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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换衣服一边大喊道:“紧急集合,紧急集合!”
包括曾博在内其余七个人还在发愣,平时紧急集合突击检查都是连续吹响喇叭,响警铃却还是头一回,思维惯性让他们没能像平时一样条件反射般地做出反应。
老兵只用了不到二十秒便叠好了床被,并换上了作训服,看见其他人一动不动,他急得大骂出声。
“日,愣着等屎吃吗?你们这批孬货吃屎都赶不上热的,赶紧动起来!这次拉警铃了不是演习!紧急集合,立刻!”
第四百一十二章 曾经的英雄(上)
四四方方的军用重卡与装甲运兵车在高速公路上排成一条望不见首尾的长龙,每辆卡车与运兵车都以相同的车速前行,彼此之间严格按规定保持车距,若是没有车灯亮起,那么在夜间看来这车队就像是一辆数百节车厢的墨绿色列车。
看着同道行驶的民用车辆纷纷转动方向盘,自觉让出高速公路的中央位置,驾驶军车的军人们心中油然升起自豪与骄傲之情。
两个小时前,南都军区拉响警报紧急集合,包括曾博这一批入伍训练不到四个月的新兵在内,161师、163师、177师全员出动,奔赴尚海。
曾博刚听到连长宣布这一消息时紧张得几乎没法呼吸,161、163、177师分别属于南都军区两个集团军,一个是两栖机械化步兵师,一个是装甲师,一个是炮兵师,这分明是要打硬仗的配置,再加上这三个师都是南都保卫战中的主力部队,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这次大部队为何开往尚海。
一定是魔潮要来了。
曾博右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左手,上面没有发枪,他只能狠命攥着自己的手,好像抓得越紧就越有安全感。
在曾博决定参军时他就不止一次想过自己早晚有一天会上战场,他以为三个多月的高压训练不仅给了他一个强健的体魄,还给了他一颗勇士的心,能让他泰然走向战场,可事实证明这都是他对自己的误解,手心处湿湿黏黏的手汗就是证明。
曾博对魔潮怪物的了解全部来自于远救会全网直播的南都保卫战片段,以及每天晚上的集体大课,可远救会当然不会把战场上血腥残酷的一面放出去,就算远救会有那个想法,中央也不会允许,而集体大课所使用的教材大多是干巴巴的图片和文字,少有的几个未删减版视频也不足以体现真正的战场。
既然没有亲眼看到过战场上的景象,曾博就只能凭空想象,而想象力这种东西,有时就与“未知”一样,是制造恐惧的利器。
想到自己踏上战场后,可能会被巨型蜘蛛吸干血液、吸走内脏、吸成人皮包骨头,可能被三头魔怪那无法浇灭的幽蓝火焰烧成灰烬,还可能以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死法离开人世,曾博没法不害怕。
再想象一下家中父母接到噩耗,从某位军官手中接过自己的骨灰瓮,而后掩门大哭肝肠寸断的场景,曾博心中萌生退意。
可军法严酷,部队哪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唉。”曾博极度压抑地发出一声低叹,轻微的叹声本该被车轮形式声盖过,可坐在旁边的连长却听见了这一声轻叹,转过头问道:“叹什么气?”
曾博立刻抬头挺胸,扯着嗓门喊道:“报告连长!没有叹气,是深呼吸!”
“放你的屁。”铁面无情的马连长怒骂一声,接着居然一改往日严肃的作风,伸手在曾博肩头轻轻推了一把,笑道:“你这种新兵蛋子还想蒙老子?老子扯谎的时候你还在摸鸡屎呢,说,是不是害怕了?”
曾博真的很想当场承认自己胆怯,但他知道连长绝不会允许自己的队伍里出现胆小的逃兵,一旦承认自己胆怯,马后炮必定给自己“开小灶”,所以曾博用更大的嗓音吼道:“报告连长!没有害怕!我是你的兵,我不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
刚入伍的第一天,马连长就对着全连吼过一句话:“做我马向前的兵,就不应该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
所以曾博认为自己答出了标准答案,可没想到马连长却嗤笑一声,说道:“得了吧,别扯淡,谁还不是从新兵蛋子过来的?你们现在在经历的,那都是我们已经经历过的。”
这话一出口,坐在车厢里的新兵蛋子们全都感到不可思议,而坐在副驾驶位的带车干部、坐在车厢最后左右两侧的车长和安全员,还有坐在最前侧的安全员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我放着皮卡不坐,跑来跟你们一起坐这大屁股,就是知道你们心里会慌。慌了很正常,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天生的英雄好汉,谁第一次上战场不是满头满手的汗?”
