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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拉的灰烬-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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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不知道我都干了什么。

她揪住我的耳朵:回家,睡觉去。

睡觉?大中午的天?

她推着我朝广场的大门走:快走。

她抱起小马拉奇,步履蹒跚地走了。

我父亲的朋友麦克阿多利正站在我们那栋楼的外面,他和妻子敏妮站在人行道边,看着一条躺在阴沟里的狗。那狗的脑袋上全是血,跟小马拉奇嘴里流出的血的颜色一模一样。

小马拉奇身上有狗那样的血,狗身上有小马拉奇那样的血。

我拽住麦克阿多利先生的手,告诉他,小马拉奇也有狗身上那样的血。

噢,他是有,没错,弗兰西斯。猫也有,爱斯基摩人也有,都是这样的血。

敏妮说:得了吧,丹,别吓唬这小家伙了。她告诉我,这条可怜的小狗被车轧了。临死前,它从街上一直爬到这儿。它是想回家,这个可怜的小东西。

麦克阿多利先生说:你最好也回家去,弗兰西斯,我不知道你把小弟弟怎么了,你妈妈领他去医院了。回家吧,孩子。

小马拉奇会像这条狗一样死去吗,麦克阿多利先生?

他只是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他不会死的。敏妮说。

那为什么这条狗死了?

它到死的时候了,弗兰西斯。

公寓里空荡荡的,我在卧室和厨房里徘徊,爸爸出去找工作了,妈妈和小马拉奇在医院里。我希望弄点吃的,但冰箱里除了几片漂在冰水上的卷心菜叶子,什么都没有。爸爸说过,不要吃任何漂浮在水上的东西,因为它们可能开始腐烂了。我倒在爸爸妈妈的床上睡着了,妈妈把我摇醒时,天快黑了。你小弟弟要睡一会儿,他差点把舌头咬掉,缝了好多针哪。你到那间屋睡去。

爸爸正在厨房里,用他的大白瓷缸喝红茶,他把我抱到腿上。

爸爸,给我讲库———库的故事好吗?

是库胡林,跟着我念,库———胡———林。要是你念对了,我就给你讲故事。库———胡———林。

我念对了,他就给我讲起库胡林的故事。库胡林小时候有一个别名,叫赛坦塔。他在爱尔兰长大,爸爸小时候就住在那里的安特里姆郡。赛坦塔有一根棍子和一个球,一天,他击球时,球打进了库林那条大狗的嘴巴里,噎死了它。啊,库林非常生气,就说:没有我的大狗保护我的房子,我的妻子和我那十个小孩,还有一大堆猪啊,母鸡啊,绵羊啊,我该怎么办?

赛坦塔说:对不起,我用我的棍子和球来保护你的房子,我改名叫库胡林吧,就是库林的猎犬的意思。他果真这样做了。他保卫着那幢房子和周围地区,结果成了一个大英雄,是整个北爱尔兰的猎犬。爸爸说他是一个英雄,比希腊人吹嘘个没完的赫拉克勒斯和阿喀琉斯还要了不起,要是公平的话,他可以向亚瑟王和他所有的骑士们挑战,问题是,英国佬从来就不可能给你这样的公平。

这是我的故事,爸爸,不能把它讲给小马拉奇或者邻居家的孩子听。

他讲完了故事,给我喝他的茶,那茶好苦,但坐在他的腿上,我很快活。

这几天里,小马拉奇的舌头肿了起来,他几乎发不出声,更别提说话了。不过就算他能说话,也没人会理睬他,因为天使半夜里又给我们家带来两个小宝宝。邻居们都说:哟,啊,多可爱的一对男孩呀,瞧瞧这大眼睛。

小马拉奇站在屋子中间,仰头看着大家,指着自己的舌头,呜呜地哼着。这时邻居们却说:你没见我们正瞧你的小弟弟吗?他哭了,爸爸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头,说:缩回你的舌头,儿子,出去跟弗兰基一起玩吧。去吧。

