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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记(实体书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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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为什么?

京展眉毛一挑就想明白了,那是:为了引出自己!

局面虽乱,但京展还尽有他一个久历江湖的人的沉静——老陈保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他手下也没这么多人。那这些人是哪儿调来的?

那边斩经堂的兄弟一见他现身,已有人大叫道:“展哥!”

这一声尾音极其惨厉,因为叫的人一开口,不虞之下已挨了一刀。

京展却还没有动,他在观察四周的形势。

——已有多少年了?开封府没再发生过这样惨恶的群殴了?

京展一挑眉:以前,在他斩经堂还没有在开封正式开堂立字号之前,开封城里是时时都有这样的群殴场面的:搅赌局、争脚行、夺地盘、抢老店……时时都会发生黑帮间的火并。那时的人,是成百成百地死的。

但自从他京展当家立字号,这些场面就都在开封销声匿迹了。京展有一句话开封城里混黑道的几乎人人皆知:“你吃人可以,但也要给别人留下点儿命。谁要想吃人不吐渣子,我就先要了他的命!”

他是真的从底层杀出来的,让他痛心的一向就是:大家都是在这个世界没活路,被逼得干上了娼优佣保、流氓青皮这下九流的行当,不得已结党以求生存,在江湖上被视为黑道,在朝廷里被视为贱民,却为什么一定要相互杀个血流遍地?

各行当都有各行当的门规,那是昭扬于衙门口外、不是那几句王法就可以包罗尽的种种潜规则。京展熟悉它们,那其实也是像他这样出身的子弟在这个社会上打混、不得不依从、从血里和身上淌出来的一些规则。

他就是这些规则的梳理者与守护者。现在,他就是开封府里掌握这些潜规则的老大,手里握的是一整部“不成文法”。他漆黑的眼睛里有愤怒的压抑——都是这个城里最底层的苦哈哈们,都是这世上最无力的人,没有家产、没有祖庭、没有恒业。他无力解救这一切的苦难,但起码,他可以给人以一个有规则的“生”。

开封城里黑道巨擘的声名,就是这么来的。

已有兄弟在大叫:“老大,救救我!”

但声音却马上被铤子的一声怒喝打断——铤子是京展手下在城南的得力干将,他是个歪肩膀。这时他的歪肩膀上已被砍断了一条筋,肩膀子更歪了,还在那里奋起余勇硬拼着。

只听他大叫道:“大哥,你走!这里有埋伏,不知陈鸨儿勾结的是哪来的孙子,他们就是要暗算你的。这儿有我们顶着,你走!”

身后篓子里进来之路的那个细口已被人封上了,十来个身材极剽悍的人把住了退路。

京展却已平静了下来,冷声道:“开王府?灾星九动?”

暗里有人嗤声道:“还算你明白!京老大,你在开封城泥巴淌里想怎么混就怎么混,你怎么当你的老大我们王爷都不会管,但你居然敢惹上我们王爷!今天,你死定了。”

——难道,他杀“灾星九动”的人还是被开王府发现了?

可他们凭什么认定是他?

开封城里,能杀出那样刀口的不止他一个。而且,是他们先惹斩经堂门下子弟!

“壁虎!”

——京展长吸了一口气。

刚才说话的是“灾星九动”里的绝杀手“壁虎”。这是他的绰号,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开王府中的“灾星九动”到现在外人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灾星九动”中的人都是开王爷在江湖上招揽的名噪一时的高手。自从他们一入开王府,就改姓易名,没有人再会知道他们的过去。

京展漆黑的脸上忽涌现出一股悲愤:今天,他斩经堂居然跟开封城里最堂皇最有官威的开王府干上了!

