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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空间慢慢破碎，一帧帧画面开始在洛小北面前重叠。
第一个场景，是一位身穿锦衣的翩翩少年郎和一位身穿鹅黄色织锦的少女，并肩立于柳树下，微风掠过，才子佳人，相视一笑。
第二个场景，皎皎月色，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女子笑容明亮而绚烂，锦衣少年手持花灯，亲手交付。
第三个场景，满眼璀璨的大红，女子身穿大红喜服立于府门，脸色苍白失了笑容，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一脸憔悴，他的身后，是十里红妆八抬大轿。
第四个场景，熊熊的火光，四处逃窜的宾客，疯了一般手持火把的女子，还有安静坐在喜房里的新娘。新娘手里是一把鲜血淋漓的匕首，正立于自己心脏的位置，躺在她身边的新郎心脏处只剩下一个空腔。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群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女子低声的呢喃落在最后。
刺目的白光拉回了洛小北的视线，待看清了四周的场景，洛小北心里也是一跳。
眼前哪里还有豪宅，倒塌的废弃的墙垣以及房梁上，挂着的横七竖八已经被风干了的尸体，眼睛正瞪着洛小北的方向，面容满是惊恐，而他们心脏的位置处都只剩下一个空腔。
洛小北站定，仔细看了看，摇头叹道：“这女鬼是迷了多少人？”
“哐当”
桃木落地的声音拉回了洛小北的视线，回头，正好看到快要倒地的杜阳，脚下一跃，快速接住了他的脑袋。
抱着公输真儿的苏晓和手握帝休的陆哲这才赶到，看了一眼完好的洛小北和杜阳，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吧？”陆哲问道。
“没事！”洛小北摇头，又指了指头顶。
两人这才抬头，看到挂了满屋顶的腊肉，嘴角一抽，快速扶起杜阳便往外而去。
落地的桃木又恢复了它原本的四四方方的样子，洛小北拾起看了它一眼，便塞到杜阳的包里。
出了那间已经塌了大部分的屋子，一眼便看见一个人正站在外头，捋着胡子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几人。
洛小北一想就明白了，他们又中了这老头子的计了！
“你们别用那奇怪的眼神看我！又不是我老头子布置的幻术！”老头子胡子一翘，看了一眼晕过去的杜阳，又瞟了一眼洛小北，“不过，你们这也算是过了我老头子这一关了！”
洛小北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郁闷道：“过了你那一关有什么奖励吗？”
“有！”老头捋着胡子答。
“什么？”
“他！”老头指着杜阳，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
第五十三章效果好
洛小北恹恹的提不起兴致，只以为那老头是玩笑，也就没放在心上。那女鬼打架的能力不怎么样，布置幻境却是一把好手。
“老头，你一早就知道那女鬼利用幻境害人，你为什么不提早处理了她？”
虽然他们从进去开始便隐隐觉得不对劲，也下意识的让几人不要分开，却没想到那女鬼也会想尽办法将几人打散然后再个个击破。
“因为那女鬼对我这个糟老头子不敢兴趣，我进去了她也未必会出来，倒是你们啊！一个个年纪轻轻的，这不？那女鬼就被你们解决了！”老头朗声笑道。
“洛洛，你和杜阳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在幻境里找到了那女鬼而且比我们快！？”苏晓已经将公输真儿放下，拍拍手，问道。
“我听到杜阳一直在叫我，我寻着声音上了回廊，到了那处阁楼却进不去，我就猜是那女鬼故意锁了阁楼。然后又想到在我们进来之前老头说过的那四句话。”说到这里，洛小北又叹了一口气，她真的是累极了。
“天上人间一线牵，红尘幻化了无缘。法渡救世解尘危，斗转星移归无极。”陆哲接道。
“对！一开始我还没明白这四句话是什么意思，后来进了幻境，那女鬼说要结婚，我就猜那四句话就是一个提示，也猜到老头是故意要让我们进来的。”洛小北点头。
一旁站着的老头子笑而不语，似乎对洛小北的猜测很是满意。
“那时候我就想到这肯定是幻境了！但是没办法破解就出不去，重点还是在那座阁楼上。”洛小北一笑，“然后我就用了一张符试试！结果刚掏出来，我整个人就被那阁楼吸了进去。”