在广场上,我对小马拉奇讲了那条死在街道上的狗的事,说是因为有人把一个球扔进它的嘴巴里。小马拉奇直摇头:不是……

呜……球,是汽车……呜……轧死了它。他叫嚷着,舌头上有伤,他几乎没法正常说话,不能说话的滋味真可怕。他不让我推他荡秋千。他说:你……呜……在跷跷板上……呜……没杀了我。他叫弗雷迪。莱博威茨推他,当秋千荡向天空时,他快活地大笑着。弗雷迪七岁,长得挺高大,我让他推我,他说:不干,你竟然要杀你弟弟。

我设法自己让秋千荡起来,费了半天劲,只能让它来回打转。见我荡不起来,弗雷迪和小马拉奇哈哈大笑,我很生气。他们现在是铁哥们儿,弗雷迪七岁,小马拉奇两岁。他们天天在大笑,随着不停的大笑,小马拉奇的舌头渐渐痊愈了。

当他大笑时,你可以看见他的牙齿是多么的洁白、细密而美丽,你还可以看见他的眼睛晶莹闪烁。他有一对像妈妈那样的蓝眼睛,头发金黄,小脸粉红。我的眼睛是褐色的,像爸爸。我的头发是黑色的,镜子里的我,脸颊有些苍白。妈妈对邻居莱博威茨太太说:小马拉奇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她告诉莱博威茨太太,弗兰基举止有些古怪,像他的爸爸。我想知道我古怪在哪里,但并没有发问,因为我不该偷听大人说话。

我希望自己能荡到空中去,荡进云彩里,可以环绕全世界飞翔,再也听不到弟弟奥里弗和尤金半夜里的哭声。妈妈说他们总是吃不饱,她自己也在半夜里哭泣。她说成天的护理、喂奶、换洗尿布,累得她受不了,四个男孩太多了。她真希望给自己生个小女孩,要是能有个小女孩的话,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和小马拉奇一起在广场上玩耍。我四岁,他三岁。他让我推他荡秋千,因为他自己荡不好,而弗雷迪。莱博威茨正在上学。我俩只好待在广场上,因为双胞胎在睡觉,妈妈说她也累极了。出去玩吧,她吩咐说,让我休息一会儿。爸爸又出去找工作了,时常带着一身威士忌酒气回来,还哼着小曲,内容全是悲惨的爱尔兰。妈妈气不打一处来,说爱尔兰只配亲她的屁股。他说当着孩子们的面要使用优美的语言,她说她才不管什么语言,她想要的就是餐桌上的食物,而不是什么悲惨的爱尔兰。她说禁酒结束了,这可真是个不幸的日子,爸爸在酒吧里打扫打扫卫生,抬抬酒桶,就可以换得一杯威士忌或啤酒。有时他还会带回家一点免费的午餐,像黑麦面包、腌牛肉、泡菜什么的。他把这些吃的放在桌上,然后开始一个人喝茶。他说食物对身体有害,不知道我们哪来这么好的胃口。妈妈说,我们的胃口好,是因为我们几乎一直在挨饿。

爸爸找到工作时,妈妈十分开心,她唱起歌来:

谁都明白我为何想要你的吻,

非要不可,这就是原因,

如果非要不可,你这样的人,

可会爱上我,可会爱上我?

爸爸把第一周的薪水带回家时,妈妈心花怒放,她可以付清杂货店那个可爱的意大利老板的赊账了,她又可以高昂起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欠人家钱和情更糟糕的事了。她开始清洁厨房,洗刷杯盘,扫去桌上的残渣,清理冰箱,从另一个意大利人那里订购了一块鲜冰。她买来可以拿到公寓厕所大方使用的卫生纸,对我们说,这可比总让标题弄黑屁股的《每日新闻报》要强多了。她在炉子上烧水,用一整天的时间在一个大铁桶里洗我们的衬衫、袜子、双胞胎的尿布,还有我们家那两条床单和三条毛巾。她把每样东西都挂在公寓后的那条晾衣绳上,我们望着它们在阳光下翩翩起舞。她说,我并不想让邻居们看见我洗衣服,那样他们就知道咱家都有些什么,但阳光晒干的衣服再清香不过了。

