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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夜-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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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叔对这些事情的态度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带上了妻子和年迈的母亲,约上自己最信任的一个战友,准备轮流开车往西边赶。没想到的是,他们没开出多远,就被堵在了高速路上。想换国道已经来不及了,周围的车堵成一片,谁也不让谁,无法移动半寸距离。

    听到这,我猜想王叔他们应该很早就出城了。因为我最开始听到关于高速路的消息,就知道路上有军警在设关卡了。

    事情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他们以为只是车流量太大导致收费站忙不过来,结果车子在路上一堵就是好几天,汽车引擎甚至没有再在路上启动第二次。王叔他们就在车里坐着,什么也做不了。他们本身没有带多少生活物资出来,很快能吃的都吃光了。好在还有投机的商贩游走在车缝间,叫卖着方便面和一些小零食,又让他们坚持了一段时间。

    王叔说在车里的那段时间,每天可以和他战友抽完两三包烟,刚开始他们还可以聊天聊地侃大山,到后来就是没有话可以说了。周围的司机们整天议论着军队在收费站设卡的事情,说也奇怪,就算收费站过不了,但收费站前应该有可以调头的地方啊,不至于堵得这么死。而旁边的反向车道,除了有胆子大的在上面逆行以外,竟看不到有驶回城的车。王叔也计划过亲自到收费站去看看,不过算了下自己步行到收费站的时间,想想还是算了。

    到第三天的时候,一部分车主直接弃车跑路了,也有一部分人组织着让后面的车挨个往后倒。不过既然有人弃车在路上,倒车的进度可想而知。王叔心想这样堵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商量决定,再等一个晚上。如果明天还堵的话,也只能弃车走回去了。其实王叔心里明白,多停留一晚也是无意义的举动,就算收费站放行了,前面也有不少人弃车,他们的车还是会堵在里面挪不出来。

    他们只是不想放弃最后一丝没有希望的希望。

    没想到事情就出在这个决定上。王叔跟往常一样,和旁边的司机唠嗑了几句就睡了。第二早,天还未亮王叔就醒了过来,这是他当兵时留下的习惯。周围很安静,眼前虽然没有像昨天那样亮起一些汽车的尾灯,但还是能看到有车堵在前面,看来今天真得走回去了。王叔无意再睡,他闭着眼睛,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理了一遍。

    自己连事情都没有搞清楚,就急着开车出来是不是有点莽撞?王叔想起了以前闹*的时候,也是搞得人心惶惶,那时他也没有过多地去听信民间的传言,自己该干嘛就干嘛,一样活过来了。

    这样想王叔心里好受了一点,说不定等几天风头就过了,他可以回到这里把车开回去,然后回到超市工作,自己最亲的人都还在车里好好地坐着,日子照样可以继续过。想到车里的人,王叔心里又踏实了许多。不过就是在这心坎踏实的一瞬间,王叔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车里好像没有了其他人的呼吸声。

    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就屏住呼吸听了一阵,车内果然安静得可怕,连睡觉时正常的鼻息都听不到。不对啊,王叔心想,黄油子这娃睡觉都要打鼾的,今天却连正常的呼吸声都没有了。(黄油子指王叔的战友,这是他的原话,至于是不是真名我不得而知)王叔立即睁开眼,心想难道他们先走了?他打开车内的灯,发现黄油子正坐在驾驶座,妻子和母亲也都在后排,都是平常在车里睡觉的样子,人一个不少。

    不过,眼睛在适应了车内泛黄色的灯光后,王叔发现,他们的脸上都发着青紫色。王叔伸出手摇了摇离他最近的黄油子,想要叫醒他。不过黄油子的身体只是随着王叔手臂的力道摇晃着,任由王叔用力地拍打他的脸庞,却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王叔讲到这里,突然就抱着头埋了下去,半分钟后才抬起头。他又摸出一支烟点上,躲开我和段可的目光说道:“后面的事,你们应该都能猜到了。”

    我和段可点头,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想跳过记忆里很痛苦的一段。不过看他的样子,还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我坐直了身子,也不说话打断他,等着听王叔后面的故事。
第十三章 盼头
    后来王叔的心理活动以及做了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他只告诉我们,他忍着心里的情绪,将三位至亲的尸体都背出去掩埋了。完事儿后王叔坐在车顶抽烟,茫然地望着眼前拥堵的、延伸到天际的车队。东边的天泛起了日出时的鱼肚白,不过王叔也没心情去欣赏了,因为他还发现,高速路上只有他一个活人了。

