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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悬疑经典小说-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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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分享这案子吗?”

“没有太多可说的,但是在你吃完我们的新厨师替你准备的白煮蛋后,倒可以来谈谈。事情或许与昨天我在走廊上看到的《家庭月刊》有关,就算是煮鸡蛋这类小事都需要注意计算时间,这与这本杂志上的爱情故事是不能相比的。”

一刻钟之后,餐桌收拾干净了,我跟他面对面坐着,他由口袋中取出一封信。

“你听过金矿大王尼尔·吉布森的名字吧?”他说。

“你是指那个美国参议员?”

“嗯,他是做过西部某州的参议员,不过他是以世界金矿业巨子出名。”

“是的,我听说过他,他在英国已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名字听起来很熟。”

“是的,他五年前在罕普什尔郡买了相当大的一笔房地产。也许你已经听说了他妻子的死亡悲剧吧?”

“啊,当然,我现在想起来了,怪不得这个名字这么熟。可是,事情的细节我并不清楚。”

福尔摩斯指了指椅子上的报纸。“我没想到这案子会到我手上来,否则我早就先把大致情形给弄清楚了,”他说,“事实上,这问题虽然非常不可思议,但似乎并不困难,被告令人感兴趣的性格并不妨碍证据的正确性,这也是验尸官及警方处理此案依据的观点。现在全案已移送温彻斯特的巡回裁判庭。我恐怕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业务,华生,我可以去发掘事实,但是我不能改变它们。除非有任何意料之外的新证据出现,我看不出我的委托人还有什么希望。”

“是‘我们’的吧?”

“哦,我忘了我还没告诉你,我也染上了你那种倒叙的糊涂习惯了。你最好还是把这个看一看。”

他递给我的信字迹粗大有力,内容如下:

福尔摩斯先生大鉴:

我无法眼看一位上帝创造的最完美的女人步向死亡,而不全力去拯救她。我无法解释——甚至不愿企图解释,但是我绝不怀疑邓波小姐是无辜的。你知道这个事实——谁又不知道呢?全国的人都这么传言,但是却没有人出来为她说话!这样的不公平简直令我疯狂。那个女人连一只苍蝇都不忍心杀害。唉,明晨十一点我会前来,希望你能在黑暗中找出一线曙光。也许我手中握有线索,但我并不知道。不管怎样,只要你能救她,我所知的、我所有的甚至我这个人,都听凭驱使。如果你在一生中曾显示过你的能力,请将它用在这案子上吧。

忠实的尼尔·吉布森谨上

十月三日寄自克来瑞琪旅馆

“这就是我委托人的信,”福尔摩斯说,一边敲出烟斗中的余灰,再慢慢地填上新烟草。他有早餐后抽烟的习惯。“这位先生就是我在等的人。至于整个故事,你没有时间去细读所有这些报纸,如果你对其中的经过有研究兴趣的话,我可以大致向你说明。这人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金融巨子,据我所知,他的性格极为暴虐。他有一个妻子,就是悲剧中的死者。对她我一无所知,只知道她已不再年轻,更不幸的是教导他们两个孩子的女教师十分美丽动人。这三个就是涉案人。事情发生的地点是一幢古老的庄园宅邸,位于英国历史上的中心地区。至于谈到这个悲剧,那个妻子在深夜被发现死在离屋子约半英里的地方,身着晚装,围着一条披肩,一颗左轮射出的子弹贯穿了她的脑袋。她身边没有武器,附近也没有其他线索。她身边没有武器,华生,记得这点!罪案大约发生在傍晚稍后,尸体是在十一点左右被猎场看守员发现,在警方及一名医生检查后,被抬进屋内。这样说似乎太简短了,你清楚吗?”

“很清楚。但是为什么会怀疑到那个女教师呢?”

“嗯,首先,有一些很直接的证据。发现一把口径相同、已发射了一颗子弹的左轮枪被放在衣橱底层。”他的神情突然凝滞不动,一个字一个字说道:“衣——橱——底——层。”然后,他陷入沉思。我可以看出,他脑子里正闪过一串想法,我不会笨到去打断他。突然,他又恢复常态,“是的,华生,枪找到了。糟透了,是吗?两个陪审团都这么认为。而且,死者手中有一张短笺,是女教师约她在出事地点见面。怎么样?最后,还有谋杀动机。吉布森参议员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如果他妻子死去,谁会比这个已经被男主人热爱的女教师更有可能继承她的地位?爱情、财富、权力,全都取决于一个中年女子的生死。很恶毒,华生——非常恶毒!”

