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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于天光的名字上很用力画了一个圈。
他从一开始就在心里认定凶手是于天光,他所有做的事情,都只是在用力证明他的最初判断是对的,就像我们念书的时候用一大堆的公式证如一个命定的定理。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万一这个判断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么后面一系列的事情,会不会都是白废。
就像我从来没想过,如果凶手不是陈乔斌的话,我所设想所猜想的一切是不是都白废,是不是应该从头开始或者换个角度思考。所以当现在我们发现一系列线索都指向于天光的时候,我如此茫然不知所措。
我把名单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说:“你漏掉了一个人。”
他吃惊地抬起脸,问:“谁?”
☆、突然把矛头指向我
付宇新把陈金紫玉忘了。
十多年前被陈家驱逐的那个小妾,槐树林里面那座空墓的主人,村民口中所说的那个“女鬼”。
一个从来没真正露过面,但从来都无处不在的人。
或者说是鬼。
我这样提醒的时候,付宇新忍不住笑,大笑。
他说:“黎绪,你别天真。如果要我相信真的有陈金紫玉这么一号人一直躲在这个村子的某处,我情愿相信凶手有一个帮凶,一直在帮他故布疑阵转移所有人视线。”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你不能否认有很多线索,证明的确有这么一个人物存在。”
“我能否认。任何一个疑点都找得到推翻的证据。因为这事情听上去就太荒唐。”
“那你否认于国栋血案现场的血指印给我听,你怎么否认?那个指纹不属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付宇新的表情暗了一下,沉疑几秒钟,却仍旧带着笑。他说:“黎绪,你应该知道什么对我最重要,我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么巨大一个玩笑上,的确,有些事情看上去古古怪怪匪夷所思,问题是我想找出凶手,而不是抓鬼!我对那个什么陈金紫玉的事情半点都不好奇。相反,我对对你有好奇。”
“我?”
“是。”
“好奇什么?”
他想了一下,才问:“你以前有没有来过陈家坞?”
“命案以前?没有。”
“一次都没有?”
“没有。”
“那你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住在陈家坞,或者有没有什么朋友的朋友,在家陈坞有认识的人?”
“没有。一个都没有。百分之百确定。要不是这次连环命案,我几乎都不知道江城还有这么一个村。”
“那就真的奇怪了。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什么奇怪?”
“从驻村查案开始,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想办法监视于天光。你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怀疑他,到现在,我仍旧认定他是凶手。他很警觉,警觉得要命,我怀疑他一直都知道我在监视他。有一天晚上,就是你感冒了被送下山隔离的第二天晚上,于天光家的电话响,他接起来以后,就说了一声‘你等一下’,然后把听筒放下,把房子里所有的灯打开,然后到院子里转了一圈,他在确认自己是不是被监视着,直到确信没有人偷听以后,才回去接电话。你知道我躲在哪监视他?说起来你都不能相信,我在他的床底下!我为了抓他,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我就憋气躲在他床底下!所以才听到整个通话过程!”
“他在电话里说什么?”
“说你。”
我吓了一跳,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我?!”
他说:“对。电话那头是谁我不知道,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但于天光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说——‘她不会有事的,我拿我的命保证她不会有事的,她就是感冒了,不会有事的!’——他就说了这么几句话,然后就挂了电话。”
☆、让我头皮发麻的电话
我忍不住笑起来:“你能从这么几句话听出于天光说的那个‘她’是女字旁的?你怎么就知道他说的一定是我?或者是说别人也不一定。”
“你综合所有语境去想:不会有事、感冒、保证不会有事。然后你再想想之前他在村里转悠的时候,看你的目光,石玲有好几次发现他非常注意你。我也发现过两次。”
他是对的。
的确是这样。
我瞬间感觉呼吸都错掉节奏。
太突兀。
突兀到根本不能接受。
于天光到底是什么意思?
的确,按付宇新的分析,于天光所说的“她”的确是我,他说我只是得感冒而已,说肯定没事,说拿性命保证我没事。
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凭什么这么肯定?
还有,他在和谁通电话?
我除了母亲以外,没有别的亲戚。
黎淑贞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那些亲戚,都已经死光。
她从没说起过我的父亲。
那么于天光在跟谁通电话?
