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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领我在事务所里迅速转了一圈。不出我所料,这爿血汗工厂布局很乱,在从一个门面扩展到另一个门面的过程中,墙壁被打通,房间东塞一个西塞一问。我们在这座迷宫里越走越深。在一间塞满了计算机和打印机的小房间里,他把我介绍给了两位受尽苦难的女人。我不知道她们以前是否跳过脱衣舞。“我想现在我们有6个小姐了,”我们继续向前走时,他说。一位秘书只不过是个“小姐”而已。
他把我介绍给了两个律师。他们全是穿得很差、在窄小的办公室里辛勤工作的好人。“我们还剩下5个律师,”我们走进资料室时,他解释道。“从前有7个,但人多麻烦也多。我倾向于4到5个。律师雇得越多,要我裁判的事也越多。小姐们也是如此。”
资料室是个又长又窄的房间,书籍从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而且没有明显的次序。中间一张长桌上摊着打开的书本和成卷的法律文书。“有些家伙简直是猪猡,”他自言自语地叽咕道。“你看了我这个小摊子,感觉如何呀?”
“很好。”我说。而且这并非谎话。看到这里真是在开展法律业务,我松了一口气。布鲁索也许是个社会关系复杂、做着见不得人的买卖、进行不上当投资的恶棍,但他仍旧是位律师。在他的事务所里,人们忙忙碌碌,在从事合法的业务。
“没有城里那些大家伙那么漂亮,”他说,但并无歉意。“钱全都付啦。这是15年以前买的。你的办公室就在那边。”他用手一指,我门出了资料室。走过两扇门,靠近一架软饮料机器,便是一个用了很久的房间,里面放着一张写字台、几把椅子和文件柜,墙上贴着几张马的照片。桌上放着一架电话机、一部电话录音机和几本拍纸簿。一切都井然有序。房间里还残存着消毒剂的气味,好像不久前才刚刚打扫过。
他给了我一个钥匙圈,上面有两把钥匙。“这个是大门的,这个开你的办公室。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来,什么时候都可以走。不过晚上可要当心点。这一带并不是孟菲斯最安全的地方。”
“我们需要谈一谈。”我拿着钥匙说。
他看了看表。“要多少时间?”
“30分钟就够了。事情很紧迫。”
他耸耸肩。我跟他回到他的办公室,他把他那宽阔的后背靠在真皮座椅里。“什么要紧事?”他一本正经地问,同时从袋里抽出一支名牌钢笔,在律师专用的拍纸簿上写上时间和地点。我开始讲话以前,他就已开始涂涂写写。
我用10分钟时间,迅速谈完了布莱克案的主要事实。在讲述过程中,我把我和莱克事务所断交的那一段加了进去。我告诉他巴里·兰开斯特为了把这个案子从我手上抢走,是如何利用了我,从而使我果断地来投靠他布鲁索的门庭。“我们今天必须起诉,”我严肃地说。“因为在技术上,这个案子目前属于兰开斯特。我想他很快就会起诉。”
布鲁索用他那两只黑眼睛瞪着我。我想,我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抢在莱克事务所前面向法院起诉,这一想法对他很有吸引力。“那几个委托人怎么办呢?”他问。“他们已经和莱克事务所签过委托合同啦。”
“是的。不过,我这就要去找他们,他们会照我的意见办的。”我从公文包里取出了指控大利公司的起诉书草稿,巴里和我曾对它琢磨了好几个小时。布鲁索看得很仔细。
接着我又给他一封致巴里·X.兰开斯特关于撤消委托的信。这封信我已用打字机打好,只等布莱克家的3个人签上大名。布鲁索慢慢读了一遍。
“干得真棒,鲁迪!”他说,而我则大有受宠若惊之感。“让我想想。你今儿下午去起诉,然后带一个副本去布莱克家。让他们看看,然后叫他们在撤消委托书上签名。”
“是这样。我现在只要你在起诉书上签个名。别的事我全包了,你只要坐等好消息。”
“这下子可要把莱克事务所整得够呛啰,不是吗?”他说,一边动着脑子,一边拔着一根不听话的胡须。“我很高兴。这场官司值多少?”
“这要看陪审团怎么说。我想或许会在庭外私了。”
“那么,你想试试?”
“我可能需要一点儿帮助。我估计官司恐怕要打一两年。”
“我把你介绍给戴克·希夫利,我手下的一个律师。他从前在一家大保险公司干过,现在常常帮我研究保单。”
“那太好了。”
“他的办公室就在前面一点儿。把这玩意儿改一遍,将我的名字放上去,咱们今天就起诉。千万要让委托人跟咱们一起干。”
“这没有问题,”我向他保证道。这时,我仿佛看见了布莱克家的那3个人:巴迪正坐在那辆破福特中抚摸着他心爱的猫,驱赶着马蝇;多特坐在前面门廊上,一边抽烟一边盯着邮箱,好像大利公司的支票随时都可能寄到;而唐尼·雷则用双手托着头。
“我们稍微换个话题吧,”我清了清嗓子说。“警察那边有消息吗?”
