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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馆不死传说-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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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我在裤兜摸索着,从中拉出一条沾染煤污的表链。垂在表链尽头的不用说就是那块怀表——“达丽娅之表”。
  “这个给你吧。”我把表递给征顺,“这是我帮助美惟和美鸟逃出西馆时在走廊里捡到的。可能是玄儿打算阻止凶手走向美鸟时,在拉扯中掉下来的吧。”
  “是‘达丽娅之表’吗?”征顺接过表,将表盘朝上放在掌心中,眼神中混杂着感慨和困惑。
  “我想这个应该由浦登家的人保管。”
  征顺对于我的话没作任何回应,握着表将它放入上衣口袋中: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凄惨的景象。从万里无云的天空照射下来的阳光非常刺眼,甚至让人觉得残酷。这让我想起了玄儿曾经说过的话——太阳光是个居心巨测的家伙。缓缓吹来的凉爽的秋风,从还在冒着轻烟的灰烬中带来了恶臭,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
  “对了,征顺先生!”我脱下头上的礼帽,用手轻轻梳理着脏兮兮的头发,“有几件事我一直很想知道,我现在可以问你吗?”
  征顺略显惊讶地扭头看我,但马上又将视线返回中庭。
  “什么事?”
  “首先是关于在电视节目中播放的影像,那好像是前天下午的事。獭户内海有个叫时岛的小岛,上面有座西洋馆。”
  “哦!”
  “据说那是负责北馆重建的那个建筑家很早以前设计的。当时有个富豪想在时岛上建一个‘世外桃源’,于是委托他设计了那栋建筑——征顺先生,为什么你会知道那座木结构西洋馆的木制骨架的颜色呢?”
  这是那时立刻从我脑子里冒出来的疑问。
  所有的木制骨架都涂成铜绿色,和铜葺屋顶的铜锈颜色相同……只看了电视里放的黑白影像,征顺就很自然地这么说,所以我只能认为他事先就知道这座西洋馆木质骨架的独特颜色。
  “我不知你是实际去现场看过,还是从什么资料里得知的,但不管怎样,我想事情都没那么简单。还有三天前你看了我的素描本后说的那番话,我现在觉得也不像是外行人说的。因为如果对建筑没有相当的兴趣和知识,恐怕是说不出来的。”
  “真是明察秋毫啊!”征顺斜眼看着我,嘴角露出安详的微笑。
  “还有就是关于图书室里宫垣叶太郎的签名书。”
  “啊,你看到那个了?”
  “前天傍晚时我在桌上看到的,是《冥想诗人的家》的第一版。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作家,所以不能不看。”
  “那么,你看到那个签名了?”
  “是的。”
  “你应该明白了吧?”
  “也许。”
  我严肃地点点头,征顺再次将目光投向中庭。
  “那本书的作者宫垣叶太郎曾来过这里一次。他就是在那个时候签的名。那是在什么时候?你还记得签名的日期吗?”
  “好像是昭和二十五年十月某日。”
  “已经是八年前了啊!”
  征顺轻轻叹了口气,静静地将两手插入上衣口袋:“事实上,我从前以东京为活动中心的时候,和他——叶太郎的父亲有过来往。我曾被邀请到他家里去过几次,在那里见到了还只有十岁左右的叶太郎。战后不久,他年纪轻轻就付梓出书了。当我知道那是侦探小说时,大吃了一惊,当然也十分高兴。他八年前来这里拜访我,据说是因为从他父亲那里听到了关于这座宅子的传说,引起了很大兴趣。”
  “哦!”
  “说起八年前,阿清已经出生了。我的姓早就变成了浦登,但在知道我过去的叶太郎君看来,可能对‘浦登征顺’这个名字还是有些抵触感吧。所以他在写受赠人姓名时,还是写了他所熟悉的我的旧姓。”
  “是吗?”我凝视着征顺的侧面,“那个曾经设计了时岛上的西洋馆、那个负责重建18年前烧毁的北馆的建筑家中村,就是征顺先生您,对吗?前天,我在阁书室看到了宫垣叶太郎的处女作。当我看到作家署名旁的落款时,我不由得非常惊讶。‘惠存’旁边并排写着受赠人的名字,但姓氏不是‘浦登’”而是‘中村’。也就是说那里写着‘致中村征顺先生’。”
  征顺的唇角依然含着安详的微笑。
  “是的。”他点点头说。
  “但是为什么?”我问道,“为什么最初在这里谈到中村这个建筑家时,你就像在叙述旁人之事似的说‘他已经死了’呢?”