说到这里，洛小北又一顿，“不过说回来，在那女鬼死之前的那一幕你们看见了吗？”
“嗯！”陆哲点头，“整个过程里就最后一幕不是幻境。”
“嗯！那是女鬼的记忆！”洛小北也点头。
“那最后，放火和杀了新郎的都是新娘！”苏晓敲敲额头，有些惋惜。
“那女鬼是新娘？那男子都和她在一起了，为什么她还要杀了他？而且还要放火杀人？”不知何时已经转醒的公输真儿突然问道。
洛小北摊手，无奈撇嘴，“这个问题刚好我知道，因为那座阁楼就是那女鬼的记忆，我当时进去就看了个完整。”
“说来也狗血，新娘，也就是那女鬼和那新郎原本是青梅竹马，两人也门当户对，这亲事也商定下来。结果不知怎么回事，在要成亲之前那男子又认识了另一个漂亮的女子，两人还约着要私奔。那男子在走之前特意去新房里道歉，新娘就将她杀了！”
“那何苦要将无辜的宾客也杀了？”公输真儿叹道。
“古代人的事儿哪里说得清楚，不过这样的方法也是别无选择。不用让家族蒙羞，又能留住新郎。代价就是永远被困在这屋子里，不能转世，也不能出去，这种惩罚，也算得上是残忍。”苏晓解释道。
“不过……”苏晓又道：“她要和杜阳成亲是为何？”
“成亲是假！她要的是杜阳的心脏！”陆哲一语中的。
洛小北点头，“没错！她要杜阳的心脏，然后再和我换魂！这样她就不受那屋子的束缚可以出来了！”
“最强大的束缚便是执念，她想将我困在她的记忆里，逼迫我的魂魄外出。可惜我有菩提子护体，再加上那女鬼似乎被杜阳拖住了，我找不到出口，却看到她和杜阳一同进来，便装死了！”
“之后趁她和杜阳说话，我便拍出了一张符咒，正好从后向前拍到那女鬼的心脏处，不过我差点被掐死倒是真的。”洛小北恹恹的吐口气，又摸摸脖子，那里还有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的掐痕。
还有一点她没说，是关于杜阳的。那一刻的杜阳让她觉得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看了一眼站在一边乐呵呵捋胡子的老头，洛小北叹气，算了，这口气还是自己咽下去好了。
“怎么偏偏就要杜阳的心脏了？陆哲和苏晓的那女鬼为什么不要？”公输真儿小声嘟囔。
这话刚好落进苏晓耳朵里，有些哭笑不得，“我说大小姐，好歹我们还救了你，你就这么感谢我们的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公输真儿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话有点歧义。
看了一眼故意和公输真儿打趣的苏晓，洛小北将视线移到了那老头那里，公输真儿的问题，她觉得那老头应该知道，谁知道那老头故意偏头假装没看见。
洛小北气急，却也没办法，这会儿的她已经没力气再去找老头麻烦了。但转念一想似乎从遇到杜阳开始，她一身的本领就没办法使了，一次次还差点命都没了。
这老头还让她护着杜阳，她差点连自己都护不住了。
白了一眼老头，将头埋了下去。
一时几人都没出声，气氛又陡然安静下来。
“怎么？似乎士气低落啊！这个测试很难吗？”王小碗一惯的提着她的篮子，语气也不似之前的冷淡，带了些打趣。
洛小北抬头，王小碗正好看了过来，瞧见她脖子上的痕迹，掀开遮着篮子的布，掏出了一个白色瓷瓶，走到她面前，蹲下倒出一点类似膏药的白色的东西，用手轻轻的给她抹上。
“这个对鬼魅留下的伤痕很有效果。”王小碗轻声说道。
洛小北点头，任由王小碗替自己上药。虽然知道这痕迹过一段时间会自己消失，但是谁也不想顶着像上过吊一样的奇怪的痕迹倒处走吧？
那膏药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不臭，却也说不上多好闻，只不过一会儿，那味道又消失。
“效果这么好，那膏药叫什么名字啊？”苏晓一看，洛小北上过膏药的地方，那痕迹居然快速消失，就像是被水洗掉了一样。
“没有名字！”王小碗答。
“那加了些什么东西啊？”
晃晃手里的瓶子，王小碗又将它放进了篮子里，“就是你们之前说的那团肉疙瘩，我用剩下的做了这些！”
那么一瞬，苏晓便看到洛小北脸色有些不好了。
第五十四章吃了
“小碗姐姐！”洛小北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那小爪子顺着自己脖子，想碰又不敢碰，“那肉疙瘩黑乎乎的，做不出来这么白的膏药吧！你一定是诓我！”
“没有！既然是祛除疤痕的药，自然要白的，黑的不好看，我处理了一下。”王小碗一脸认真。
话落就见洛小北一张脸顿时苦了。
“这也不算什么，杜阳还吃了！”收拾着篮子，王小碗漫不经心的答。
几人：“……”
“感情那天他吃的那颗黑漆漆的药丸就是用那肉疙瘩做的？”苏晓也是惊讶了。