“屁事儿也没有,”他洋洋得意地说,好像他这位调解大师已经创出了又一个奇迹。“我跟认识的几个人谈过了,连是不是纵火,他们都还没有弄清呢。可能要过几天,才会有个说法。”
“那么他们不会在半夜里逮捕我啰?”
“不会。他们向我保证过了,要逮你的话,一定先告诉我。我跟他们说,你会去自首的,而且是手捆脚绑,等等,等等。可是这种事哪里会发生呢?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我确实放心。我相信布鲁索·斯通能迫使警方做出保证。
“谢啦。”我说。
我在巡回法庭书记员办公室下班前5分钟,赶到那里递交了起诉状,状告大利人寿保险公司和博比·奥托,那位出售保单的失了踪的经纪人。我的委托人,布莱克一家,要求的损害赔偿费为20万美元,外加惩罚性损害赔偿1000万美元。我对大利公司的净资产一无所知,而且要弄清楚,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我之所以开出1000万美元的天价,只是因为它悦耳中听。再说,出庭辩护律师无不这么玩。
当然,起诉书上没有出现我的大名。记录在案的原告律师是J.利曼·斯通。他那花哨的签名使起诉书最后一页大为增色,也给整个诉状增加了权威色彩。我把事务所的一张支票交给了代理书记员,作为起诉的费用,接着我们便开始工作。
大利公司受到正式起诉啦!
我驱车风驰电掣地穿过城市,来到北孟菲斯的格兰吉。我发现我的3位委托人的状况跟我几天前离开时并无多少不同。巴迪在后院。多特把唐尼·雷领出房问。我们3个围桌坐下,他们母子开始欣赏交他们保存的起诉状副本。索赔数目如此巨大,使他们印象十分深刻。多特不断重复着1000万这个数字,就像手里捏着一张中了头彩的奖券。
莱克事务所那些讨厌的家伙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总得做一番解释。行动策略与我矛盾。他们行动太慢,与我不合。他们不喜欢我想猛打猛冲,迅速办好这个案子的做法,等等,等等。
他们倒是真不在乎。起诉状已经提交法院,他们有一纸在手随时可以查阅。他们只想知道,下一步将是什么?要多久他们才能得到一点消息?有多大可能迅速解决?这些问题使我狼狈不堪。因为我知道了结这桩案子,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而向他们隐瞒这一点,我又觉得过于残酷。
我又哄又劝,使他们在致巴里·X.兰开斯特——他们原先的律师——的信上签了字。这封信用简洁的语言炒了他的鱿鱼。等待他们签字的,还有与J.利曼·斯通事务所的新合同。我用飞快的速度对此做了必要的解释,然后还是在厨房里的座位上,我和唐尼·雷望着多特步履蹒跚地再次走过草丛,与她的丈夫争争吵吵,让他签上大名。
我离开他们的时候,心情比来时好得多。而他们也得到了适当的满足,因为他们已经对自己憎恨了那么久的那家公司提出了起诉。他们一直遭人践踏,一直受到不公平的对待,现在他们终于反击了。美国每年有数百万人上法院状告别人,现在他们也加入了告状者的行列,这使他们感到自己或多或少也是个爱国者。
我在交通高峰时候,坐在自己闷热的小车中,回想着过去了的这疯狂的24小时。我已经签了一份聘用合同,它像流沙一般隐伏着巨大的危险。每月1000美金,不过是个区区小数,但却让我提心吊胆。这不是工资,而是贷款,可布鲁索将如何使我立刻开始赚取律师费,我却一无所知。如果我指望在布莱克一案中挣钱,那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我必须继续在尤吉酒家工作一段时间。普林斯仍在付给我现金,每小时5元,外加一顿晚饭和几杯啤酒。
孟菲斯有一些事务所,要求新招的律师每天穿着高级的西服,开一辆像样的轿车,住令人刮目的房子,甚至常去时髦的乡村俱乐部逍遥。当然,他们给的工资比布鲁索支给我的要高出许多,但他们也用并无必要的社交重担让新招的律师苦恼。
