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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楠和郝平被小菊芳逗乐了。
郝平：“小菊芳，你母亲呢？”
小菊芳叹气，神色黯然：“我就没有见过她，做梦时梦到过，可长的什么样子，醒来就记不清了。”
张楠和郝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显然感怀小菊芳的身世。
小菊芳看了一眼黑豹：“黑豹，你娘呢？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五岁时，被地主家逼得上了吊。”
说完，黑豹将一大块糕团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眼睛里隐约闪动着什么。
小菊芳叹气：“你们都比我幸福，至少都还见过亲娘的样子……”
牢房里安静下来。张楠四人各自坐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心事。
第六章 策划越狱（1）
背狱规的时间到了，犯人们被集合在操场上。
“三天时限已到，想必大家已经将新狱规倒背如流，是不是这样啊？”威廉问道。
犯人队伍中没有响应，威廉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走到小菊芳的身边停下。小菊芳紧张地双腿颤抖。威廉走出队伍重新站在青石上。
“修爷，德高望重，请上来，给众兄弟做个示范。”威廉突然说道。
犯人队伍中响起一片惊呼声，修爷更是震惊不已，良久之后，才缓缓地走出队伍，站在青石下面。
威廉依旧皮笑肉不笑：“修爷，可以开始了。”
修爷嘴角抽搐：“威……威廉警官，年纪大……大了，记……记……记不住东西了。”
犯人队伍中，四海帮的犯人眉头紧锁，斧头帮的犯人幸灾乐祸，阿炳等犯人的脸上也流露出高兴的神色。威廉点点头，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情有可原，修爷确实上了些年纪。这样，如果有谁肯替修爷背诵狱规，修爷就可以回到队伍中休息。”
阿贵目光在四海帮犯人的脸上移动，四海帮犯人无不低下脑袋不敢做声。最终阿贵重重地叹气，无奈地低下脑袋。
张楠冷静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忽然举起手来。
“报告警官，我替修爷背诵。”
犯人队伍中再次发出惊呼声，众犯人脸上都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威廉同样感到吃惊，但却佯装镇静。威廉挥动警棍示意修爷归队，而后又挥动警棍示意张楠出列。
张楠站在青石下面。
“7632，你肯替修爷背诵狱规？”
张楠点点头：“是。”
“那好，开始吧。”
“威廉警官，我想先和你私下说几句话。”
“你要说什么？”
张楠用眼神示意威廉到他身边来，他们的对话显然不要让旁人听到。
威廉迟疑一下，但还是走下青石站在张楠身边。
“有话快说。”
“那狗屁狱规我一句都不会背。”
威廉震怒：“你说什么？”
“那狗屁狱规我一句都不会背。”
“7632，我看你皮肉发痒自讨苦吃。”
“我看自找苦吃的是你。”
威廉听出张楠话中有话：“你究竟要和我说什么？”
张楠：“我劝威廉警官及时收手，这些狱规是你私自制定的，没有得到公共租界警务处的批准，并且与警务处制定的狱规相违背。按照警务处的条例，你将受到重罚。”
“你在要挟我。”
“不是要挟，是在向你说明这件事情的严重后果。”
“你还想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张楠脸上露出坏笑：“我倒想明天就出去，可租界监狱判我终身监禁。听口气，你要放我出去？小心成为第二个汉森。”
威廉强压着怒气与张楠的眼睛对视，张楠的脸上始终浮现着坏笑。
最终，威廉首先将目光移开，低声说道：“归队。”
张楠转身回到队伍中，众犯人不解刚刚发生了什么，脸上的神色更加迷惑。
威廉重新站在青石上，调整着情绪：“你们听着，忏悔制度已经得到警务处的批准，从今天开始，一周内，所有犯人回到牢房面壁忏悔罪行四个小时。在此其间，不许说话，不许对面，不许倚墙，不许向外张望，不许走动。解散。”
说完，威廉面色阴沉地离去。
犯人们散开，修爷走向张楠，抱拳说道：“感谢张捕头仗义相助。”
张楠没有做声准备离去，但被阿贵拦住。