星期五晚上,当爸爸把第一周的薪水带回家时,我们就知道这个周末一定是非常快乐的。星期六晚上,妈妈会在炉子上烧水,把我们扔进那个大铁桶里好好清洗一番,让爸爸把我们擦干。小马拉奇会转过身去,向我们展示一下他的屁股。爸爸会装做很吃惊的样子,逗得我们哈哈大笑。妈妈会弄热可可给我们喝,而爸爸讲他杜撰的故事时,我们可以彻夜不睡。我们只要说出一个名字,比如这个公寓的麦克阿多利先生或莱博威茨先生,爸爸接着就会把他们打发到巴西的一条河上奋力划桨,后面有一群有绿鼻子和紫褐色肩膀的印第安人穷追不舍。我们在这样的夜晚沉入梦乡,都惦记着那顿有鸡蛋、油煎西红柿、面包和不少白糖、牛奶的早餐,以及傍晚那顿有土豆泥、豌豆、火腿和妈妈做的蛋糕的丰盛晚餐。那蛋糕浸过雪利酒,还夹着层层水果和美味的蛋奶沙司。

爸爸把第一周的薪水带回家后,天气晴朗,妈妈把我们带到广场上。她坐在长凳上和敏妮。麦克阿多利聊天,给敏妮讲利默里克人的故事,敏妮给她讲贝尔法斯特人的故事。她们放声大笑,原来爱尔兰有好多可笑的人。随后,她们互相教对方一些悲伤的歌曲。我和小马拉奇这时也丢下秋千和跷跷板,坐到她们身边,跟着她们一起唱:

一群年轻的士兵在夜晚露营,

他们谈论着各自的心上人。

除了一个小伙儿人人都开心,

那小伙儿显得悲伤又郁闷。

一个男孩说,快到我们这里来,

你一定也有自己的什么人。

奈德摇着脑袋,说起话来自豪得很:

我爱着两个人,个个对我像母亲,

不管离开哪个我都不忍心。

一个是我妈,愿上帝保佑她,

另一个就是我的心上人。

我和小马拉奇唱着这首歌,唱得妈妈和敏妮都哈哈大笑,唱到最后,小马拉奇鞠了一个深深的躬,向妈妈张开怀抱,妈妈和敏妮顿时止住笑声,大叫起来。丹。麦克阿多利下班回到家,说鲁迪。瓦利该担心有人来抢他的饭碗了。

我们回到家,妈妈沏茶,烤面包,做火腿,要不就是用黄油和盐做土豆泥。爸爸什么也不吃,只管喝茶。妈妈说:老天在上,你怎么能干了一天的活儿,却什么也不吃呢?他说:有茶就足够了。她说:你会毁了身子的。他还是那句话:食物对身体有害。他一边喝茶,一边给我们讲故事,还教我们念《每日新闻报》上的字母和单词。有时,他就抽着一支雪茄,瞪着墙壁,舌头在嘴唇上舔来舔去。

爸爸工作到第三周,他没把薪水带回家。星期五晚上,我们等待着他的归来,妈妈让我们吃了点面包,喝了点茶水。夜幕降临,克拉森大街华灯初上,别的上班的人都已经回家,吃着晚餐里的鸡蛋(星期五不能吃荤),可以听见公寓里楼上楼下的人家说话的声音,平。克罗斯贝在收音机里唱着———“兄弟,你能匀给我一毛钱吗?”

我和小马拉奇逗双胞胎玩,都清楚妈妈不会再唱“谁都明白我为何想要你的吻”了。她坐在厨房的餐桌旁,自言自语:我该怎么办呢?直到深夜,爸爸才哼着罗迪。迈克考雷之歌爬上楼。他推开房门,招呼我们:我的部队哪儿去了?我的四个战士在哪儿呢?

妈妈说:别骚扰那些孩子啦,因为你要用威士忌灌满你的肚子,他们就只好挨着饿睡觉了。

他来到卧室门口:起来,男孩们,起来。谁答应为爱尔兰去死,我就给他五分钱。

从一座阳光明媚的岛屿起飞,

我们在加拿大的丛林深处相会。

虽然踏上了伟大的国土,

我们的心却仍与祖国紧紧相随。

起来,男孩们,起来。弗兰西斯,马拉奇,奥里弗,尤金。红骑士分队、芬尼亚勇士团、爱尔兰共和军,起来,起来!