我决不这样。我的事务所决不这样。我可以穿任何衣服,开任何车,在任何地方消遣,谁也不会说一句话。事实上,我真想知道,第一次看到事务所里的同事冲到对街去欣赏一两场脱衣舞的时候,我会说些什么。
突然,我成了自己的主人。随着汽车缓慢地向前爬行,一种美妙无比的独立感流过了我的全身。我能生存下去!我在布鲁索手下,将度过一段困难的时间,但很可能会学到许多与法律有关的知识,比在市区高楼大厦里和那些趾高气扬的家伙在一起学到的多得多。我将忍受由于在这样一个下流地方供职而遭致的冷落怠慢、讽刺嘲笑、挖苦和贬低,这一切我能对付。这一切只能使我坚强。不久以前,我在布罗德纳克斯和斯皮尔,后来又在莱克事务所谋求到职位的时候,我觉得既保险又安全,因而有那么点儿狂妄自大,现在得承认一点错误。
我在格林威停好车,天色已暗,汽车多半已经不见。通常停在这儿的许多轻型货车和公司出租的车辆,已被对商琥珀俱乐部明亮的灯光引走。霓虹灯绕着整个楼顶旋转,把周围照得通亮。
皮肉行业在孟菲斯已经爆炸,各种原因很难说清。这是个非常保守的城市,有许多许多教堂,是圣经地带①的心脏。本市竞选公职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拥抱严格的道德标准,而且一般也因而受到选民的优厚的回报。我无法想象一个对皮肉行业心慈手软的候选人,会有当选的可能。
①圣经地带:美国南部基督教基要派流行地带的别名。该派主张恪守《圣经》的全部文句。
我注视着一汽车的商人下了汽车,摇摇晃晃地走进琥珀俱乐部。一个美国人和他的四位日本朋友。毫无疑问,他们来此是想喝上几杯,对美国隆乳技术的最新成就做一次愉快的检阅,从而结束买卖谈判的这漫长的一天。
音乐声已经震耳欲聋。停车场上汽车正蜂拥而至。
我快步走到事务所,打开大门。办公室已人去楼空。妈的,他们很可能在街对面作乐呢。今天下午我就得到了一个明确的印象:J.利曼·斯通事务所,决不是工作狂呆的地方。
所有的门都关着,而且我猜还上了锁。这里谁也不信任谁。我肯定要把自己办公室的门锁牢。
我在办公室呆了几个小时。我需要给布克打电话,把最新的冒险经历告诉他。这几天我们俩都放松了为资格考试做准备。而在过去的3年中,我们一直相互鼓励相互促进。律师资格考试,像与行刑队的约会,正隐隐地向我们逼近。
……
16
一夜平安无事。我没有被抓,但觉也睡得很少。脑子一直在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在5点和6点之间的某一时刻,我忽发奇想,披衣下床。过去48小时,我总共睡了不足4小时。
我拿出电话本,我拨了他的号码。这时是6时差5分,我喝着第二杯咖啡。电话响了10次,才听见一个没精打采的声音:“哈罗。”
“请找巴里·兰开斯特。”我说。
“我就是。”
“巴里,我是鲁迪·贝勒。”
他清了清嗓子。我可以想见,听了这句话,他准从床上蹦起来。“什么事?”他问,声音比刚才尖了许多。
“对不起,这么早就给你打电话,可是有几件事我想跟你谈一谈。”
“譬如?”
“譬如布莱克家昨天已对大利公司提出起诉。一等你们有了新的事务所,我立刻就会给你送上一份副本。他们还签署了一份解约书,所以你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律师,用不着为他们操心了。”
“你怎么起诉?”
“这与你无关。”
“见鬼!怎么无关?”
“我会送你一份起诉书,看了以后你就明白啦。你很聪明嘛。你有新的地址了吗?还是仍用原来那一个?”
“邮局里我们的信箱没有烧坏嘛。”
“好。假如你不把这个纵火案硬向我头上栽,我无论如何,都会表示赞赏。我跟这场火灾毫无关系。如果你们一定要把我牵进去,那我就不得不告你们这些偷鸡摸狗的东西。”
“我吓死了。”
“听得出来。别再到处糟蹋我的名字。”没等他回答,我就挂上了电话。我守着电话等了5分钟,他还是没敢把电话打过来。十足胆小鬼一个!
