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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的名字也在此,当年他明明逃离蒲家了。
这时候,蒲须桐惊叫道:“老太太,您看!”
在最靠外面的两副棺材上,他看到了蒲须瀚和唐婉的名字。他们的尸体竟然在这金色棺材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些神秘失踪的尸体都来到了这里,可这墓室是刚刚才被找到的,为何他们的尸体会神秘地出现在这里?
更让人感觉背后发毛的是,蒲须桐竟然在这些金棺材中看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副,前面赫然挂着一个牌子,刻着“蒲须桐”三个字。
更诡异的是,在场每一个蒲家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金棺材,老太太、蒲二叔、二太太,还有柳清浅。
蒲须桐突然听到扑通声连成一片,他转身,发现跟进来的丫头和家丁陆续倒在了地上,他们翻着白眼,好像中了某种毒。不过牟叔和一群护院并没有什么事情,他们只是死死守在墓室入口处。
蒲须桐急忙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晕倒了?”
牟叔只是诡异地凝视着蒲须桐,没有说话。蒲须桐的话吸引了老太太的注意,她也发现了古怪。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个久留之地,她要立刻回到地上!
她命令道:“先不管这些人了,牟叔,快点,快点带我们回到地上吧,这里太古怪了,此地不宜久留!”
不过,对于老太太的命令,牟叔竟然充耳不闻。他只是冷冷地笑着,这笑容湿湿冷冷的,带着某种不怀好意的感觉,附着到每一个人脸上。他淡淡地说:“你们既然都来了,又何必急着离开呢,你们看到这么辉煌的墓室,这么精致的金棺,难道不心生向往吗?”
向往?
这两个字藏着浓浓的寒意,让在场每一个人为之一颤。除了死人,谁会向往墓室和棺材?
牟叔好像变了一个人,他面无表情,活脱脱一副僵尸模样。
老太太不管他说些什么,她让蒲须桐搀着她离开,不过刚刚走到墓室的门口,便被几个精壮的护院挡了下来,由于用力过猛,老太太被撞倒在地。
“你们这些狗奴才,简直放肆!”老太太叫嚣道,不过不知道为何,往日气场强大的她,此刻没了底气,这声音一出,便被周围的空气吞噬个干净。
牟叔淡淡地说:“老太太,不要白费力气了,既然你们来了,就不要幻想着出去了,这里是我们的归宿了!”
老太太和蒲须桐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说什么,我们的归宿?”
牟叔指着墓室的中央,说:“墓室中间的宝盒中放着蒲家先祖的一份遗书,你们看后自然会明白。”
蒲须桐急忙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凑到宝盒前,他打开盒子,果然有一份遗书,他急忙拿了过来,上面这么写着:
亲爱的子孙们:
当你们看到这些话,我相信你们已经找到我的毕生财富了。
我喜欢收藏,喜欢各种各样的收藏,我生前收集了几乎可以收集到的各种东西。不过我仍旧不满足,在我临死的一刻,我突然想要建造这么一个墓室,吸引着我的子孙前来。我活着的时候,是一个大孝子,我希望我的子孙也和我一样,能够成为孝子,这个家族成为孝子世家,我最大和最终极的收藏并不是这些瓶瓶罐罐,而是——你们,你们的生命、你们的青春,甚至是你们的尸体,哈哈哈!
最后一句话蓦然营造了一种恐怖的气氛,让老太太和蒲须桐登时瘫软在那里,他们突然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副金棺材了,那些失踪的尸体为何会出现这里了——原来他们是蒲家先祖最珍贵的收藏!
可是,谁才是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几乎是同时,老太太和蒲须桐望向了牟叔,牟叔用一个鬼魅的笑,默认了他们的猜测。谁也没有想到,一直充当老太太心腹的牟叔才是最终的阴谋者!
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们看到蒲家先祖的遗书了吧?他想要的收藏并非这些珍奇物品,而是你们。”他指了指棺材,“还有他们!”
“难道,偷尸的人就是你?!”
牟叔冷冷笑道,“不光是我,还有历代的管家们。”
“历代的管家们?”