“是的,一点儿也不错,福尔摩斯。”

“她也举不出不在场证据。相反的,她不得不承认,就在那段时间,她去过悲剧现场——松桥。她无法否认,有一些路过的村民看见她在那儿。”

“看起来事情已成定局了。”

“不尽然,华生——不尽然!这座桥——仅是一块石板宽、两面有栏杆的桥——横跨在一条深而长、两侧长满芦草的水塘最窄处,这水塘叫松塘。死者倒在桥头处。这就是案子的几个重点。噢,如果我没听错,我们的委托人来了,比他约定的时间早了不少。”

比利推开了房门,可是他报出的名字却不是我们预期的。马罗·贝兹先生的名字对我们两人都很陌生。他是个消瘦紧张型的人,双眼流露着恐惧,态度迟疑而扭捏——以我职业的眼光来看,此人已届精神崩溃的边缘。

“贝兹先生,你看起来很焦虑,”福尔摩斯说,“请坐下。我恐怕只能给你很短的时间,因为我十一点另外有约。”

“我知道,”我们的访客挤出短短的几个字,似乎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吉布森先生就要来了。吉布森先生是我的雇主,我是他的管家。福尔摩斯先生,他是个恶棍——十足的恶棍。”

“你的话很重,贝兹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因为时间有限,我不得不说重话。我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来这儿。他快来了,可是我无法早来,他的秘书弗格森先生今早才跟我提到他要来找你。”

“你是他的管家?”

“我已经提交了辞呈,两个礼拜后我就能脱离他可怕的奴役了。他是个苛刻的人,福尔摩斯先生,对他周围的人都十分苛刻,他对外的一些善举只是掩饰他私下的邪恶行为。他的妻子是他的主要残害对象,他对她很凶暴——是的,先生,非常凶暴!她是怎么死的,我并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他让她生活得很不快乐。她有热带人的个性,你一定知道她是巴西人。”

“不,我没注意到这点。”

“她生在热带,个性也是热带的,是个急躁热情的人。她一直爱着他——我听说他们曾彼此十分相爱——可是当她的青春美貌渐渐消失后,就再也拉不住他的心了。我们都很喜欢她,也替她不平,更恨他虐待她。可是他貌似忠厚,心存奸诈,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他心地坏透了。好了,我要走了!不,不,不要留我,他马上就要来了!”

恐惧地看了一眼时钟,我们的陌生访客几乎是跑出门,立刻就消失了身影。

“哼!哼!”福尔摩斯沉默了片刻说,“吉布森先生似乎有个十分忠心的家人。可是这次警告倒十分有用,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他本人出现。”

十分准时,我们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那位著名的百万富豪被请进了房间。我看到他时,不仅可以了解他的管家对他的恐惧与厌恶,而且也可以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商业上的对手嫌恶他。如果我是雕塑家,想要塑造一个事业成功、意志如钢但心硬如铁的人,我会选择尼尔·吉布森先生做我的模特儿。他瘦高粗糙的外表,给人以饥饿贪婪的感觉。把林肯总统相貌中高贵的那部分去掉,就很像这个人了。他的脸可以用花岗岩来雕琢,坚硬、粗糙、残忍,皱纹深而多,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他冷灰的眼睛在浓眉下射出锐利的光芒,来回巡视着我们。当福尔摩斯介绍了我的名字后,他敷衍地对我欠了欠身,然后极有威严地拖了一把椅子在我同伴的身边坐下,他那消瘦的膝盖几乎触到福尔摩斯了。

“让我先声明,福尔摩斯先生,”他开口说道,“查办这件案子,我不在乎花多少钱,只要能对找出事实真相有帮助,你把钱拿去烧了都可以。这女人是无辜的,必须还她清白,至于怎么去做,是你的事。开价吧!”

“我的收费有一定职业标准,”福尔摩斯冷冷地说,“除了有时候完全免费外,我是不随便变更的。”

“哦,如果金钱对你没什么差别,那么想想声誉。如果你能澄清这个案子,英美两国的报纸都将吹捧你,你将会被两大洲的人所谈论。”

“谢谢你,吉布森先生,我并不需要别人吹捧。你也许会吃惊,事实上我比较喜欢默默无闻地工作,是工作本身在吸引我。我们这是浪费时间,还是让我们谈谈事实吧。”

“我想你在报上已经看到所有主要的事实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增加些什么可以帮助你的事。不过,如果有什么事你需要我加以说明,我愿意告诉你。”

“哦,只有一点。”

“是什么?”

