
我没有把咸派吃光,但不是因为难吃。关于这点,我非常慎重地跟笹仓解释过了。
3
「要回去了吗?」笹仓说。什么脸啊,好像刚洗好的衣服被撑开一样。
「我没差。」我回答。时间才八点。
「反正还有明天嘛。」
「一直都有明天啊。」
笹仓起身掏出裤子后口袋的皮夹付了帐。我问了价钱,从口袋拿出一半的钱。离开后我才把钱交给他,他默默地放进胸前口袋。可是,那里并没有口袋。
「啊,对喔。」笹仓指着我。
他的夹克还穿在我身上。
我拿过钱,帮他放进夹克口袋。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说。
「怎样?」笹仓呆着脸回头看我,我就是喜欢这么没有防备的他。
「回程让我骑。」
笹仓啧了一声,面有难色,完全在我预料之内。
「我会慢慢骑的。」
「妳要载我喔?」
「嗯,一定要的吧。」
「真受不了妳。」他故意叹了好大一口气。
最后他还是把钥匙丢给了我,我单手接住并回他一个微笑。真难得我会直接表达内心的喜悦。这趟总算值得。
接下来一分钟左右,笹仓临时帮我恶补——这里是油门,这里是离合器,这里是排档,还有他非常洋洋得意的煞车。
可是,应该不只这些吧。
仪表板上只有两种数值。
我跨上机车,发动引擎。启动装置发出一声惨叫后,机车腹部持续一阵不规则的爆音。一没注意,老人已经在门口探头探脑。他不知道在笑什么,开心的表情简直像拿到通往天国的门票。
笹仓坐上后座。
「走啰。」我说。
「给我慢慢骑。」
「抓好。」我大喊。
放掉离合器,催动油门。
机车瞬间往前。就这样回到路上,往铁桥方向前进。
排档好像有两段。
我开心地大叫,非常怪腔怪调。
我笑着,可是不懂在大吼大叫什么。一定不是特定的语言吧!这种程度的兴奋,在空中极其普通;机舱里怎么放声笑闹都无所谓,可是在地面上就难了。怎么会这样呢?搞不好是第一次如此开怀。
如果后座没有笹仓,我会叫得更大声;如果喝的不是咖啡而是酒,我会笑得更开心。现在这样子不好也不坏……
传递至身体的振动,迎面而来的风压,真的棒呆了。跟来的时候差太多,以后我绝对不要坐在后座。
奔驰在笔直的堤防,中途下坡往草原去。引擎的律动偶有不同,但并没有罢工。
在地面上,我可以不用注意后面。
没有人会攻击过来。
不过,我得专心看着前面的路。一不小心,很容易骑进草堆里。地面到处是草丛,非常碍事。
我想起小时候常玩的游戏。游戏里,路上有很多东西,你得要避开不能踩的,踩住可以踩的。实际上,地面危险的东西并不多。
我们回到了森林。一路顺畅,我全身发冷,不过眼看基地就快到了。后座的笹仓没开口,一定也觉得很冷,而且引擎十分嘈杂,没办法交谈。
突然有东西掉在前面。
「那是什么?」我大喊。
引擎声大概遮去了我的声音,笹仓似乎没听见。我握紧煞车避开坠落物,没想到后轮打滑,机车整个失去平衡,偏离路中央冲向路肩,骑上人行道。
速度虽然减缓,轮胎却因为撞击而回弹,眼看就要人仰马翻。
我整个人弹了出去,倒进草丛。从事情发生到结束不过才短短几秒,我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要是在飞机上,就算坠落也有时间差。太过接近地面令人手足失措。
「喂!没事吧?」笹仓大喊。
机车倒在三公尺远的地方空转着。我的头旁边就是草堆。不觉得身体有哪里痛,好像没受伤。夜晚的天空此刻在眼前开展,眺望的当下,笹仓探头过来。
「草薙,没受伤吧?」
我给了笹仓一个微笑。他吓得脸色发白。
「没事,没事啦。」
我抓住他伸出的手站起来,第一件事是确定机车的状况。草丛里透出白色车灯,车子已经熄火,车缸有些变形。
「唉,倒的方向还不赖吧?」我说。
笹仓往路上看。附近没有路灯,十分昏暗。
「嗯,好像有东西。」我走了过去。
有人倒在路中央。
笹仓跑上前。是一个仰躺的女人。
「谁呀?还活着吗?」笹仓站在我身后问。
他把女人抱了起来,发现这女的满身酒味,还喃喃自语。
「好像睡着了,」我说:「好险没碾到人。」
「怪事,为什么会躺在这里?」笹仓碎念着。
我推着机车回基地。笹仓将女人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半扶半拖地走,看来比推机车还麻烦。行政大楼已熄了灯,也不知道合田人在哪里。基地一片死寂,好像大部分的人都外出了。
到了门口,我们先跟门房报备,顺便询问该带到医务室好还是叫救护车来。门口离医务室并不近,而且女人也只是喝醉了,应该没事。我跟笹仓带着她往停机棚的方向去。
停机棚前有张长椅,笹仓让她坐在椅子上,然后跑去装水;我把机车推回机车库里又走了出来。
女人已经没在睡了,端坐座位上。一身看似黑色的洋装,裙摆约在膝盖上方,此外还套了件薄薄的对襟毛衣。一头长发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不过似乎有点白。我站在她面前,她看着我。
「还好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