由于迫切想知道晨报上对这场大火究竟说了些什么,我冲了个澡,穿好衣服,天不亮就出了门。街上车辆稀少。我向机场方向开去,驶往格林威,我已开始觉得那里像是我的家。我把车停在7小时前离去时的那块老地方。琥珀俱乐部里外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声响,停车场上到处是垃圾和啤酒听。
我办公室所在的那个门面的隔壁,是一位名叫特鲁迪的矮壮的德国女人开的一家小小咖啡店。昨天晚上我走来买三明治时见过她。她告诉我早上6时开门,供应咖啡和糖纳子。
我进去时她正在倒咖啡。她为我烤硬面包圈倒咖啡时,我们聊了聊。店里已经有10多位顾客挤坐在几张小桌边上。特鲁迪心里有事。首先,做糖纳子的伙计今天迟到了。
太阳缓缓升起。我拿了报纸,在窗边一张桌旁坐下。在市内新闻头版上,登着一张熊熊大火中的莱克事务所的大幅照片。一篇短文介绍了这幢建筑的历史,并且说它已完全比成灰烬。据莱克先生本人估计,损失达300万美元之巨。“这幢房子的整修化了整整5年,我对它像情人一样珍惜,”文章引用了他的这句话。“现在我是彻底垮了。”
再多流两滴眼泪吧,老家伙!我把文章飞快读了一遍,没有发现“纵火”这样的字眼。我又仔细读了一遍。警方嘴很紧:这件事仍在调查;现在做任何猜测都为时过早;无可奉告。警察的老一套陈词滥调。
我本来就不希望我的名字作为一个潜在的嫌疑犯出现。尽管如此,我仍然没有感到轻松。
我坐在办公室里,装出一副忙忙碌碌的模样,心里却在琢磨用什么办法,才能在未来30天中,搞到1000美元律师费。布鲁索猛地推门进来,把一张纸堆到我面前。我连忙一把抓住。
“这是警察局的一份报告。”他嗥完回头就想走。
“跟我有关?”我恐惧地问。
“根本和你无关。是一起车祸通告。昨天夜里在机场路和谢尔比交汇的转角上,两辆汽车撞上了。离这儿只有几个街区。可能是酒后开车。那家伙像是闯了红灯。”他说完便瞪着我。
“我们是不是一方的代理——”
“目前还不是。这就是你要干的事。去找当事人把案子接下来。把情况弄弄清楚。把委托书签上名。然后进行调查。有人好像伤得相当可以。”
我一点儿也摸不着头脑,而他却已离去。门砰的一声关上,我听见他在大厅里一路走一路哇哇叫。
车祸报告上有种种信息:驾驶员和路人的姓名,地址,电话号码,受伤情况,汽车损坏情况,目睹者的叙述等等。通告上还有两张图。一张表明了警察对两车如何发生相撞的见解,另一张则是说明他如何发现了这两辆车。开车的两个人都受了伤,被送进了医院,而那个闯红灯的人,明显是一直在喝酒。
读着倒觉得很有趣,但我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干?车祸是昨夜10点10分发生的,可布鲁索今天一早就已用他那肮脏的爪子一把将它抓住了!我又读了一遍,接着就茫茫然地坐在那里坐了很久。
一阵敲门声把我从迷惘中惊醒。“请进。”我说。
在咯吱咯吱声中,门被慢慢推开了一条缝。一个瘦小的人,把头伸了进来。“鲁迪?”他的声音很高,有点神经质。
“是的,进来吧。”
他从门框与门之间窄窄的空隙中滑进办公室,像偷偷摸摸的样子溜到我写字台对面的椅子旁。“我是戴克·希利夫,”他一边坐下一边说,既没有想和我握手,也没有露出一点笑意。“布鲁索说,有个案子你想谈一谈。”他回头瞟了瞟,生怕有人走进房间在他身后偷听。
“见到你很高兴,”我说。很难说出戴克的年纪是40还是50。他的头发大部分已不知去向;剩下的几绺油光发亮,稀稀落落地贴在他那颗大头上。耳朵周围头发也很稀,而且大多已经灰白。他脸上那副用金属丝做支架的方形眼镜,镜片又厚又脏。同样难说的是,不知是他的头特大,还是他的身段太小,反正二者不成比例。他的前额分成了两个半圆,在正中附近相会,一条深深的皱纹穿过相会处,一直延伸到他的鼻尖。
可怜的戴克,是我见过的最缺少吸引力的男人中的一个。他的脸上有着青春期粉刺留下的疤痕,他的下巴简直就没有。他讲话时,鼻子上现出了一条条皱纹,上唇向上翻,露出了4颗大门牙,而且每一颗都是同样的尺寸。
他穿着一件两个口袋的白衬衫,上面斑斑点点,领子已经磨破。他系着一根红色针织领带,打的领结其大如拳。
“是的,”我说,尽量不看正从镜片后面打量我的那两只巨大的眼睛。“是个保险案。你是这里的律师?”
他的鼻子和嘴唇一起吱嘎作响,牙齿在向我闪光。“可以这么说。但并不精确。你瞧,我不是律师,目前不是。进过法学院,一切齐全,但还没有通过资格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