“别给脸不接着。”
修爷瞪眼示意阿贵不要拦住张楠，阿贵想对修爷说些什么，但被修爷用手势阻拦。
提篮桥监狱，张楠、修爷、阿贵等犯人都按照威廉的指示在面壁。
第六章 策划越狱（2）
小菊芳一边向外偷视一边悄悄挪动身子活动一下筋骨。
“过去多长时间了？”
张楠低声说道：“最多两个小时。”
“才两个小时，我实在坚持不住了。”
“小时候功是怎么练的？两个小时就坚持不住了。”黑豹低声略带嘲讽地冲着小菊芳说道。
“我这两天犯痔疮，坐不住。不然，再多坐两小时也没事……”
“不许说话。”狱警用警棍敲打牢门。
小菊芳赶忙坐直身子，不敢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小菊芳实在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到马桶上：“总得让人解手吧。”
牢门哐的一声被打开，两个狱警冲了进来，架起小菊芳就往外面走。
小菊芳哭喊着：“我真是解手，憋不住了……”
狱警根本不听小菊芳的解释，将其架出牢房，牢门又哐的一声关闭。
黑豹：“这下小菊芳可有苦头吃了。”
张楠和郝平的脸上都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狱警将小菊芳扔在威廉办公室的地板上：“报告，7058违反规定，面壁忏悔之时随意走动。”
小菊芳想站起来，但被狱警死死按在地上。
小菊芳：“冤枉啊，威廉警官。我是实在憋不住了，就想解手。”
“我这里关押着八千名犯人，怎么就你一个要在忏悔的时候解手？我想原因只有一个，你不想向上帝忏悔你的罪恶。”威廉冷冷地说道。
小菊芳连忙摇头摆手：“不……不是……”
“笞刑三十。”
“是。”狱警大声应道。
狱警说完，就把小菊芳拉到监狱刑罚室。
小菊芳被捆在一个“大“字型刑具上，裤子被剥了下来，一个狱警将一块布子塞进小菊芳嘴里。
“开始。”威廉说道。
一个狱警挥动着灌铅的竹条狠狠地抽打在小菊芳臀部，另一个狱警“一、二、三……”数着刑罚数。
几鞭子下去，小菊芳屁股已经皮开肉绽。
狱警：“……十八、十九、二十。”
皮鞭再次落在小菊芳的臀部，威廉做手势示意停止，威廉蹲下身子取出小菊芳口里的布块。
“7058，是一次执行完还是等你伤好以后再执行余下的。”
小菊芳带着哭腔：“威廉警官，饶了我吧，我实在受不住了。”
“饶了你？那我不是就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求你了，威廉爷爷。我一辈子忘不了你。”
“是想诅咒我一辈子？”
“不，不，一辈子念你的好。”
“言不由衷吧。小菊芳别跟我讲这些虚头八脑的话。念我的好？肚子里还指不定怎么骂我的八辈祖宗呢！”
“不敢，打死我也不敢。”
“好了，别在我面前装孙子了。饶你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别紧张，很容易，小事一件。”
威廉在小菊芳的耳边低语，小菊芳眼睛里充满恐慌，头摇得像拨浪鼓。
张楠和郝平站在牢门前，非常担心小菊芳。黑豹倒在床上，佯装睡觉，但头不时抬起来，朝牢门看去。不一会儿，牢门打开，狱警将小菊芳推进牢房，张楠和郝平起身，搀扶起倒地的小菊芳爬到床上。
小菊芳咬牙切齿地说道：“威廉，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小菊芳痛得直咬牙，郝平扒下小菊芳的裤子，不禁眉头紧锁。张楠看了一眼小菊芳臀部的伤势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郝平：“世界上许多国家已经废除了笞刑，威廉居然……”
张楠：“如果没有人撑腰，威廉绝对不敢这么做。根据租界法令，笞刑只对中国人使用，这是极端的民族歧视。”
“难道中国人就是任人欺侮宰割的羔羊？”郝平气恼地说道。 。。
第六章 策划越狱（3）
张楠拍拍郝平的肩头，示意郝平冷静。
张楠：“想想办法，减轻点小菊芳的痛苦。”
郝平：“我来吧。”
小菊芳吃了苦头，可是修爷也站得有些犯晕，回到牢房在床上吃力地翻身，小劳作慌忙起身站在修爷床边给修爷捶背，修爷将小劳作推到一边。
草上飞睡在床上闭着眼睛：“修爷，威廉再这么折腾下去，你这把老骨头恐怕就……”
修爷坐起来：“刀山火海都没皱过眉头，坐还能坐死？”
草上飞也坐了起来：“不愧是老江湖啊，面壁四小时一动不动。恐怕明天我就是第二个小菊芳喽……威廉，你这个王八养的龟儿子。”
小劳作手指放在嘴边发出嘘声：“小声点，当心告密箱。”