    我不知道王叔的心脏是如何承受住这样大的打击。假如换作是我,一觉醒来发现最亲的人都死了,出门后又发现周围没有其他活人了,我觉得自己只会精神奔溃或是抱头大哭。这样想来,老天还是比较眷顾我的,能有个宿舍让我在里面憋几天,至少让我有了一个缓冲的时间。

    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容不得你再有半点幻想。太阳照常升起,高速路上一片寂静。王叔继续在车顶抽烟,他正在等,等自己死。别人能死,自己为什么不能死?他觉得老天让自己多活一段时间就是为了让自己埋葬至亲,因为欠他们的太多了。

    但等到太阳升到王叔头顶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没有死,反倒有些饿。

    经过一上午的心理创伤后反倒让他冷静了下来。自己应该是死不了了,他面临的问题是如何让自己继续活下去。外逃是没有意义了,但待在这里不是个办法。于是,他拍了拍车顶算是给自己的车告别,转身就往回城的方向走去。所有的东西都是昨天的样子,不过昨天那群还能在高速路上能表现喜怒哀乐的大伙们都永远睡在了车里。王叔说他每经过一辆车都会试着敲车窗,看能不能遇到还活着的。遗憾的是,唯一反馈他行动的只是一条贴着车窗朝他吐舌头的狗,他没有找到一个同伴。

    十几年的军旅生涯给王叔的步子提供了很多动力,天黑时他就走回了城区。路灯按时亮起,照亮了马路和街道,王叔说他当时的意识已经恍惚了,看到这熟悉又空荡荡的街道,真有几分做梦的感觉。不过饥饿感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现实,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王叔拖着步子走在路上,寻思着去哪里好。家是肯定不能回了,触景生情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值班室。这三个字在他脑海里闪过的同时,他也拿定了主意,也只有这个地方他能轻松地走进去了。之后,王叔回到了我们现在谈话的这里,靠着超市里还剩有的东西,一住就是十几天。

    我们找到超市时,段可踢卷帘门发出的声音被王叔听到,他在窗台听到我们的谈话,就拿着刀跑下楼,躲在门背后等着我们的到来。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王叔又抓起啤酒罐头大喝一口,算是结束了他的讲述。他在讲述这段经历的过程中,一直烟酒不离手,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已经发红。虽然他笑着说出这句话,但我能看出也能体会到他醉意中的伤感与无奈。

    三人沉默了一阵,王叔继续抽烟抚慰他的心理伤疤,我和段可消化着他的故事。

    “十几天的时间,在这里不会无聊吗?”段可玩弄着打火机问他,”我在宿舍待了三天就快疯掉了。“

    王叔吐着烟笑了一句,脸色已经好了些许,说:“是你太年轻,我在越南打仗的时候,我拖着一个不能说话的战友,在没人的林子里走了好几天,比起那里,这里好太多了。

    “其实在我回来第二天的时候,我就尝试过自杀,不过始终下不去手。你们知道,在这里填饱了肚子后,唯一能做的就是想事情。脑袋一开始转就会想到他们,我恨自己没有被一起毒死,却活下来受罪。

    “不过很快,我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他在外地工作,电话通不了后就没有了他的消息。如果他还活着,肯定会回来找我的。老子都还活着,儿子肯定也死不了。所以我决定在这里等他,等那瓜娃来找我,人活在世上,总得有点盼头嘛。”

    说完王叔眯起眼睛笑了一句,挤出眼角的鱼尾纹。他又接着问我:“那东西叫什么米?”

    “奥提米特。”我说。

    “对,就是这个,你们大学生懂得多,给我讲讲,我翻了值班室好多期的报纸都找不见这东西。”

    我想把段可的猜想告诉他,但想想还是算了,免得这个没有任何证据的猜想打击到他对儿子的期盼。

    “我也不是太清楚。”我说。王叔失望的点点头,段可也很聪明,闭口不说话。

    “这些天你都没有出去过?”我又问道,我想打探一些关于城市里的消息。

    王叔点头,站起来对我说:“除了摸黑去过超市和商场,我都在这里。不过,我从这扇窗户看到过一些事。”他指着墙上的那扇窗,“城里边不只有我们,也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安全。”