妈妈坐在餐桌旁,不停地摇头,她的头发湿淋淋地披散着,面颊也是水淋淋的。你就不能放过他们吗?她说,耶稣、玛利亚和圣约瑟啊,难道你身无分文地回家还嫌不够,非要再把这些孩子愚弄个够不可吗?

她走到我们跟前,说:都回到床上,睡觉去。

我要让他们起来,他说,我要让他们为爱尔兰独立自由的那一天做好准备。

别跟我作对,她说,不然的话,那一天在你的老家将会成为令人遗憾的一天。

他拉低帽子,遮住自己的脸,哭喊道:我可怜的妈妈哟,可怜的爱尔兰哟!啊,我们该怎么办啊?

妈妈说:你真是个没救的疯子。说着,又催我们上床睡觉去。

爸爸工作到第四周,在星期五早上,妈妈问他今晚是拿着薪水回家,还是继续把它喝个一干二净?他看着我们,冲妈妈摇摇头,好像是说:唉,你不该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这种话。

妈妈逼着他:我问你,你是回来能让我们充充饥,还是要等到深更半夜身无分文才回家,还哼唱着凯文。巴里之歌或者什么悲伤小曲?

他戴上帽子,双手插进裤兜,叹了口气,望着天花板,说: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会回家的。

这天晚些时候,妈妈给我们穿上衣服,把双胞胎放进婴儿车。我们沿着布鲁克林长长的街道向前走去。小马拉奇不愿在她身边一路小跑,她就让他坐进婴儿车里。她对我说,你太大了,坐不成婴儿车。我告诉她我腿疼,跟不上她。她没有唱歌,我明白这不是谈腿疼的时候。

我们来到一扇大门前,有个男人站在四面有窗的亭子里。妈妈上前跟他说话,问能不能让她进去,找到发薪水的地方。这样,他们就可以把爸爸的一部分薪水给她,免得他又全部花在酒吧里。那个男人摇了摇头:对不起,女士,要是我们开了例,会有一半的布鲁克林已婚妇女闯进这个地方。很多男人都有酗酒的毛病,但只要他们能清醒地来上班,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

我们只好在街对面等着。妈妈让我靠着墙坐在人行道上。她给了双胞胎糖水瓶,可我和小马拉奇只能等她找爸爸要到钱,然后去意大利老板那里买些茶、面包和鸡蛋才能充饥。

汽笛在五点半拉响,戴着帽子、穿着工作服的男人们从大门里蜂拥而出,他们的脸和手在干活儿时弄得乌黑。妈妈让我们仔细地盯着爸爸,因为她的视力不大好,看不清街对面。先是几十个人,然后是几个人,最后一个人也没有了。妈妈哭了:你们怎么没看见他?你们是瞎了还是怎么了?

她又去找亭子里的那个男人:你确定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了吗?

没了,女士,他说,都走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你眼皮底下溜掉的。

我们只好沿着布鲁克林长长的街道返回。双胞胎抱着他们的瓶子,哭喊着还要糖水。小马拉奇说他也饿了,妈妈让他再等一会儿,说我们会从爸爸那儿拿到钱的,然后我们会吃一顿香喷喷的晚餐。我们要去意大利老板那里买鸡蛋,在炉子上烤面包片,还在上面抹上果酱。啊,我们会的,我们都会吃饱穿暖的。

大西洋大街上已是漆黑一片,而长岛火车站附近所有的酒吧都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我

们一个又一个酒吧去找爸爸。妈妈进去找时,让我们留在外面,看着婴儿车。有时她让我进去找。那一大群吵闹的男人和发霉的气味,使我想起爸爸回家时身上那股威士忌的味道。

吧台后面的伙计说:呀,孩子,你想干什么?你不该到这儿来,你要知道。

我在找我父亲,我父亲在这儿吗?