“你们一定听说过,蒲家先祖遇到了一个老者的故事吧。老者说先祖一生都无独一无二的收藏,讥讽了他,伤害了他。他穷尽毕生精力终于找到了这么一种极致的收藏,即收藏自己子孙的尸体,这个家族才是他永恒的宝贝。他得到了王道人的指点,在每一个蒲家子孙身上种下‘种’,只为让他们在进入墓室后还能够保持年轻的姿态。他将金库中的金子用来打造一个独一无二的黄金墓室,每一代的管家便遵循着这个遗命,建造和修葺墓室,然后将每一个蒲家子孙的尸体运到这里。”
“这么说,偷走蒲老爷、我父亲还有其他蒲家人尸体的是你了?你为什么选择在守灵当晚偷尸呢,将尸体埋葬后再偷窃岂不更加方便?”蒲须桐不禁质问道。
牟叔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没有发现这地下的蒲家比地上的蒲家还要鲜活吗?这是因为当年蒲家先祖建造这座地下世界的时候,在这里种了一株叫做彘女的植物,这种植物能快速生长,然后和这座大院融为一体,它需要吸食鲜血,保持这个大院的鲜活,包括让这些尸体永生,只要在人死后的二十四个时辰内与彘女的须脉对接成功,这具尸体便会再次‘活’过来,永生不死,永不消亡,怎么样,你们听了一定很惊讶吧!”
老太太显然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牟叔继续说道:“现在,我们修好了黄金墓室,你们需要的金棺材也铸造好了,一切都就绪了,只差这些棺材的主人了。你们也来了,我们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其实这个墓室和孝子全图没有什么关系,你大可以用其他方式引我们来这里的,何必要和这些东西扯上关系?”蒲须桐质问。
牟叔笑笑,道:“大少爷,您实在是太聪明了,看来我没有看错您。实不相瞒,这第二十五幅《孝子图》是至关重要的,你们没有发现吗,我们刚刚进入墓室的时候,门很轻易地被推开了。”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墙壁上的一个方块,说,“这个凹槽便是石盘的位置,当石盘完整地嵌入这个凹槽中时,这个墓室才会被彻底封死,我们才会一齐死在这里,永享仙福!”
荒谬!
真是太荒谬了!
老太太和蒲须桐苦苦寻觅的终极秘密竟是这些!这时候蒲须桐突然说道:“你说蒲家先祖收藏的其实是我们,可是这里还缺少两个人,蒲三叔和蒲须尧!”
牟叔将目光挪到了老太太身上,道:“这一切应该问老太太。”
原来,当年老太太诞下了第一个孩子,是一个女婴。公婆非常不满,这个女婴便被杀掉了,之后老太太连续诞下了两个儿子,第三胎诞下了一个女婴,为了让女婴活命,老太太让牟叔偷换了孩子,用一个异姓男婴充当三子,所以蒲三叔并非蒲家子孙,他和蒲须尧并不在这个收藏之列。
不知为何,当柳清浅得知这些的时候,竟然松了一口气。她也忽然明白为何蒲三叔与蒲二叔不同了,他果然不是蒲家子孙,所以不受“种”的束缚,他能够正常地衰老,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那小梳和小芙的尸体之谜呢?”
牟叔冷冷一笑,道:“这个恐怕要问二爷了吧?那些丫头的失踪都和他有关,我也是无意中得知他偷偷炼制药女的秘密,这才想到用尸体来要挟他,以此逼他交出命锁。谁知道,中途出了一些插曲,才就此作罢了,好在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了。”
这时候,蒲须桐突然撇下了老太太,急忙朝着墓室门口方向跑去,牟叔急忙将石盘嵌入了凹槽,这时候,一扇厚实的石门突然降了下来。
护院们拦住了蒲须桐,任凭他如何挣扎。他大叫道:“你们这些傻瓜,你们要死了,知道吗,你们也甘心陪这个疯子死在这里吗!”
这些护院们没有说话,只是机械地拦住他,牟叔冷冷说道:“大少爷,我劝您不要白费力气了,他们都是孤儿,由我养大,从小便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谁都没有想到,这时候,一直站在一边的护院小哑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柳清浅,拉着她向石门的方向跑去。
牟叔大喝一声:“小哑子,你要做什么?”
石门在迅速降落着,眼看着便要死死封住了,小哑子用力抱起柳清浅,一把将她抛了出去,柳清浅身体还算轻盈,她落地后,便滚落了过去,不过由于石门太宽,虽然通过了最后的缝隙,但还有一部分身体处在“危险区”。小哑子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其他护院想要拦截,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小哑子用力将柳清浅推了出去,这个瞬间,石门落下,小哑子的身体被压碎了……
柳清浅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一切便发生了。她只是看到石门下一片血肉模糊,一只手臂直直地留在了外面。他的手张开了,一张纸条掉了出来。
柳清浅凑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哭泣道:“小哑子……”谁会想到,在这个时刻,一直和她毫无交集的小哑子竟然冲出来,救了她一命!