    我大惊,连忙追问,心说难道城市里有个幸存者联盟,我的家人说不定就在那里。王叔却朝我摆摆手,说:“有些事情明天给你们讲,现在时候不早了,灯也开得太久了,平常我都不怎么开灯的。”

    我还想继续问,他却径直走向那道锁着的门,边打开边说:“你们今晚就睡这里面,我去给你们腾地儿。”我们提起背包跟着走了进去,里面是个很小的房间,堆满了一些箱子后显得更小了。虽然这房间不能满足日常生活的起居,但还是够躺两个人了。王叔把箱子和一些袋装食品都堆在了墙角,就走出了出去,顺手把小房间里的灯也关掉了。我和段可面面相觑,心说你还真把我们当小情侣了,也不问我们同意不同意就把我们关在一起。啪的一声,外面的灯也被灭掉,眼前又回到了一片黑暗。

    听声音王叔应该是在收拾桌子,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把背包靠着墙放下,脱下外衣铺在地上当床单,也算是有个干净的地方睡觉了。外面又传来王叔走动的声音,然后他打开了门下了楼。

    “他走哪儿去?”段可问我道,她也正脱下不合身的外衣当床单使。

    “不知道,可能下楼关掉发电机吧。”我回答说。几分钟后,王叔就回来了。他走进我们这个小房间,说:“楼下有厕所。你们要洗漱的话可以去,还有水可以用。”

    这简直是合了段可的胃口。几分钟后我就被她拉下楼,要我帮她站岗,说是她一个人怕。她在厕所里面捣鼓了好几分钟,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厕所确实还有水,不至于臭气熏天。等她完事儿,我进去洗了把脸便上楼了。

    “早些睡。”刚进门王叔就传来一句,把我和段可吓了一大跳。我拿起手电筒寻声一照,原来他已经躺在他的椅子床上了。我应了他一声,带着段可回到了小房间里。窗户里竟然透进来月光,差不多照清了整个屋子。虽然不是太亮,但你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这种强度的光已经够你看清周围的事物了。

    我把门关上,靠着窗户坐了下来。段可在一旁打着手电筒整理背包,也不知道她那些少得可怜的东西有什么好整理的。我摸出手机,将它开启,瞬间就亮起与周围黑暗极不和谐的荧光。依旧搜寻不到讯号,我也没抱希望。电量显示还有47%,应该还能玩上一阵。我打开相册,翻到今天段可开车的照片,不禁笑了出来。段可见我在玩手机,立马凑了过来。她看到屏幕上正显示着她的照片,大叫一声抢过了手机。

    “你真拍了?”她皱着眉头惊讶地说,手指快速地划着屏幕。

    我急忙叫她小声点,外面还有人呢,你这样一惊一乍的王叔还以为我在对你做什么呢。段可连忙用手捂住嘴,背过身继续操作着手机。我也懒得去和她抢,站起来看向窗外。外面没有任何建筑物遮挡,一眼便能望见天上的月亮。月光只能用皎洁来形容,周围还点缀有不少的星星。月光下静谧的城市,还是它们原来的模样,目光能及的地方,除了黑就是暗,月光只能照出它们的轮廓,看不到任何灯光。楼下的大街上传来阵阵摩擦声,我看不清,应该是塑料垃圾被风刮动所发出的声音吧。我突然想起了王叔刚才说的话。

    “城里边不只有我们,也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安全。”

    他到底指是的什么呢?城里不只有我们,这当然是好事。但他又说这里不安全,难道出现了丧尸鬼怪之类的东西?不过要是有这些东西我早就遇到了。我真想立马冲出去让他给我说个明白,如果可以,我也想体验一手抓他头发一手用刀架在他脖子上问话的快感。不过我又想起了他刚才用门卡我脖子使出的力道,说不定手指还没碰到王叔的头发就被他几招放倒。

    “你说,这车我们还能开回来吗?“段可看着手机对我说。我楞了一下,从脑海里擦除了王叔放倒我的画面,隔好久才想起段可今天意外驾驶到的车。她摸出车钥匙,借着手机的光在手里翻看着,满脸的依恋。

    “应该行吧,有机会我们就回去想办法,你就把这车当个盼头吧。”我说,然后枕着背包躺了下去,“王叔刚才不是说了吗,人活着不找个盼头怎么行。”