新兵们睁大了眼睛,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度紧张产生了幻听,这话换个人说倒也没什么,可是从马连长嘴里说出来,那效果可真算是惊世骇俗了。
“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当年我刚入伍的时候,江北大暴雨,浑黄的洪水涨上来,直接漫过河堤,两个县城的老百姓危在旦夕,部队冒着大雨连夜救灾,那时候还不算是打仗呢,我一样吓得发抖。”马连长眼神飘忽,追忆往昔,“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雨,下了省道以后车就走不了了,我们就在排长的指挥下换上雨靴和雨衣,徒步前去救灾。”
“啧,豆大的雨点砸到脸上,又冰又疼,到了全是泥巴的乡道上,脚一踩就陷下去一大块,水能没过膝盖,就连走路都费力,可我们还要背着救灾物资和工具,着黄澄澄的泥巴水赶去河堤。”
“当时我真的很想偷偷溜走,因为我怕我会给水淹死,要不是亲眼见到,你们真是很难想象到在大自然面前我们到底有多渺小。”
“可是我不能当逃兵啊,浮阳县和开平县几十万群众性命都悬在绳上呢,一旦大河决堤,那就是震惊全国的特大灾害,只要还是个人心未泯的人,都不能在这时候做逃兵。所以没办法,不管心里有多怕,都得咬紧牙关,硬着头皮上!”
“我就这么一路跟着排长还有战友们来到救灾点跟大部队集合,正好听到一个重灾区乡长在哭喊,他说暴雨毁了他乡里两百多间民房,上千村民无家可归,积水淹了底盘,他拼死了命也没法把车发动,于是就豁出命去,抱着个备用轮胎的内胎当成游泳圈,一路游到浮阳县。”
第四百一十三章 曾经的英雄(下)
听到这里,一个年轻的小战士忍不住问道:“连长,真有那么大的雨吗?是不是太夸张了?”
马连长不以为忤,咧嘴道:“那是你没见过,那时候你估计还在念小学呢,狂风骤雨说的就是那种天气,那风呜呜叫起来,跟一群小孩子在哭似的,刮的树冠东倒西歪,老大的雨点掉个不停,像水帘一样能把人的视线遮住大半,抬头一看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马连长是大头兵出身,专业性的东西学了不少,词汇量和文学素养都很有限,可着朴素的描述方式却让有一股无法言喻的画面感,配合上外面车辆行驶声和呼啸的风声,仿佛把当年那一场暴雨带到了战士们眼前。
“然后呢?”曾博问道,不知不觉间,他已被这个故事吸引住。
“具体过程记不太清了,但我知道当时浮阳县的县高官也是豁出去了,使尽浑身解数,想尽一切办法,梳理县里乱糟糟的关系,想办法把这些总是惦记着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狗东西们拉到抗洪救灾的战线上。”
“为了让这些人团结救灾,县高官得罪了一大批人,还在县委大楼骂娘跳脚,听说还差点动手打人……”
“县高官不是一把手吗?他讲话还有人敢不听?”先前发问的小战士见连长没有责骂自己,壮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你懂什么,早些年,基层管理差得很,好多乡县都是本地势力盘……盘根错节,县高官说话也未必好使,尤其在那种发大灾的时候,你好好听,别打岔。”马连长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在河堤担任总指挥的是当时的浮阳县县长,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吧。”
“我们刚赶到河堤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他,我当时琢磨着领导怎么也有人给撑把伞呢,但因为交换机和通讯设备全都出了问题,他就把身边人全都派出去了,有去广播台发通告的,有去组织乡民自救的,有去联系运输公司派卡车和泥头车的,还有去搞沙袋和土方的,当然,还有联系县城武警中队和军区的,那时候通讯断了一大半,要不是他们通报及时,我们也没那么快赶到。”
“而他自己,就那么孤零零一个人站着,穿了身雨衣,但还是满头满脸的水,西裤的裤管卷着,脚下雨靴跟我们一样,全是烂泥,跟那些灾后才到救灾现场挖上一铲子作秀的领导完全不一样。”
“就看那一眼我就知道这是个有魄力的好汉,可我还是没想到他能有魄力到那种程度……当时填堤的工具和沙袋都不够用,本来呢,像这种有危险的河段,河堤上必须常年预备沙石土方应急,可是就像我刚才说的,早些年基层管理不到位,很多农民和做土方生意的都会偷偷把应急用的沙石土方拖走。”
“到了涨水的时候,应急土方不够用,市里的救灾部队又还没有到位,山区泥石流就把唯一一座桥给冲垮了,运送石料和沙包的拖拉机、卡车全都过不来,必须要绕路,可是情况紧急,等不到沙包运过来就要决堤了!”