柳清浅捡起纸条,来不及多想,便塞进了怀里。她感觉整个隧道开始晃动了,她猜测,这个地下世界可能要坍塌了。她急忙站起身,顺着隧道向外逃着。忍住了巨大的悲痛和恐惧,她用尽了力气挪动着双脚,不过这条隧道太长了,她感觉自己的精神越来越恍惚,她感觉,她逃不了了。
这时候,她竟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清浅,清浅……”
这是蒲三叔的声音,她吞了一口唾沫,叫道:“三叔,我在这里。”
来人果真是蒲三叔,他说道:“快,快离开,这里要坍塌了。”
柳清浅点点头,二人便匆匆向外跑着,渐渐地,她看到前方有了光亮。这时候,她却忽然听到蒲三叔大喝一声:“小心!”
她猛一回头,才发现蒲三叔被一块大石头砸在了下面,他的头被砸中了,身体也是一片血肉模糊,柳清浅大哭道:“三叔……”
蒲三叔没有死,他虚弱地说:“快,快逃啊,这里马上就要坍塌了,你留在这里会死的。”
柳清浅摇摇头,说道:“不,我不能丢下您不管,如果真的要死,就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吧!”说到这里,她哽住了。周围的石头还在不断落下。
蒲三叔用尽最后的力气,呵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不能死在这里,你是我们心中唯一一束光芒了。你要逃啊,逃离这个地方,记得要带上须尧,带他离开吧,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柳清浅摇摇头,说:“不,我不行的……”
蒲三叔颤抖地握着柳清浅的手,说:“你一定行的,你必须离开,也不枉大家一次次地救你,将希望寄托于你啊!”
柳清浅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立春和四太太的脸,然后是喜鹊和纯真的蒲须尧,他们单纯地笑着,还有严肃的蒲三叔,他们有人救过她,有人将希望寄托于她,只因为他们相信,相信她能够去一个地方,让所有的信念安生。
安生,多么简单的要求,仅此而已吧。
“逃!”蒲三叔大吼一声,Ⅴ9②他似乎将毕生的气力全部压在了这一个字里。柳清浅擦干了眼泪,顺着残缺的石阶,逃了上去……
逃,远远地逃离吧。
再也再也不要回头了!
【残光】
蒲家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往日兴旺的蒲家大院瞬间变得死气沉沉,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亦没人知晓这些人去了哪里。
仿佛一瞬间,闹市变成了空城。
柳清浅坐在一辆马车里,车子在来回颠簸着,她撩开帘子,狸子墓的牌子正离她越来越远。她知道,所有的人都被葬在孝子世家的墓室中了,永永远远地,留在那里了。他们最终没有逃过欲念的诱惑,死在了这个预谋百年的诡计中!
柳清浅清楚地记得当初来到狸子墓的时候,耳边是含糊不清的潮汐,现在她终于可以离开了,那些潮汐已经过去,耳际再次变得清澈起来。她的身边是熟睡的蒲须尧,怀里则是君竹。
她没有想到,当时君竹被小哑子救了下来,藏在了观音庙中。只是柳清浅不知道小哑子为什么要做这一切,她最终也不会知道那一道自从她进入蒲家后便死死跟随的视线,所谓的不怀好意,都源于小哑子。只是遗憾的是,这份深沉的暗恋最终还是被埋在了重重的石门下面。
柳清浅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来到了一个陌生小镇。她终于过上了一种单纯而简单的生活,纵然辛苦,纵然飘摇,纵然有闲言碎语,但她全然不在乎。或许,这便是浮萍的乐趣了。
她经历了一系列的伤痛与感动,这个故事实在太复杂了。她想,或许有一天等她老了,会好好讲给她的子孙听。
偶尔,她也会想起一个叫做蒲须桐的男子。当初和他谈天说地,耳鬓厮磨,每每此时,她不禁一阵感伤,他最终还是抱着最后的欲念留在了那个他无比留恋的家族里,想想,也算完满了吧。
而此刻,已物是人非。
这一日早上,她特意去了一个山头。山头上开满了鲜艳的花朵,每一朵都充满希望,向着阳光的方向,坚强挺立着,它们彼此微笑,然后柳清浅的耳际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笑,如此清澈,让人沉醉不已。
太阳爬上山头的一刻,一束阳光打了过来,然后越发强烈,紧接着将她掩埋在了这温软的光芒中。
在光芒中,她看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画面,它们一闪而过,最后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了,直到晕染成一张干净的笑脸,好像是四太太,又好像是立春,她感觉有些熟悉,却认不出究竟是谁。
“祝福你,四太太;也祝福你们,立春和三叔。”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恍惚听到了一个声音,暧昧不明,却让她无比温暖,“也祝福你,清浅。”
她鼻子一酸,将眼角的一滴晶莹隐没在了暗影中。
她抬头,灿烂地笑笑,迎接属于她的明天。这便是光芒的力量了吧,即便是微光,也能照耀全世界的梦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