跟我母亲?
或者,还是跟我的哪个朋友?
知道我被送进医院隔离的,仅只有公安局的人。
公安局里有什么人这般关心我,并且又和于天光有交情,以至于会在晚上的时候打电话向于天光询问我的情况?
到底是谁?
头皮乱到发麻。
付宇新给我泡茶,口气里有假装出来的不经意,他说:“我说我的想法,不管说什么,你都别生气,行不行。”
“行。”
“我知道刚才这句话也是多余。你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过这事情分析起来的确有点天马行空。我猜,于天光是你的亲人;或者,那天晚上跟于天光通电话的人,是你的亲人;再或者,两个都是你的亲人。你自己想想有没有这种可能。”
“我不知道。我只有我母亲,没有别的亲戚。”
“你父亲呢?”
“我在找。一直没找到。你大概也听说过我的事情,我拜托常坤、老苗,还有何志秦都帮我认真查找过,几乎没有什么线索。有几年里我猜他可能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是何志秦刚刚查到,每年都有人往我母亲的账户里打钱,打钱的人一直用假名,他猜可能是我父亲。”我大口大口喝水,感觉哽咽,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付宇新讲这些,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和他讲这些,哪怕现在他因于天光的问题问到,我也完全可以不跟他说。
可事实上,我不仅跟他说了,还想继续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
付宇新的表情有点凝重,看着我,疑惑地问:“你说,何志秦查到有个人每年都在往你母亲账户里打钱?”
“对。每隔半年左右就会有一笔。少的时候两三千,多的时候上万。用的都是假名字,从各个不同的城市打过来的。最近的一笔是八个月前,打了一万两千元。”
付宇新开始激动:“每隔半年左右?用假名字?从很多不同的城市打过来?你怎么想,黎绪?!”
我抱着茶杯,喘气,很茫然地笑,心里疼得要命,感觉眼泪都要掉下来,我看着付宇新,他离我那么近,瞳仁漆黑,目光明亮。
我说:“我不知道怎么想。我猜是我父亲。可能因为种种原因,他不能回来找我们。猜得过份点,我猜他可能是在逃通辑犯。不然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如果他负心抛弃我们,根本没必要三十年的时间里都给我们打钱。对不对?”
付宇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沉默良久。
然后说:“你打个电话,拜托何志秦再查一下,看看那些汇款都是从哪些时间哪些城市打进来的,要快!”
☆、白米兰身上的香味
我马上打电话给何志秦,他在电话里就把他之前所查到的一系列信息报给了我,时间大致都是隔七到八个月左右,有几次前后隔了一年多,地点包括浙江杭州,江苏常州,甘肃天水,上海,北京,天津,宁夏。
真的什么什么什么地方都有。
最近三年比较集中的汇款地点都在江城附近的几个大小城镇,没有远的地方。
我一边听何志秦的电话,一边在纸上记录。
而付宇新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一边翻找,一边对照我所写在纸上的内容。
挂掉电话以后,我看着付宇新发愣。
他也看着我发愣。
大概有好几分钟的时间,谁都不想说话。
然后我们听见楼下有人开门,是常坤他们回来了。
付宇新用最快的动作收起本子,连同我刚才做记录的纸一起收起,收完以后用很低的声音,附在我耳边说:“黎绪,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才好,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是不是你父亲我不知道,但那个往你母亲账户里打款的人,肯定是于天光不会错。”
我想我是真的被这个疯狂的世界吓到了。
什么都不在掌握之内。
甚至都不能在我所了解的范围之内。
老苗他们走上楼,看着我,说我脸色难看,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摇头,说没事,底气很不足的样子。
石玲看着付宇新,付宇新看着常坤,常坤看着我,我看着窗外模糊风景问他们白米兰家有没有发现什么。
什么都没有发现。
白米兰很配合检查,把楼上楼下察看遍,包括楼后面的几间用来堆放杂物的简易茅屋都查看过,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常坤这样说的时候,石玲坐在椅子上发怔。
我喊石玲,喊了三遍,她才终于听见,而且像是受了惊吓似的反弹起身问:“怎么了?”