    哪怕是在这个狗屎的世界里。
第十一章 新人
    我立即定住了身体的所有动作,生怕刀尖穿喉而过。一阵眩晕后我的头部传来疼痛感,不知道刚才的撞击有没有磕出血来。门里的那个人一手死抓着我的头发,一手拿刀架着我的脖子,我完全处于被动的劣势。不过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似乎在等我的反应。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奇怪,头被夹在门缝里动弹不得,头以下的部分还留在门外面。为了使颈椎舒服一些,我不得不调整出一个怪异的姿势出来。段可看到会怎么想呢?不过从我身后到处晃动的手电光可以判定,她一定非常着急。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我脖子下的刀尖,刚才门里突然伸出手的那一出肯定把她吓得不轻。我伸出手往周围探了探,摸索了几下才抓住她的胳膊。段可立即抓住了我的手,捏得我一阵冰凉。我把手掌从她的手指里面挣脱出来,拍拍她的肩膀,示意我还好。

    我突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节心理课,说是一个人第一次面对要将另一个人杀死的时候,只有百分之十五的人能够下手,我想门里的人虽然正用刀驾着我,但并不是要非杀死我不可,如果我顺着他的意思来,应该会没事的。

    “叫你的人不要动,再动一下就割断你的脖子。”门里的人突然开腔道,那应该是一个中年男子发出的声音,低沉有力又带着沙哑。这句话显然不是说给我听的,不用我说,段可就没有再随意晃动手电筒。

    见我俩规矩地按着他的命令行事,门里的人又开口道:“你是什么人?”

    除了活人还能有死人被你抓住吗,我在心里想着。他肯定是在询问我的身份,我口吃地回答道:“学生,大学生。”

    “怎么证明。”他听完立即说道。我心说你他妈是不是把我当成来你们单位应聘的人员啊,这种情况下我能怎么证明,你出一道高考题让我现场解出答案吗?就算要我证明,你也不能用刀架着我呀,你不知道人恐惧的时候容易出昏招吗?虽然心里有万千个不爽,但刀尖就顶着我的脖子,我不敢有丝毫怠慢,努力想着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我回想起出学校时好像带上了学生证,便慌忙地往腿上一摸,果然在。我在心里谢过了学校,用最快的速度从裤兜里取出学生证,然后甩进了门缝里。

    那人用脚尖把门抵住,腾出抓我头发的手捡起了学生证。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道,我的脖子立即吃痛,不禁大叫了出来,那感觉就是被铁钳夹住了一般,虽然我没有被铁钳夹过。如果在以前,我受到这样的痛楚,至少会大骂几句宣泄情绪。但在这种被动的情况下,就算是他第一次取人性命,他要杀我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完全不用承担任何后果。我不敢也不能用粗暴的语言来激怒他。大叫一声之后,只得咬紧牙关祈祷他快点看完我的证件。

    门里的人很迅速地从地上捡起我的学生证,打开一支手电筒咬在嘴里,一只手翻着学生证,另一只手握刀顶着我的喉咙,从未移开过半寸距离。手电筒的光在我头上亮起,我只能看到这个人胸口的部分。这个人一身黑色的制服,我心说这人难道是个杀手?如果真的是杀手,他肯定失业了。

    几十秒后,他俯下身,嘴里叼着手电筒往我脸上照射。强光射得我睁不开眼,但我还是努力保持住登记照上的表情,免得他认不出来。不知道我现在的邋遢样子和学生证上面的照片相似度还剩多少,但显然他还是相信了我的身份。他关掉手电筒,门上的力道被他松开,我的脖子瞬间舒服了很多,不过紧接着头发又被他抓住。

    “你们有几个人?”他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身份证都不查了吗,太不专业了吧,我很贱的在心里反问道,

    “两个,一男一女。”我规矩地回答说。

    他松开抓我头发的手,打开手电筒从门缝里往外探了探,几秒后又关掉。

    “都是学生?”他说,另一支手还是不忘伸回来抓住我的头发。

    “都是学生。”

    “来这里干嘛?”

    “天黑了,没地方住。”

    “但是你学校的地址不在这里。”

    “是,我从学校出来,正要回家。”

    “家在哪?”

    我报出了我家的住址。

    然后抓我头发的手一松,顶在喉咙下的刀也收了回去。他把门推开,我立即就将头抽了回去,险些摔倒。段可在后边将我扶住,我不停扭动并按摩着颈部,心说现在老子就算跟你拼命,也不会再让你用门卡脖子了。我拿过段可手里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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