“你与邓波小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金矿大王突然气愤得由椅子中半站起身来,但是终于,他又恢复了镇静。

“我想这是你的职权范围——或许你是因工作的需要才问这样的问题,福尔摩斯先生。”

“的确是这么回事。”福尔摩斯说。

“那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的关系完全只是一个雇主和一个只有孩子在场才见面谈话的年轻女士的关系。”

福尔摩斯由椅子中站起身。

“吉布森先生,我很忙,”他说,“我没时间也没兴趣进行这种无意义的谈话。祝你好运,再见。”

我们的访客也站了起来,他的个子比福尔摩斯还高出许多。他浓眉下的双眼闪着怒气,病黄的双颊也抹上了红色。

“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福尔摩斯先生,你不接受我的案子吗?”

“嗯,吉布森先生,至少我不接受你。我认为我的话已经很清楚了。”

“很清楚,但是背后是什么意思?提高价钱?还是怕卷进去又解破不了?还是别的?我有权利得到一个清楚的解释。”

“嗯,也许你有权利,”福尔摩斯说,“那我就给你一个解释。这案子已经够复杂了,提供错误的资料只有使事情更困难。”

“你是指我在说谎?”

“哼,我是尽可能说得婉转些,可是如果你坚持要这么说,我也不否认。”

我跳起身来,因为那位百万富豪的脸上出现了盛怒的神色,而且他还举起了拳头。福尔摩斯懒洋洋地笑了笑,伸手去取烟斗。

“别急躁,吉布森先生。我发现早餐之后,就是再小的争吵都对身体不好。我建议在早晨新鲜的空气里散一散步,或者安静地想一想,会对你有莫大好处。”

经过一番努力,金矿大王控制住了他的脾气。我不得不佩服他,只有具有超人的自制力,才能在顷刻间将火爆的怒气转化为冰冷傲慢的态度。

“嗯,这是你的选择,我想你知道怎么干你的行业,我不能勉强你来接这个案子。福尔摩斯先生,你今天早晨的行为对你毫无益处,因为我征服过比你更强的人,没有人能反对我而有好下场。”

“已经有很多人这么说过,但我仍在这里,”福尔摩斯笑着说道,“好了,再见,吉布森先生,你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学。”

我们的访客气呼呼地走了,但是福尔摩斯却泰然自若地盯着天花板抽烟。

“有什么看法?华生。”他最后终于问。

“啊,福尔摩斯,我必须承认,我一想到这个人会毫无顾忌地扫除他面前的障碍,也想到他妻子便有可能是因为成为他的障碍,而为他所不喜,就像贝兹告诉我们的那样,我就觉得——”

“一点儿也不错,我也这么想。”

“可是他与那个女教师的关系到底怎样?你是怎么发现的?”

“激将,华生,激将!当我察觉出他信中的热切而不寻常,又不像一般公事化的语气,再加上他颇能自制的态度与外表,这就很明显地让我看出,他对被控诉的那个女人而不是被杀害的那个女人有很深的感情。如果我们要找出真相,必须了解这三人间的真正关系。你看到一开始我是如何攻击他,而他却镇定地接受了。后来,我又以我十分肯定的样子激他,而事实上我只是有很深的怀疑罢了。”

“也许他还会回来?”

“他一定会回来,他‘必须’回来,他不能让事情像现在这个样子。哈!这不是门铃吗?不错,这是他的脚步声。啊,吉布森先生,我正在跟华生医生说你迟到了。”

金矿大王进来时的神情比他走的时候更显得憔悴,他受伤的高傲仍然可由他反抗的目光中看出,但是他知道,如果他要把事情弄出个结果,他必须让步。

“我想了一下,福尔摩斯先生,我觉得我刚才颇为鲁莽地误会了你的意思。你只是要找出事实,不管它们是什么,我同意你的观点。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邓波小姐与我之间的关系,跟这案子没有多大关系。”

“这该由我来决定,不是吗?”

“是的,我想只有如此了。你就像个外科医生,在诊断之前,要知道所有的症状。”

“不错,这么说就对了。而且,一个病人如果对医生隐瞒病情,那说明他是别有目的。”

“这也许不错,可是福尔摩斯先生,你必须承认,大部分男人,在你很公开地问他与另一个女人的关系时,他总是想避开的——尤其是当他对这女人十分认真时。我想大部分男人的心灵一角都保有一些隐私,不愿别人打扰,而你突然闯了进来。不过,你的目的值得原谅,因为你是为了要救她。好吧,现在封闭已被打开,你就随意查问吧。你想要知道什么?”