我盯着她苍白的脸色,几乎是吼过去:“你怎么回事?恍恍惚惚的到底什么情况?”
她闪着目光,结巴了:“我,我,我……”
老苗马上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回椅子里,轻声问她怎么了。
她几乎哭出来,声音发颤着说:“白米兰不对。白米兰不对!她身上有股味道!”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异口同声问她:“什么意思?”
“白米兰身上有一股味道,很淡,但肯定有!香的,带一点点甜味的香,像,像,像——”她一把抓住老苗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力,“像那天城里发现的那个全身腐烂死掉的人房间里的味道!”
我感觉到我的手有点抖。
这一连串的事情。
一连串。
没有一件能让人心里平静。
我问石玲:“你确定?”
“不确定。是那种香味,很淡,有一点甜,但不完全一样,那个全身腐烂死掉的人房间里的味道,是有一点点香甜,白米兰身上的味道,还带有一点很轻的艾苦味。”
“什么意思?”
“两种味道很像,但不完全一样。”
“那又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石玲颓然闭嘴。
☆、白米兰也会腐烂死掉?
我问常坤和老苗有没有闻见白米兰身上的那股味道,他们都摇头说没有。再问他们山下那个腐烂死掉的人房间里的味道,有没有别人闻到过。常坤想了想,说有一个法医助理也说闻到有香味。
有两个人闻到,那么就不是石玲的幻觉。
我让常坤马上打电话到局里,问程莉莉腐烂死亡的时候,有没有谁闻到过很淡的甜香味。
常坤立刻拨号码,问,让手下去医院问,从医生护士到生物学专家连同法医全都问遍。
半个小时候后局里回电,说有一个人在程莉莉死亡前后都闻到一股很淡香味,就是刚才说的那个法医助理。
两起腐烂死亡中,都有一股常人不易闻见的香味。
那么白米兰身上的香味是怎么回事?
相似而又不同的香味,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白米兰也会腐烂死掉?
还是会出现另外一种不同的死亡?
我已经快疯了!
休息半个钟头,把脑子清空,尽量什么都不去想。
什么都不想,去他的陈乔斌,去他的白米兰,去他的陈金紫玉。
也去他的于天光。
然后,眼泪真的掉下来。
我猜我需要认真哭一场。
如果于天光真的是我父亲,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这个离谱的世界。
之后花很长时间徘徊在白米兰的问题上。
白米兰肯定有状况,这是毫无疑问的,和其他两起C类死亡相同,她的双手冰凉,并且他们刚才发现,白米兰手心里面起了两个透明水泡。这都是C类死亡的前兆,和程莉莉一模一样。
问题是,时间不对。
程莉莉是下山当天,手足就开始冰凉,第三天手心起水泡,之后便是一块一块的腐烂,速度快得吓人,从手足冰凉到死亡,不超过15天。
而白米兰的手,从四月一日之前就是冰凉的,直到今天才发现起水泡,其他也没有任何腐烂的症状。
这是什么意思?
C类死亡还分轻重缓急的?还能控制什么时候死的?
完全不合逻辑。
抱着头惨笑。
无能为力的虚弱。
老苗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回房间休息。
常坤打电话通知何志秦马上派医院的车上来接人,然后让老苗跟付宇新一起去通知白米兰马上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我想了想,摇晃着站起身,说:“我跟付宇新一起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我。
我懂他们的意思。
可是我不在乎。
我必须得跟付宇新继续单独相处。
还有话忘了跟他说。
有些和陈乔斌有关的事情,刚才忘了告诉他。
我跟付宇新真像,像得连思维方式都一样,不按常规出牌,做想做的事情都有豁出去的疯劲,尽管目的不相同。
我们从一开始都有一个假定的凶手对象,然后一路追踪一路锁定,而不像常坤一样,从无数线索里有根有据寻找和排查,我做不了常坤那么有序的事,没那么大的耐心。
或者反过来说,他没我们这么强的直觉。
虽然直觉有时候的确会出错。
但是,错也是方法的一种。
☆、发现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我跟付宇新说,我在山下被隔离起来养病的那几天,曾暗中托人去查过陈乔斌以前教书的学校,查到一些情况。
他问:“什么情况?”