  “我的本意不是要说谎。”征顺的微笑扩散到脸颊上,“17年前,我接受了浦登柳士郎重建北馆的委托,第一次来到这里。在这里我遇到了望和并坠入爱河之中。我爱着她,希望和她在一起。但是,要实现这个愿望我必须接受苛刻的条件……这个我对你说过吧。”
  “是的。”
  “我必须接受浦登的姓,还要抛弃过去生活的世界和经历住到这里来。换句话说,建筑家中村征顺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左思右想,最终选择了这条路。因此我才说‘他己经死了’”
  “你好像也说过‘他选择了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吧?野口先生说‘他是个有点与众不同的建筑家”那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事实确实如此吗?”征顺反问道,“当时我作为非常有名的建筑家被寄予厚望,对工作的欲望和热情也没有丝毫衰退,却突然决定放弃一切,隐居到山里这座怪异的黑暗馆中。最初是因为我遇到望和并爱上了她。但同时,我也被这座号称黑暗馆的奇异建筑所吸引。我相信了能带来‘不死’的‘达丽娅之肉’,发誓爱黑暗胜过爱光明……也就是说我被迷住了——怎么样,这是足够奇特的生活方式吧?”
  但是现在,他爱的望和已不在了,与望和生下的阿清也得了宿命式的怪病,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达丽娅曾经居住的西馆被大火烧得无影无踪……啊,那么贮藏在“达丽娅房间”下面的“肉”怎么样了?难道昨夜的大火也没能烧到那看起来十分坚固的铁门之下吗?难道它还完好无损地保留在那里吗……
  我找不到该说的话,重新把帽子戴好。
  “那么,中也君!”征顺看着我,认真地说道,“我也有件事要拜托你。”
  “是什么?”
  “烧毁的西馆和南馆不能就此放弃不管。我想如果情况允许,应该尽早重建。”
  “啊?”
  “你不是建筑系的学生吗?难道你没想过将来要从事与建筑有关的工作吗?”
  “我是有个想法。”
  “那么——”征顺突然停下来,注视着我,“现在,我想请你帮忙对烧毁的建筑进行修补和重建。”
  对于这个意外的“请求”,我完全惊呆了。
  “可是,我还是学生。”
  “当然,还是以我为中心进行工作。我是希望你能从旁辅助,充分表达你的意见。对你来说,这也一定会成为有益的经验。”
  “可是……”
  “这样一来,阿清也可以经常见到你了,还有美鸟;如果你能来,或许有一天她失去美鱼后死掉的心会重新复活。”
  昨天夜里逃出西馆后,美鸟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放着美鱼遗体的房间里。空洞无神的眼睛一直看着空中,谁跟她说话她都没反应。
  “可是征顺先生,我……”
  “不要担心!我不是无理的要求你一直呆在她身边,也没想过要让你在这馆中度过一生——你好象说过在家乡有未婚妻了,对吗?” 
  “是!”
  “她叫什么名字?”
  “和枝,花房和枝!”
  “哦!”
  征顺安详的微笑了一下,然后闭上嘴注视着我。
  “答应吗,中也……不!”征顺轻轻摇摇头,“以后就不再用这个诗人的名字称呼你了,因为玄儿君也已经不在了。”
  玄儿已经……不在了。是的!玄儿已经不在了,已经死了。被昨天大火吞没至今仍未现身的他,已经不可能还活着了。只要“达丽娅的祝福”没有在他身上带来真正的“复活的奇迹”,他就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怎么样,能帮我吗?”黑暗馆下一代馆主对低头轻轻咬着嘴唇的我说,“你的本名……这肯定也是某种缘分吧。中村——中村青司先生!”


第六部



第二十八章 封印的十字架


  “视点”离开33年前的一切,螺旋式地飞向虚空。时而变大时而变小,时而激烈时而舒缓,在不规则且扭曲的旋转中,它超越法则,跨越时间,回到33年后——1991年的“现在”。
  ……湖被深山老林包围着,(……是见影湖)。秋日午后的阳光下,平静的水面上微澜不惊(……红色的水面)。小岛浮在像是类人动物脚印(被称为“大猿的脚印”……)的“脚后跟”附近。岛的一角耸立着十角形的塔(从这个塔上我……)。西洋馆黑黢黢地盘踞在塔的不远处(……这个是……)。那是由大小及风格迥异的四栋建筑组成的西洋馆,是形状特异的黑色西洋馆(对了,这是黑暗馆现在的样子),是因妄想抗拒“死亡”而产生的西洋馆……飘落的“视点”瞬间滑入西洋馆的内部。
  似曾相识的玄关大厅、似曾相识的昏暗走廊、似曾相识的宽敞客厅……当它捕捉到自己睡在里面的身影时,“视点”瞬间消散在这座馆所孕育的黑暗中。



  1


  当我微微张开眼睛时,最初映入眼帘的是张非常熟悉的面孔。
  “啊,江南君,你醒过来了?唉,我都没来得及着急,这可是体现朋友价值的好时机啊!”
