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今年春天失踪……”
金田一耕助哺哺自语着,突然两眼圆睁。
“哦,我记起来了,就是那位椿美辅子爵。”
“嗯,不过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什么子爵。”
美弥子有点自嘲似地冷冷说道,她大大的双眼看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不禁有点手足无措,不住地搔起头来。
“嗯,发生那种事,也真令人意外啊!”
接着,他抬头看了女客一眼。
“你来找我的目的是……”
“懊,我是来……”
美弥子不断以颤抖的指尖,揉捏着那已皱成一团的手帕。
“也许您会感到荒唐,但我可是非常认真的。”
美弥子的一双大眼,仿佛要把金田一耕助吸进去似的,牢牢盯着他看。
“有人怀疑我父亲没有死!”
金田一耕助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抓住桌沿,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为、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美弥子的双手平放在膝上,一言不发地看着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被看得有点受不了,大口大口地灌下凉茶,吁了一口气,才稍稍觉得好过些。
“我大略看过有关这件事的新闻报道,印象中你父亲的尸体好像是在信州的某处山上被发现的。”
“是的,在雾峰。”
“那时他离开家多久了?”
“四十五天。
“原来如此。尸体已经腐烂,又没有足以辨识身份的随身物品;但是,报纸上不是都说那确实是椿子爵吗?”
“不是。尸体几乎还没腐烂,只是味道很难闻罢了。”
“这么说。你看过尸体了?”
“是的,我看过了。我母亲不愿意去认尸,只好由我去认领了。”
当美弥子提到她母亲的时候,声音似乎有些怪异。金田一耕助忍不住细细观察着美弥子的表情,而她也注意到金田一耕助不寻常的反应,霎时双颊一片潮红,连耳朵都火红似血。
“那时,你确定那具尸体是你的父亲?”
“是的。”
美弥子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又说:
“现在也相信。”
金田一耕助感到不可思议,他看着美弥子的脸,继续问道:
“只有你一个人去吗?有没有其他人跟你一道去?”
“舅舅、表哥,还有一位三岛东太郎先生都陪在我身边。”
“这些人都认识你父亲吗?”
“是的。”
“他们有没有说那具尸体不是你父亲?”
“不,他们都确定是。”
金田一耕助开始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地说:
“既然大家都确认了,为什么还有人会认为你父亲还活着呢?”
“我相信那就是我父亲,直到现在仍然相信。不过尸体五官的轮廓却和生前差异颇大,我想,那也许是自杀前的苦恼、烦闷以及吞药后的痛苦所造成的。当时,有人说我认错人了,我也曾经这么怀疑过,后来,有人对我再三嘀咕着那具尸体不是我父亲时,我开始有些半信半疑。因为尸体是我去认领的,当时舅舅觉得恶心,没好好察看。这种事,我有什么理由让人家心不安呢?”
美弥子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说的舅舅是……”
“我母亲的哥哥,名叫新宫利彦,他以前也曾是个子爵。”
“那表哥是……”
“是舅舅的独生子。”
“你父亲身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如果有的话,我今天就不会来问这些问题了。”
金田一耕助颔首说道:
“是谁说那具尸体不是你的父亲呢?”
“我母亲!”
美弥子森冷的语气,使金田一耕助不由地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母亲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父亲生死末卜时,我母亲就不相信他会自杀,她认为我父亲一定暂时躲在什么地方;直到我父亲的尸体被发现后,她才稍微有些相信,但是没多久,她又不相信我父亲已经死了,老觉得我们欺骗她,说那具尸体不过是我父亲搞的偷天换日的把戏,是找个替死鬼来蒙骗她。”
金田一耕助感觉到某些微妙的玄机正慢慢从地底被挖掘出来,不过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问道:
“是不是因为你父母的感情很好,你母亲思念过深,才会这样想?”
“不!绝对不是这样。”美弥子以激动的口吻说,“我母亲怕他,她说,如果父亲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来报仇的。”
金田一耕助听了,不禁疑惑地眯起眼睛。美弥子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立刻双颊通红,犹豫着是否应该继续说下去。
金田一耕助适时地转移话题:
“照你这么说,你父亲并没有留下遗书,是吗?因此你母亲才……”
“不,有一封遗书!”