“他不是自己辞职的,是被迫辞职。他教的班里有个女生被发现怀孕,陈乔斌的两个同事指证是陈乔斌所为,校长不想把影响扩大,强迫陈乔斌辞职。”
“这个我知道。他承认有这么回事,但不承认自己诱奸或者强奸过女学生。”
“那个女学生自事发后就退学搬家,没有指认谁。但有两个证人,还有学校方面也都认定是他。”
“之后呢?”
“他就辞职回了陈家坞。我托人去找当年指证他的两个同事和处理这件事情的校长,发现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什么?”
“三个人都死了。”
付宇新瞠目结舌。
隔了好一会,他才问:“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两个是猝死。就是现在我们所看到的A类死亡,另外一个是B类死亡。大致是这样,但时间较久,三个人死得虽然离奇,但医院方面没有给出是他杀的结论,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也没有任何凶杀可能性,三个家庭都没有报警,当是一般性疾病死亡处理了。”
“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按时间上排,整个事情是这样的:先是陈乔斌辞职回村,然后发生村里的动物接二连三死亡的现象;接着,当年指证陈乔斌的两个老师以及逼他辞职的校长死去;再然后才是陈家坞一起接一起发生的离奇死亡事件。”
“你以此判断他是凶手?”
“之前是假定。查到这些以后,基本上能够断定,虽然还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但是还有细节说不通。”
“什么细节?”
“头发。头发这件事不管从哪方面讲都讲不通。所有我们在命案现场发现的头发从DNA判断,是属于当年那个陈家小妾陈金紫玉的,为什么她的头发会出现在尸体上?首先是为什么!至少得有关联才能成立。如果只是简单的杀人预告或者挑衅,放别人的头发,或者画什么标记性符号,再或者放点什么相关性的其他物件就行,可为什么会放一个七十多年前的人的头发?肯定是有原因的!还有,头发是谁放的?我假定陈乔斌是凶手,也假定头发是他放的,如果他是陈家的后人,放头发的理由能够成立,但何志秦已经查出,他不可能是陈家的后人。”
“不可能是陈家后人?”
“对。之前何志秦有打电话过来说这件事,事情太多太乱,我转头就忘了告诉你。何志秦已经查到,陈乔斌的母亲叫于丁香,土生土长的陈家坞人,他父亲叫陈强,祖籍山东,做上门女婿入赘于丁香家的,陈乔斌刚出生的时候随母姓,叫于乔斌,但陈强在妻子和岳父母去逝后,把儿子的姓改了回来,这才姓陈。陈强祖上几辈都生活在山东,不可能跟江城跟陈家坞有什么关系。所以,陈乔斌不可能是这里七十多年前被灭门的陈家的后人。还有,于成林案件,他没有放头发的机会,刚才我们说过。”
“对。”
“那么,头发会不会是另外一个人放的?”
☆、他们是同伙?
付宇新很认真地想了想,摇头说:“没道理。”
“的确没道理。有个人杀人,另外一个人在杀人现场放标志性的头发。我也想不出其中的道理。”
付宇新放慢脚步,拧着眉说:“等一下,如果是有人想把一系列命案制造成鬼魂复仇呢。”
“如果是这样,那也只有凶手本人才会这么做。把命案制造成鬼魂复仇就能洗脱他杀人的嫌疑。”
“对。既然于成林的案子中,陈乔斌没有放头发的机会。那么,也可以说凶手可能不是他。我们反过来,如果凶手是于天光呢?”
他说到于天光三个字的时候,朝我看了一眼。
我懂他的意思。
于天光的名字,对我而言,已经不再是个陈家坞的村民那么简单,也不仅仅是凶手嫌疑人那么简单。
已经复杂得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出“于天光”三个字。
我说:“我不怀疑于天光,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要求把病人送进大医院,也主动向我们汇报于伟问他买感冒药的事,而且,程莉莉当天去采访他的时候,他警告程莉莉他们马上离开,并且不要再来。我想不出一个凶手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会做这些事情。”
突然沉默。
像石头碰鸡蛋,叭的一下,有什么东西碎了。
然后四目相对。
我几乎狂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