“这屋里就四个人，修爷，我相信不会，你也不会，那就只剩下汉森了。”
汉森连忙坐了起来：“草上飞，这玩笑可开不得。”
草上飞看着汉森：“如果我出了什么闪失，我就认定是你。”
汉森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修爷：“修爷，你老得主持公道……”
修爷显得不耐烦：“都别吵了，睡觉。”
修爷躺在床上难以入睡，他用手轻轻地捶着腰自言自语：“得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开牢门，倒马桶。”第二天狱警打开牢门。
黑豹走到小菊芳床边：“小菊芳，今天该你倒马桶。”
“我连地都下不了……”
张楠走到小菊芳床边，伸手拿马桶：“我来。”
黑豹用手挡住张楠：“规矩定好了就不能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按规矩来。”
郝平也走了上来：“黑豹，你也不看看，小菊芳能下地吗？你有没有点同情心？”
黑豹哼了一声：“我同情别人，谁同情我？再者说，提篮桥八千号犯人，怎么单单给小菊芳用刑？要是再宠着他，小命就没了。”
一个狱警走到牢门前，用警棍敲击牢门。
“磨蹭什么？倒马桶！”
小菊芳做手势让张楠别再跟黑豹争执，她强忍疼痛下床，蹒跚地拎着马桶走出牢房。
犯人们排着队向外走去，小劳作挤到草上飞身边。
“谢了。”
草上飞装模作样：“什么？”
“刚才那事，要是让贵哥看到非得赏我一巴掌。我们这些做劳作的……”
“出来混都不容易，以后机灵点！”
小劳作点点头。
“以前我铺上住的什么人？”
“谁晓得，神神经经的。”
“怪不得在墙上胡写乱画。”
“倒也不是，是首诗。”
“十扣什么什么的……”
小劳作：“十扣柴扉九不开，与君共唱离别曲。”
“这是什么狗屁诗！”草上飞故意满不在乎，但心里已经记牢两句话。
“这个黑豹简直就是铁石心肠。”看到小菊芳拎着马桶的样子，郝平气愤地说道。
“黑豹是帮派中人，在帮派里，定下的规矩确实不能改。违反帮规，就算你剩一口气也得滚钉板下油锅。”张楠说道。
“这么残忍？！”
“不然怎么在龙蛇混杂的上海滩立足？不过，黑豹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小菊芳喜欢耍小聪明，这苦头可以说是他自找的。”
“你怎么和黑豹一个腔调？”
张楠脸上露出坏笑：“我也混过帮派。”
郝平不信地摇摇头。
张楠脸色郑重：“从小菊芳遭受笞刑看，监狱的环境将会越来越恶劣，我们得做好思想准备。”
“连灭绝人性的笞刑都用上了，他还能……”
“我们暂时阻止实施新狱规，但威廉不会善罢甘休，面壁忏悔就是最好例证。威廉要比汉森阴毒，如果说汉森是条狗，那么威廉恐怕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一定要小心。” 。。
第六章 策划越狱（4）
郝平点点头。
“你和7749有过接触吗？”
郝平一怔，想了想：“我记着7749是你走的第二天关进来的。”
“他都跟什么人接触过？”
郝平摇摇头：“他这个人有些怪，独来独往，不喜欢和人说话。他是自己人。”
张楠没有作答，郝平显然从张楠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我想起一件事……”
张楠急急地问道：“什么事？”
“看守灰熊将7749的怀表占为己有。”
“怀表？”
郝平点点头。
“帮我再打听打听7749的事，记着要保密。”
一个狱警朝张楠走来，张楠示意郝平不要再说话。
狱警走到张楠身边：“7632，有人探监。”
张楠走进探监室，看到坐在对面的小梅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你是……”
小梅冲着张楠微微一笑：“还记得同福里那棵香樟树，下棋藏子的那个小姑娘吗？”
张楠似乎想了起来：“你是小……”
小梅从包里拿出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照片，放在张楠眼前。
“你是小梅！”
小梅摇头：“我是你无锡的表妹荷叶。”
张楠会意地点点头。
“家里人让我来看你。”
“家里人都好吧？”
小梅眼睛有些湿润：“我父亲得恶病走了。”
张楠大惊失色：“老钱他走了……”
小梅微微点点头。
张楠显得非常悲痛：“什么时候走的？”
“十几天前，是曹慧和她的一个朋友把父亲送进医院的。”
“曹慧？！”张楠震惊地问道。
小梅点点头。
“她现在还在上海？”