美弥子马上打断他的话,金田一耕助愣了一下。
“可是,我明明记得报纸上并没提到他留有遗书啊!”
“是事后才发现的。那时,父亲失踪的事已经差不多平息了,如果把遗书的事发表出来的话,又会成为大家的话题,因此,我们把它视为家族秘密,不准外泄。”
美弥子从皮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金田一耕助。
信封上是椿英辅娟秀的字迹。
“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夹在我的书中。起先我并不知道有这封信,后来有一天我整理书房时,这封信正好从书本里掉了出来。”
“我可以看内容吗?”
“请!”
遗书的内容如下:
美弥子:
请不要责怪爸爸,我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承受这么大
的屈辱和不名誉的打击了。若此事被揭露出来,我们椿
家的名声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天啊!恶魔吹着笛子来……我已经没有办法活下去
了!
美弥子呀!请原谅爸爸!
遗书的最后并没有署名。
“你确定这是你父亲的笔迹吗?”
“是的。”
“请问,信中所提到的屈辱、不名誉是什么意思呢?是指失去爵位的事吗?”
“不,不是指这件事。”
美弥子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急急打断金田一耕助的话。
“当然,这个问题的确曾困扰着父亲,不过却和他的死没有关系。”
“那又是为什么?”
“我父亲他……”
美弥子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勒住脖子,边喘气边说:
“今年春天,父亲因为天银堂事件而被警察传去盘问。”
金田一耕助像是被人用铁锤从背后重重地打在头上似的,他喘着气,吞了一下口水,双手用力抓住桌子两端,脑子里一片混乱,慌张地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美弥子又抢在他前面,迸出一段惊人的、像咒语般的话:
“事实上,天银堂事件嫌疑犯的合成照片,经过数次修改以后,简直就是我父亲的翻版!这样的巧合真是要命,只不过最初警察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有人向警察密告。这人到底是谁,我不能确定,我只知道这个告密者肯定是跟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椿、新宫、玉虫这三个家族之中的某个人!”
美弥子说这段话时的神情相当激动和恐怖,愤怒的情绪笼罩着她的全身。
金田一耕助觉得她的怒气仿佛正化作熊熊的火焰,猛烈地燃烧着。
6。恶魔吹著笛子来 第3章、椿府的告密者
椿英辅被认为是天银堂事件的嫌疑犯,因此受到警方相当严密的调查,他的难堪与尴尬其实不难想象。
金田一耕助的脑海中,浮现出椿英辅在没落的贵族光环里,惊慌地面对残酷现实社会的情况,不免心情沉重起来。
“这。这实在是……”
金田一耕助吞了一下口水,企图改善自己的结巴。
“天银堂的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至于你父亲涉及此案的事,报纸却没有报道过。”
“也许是因为父亲身份的关系吧!警方并没有露出任何口风。但是父亲却被警察局传讯了好几次。更难堪的是,他还曾与天银堂命案的生还者当面对质过。不仅如此,甚至连我们也都被警方找去盘问,提供父亲在一月十五日,也就是天银堂命案发生那天的行踪。”
“喔!原来如此,对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二月二十日,那是父亲第一次被警方叫去。”
“也就是你父亲失踪的前十天嘛!他有不在场的证明吗?”
“没有。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父亲在一月十五日那天,究竟在哪里,做了哪些事!”
金田一耕助大吃一惊,望着美弥子,美弥子则以略带颤抖的声音说:
“警方来询问时,我立刻查了一下我的日记,上面写着父亲在一月十四日早上去箱根的芦温泉。那段时间,父亲对长笛创作十分热衷,因此,他才会去芦温泉那儿住上几天,以便寻找灵感,父亲是在十七日晚上才回来的。想不到警察去调查后发现,他根本就没去芦温泉。”
美弥子把手帕揉得皱成一团,仿佛要揉掉心中的不安似的。
“刚开始的时候,父亲不愿意说明那几天自己的行踪,惹得警方相当不高兴,那时他的嫌疑很大。”
“后来呢?总算都说清楚了吧?”