王小碗点头，在她看来几人的惊讶不算什么大事，“血肉之品最是补益，那又是致阴致邪的东西对杜阳这种阳气过盛的人最好！”
这一下，几人统一将同情的目光转向还睡着的杜阳。
“哦，对了！你们还有没有受伤的？要不要也来点？”王小碗扫了一脸神情一致的几人，又掏出了瓶子，白瓷在日光越发显得晶莹剔透。
“不不不！”几人异口同声，连连摆手又摇头。
“好吧！”王小碗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那样子似乎在说不用我还正好省了。
公输真儿自己起身坐着了，瞧见她脸还是苍白没有血色，洛小北也有些同情。
虽然会解阵法，自身却没有什么道法，也不见她拿出过什么道门兵器，按理说公输大家不至于会穷得连兵器都不给配一把呀？摇头，虽然看不下去每次她都是被吓得最惨的那一个，但是她也没办法。
“我吃了什么？”冷不丁的声音一出，打断了众人的神思，回头一看，杜阳已经幽幽转醒。
“没什么！”苏晓强憋住笑意，还算淡定得解释。
“我们这是出来了？”杜阳揉揉太阳穴，只觉得头有点痛。
“既然醒了，就走吧！回去休息！”老头捋着胡子看了一眼几人，如是说道。
接着走到那只剩下几截被烧得灰黑的墙垣以及那塌了一半的破房子前，干瘦的右手凭空捏出一个金色的符诀，一道光闪过，那房子又起火了！
这次是真火，不是幻境！
“老头，房子里还有尸体！”苏晓提醒道。
陆哲按住他，摇头。
黑色的烟雾徐徐升起，奇怪的味道随着呛人的刺鼻的咽味儿四处飘散，洛小北顿时就起身了！
她心里就一个想法，这火字诀烧得真特么快，就算不被浓咽呛死，那浓厚的不知道堆积了多少年的死人的尸气也要把人熏死。
这么想着，扶着还不太清醒的杜阳几人快速跑路了。
回到山中的那座茅草屋，洛小北才知道，事实上他们几人在被这老头耍得团团转。
首先，她们从出山开始，走了半天的路程根本就不远，因为老头用了幻术给他们造成了错觉。
其次，那地方就是老头故意让他们去的，说是测试他们的能力，其实就是因为他几次过去，那女鬼都不上当，所以就让他们去做了诱饵，谁知道还会误打误撞被洛小北捡了便宜灭了那女鬼。
然后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出来了之后会看到老头和王小碗在外面接应的原因。
至于老头是要测试什么，他没有说，洛小北也识趣的不问。
而杜阳的记忆就停留在他进了那幻境的阁楼里，其余的他都不记得了，他担心自己又给洛小北添了麻烦，还一个劲的说对不起。
山中夜色清冷又雅致，老头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盯着天幕不知道在想什么，院门外的两只发着浅黄色光晕的灯笼在轻轻摇晃，洛小北走到他身后，佝偻的脊背这才动了动。
“你猜到了吧？”半晌，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老态。
这一刻，洛小北才觉得他像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挪了两步，在他身边盘腿坐下，洛小北支着下巴，顺着老头的目光看去，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道：“只是不曾想到人性如此凉薄！”
洛小北忘不了她在那间屋子里看到的那张虽然因为惊恐和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原来捧着骨灰跪地痛哭的人竟然也只是揣着皮囊将假戏做得像真的人而已。
“你们还年轻，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你们所经历的也不过十分之一，比起妖魔鬼怪，人心才是更恐怖的东西。”老头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叹道。
洛小北不置可否，仰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又问道：“您是故意将那东西喂给杜阳的吗？”
“说是故意，也是天意！碗丫头说的也是真的。”
老头幽幽道：“她当年给自己刺下那一刀也是伤了根本，这惩罚除了禁锢，再有便是诛心！时日俞久，普通的人心就越不能抵挡这种痛苦！她想尽办法为了拿到那东西，最后却被杜阳吞了，自然也就要拿到杜阳的心。”
洛小北收回视线，凝眉问道：“那杜阳怎么还失忆了？不会是那东西有什么副作用吧！”
老头若有所思，瞥了一眼洛小北，“他会这样，是因为神识不稳。”
“什么叫神识不稳？”
“杜阳有一部分的神识未醒，不过现在看来……也是快要醒的状态了！”老头低声喃道，可是他的神情却有些凝重。
“所以他失忆是因为那部分的神识又陷入了沉睡？”