“嗯。”
“她说只是路过上海，是要到广州找姑妈的。”
“姑妈说已经和她断绝关系了，她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人了。”
张楠显得难以置信：“断绝关系？”
小梅又点点头。
小梅刚从监狱出来，就被特务盯上，然后报告了蓝丁，蓝丁马上给冷江做了汇报。
“探视张楠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冷江问道。
“探视记录上登记的名字的叫荷叶，是张楠的表妹。”蓝丁忙说。
“表妹？这里面会不会有假啊？”
“兄弟们跟踪到她上班的地方，证明她确实叫荷叶。二十多天前从无锡老家到上海，讲的一口地道的无锡话。张楠的档案材料也证实，他确实在无锡有亲戚。”
“你派人到无锡去，最好能搞到这个叫荷叶的照片，说不定就是一个重大突破。以我对共产党的了解，他们一定会与张楠接触。”
“是！”
“曹小姐怎么还没来？”
“刚打过电话，说是一个小时前就出来了，应该快到了。”
蓝丁还想说什么，电话铃声响起，冷江接听后放下电话。
“曹小姐到了，你先出去吧。”
蓝丁点头离开。
不久，曹慧走进办公室：“冷先生，这么急找我什么事？”
冷江示意曹慧坐下：“是这么一回事，我们刚刚抓住一名###分子，据目前掌握的情况，他曾是老钱的交通员。我想请曹小姐帮忙辨认一下，如果……”
曹慧微微一笑：“我都来了，如果不去辨认，肯定会引起冷先生的怀疑。”
冷江连忙摆手：“曹小姐多虑了，冷某请曹小姐前来实在也是无奈，这个家伙嘴硬的很，就是不招。”
曹慧随冷江来到调查科刑讯室，一个衣衫破烂满身伤痕的男人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木板上。不远处，火盆中烈焰燃烧，火苗噼啪做响，几把烙铁插在火中。
冷江看着曹慧：“认识这个人吗？”
曹慧仔细地审视着被五花大绑的男人，然后摇摇头。
“这家伙自称姓刘。”
曹慧点点头。
蓝丁兴匆匆地闯了进来：“主任，抓到了。”
蓝丁话音未落，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被特务拎进刑讯室，冷江示意特务对小孩下手轻一些。
第六章 策划越狱（5）
冷江：“小朋友，那上面的人是谁呀？”
小孩冲着被捆绑的男人声嘶力竭地喊着：“爸爸……爸爸……”
蓝丁快步走到男人身前恶狠狠地说道：“再不说，我就先给小崽子洗个澡，而后再让他吃顿大餐。”
男人闭上眼睛不说话，蓝丁挥手示意，两个特务架起孩子，将孩子头按进水桶里，孩子拼命挣扎着。
曹慧神情大变，猛地冲到特务身边，将孩子从特务手中抢了过来：“冷先生，我没想到你会如此卑鄙。居然利用孩子……”
“闭嘴，这里是调查科，用不着你教我们……”蓝丁冲着曹慧喊道。
冷江走到曹慧身边，欲用手摸孩子湿漉漉的头发，曹慧抱着孩子闪到一边。
冷江叹气：“曹小姐，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冷先生，你让我感到非常失望，善良的人在哪里都是善良的，无耻的人在哪里都是无耻的，这是人性。”
冷江神情有些尴尬，但却仔细观察着曹慧。
“我求你，放过这个孩子。”
冷江冲着特务道：“谁让你们难为孩子的，浑蛋。赶快给孩子洗热水澡，要是有三长两短，拿你们是问。”
特务连声称是，点头哈腰地从曹慧手中将孩子抱走。
冷江走到男人身边：“还是说了吧，我不想看到你的孩子遭受任何不测。但我不可能天天守在这里，你要为你的孩子想想……”
“明天早晨，刘培生坐英国皇家伯爵号邮轮从香港到上海。”男人嘴角抽搐艰难地说道。
听到这话，曹慧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
“对不起，曹小姐，由于事情重大，所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在抓到刘培生之前都不能离开这里。”回到办公室，冷江对曹慧说道。
曹慧微微点头表示理解，而后端起咖啡慢慢品着。电话铃声响起，冷江接听电话后离开办公室，走向另一间办公室。不一会儿，蓝丁进来，冲冷江摇摇头示意没有任何的情况。
冷江叹气：“我是既希望有事情发生，却又不希望有事情发生。”
蓝丁会意，然后诡秘地笑笑。
“你笑什么？”冷江问道。
“主任的心情卑职明白，不过曹小姐早已心有所属。”
“你是说张楠。”
蓝丁点点头。
“他已经被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