  虽然嘴上在开玩笑,但我想他心里未必真如他所说,因为他这个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这个人?啊,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鹿谷?”
  江南孝明连眨了几下眼睛,重新看了看对方的脸。瘦削的脸颊微微发黑,尖下巴、大鹰钩鼻,凹陷的眼睛稍稍下垂。那样子就像“皮肤发黑的恶魔”,一看就知道非常怪僻。
  ……是的,这确实是鹿谷门实的脸。
  “这里是……”江南吸了口气低声说道。
  鹿谷两手撑在榻榻米上看着我,在他身后露出红色的拉门,上面是黑色的天花板。江南脸朝上平躺着,只要一动身体就感到浑身酸痛。
  “啊,这里是……”
  “当然是黑暗馆。”鹿谷门实说,“难道你不记得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了吗?”
  “不!”江南在枕头上轻轻摇摇头,“不过……”
  为什么鹿谷会在黑暗馆呢?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在问这之前,江南还有事情必须先说。
  “鹿谷君!”
  “什么事?”
  “我——我都看到了。”
  “什么?”
  “过去……33年前,这座馆中发生的凶案的始末,我都看到了。”
  “等一下,江南君!”
  “我终于明白这座馆对于中村青司来说有什么意义了。鹿谷君,这儿啊,这座黑暗馆对于青司来说是他的‘起始之馆’。”
  “你在说什么,江南君?”
  鹿谷茫然地瞪大眼睛,然后一脸迷惑地将小波浪状的头发向上拢了拢,但江南毫不理会,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33年前——1958年的9月23日,他——青司第一次来到这里……是的,自那以后一切就开始了。他见到那座十角形的塔,知道了意大利的建筑家尼克洛第的名字……这里也有藤沼一成的画,还有宫垣叶太郎的签名书。对了,还有古峨精计社特制的西洋钟,当时古峨精计社的社长肯定是那个古峨伦典。还有后来成为‘黑猫馆’主题的《爱丽丝》,青司也是在这里看到的。可能这里——这座黑暗馆里还有很多后来成为他设计出发点的东西……”        
  “你没事吧,江南?”鹿谷歪着头,竖起食指轻轻戳着自己的太阳穴,十分担心的样子。“我听说你的头部没有被摔到,所以暂时放心了,不过……”
  “我没事,我脑子很正常!”江南回答,表情非常认真,“不过,我的世界观可能已经因此改变了。”
  “哎呀,你又开始夸张了!”
  “鹿谷,我真的看到了。33年前,这里有三个人……不,如果包括中途在森林里被杀的首藤利吉,就有四个人被杀。再往前数18年,这里也发生了凶杀案,还有个不可思议的‘活人消失’之谜,不过被青司完美地解开了,这时凶手柳士郎……”
  “知道了,知道了!江南君,总之在你昏迷期间,你做了那样一个梦,对吧?”
  “梦?”江南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不可能!”他否定道,“不是,那不是梦,是现实!我潜入33年前的中也……不,中村青司的身体,和他共有视点和思考,而且将他在这黑暗馆的经历全部……”
  “所以说,那是梦!”
  会有那样的梦吗?江南想道。
  一连串的事情如此复杂地组合在一起,虽然和日常生活中的现实相差悬殊,却非常合情合理,即便在清醒后的现在,我都能清楚地想起数量庞大的细节,要是叫我讲,我能丝毫不差地讲出来——
  这怎么可能仅仅是个梦呢?
  “不对!”江南将语气加强到最大限度。
  如果说那是梦,那我不得不说现在这里的现实也像是梦;如果说那是梦,那我不得不说这个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现实;如果说那是梦…… 
  “不对,我敢肯定!”
  江南反复否定着,可鹿谷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似的。
  “可是,江南君!”
  “不!”
  这时,另一个人插话了。
  “这似乎不能简单地用梦这个词来解释。我也觉得这至少不是我们平时说的那种梦。”
  虽然有点沙哑,但这还算是响亮的男高音。他说话的样子十分稳重,像是在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斟酌。
  鹿谷不解地“啊”了一声,显得有些迷惑。
  “为什么您会那么想?”