“事实。”

金矿大王停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思绪,他严厉深沉的脸变得更悲哀严肃了。

“我可以用简短几句话来说明,福尔摩斯先生,”他终于说道,“有些事情要说出来是既痛苦又困难的,因此,我只能说那些我有必要说的。我是在巴西开金矿时碰到我的妻子,玛莉亚·宾豆是曼勒斯政府官员的女儿,她非常漂亮。那时候,我既年轻又热情,不过即使是现在,我以冷静挑剔的眼光往回看,仍觉得她是少见的美人。她的个性热情奔放,没有保留而又冲动,与我所见的美国女人完全不同。唉,还是长话短说,我爱上了她,就娶了她。只有在激情过去之后——那也有好几年的时间——我才了解到,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共同之处。我对她的爱渐渐淡去,如果她也是这样,那事情就会简单得多。可是你知道女人的办法!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能使她不再爱我。如果说我对她粗暴,甚至有人说我虐待她,那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能使她不再爱我,或转成恨我,对我们两个都会好些。但是,没有事情能改变她,她如今在英国的丛林中爱慕我一如二十年前在亚马逊河畔。不论我怎么做,她爱我始终如一。

“然后,葛里丝·邓波小姐来了,她是应征来做我们两个孩子的家庭教师。你也许在报上见过她的照片,全世界的人都会承认她也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我不会掩饰说我比别人高尚,我承认,整天生活在一起,天天接触,而不对她产生爱情是不可能的事。你能怪我吗,福尔摩斯先生?”

“我不怪你有这种感觉,可是如果你对她表示出来,这就不对了,因为这位年轻的女士也可以说是在你的羽翼之下。”

“嗯,也许是,”百万富翁说道,虽然刚才的斥责一度又使他双眼中涌上怒火,“我不会假装高尚。我想我这一生中,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会伸手去取,而我没有比想得到这个女人以及她的爱情更想要的东西了。我就照实地告诉了她。”

“噢,你告诉她了,是吗?”

福尔摩斯一旦动了气,样子是很可怕的。

“我告诉她如果我能娶她,我一定这么做,但是我不能。我说钱方面毫无问题,这也是能使她过得快乐舒服而我又唯一能做的事。”

“哈,真慷慨!”福尔摩斯鄙夷地说。

“听着,福尔摩斯先生,我是来请教你有关案子的事,不是来请你评判道德的。我没问你的意见。”

“我接这个案子完全是看在这位年轻女士的份上,”福尔摩斯严厉地说,“我不知道她被控诉一事是否比刚才你所说的事更糟,你企图毁了一个生活在你屋檐下且没有自卫能力的女孩。你们这些有钱人应该得到教训,不是全世界的人都能被你们用金钱收买,而宽赦你们的罪行。”

出乎我的意料,这位金矿大王平静地接受了斥责。

“我自己现在就有这种感觉。感谢上帝,事情没有像我原来的打算的那样。她不肯,她本来立刻就要走的。”

“她为什么不走了呢?”

“嗯,首先,还有人靠她来养活,对她而言,放弃工作而不管别人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当我发誓不再骚扰她之后——我也确实遵守了——她同意留下。不过还有一个理由,她知道她对我的影响力,超过世界上任何其他的力量,她想要好好利用。”

“怎么个用法?”

“嗯,她对我的事业了解一些。我的事业很大,福尔摩斯先生——大到超出一般人的想象。我可以建设,也可以破坏——通常我都是破坏别人。它不只影响个人,还涉及不同的社区、城市,甚至国家。做生意是一场很激烈的竞争,弱者就会被淘汰,我是以金钱为价值来玩这场游戏。我从不叫苦,也不在乎别人是否叫苦,可是她的看法却不同,我想她是对的。她认为,而且也说过,一个人的财富如果超过他需要的,就不应该建筑在另外千百个贫穷、痛苦、衣食无着的人身上。这是她的看法,我想她能看见比金钱更长久的东西。她发现我非常肯听她的话,于是她认为能以影响我的行动来为世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因此她留下了——然而,却发生了这场悲剧。”

“你有什么线索吗?”

金矿大王停了一两分钟,他的头埋进双掌之中,陷入深思。

“情况对她十分不利,我不能否认这点。而且,女人的内心世界常常不是男人能理解的。起先,我简直吓了一大跳,以为她突然失常,做出了违反她本性的事情。我只想到一种解释,不管有没有道理,福尔摩斯先生,我还是告诉你。我的妻子毫无疑问非常善妒,心灵上的嫉妒可以跟身体上的嫉妒一样使人疯狂。虽然我的妻子没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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