“于是他就下令,让人破了商店的门,需要的工具一律拿走,再留一张县政府的借条,至于沙包,嘿,他直接带着几十号武警兄弟闯了粮库,用仅有的三部拖车把一袋袋的粮食往外搬,拖到河堤上当沙袋用。”
“天大的胆子啊,就算河堤保住了,粮库空了,他还是要担责任,可他没有半点犹豫就搬空了粮库。”
“有了这些粮食加固堤坝,总算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把洪水猛兽挡在了河堤外,另一边,县高官亲自出马,带起队伍排除路障,给增援部队指路……”
“好!”两次提问的小战士鼓起了掌,为故事中的县长、县高官和抗洪英雄们喝彩,全然抛下了心中的恐惧。
“还没讲完,让你别打岔。总之,河堤暂时保住了,我们在那搬运粮食加固堤坝,县长也没闲着,他倒没有作秀似的非要跟我们一起动手,而是很聪明地保存体力,四处走动,喊话发烟,让大家都看到堂堂县长还在抗洪一线,也就没人敢撤,相反,越干越是士气高涨,”
“你们是没见过那场面,也不分什么武警军队和老百姓了,有一把子力气的就卷起裤脚跟我们一起填河堤,干部分到各处靠喊话和对讲机交流指挥,群众在后面摇着红旗替我们打气,那是我这辈子头一次知道‘军民一心’是啥意思。”
“过了几个小时,终于等来了增援部队,载着砖石沙包的车队全开过来了,眼看着河堤就能安稳守住,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车队离河堤还有一截路的时候,一波洪峰扑了过来,紧接着就是管涌,眨眼间河堤就垮塌了十几米。”
“当时我心脏都快停跳了,妈的,河堤一垮,我们这些人全都淹了不说,洪水还要席卷整个浮阳县,到时候就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泽国千里?”曾博心有灵犀地说道。
“对!”马连长递给曾博一个赞赏的眼神,“没有千里那么夸张,但浮阳县肯定得成泽国。”
曾博想象了一下那几十万人流离失所,十万户人家生离死别的后果,不禁颤了一颤。
“就在这时候,那个县长跳起来举着喇叭喊话,他说……”
马连长闭眼酝酿了一下,模仿着记忆中那副英姿高喊道:“要撤已经来不及了,既然跑不了,那就来跟我干他娘的贼老天!大不了我们死,保乡亲们活,党员团员先跟我冲,冲!”
“喊完,他一把扔了喇叭就真的往河堤上冲,他秘书还有几个干部吓了一跳,冲上前要拉他下来,反而被他拉住了手,后来干脆也不撒手了,后面又是我们排的战友们还有武警兄弟们冲了上去,大家手拉手堆成人墙,喊着口号往水里走,用滚烫的胸膛挡住洪峰。”
“啧,那水浪汹涌,我心里却更汹涌,翻江倒海,波澜壮阔都不足以形容那种成为英雄的澎湃。”
讲到这里,铮铮硬汉竟然有些哽咽,但他眼中闪过的光芒让人为之一振。
“靠着我们拼命争取的时间,泥头车和拖拉机开上来,大批沙包填下去,采石场的大石块也放过去加固堤坝,总算救回了河堤。”
“呵呵,后来,市电视台和省电视台的记者都来了,县高官在朝阳照耀的河堤上接受了采访,那县长却累得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刚好就躺在我旁边。”
“我说,刘县长,你救了浮阳县,这种情况只有你救得回来,你是天生的英雄。他咬着根泡得皱巴巴的烟笑了,他说,刚才堆人墙的时候我看出来你害怕了,其实我比你还害怕,这世界上哪来什么天生的英雄,国际歌还唱呢,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这责任到眼前了,就得担!再怕也得咬着牙上!”
“报告连长!”曾博喊道,“我好像看过有关这件事的报道,人民日报还给了一句评语:军民一心,以血肉之躯共筑抗洪救灾的钢铁长城……是98年,对吗?”
“对。”马连长点头,沉痛地说道,“故事里那位县高官,就是后来的南都市市高官汪百宁,而那位县长,就是后来的远江市市长刘谐。”
第四百一十四章 尚海全境撤离(上)
“噢,你们可能不知道远江市市长刘谐是谁……”马连长的话说到一半便被曾博打断。
“报告连长!我知道!我想我们应该都知道!”曾博中气十足地喊道,“电影《远江!远江!》里就有远江市长刘谐英勇抗战壮烈牺牲的故事!”