“是的!因为父亲没有想到会被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只好老老实实地说了,警方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终于查清楚,这才洗清他的嫌疑。”
“你父亲那几天到底去哪里了呢?”
“不知道,父亲没有对家里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件事。”
金田一耕助突然感到一阵不安。
(椿英辅被怀疑是天银堂命案的嫌疑犯,却在需要提供自己不在场的证明时那么犹豫,可见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你父亲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绝不可能!”美弥子斩钉截铁地说,“我父亲是一个很胆小的人,也许说他有点懦弱更贴切些。从小我就觉得父亲一直小心翼翼地活着,他除了长笛外,没别的嗜好。像这样的人,还会有什么秘密?真叫我想不通!”
美弥子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像是想起什么,却又不确定是不是该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我记得一月中旬,也就是父亲去芦温泉之前,他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似乎非常困扰的样子……怎么说呢?我想应该说是他在害怕什么吧!”
“怕什么?”
“自从战争结束后,他就一直都是这样,今年又特别严重,当时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想想,倒还真是有点不寻常呢!”
“那你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你父亲这么困扰呢?”
“不知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或许是因为去年底玉虫舅公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所以才……”
“玉虫舅公是谁?”
“他是我母亲的舅舅,名叫玉虫公九,之前他还是个伯爵呢!”
“哦!原来如此!”
金田一耕助拿起放在桌上的便条纸和钢笔,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美弥子:
“对了,你刚才为什么会说密告你爸爸的人就在同一间屋子里?”
美弥子听到金田一耕助这么说,突然有些激动起来。
“那是父亲说的。我记得很清楚,二月二十六日那天,父亲虽然洗清嫌疑回到家里,但是家中的人却都对他避而不见,只有我一个人安慰父亲。那时,天色已晚,父亲在二楼的书房里,安详地躺在椅子上休息,房里没有开灯,光线暗淡,我见到父亲孤寂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伏在父亲的膝上嚎啕大哭。”
美弥子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一张脸扭曲变形得让人害怕。
但是她没有哭出来,只是眨着大眼睛,强忍住泪水继续说:
“那时父亲摸着我的头发说:“美弥子,这个家里有一个恶魔,我就是被那个恶魔害的。”
美弥子的语调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激动,金田一耕助觉得自己似乎快要知道椿美辅身上的秘密了。
“当时我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父亲。他虽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我想应该是和密告者有关吧!因为那个人在密告信里,详细记载着父亲在天银堂事件前后的一举一动,如果不是家里的人,怎么会知道那些事?”
金田一耕助突然觉得有股凉飓飓的冷风从脊背窜上,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你父亲有没有说这个人是谁呢?”
美弥子黯然地摇了摇头。
“那你呢?你认为这个恶作剧的人会是谁?”
美弥子紧咬着下唇,热泪盈眶。
“我也不知道。不过说真话,我第一个怀疑的人是我母亲。”
“你母亲?”
金田一耕助吓了一跳,那浸入骨髓的战栗感又窜上来了;美弥子则默默地盯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再次拿起笔,看了美弥子一眼,说:
“请你说明一下当时住在家中的有哪些人?应该有三个家族吧?”
“嗯。”
“就从你家说起吧!你的父亲叫椿英辅,他多大年纪了?”
“四十三岁。”
“还有呢?”
“母亲秋子,四十岁。但是……”
美弥子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话讲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但是什么?”
美弥子的脸部线条变得僵硬起来。
“如果你看过我妈妈,一定会觉得我在说谎。她看起来非常年轻美丽。当年,她在贵族的社交圈里,还曾被誉为绝世美女呢!即使是现在,她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左右。我妈妈心里始终认为,有个我这么丑的女儿,是件相当遗憾的事,因此,我常常觉得对不起她。”
金田一耕助看了看美弥子,本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美弥子不像是那种喜欢听奉承话的人,这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你几岁了?”
“十九岁。”
“有没有兄弟姊妹?”