老头点头。
“您的测试其实也就是针对杜阳的，目的是为了激活他的神识？”洛小北想到什么，又道：“可是为什么我看您并不是很乐观？”
老头叹气：“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似是想到什么，洛小北垂眸不语。
山风掠过，夜色寂寂。
一老一小并肩盘腿坐在院子里，姿态随意，脸色各自带了几分凝重。
“那小子，我虽然让你看住……”老头顿了顿，又道：“虽然我知道不用我老头子嘱咐你，你也必然会感念他几次三番不顾自身安危来救你，你若是看得住就看，看不住也算了！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真的伤了他性命！至于别的……你也要保全自己！”
“嗯！”洛小北点头，“你放心，我跑得特别快！”
老头：……
第五十五章不一样
揣着满腹心思和老头子又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洛小北这才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寂月似水，摇晃的枝丫碎成一地斑驳。
跨过堂屋，房间的转角处，一人环抱手臂倚墙而站，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有一半投在阴影里。
洛小北眨眼，干巴巴的唤道：“大师兄！”
“你做好决定了！”陆哲抬头，清冷的气息迎面而来。
这话虽是在问，却带了肯定。
洛小北一愣，旋即点头不语。
“你既然要护着他便护着！”陆哲轻叹，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洛小北垂在鬓边的碎发别在耳后，明明灭灭的烛光里，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眸光微闪，陆哲已经擦肩而去，还在愣神的洛小北突然转身唤道：“大师兄！”
那道消瘦的身影缓缓转身，虽然看不清脸，洛小北却知道他是盯着自己的，抿唇，半晌才开口道：“你都知道了！不阻止我吗？”
黑暗里的身影动了动，旋即又带了几分无奈，轻声道：“你要做什么便去做，天塌下来了还有师兄！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至于他，也有他的造化！”
洛小北一怔，顿在原地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原地。
她以为她是最清楚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的那一个，却不想大师兄早已经洞悉了一切，从始至终都是冷静又理智得站在一旁在必要的时候出手。
杜阳神识觉醒，大师兄怕是最先知道的那个，甚至比前辈还知道得早！
叹气，掩了双眸，洛小北也离开了原地。这烫手的山芋明明接不得，她却偏偏接了下来，毕竟她也没得选！
“你大可以拒绝的，毕竟你也不是什么本性纯良的人！”喝着茶的王小碗看了一眼进门的洛小北，抬头刚好对上她那凉飕飕的眼神。
一向淡定的小碗姐姐心里一慌，嘴里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急忙放了茶杯，“我可没偷听你们说话哈！那是……”
想了想，觉得接下来的话不适合，难道她要说是你们要站在那里说话，偏偏我耳朵好刚好就听见了？她觉得她要是这么说了，洛小北会趁她睡着了掐死她的！
这么一想，王小碗干脆摆手道：“好吧！我不小心都听见了！”
“我怎么就不纯良了？小碗姐姐！”往她对面的椅子上一坐，随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对于王小碗听见没听见她和陆哲的对话，她倒是不怎么在意。
陆哲要是在意，也就不会选在那里和她说话了。
王小碗嘴角一撇，素手执杯，幽幽道：“你要是大善人，当日在那小村子里，烧那村姑的那一晚你就该去救人了！”
洛小北闻言，懒懒抬眼，“看来你也不是什么纯良之人！”
王小碗眸光一闪，旋即又大笑道：“哈哈哈，彼此彼此！”
端起茶杯，嘴角噙笑，看了一眼对面爽朗洒脱的女子，洛小北话锋一转：“我倒是觉得这地方和你不相配，清冷，孤寂，寡欲！小碗姐姐居然在这里陪着那老头那么多年。”
“是吗？像我这般没什么七情六欲的人，在这样的地方待一辈子不是正好相配？”王小碗再倒一杯茶，一口一口轻酌。
手中的茶杯是上好的白玉，茶汤浓浓泛起袅袅热气，洛小北只饮了一口，放在桌案上发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