  “因为在这座宅子里即便真有这种事也不奇怪。很早以前开始,这里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不能用常识圆满解答。”
  “啊……”江南慢慢抬起上身。
  身上关节隐隐作痛,但还不至于动不了。可能是因为长时间躺着不动吧,使不上力气。这比疼痛更令他在意。
  鹿谷背后露出的红色拉门开着,门后——相连的房间中央放着黑色的矮桌,声音的主人坐在桌前看着这边。那个人是……
  “就我刚才听到的来讲,这个年轻人、江南先生说的好像确实在现实中发生过。33年前的这个时候,在这座宅子里的确发生过那些凶杀案。其他的也都是事实,无论是藤沼画师的画,还是宫垣叶太郎的书,还有古峨精计社的钟。按常识来看,与这个家毫无关系的江南先生是绝不可能知道这些事的……”
  声音的主人是个老年男子,看起来已有80岁左右的高龄。身上穿着焦茶色的优质皮衣,在他这个年龄来说,背算是挺得很直了。他漂亮的白发整个向后梳着,蓄着和头发一样雪白的胡子,带着一副豪华的无框眼镜,用“老绅士”这个词来形容他似乎比“老人”更贴切些。
  “这是江南先生的东西吧?“老绅士从桌上拿起一样东西给我看,“家里人发现它掉在十角塔的阳台上,是你坠塔时掉的吧。表盘的玻璃没事,不过指针停在了6点半。”
  江南从被子里出来,慢慢爬到矮桌旁。
  “是的。”他确认了一下,老实地点点头,“这——这块怀表确实是我的。但是,它原本是浦登家传下的‘达丽娅之表’”
  “好像是的。”老绅士仔细端详着手里的怀表,“虽然和以前相比脏多了,但这个外形很像,颜色也像……后面也刻着字母‘T。E’。没错,这是浦登家传下的‘达丽娅之表’——但是,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这是我外公的遗物。听说外公是在舅爷的店里找到的,因为碰巧刻着和他名字相同的开头字母,所以就要下来了。”
  “……”
  “我舅爷叫远藤敬辅,几年前在熊本市内经营古玩店。”
  “熊本的古董商……”老绅士眨着眼睛,“大概是20年前了,我记得曾把旧家当收集起来进行过处理。那时来这里的古董商中,可能就有你舅爷。当时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把这块表卖了。”
  “后来辗转就传到了我手里。啊,所以……”
  太多的一致——不能单单用“偶然”来形容的一致,散落在“过去”和“现在”之间,当然这也无法用正常的道理彻底解释清楚……不,可是……
  “这座馆中是不是曾经有一幅奇特的画,叫。”
  老绅士稍稍皱了一下白眉。
  “……?”
  “33年前烧毁的西馆中,有间屋子里有一面大镜子,叫‘达丽娅之镜’。就是藤沼一成画在镜子上的幻想画。上面画着‘达丽娅之表”指针指着6点半,表链就像蜘蛛网一样展开……”
  “我没有亲眼见过,不过那场大火之后我从他——青司君的口中听说过那幅画。”
  眼前的世界突然扭曲了,江南瞬间感到剧烈的眩晕。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难道都是因为那块‘达丽娅之表’……拥有那块表的我在得知黑暗馆曾经与中村青司有关之后就产生了兴趣,难道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吗?”
  江南一半像是在自言自语。
  “所以,我就像被藤沼一成所预见的捕获了一样……选择33年后的同一天来到这里,一登上岛就糊里糊涂地爬上那座塔,然后……”
  并非33年前发生的“过去”偶然和我的“现在”一致
  ——江南试着改变自己看问题的角度。
  想来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过去”是先存在的。“过去”一连串的“现实”首先作为原型存在,我的“现在”就好比是对它的模仿。难道不应该这么看吗?或者也可以这样想。
  首先,最初的一大偶然是,拥有“江南”这个姓氏的我与中村青司建造的蓝屋和十角馆事件产生了联系;之后,作为祖父的遗物我得到了“达丽娅之表”,这又是一个偶然;然后,又偶然与钟表馆、黑猫馆事件产生联系。并且,今年夏天,母亲去世的经过也是一个偶然……啊,是的!那时肯定已经有什么发动了。所以她在那张病床上那样……
  “的确!”
  老绅士看着手里的“达丽娅之表”,点点头。
  “你的话很有意思,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会付之一笑吧!但即便事实果真如此,我也不会感到吃惊,因为这种情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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