“没有。”
“那么,你家里有没有工人或管家呢?”
“现在家里的情况已大不如前了,不过,还有三个佣人。”
“哦?”
“一个叫信乃,她是母亲结婚时陪嫁的女佣,现在已经六十二三岁了,不过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是由她来料理。”
“她是个可以托付重任的人吗?”
“嗯,她非常能干。一直到今天,她仍然把我母亲当成小孩子看待,从来不喊她太太,始终以秋子小姐或大小姐来称呼她,因此,我妈妈也很高兴。”
“那另外两个人呢?”
“其中一个是三岛东太郎,大慨二十三四岁,是父亲还没结婚前的好友的儿子,去年从军中退伍后,无家可归,因此来投靠我的父亲。对我们家来说,他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
“不可或缺的人?”
美弥子像是被人说中心事似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金田一先生,也许你并不知道我们现在靠什么在过日子,老实说,我们靠变卖家产过日子呢!只是对于估价的事,我们全都一窍不通,经常被奸商蒙骗,自从三岛东太郎来了之后,这种情形就少多了,而且,他对采购方面很在行,因此长期住在我们家。”
“嗯,称得上是青年才俊,还有一个是什么人?”
“是女佣,叫阿种,大概二十三四岁,长得比我还漂亮呢!”
金田一耕助对这些酸溜溜的话并不理睬,继续问:
“这么说,你们椿家就这六个人了。那其他两家呢?”
“一个是新官家。他们因为房子被火烧了,于是住在我们家里。舅舅利彦和我父亲同年,都是四十三岁,舅妈华子不知道多少岁,至于表哥一彦则二十一岁。”
“只有这三个人吗?有没有女佣呢?”
“他们还没那个资格呢!”
美弥子从鼻孔里喷出笑声,但很快就发现自己失态,立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然后又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我干脆挑明了对你说吧!我舅舅的房子被烧之前,他们家里的经济就已十分拮据,还隔三差五地向我母亲要钱。像我舅舅那种人,不但好吃懒做,而且还玩世不恭,一辈子都没有凭自己的劳力赚过一分钱。他似乎认为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必须为他奉献一切,而他自己却有不事生产、尽情挥霍的特权。”
金田一耕助笑了笑,说:
“在贵族阶层里,应该很多人有这种想法吧!”
“是的,舅舅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不过,他向母亲要钱并不是没原因的。外公在我母亲十五岁那年去世,因为他生前非常疼爱我母亲,所以把大部分遗产都留给她;再加上外曾祖父也留下一笔庞大的遗产给她,因此,我母亲非常有钱。她既漂亮又富有,深受大家瞩目。”
美弥子顿了顿,接着说:
“我母亲带着庞大的嫁妆到椿家来,让我舅舅非常眼红,他老是觉得我母亲的嫁妆中有他应得的那一份遗产,因此才向我母亲要钱。不过我父亲就不同了,他在这个家里从来就没什么权力和地位。当舅舅一家和玉虫舅公搬到我们家来时,我父亲什么话也没说。”
美弥子提到这些家族恩怨时,语调又高亢了许多,金田一耕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继续问道:
“玉虫伯爵只有一个人吗?”
“不,他还有一个名叫菊江的女伴,大概也是二十三四岁吧!当然,她的身份其实和小妾差不多。”
金田一耕助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的玉虫舅公今年多少岁了?”
“大概有七十了吧!”
“他难道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吗?”
“有啊!他的几个孩子都相当有地位,玉虫舅公的脾气既顽固又倔强,和他的孩子们都合不来,只跟我母亲投缘,而我母亲对他也相当尊敬。”
金田一耕助的便条纸上,已经写了十一个人的名字:
椿英辅四十三岁
妻秋子四十岁
女美弥子十九岁
老妇信乃六十二三岁
三岛东太郎二十三四岁
女佣阿种二十三四岁
新宫利彦四十三岁
妻华子四十岁左右
男一彦二十一岁
玉虫公丸七十岁左右
妾菊江二十三四岁
金田一耕助把这张便条纸递给美弥子。
“你的意思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