“噢,你是说那部上亿投资、无明星阵容、不到三个月就完成拍摄的大电影吧,我一直待在部队里都还没去看过呢,原来拍出了刘县长,呃,刘市长的事迹啊……嗯,挺好,像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果死后都没人记得他的英雄事迹,那真是太可悲了。哎,刘市长是个好官啊,可惜了,真的可惜了。”说到这里,马连长不禁叹气,老兵们也是唏嘘不已。
过了一会儿,马连长才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是要给这批新兵蛋子打气,于是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所以说,害怕不可耻,胆怯也不可耻,新兵入伍那天我跟你们说,做我马向前的兵,就不应该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呵呵,都是唬人的,你们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了,怎么可能写不来字?”
“害怕真的不丢人,谁头一回上战场都得害怕,生下来就不怕死的那是脑袋少根筋,但明明感到害怕,还要鼓起勇气往前冲,那就是英雄好汉了。还是刘市长那句话说得好,没有天生的英雄好汉,责任到眼前了,就得担!再怕也得咬着牙上!上去了就是英雄好汉!等这一仗打完,你们也就都是老兵,都是英雄好汉了!”
必须承认,马连长鼓舞士气的本事真是让人不敢恭维,若是把这一番话当成战前动员,恐怕很难起到振奋人心的作用,但他所讲述的抗洪故事却是真真真正有一种让人心怀壮阔的魔力,勾起了入伍不久的新兵们心中对成为英雄的渴望。
而曾博则因为那一句“责任到眼前了就得担”,回想起自己最初决定参军的原因,一想到那晚自己做过的梦,想到梦中程教官与但国栋的尸体,曾博竟然不再紧张地战栗。
或许,从普通人到战士的蜕变,并非发生在战场上,而是发生在踏上战场的那一刻。
不过,曾博和马连长都猜错了此行的任务,他们并非踏上战场,至少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个硝烟弥漫遍地焦土的战场。
161、163、177师抵达尚海后接到命令,与尚海警备区的战友们一同完成尚海民众的撤离管制工作。
由于尚海临近南都军区、南都有大量军事枢纽建筑、尚海战略地理位置不佳等原因,尚海是上京、光州、尚海三大政治金融经济中心中唯一一处不设立军区的城市,仅靠尚海警备区的军力根本无力完成常住人口超过两千三百万的尚海全境撤离管制工作。
这是曾博今生第一次来到尚海,第一眼却没有看到电视镜头里的繁华,而是看到了不知何时建起的,连成一片的防御工事和钢铁堡垒。
而尚海,这座被誉为东方巴黎的浪漫城市,则不得不在魔潮的阴影中抛下矜持。
从撤离命令正式下达开始,火车、动车、客车、汽车、飞机、轮船等等一切能够派上用场的交通工具便昼夜不息地运转在各大城市与尚海之间,十几年基建创造出的庞大的便捷交通体系不眠不休地吞吐着人流,将居住在尚海的民众们分批次运出这座充满梦想的美丽都市。
尽管早有撤离预案,但撤离开始时仍是乱象百出,民众尤其是尚海居民一致认为自己受到了欺骗与背叛,导致正府公信力跌入冰点,撤离工作最难进行的城区已经发生不止一次**暴动,若是没有国安与十九局的及时介入,恐怕早已酿成大祸。
来到尚海后整整三天,曾博都仍然有一种不真实感,仿佛自己飘在云端,仿佛自己的军靴没有踏在地面。
尚海全境撤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中央决定放弃这座城市。
中央正府竟然决定放弃尚海!放弃这个政治文化经济金融中心!
撤走两千三百万人口,就意味着至少有五百万以上的民众无家可归,而尚海周边那些所谓的大城市,与尚海相比其吨位完全不在一个级别,根本无法接纳这两千三百万人口,即使动员全国之力,也不可能妥善解决此事。
曾博能够想象尚海民众的愤怒与绝望,前一天,你还是骄傲的尚海人,居住在这座文化经济名城中,拥有着外地人艳羡的生活与身份,享受着国际化大都市内梦幻般的城市环境,可入睡后再一睁眼,你就失去了现在的工作、生活和房子,还要到那遥远的穷乡僻壤去受罪,任谁也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给曾博留下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位尚海妇人,五十多的年纪,穿金戴银,珠光宝气,色彩鲜艳的衣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