噢,孩子,我哪知道这个,你父亲是谁?

他叫马拉奇,他老是唱凯文。巴里之歌。

马拉基?

不是,是马拉奇。

马拉奇?他老是唱凯文。巴里之歌?

他冲酒吧里的人喊:你们这帮家伙,知道马拉奇这个家伙吗,他老是唱凯文。巴里之歌?

人们都摇了摇头。一个人说,他认识一个老是唱凯文。巴里的家伙,叫迈克尔,但因为战争受过伤,喝酒喝死了。

那个酒吧伙计说:天哪,皮特,我没让你讲世界历史,对吧?喂,小鬼,我们不让人在这里唱歌,这会惹麻烦的,特别是爱尔兰人。要是让他们唱,紧接着就会满天飞拳头。再说了,我从来没听说过马拉奇这个名字。好吧,小鬼,这里没有马拉奇。

叫皮特的那个人把酒杯伸向我:来,小鬼,喝一口。但酒吧伙计喊道:你干吗,皮特?想把那小鬼灌醉吗?你敢这么干,皮特,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差不多找遍车站附近的酒吧,妈妈才算作罢,她靠在一堵墙上哭了起来:耶稣啊,我们还得走回克拉森大街,可我有四个饿着肚子的孩子哪。她让我回到刚才那个酒吧,看看酒吧伙计肯不肯给双胞胎的瓶子添点水,说不定还会给点糖。酒吧里的人都觉得很可笑,竟然叫酒保替婴儿奶瓶倒水。但这个块头很大的酒保命令他们闭上嘴,告诉我婴儿应该喝的是奶,而不是水。我告诉他妈妈没有钱,他倒掉瓶子里的水,换上了牛奶。他说:告诉你妈妈,他们的牙齿和骨骼需要牛奶。你们要是喝糖水的话,都会得佝偻病的。告诉你妈妈。

见到牛奶,妈妈很高兴。她说她完全知道牙齿、骨骼和佝偻病的事,可乞丐是不能挑肥拣瘦的。

我们到达克拉森大街时,她径直去了意大利人的杂货店,对老板说,丈夫今晚回来晚了,大概是在加班,可不可以先在他这里赊点东西,明天她肯定会付钱。

那个意大利人说:太太,您从不赖账的,只是早还晚还而已。这个店里有的,您想要什么尽管拿吧。

啊,她说,我要的不多。

您想要什么尽管拿吧,太太,我知道您是个诚实的人,您这儿还有一帮好孩子。

我们已经在布鲁克林那条长长的街上走得疲惫不堪,连动下巴都有些困难,但还是吃掉了鸡蛋、吐司和火腿。双胞胎吃完就睡了,妈妈把他们放到床上,给他们换尿布。她让我去公寓厕所漂洗这些脏兮兮的尿布,好尽快晾干,明天接着用。小马拉奇都快睡着了,还得帮着妈妈擦洗双胞胎的屁股。

我和小马拉奇、双胞胎都钻进了被窝。我望着坐在外面厨房餐桌旁的妈妈,她正在抽烟、喝茶、淌眼泪。我真想爬起来,告诉她,我很快就会长成大人,会到那个有一扇大门的地方工作,每个星期五的晚上,我都把买鸡蛋、吐司和果酱的钱带回家,她也会再次唱起那首“谁都明白我为何想要你的吻”的歌。

接下来的一周,爸爸丢掉了工作。这个星期五的晚上,他回到家里,把薪水往桌子上一扔,冲妈妈说:现在你高兴了吧?你在大门口晃来晃去,又是抱怨又是指责,结果他们解雇了我。他们一直想找借口解雇我,你正好给他们一个借口。

他从桌子上的薪水里抽出几美元,走了出去。很晚的时候,他高声嚎唱着回到家里。双胞胎被吓哭了,妈妈一边哄着他们,一边跟着哭泣了很长时间。

我们在广场上成小时地打发着时间,这时候双胞胎在睡觉,妈妈疲惫不堪,而爸爸则带着一身的威士忌酒味回到家,高唱着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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