——不用拼,他也知道会是个什么结局。

他的肩忽然塌了下去,软软地塌了下去。一刹那间,显出说不出的无力。

“壁虎”在人堆后已嗤声笑着:“你要是缴械,你这些手下我还可以给你个面子,不斩尽杀绝,只留下他们的一条胳臂。”

他在笑着这个黑老大这一瞬间的委靡。

——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人,知道所有的勇气都不过是负隅一拼而已。现在,他已列名开王府“灾星九动”,凭借着这么大的势力,终于可以看到别的道上的强者在自己面前显露出这样一种无力了。

铤子已在旁边怒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

但刃光,一瞬间,一道刃光已经飞起。

那是一道刺眼的光,不为它的亮,而为它的窄。尖窄尖窄的,像把一整个八月十五的朗月之色逼在一条细缝里流泻。

——像眯着的眼里发出的仇恨之光。

——像名优“那瞬”高音一唱,抛向空际的险挺挺的一线钢丝。

铤子忽然逼尖了喉咙地叫道:“啊,大哥的斩月轮!”

旁边还活着拼命的,仅剩的十来个斩经堂下兄弟一听,不由得齐齐回首。

他们像是突发神勇,手下加劲,齐声大叫道:“斩月轮!”

铤子那一边高一边低的肩膀上,喉头突然耸动了起来,只听他似吟似叹地道:“十多年了,十多年后,大哥你终于又被逼出了这把斩月轮!哥们,咱们今天就是死也值了!”

那刃光直飞袭向伏在巷子墙上的“壁虎”。

“壁虎”身子立刻游走,他经行过的墙头似乎都留下黏液。

那是他的成名毒液。

——刃光太凶,连他也不得不暂避。

京展的斩月轮已发——是的,十多年下来,他已是一方袅首,斗智之争远过斗力,兄弟们也有十多年没看到他的斩月轮了,那兵器在新入伙的小兄弟耳里甚至已只是传说。

那是高悬于斩经堂子弟们头顶的一个图腾。

但今天,他终于出招了。

“壁虎”之所以名为“壁虎”,除了他攀墙走壁的功夫,还为,他畸形的身体上是长了一条短短的尾巴的。

他并不避讳,每当出手,还招摇出这条短尾。

可这一刀一出,壁虎的尾巴已应声而断。他痛哼一声,手向回一打,一点火光冒起,他留下的黏液立时燃烧起来。

火一下舔到了京展的眉毛,眉毛立焦。

京展第二刃已出,壁虎退;刃进,壁虎死。

但四周他的援手也在京展身旁已趁势绵延而上,给京展身子上也添了一刀两洞。

京展带着血就向巷口外冲去,回身喝道:“是兄弟的,就跟我走!”

『2。老店』

——这一场厮杀极为惨烈。

开王府看来已打定主意要灭了京展,动用了府中好手、府外援手的阵仗极为强悍。

血,不停的血,流也流不尽的血。

京展却借了壁虎留下的火在纵火。

那是毒火。

——近二十年了,开封城里重新泛起当年那样凶狠的火并……

“京展现在在哪里?”

三更时分,血早已被冲刷干静的篓子里入口处,一个瘦津津的人问。

他不是别人,他就是宁默石。

宁默石在开封城里被人称为“兜底师爷”。其实他并不是“开王府”里的师爷,而是开封府府衙的师爷。

当然,当初这位置也是开王爷把他安插进去的。

开封城龙盘虎踞,要想在这地儿混下去可不容易。

“开边王”与“封疆侯”当年俱是自有本朝以来就受封袭爵的开封城里两大王侯势力。可十几年前,“封疆侯”封家就式微了,据说就是被开王爷矫圣旨以大逆之罪逼的,于是开封城里的官家势力也就只剩下了一家,那就是“开边王”开承荫。

宁默石与开王爷一向走得很近。久而久之,他在开王府也可当半个家了。可令他在江湖中真正让人挂心的却是他在开封府里白道上的势力。开封城里的镖行极盛,当今天下四大镖行,就有两个的总行在开封城里。可无论是在镖局,还是在六扇门,以及护院武行,宁师爷都是绝对说得上话的一个人。

所以这时被他问话的手下也就答得极为细心:“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还活着。”

宁默石捋了捋手指:“‘灾星九动’今天像已全面出动。但京展不会不顾属下独自逃生,最后他究竟护出去了几个?”

“五个。”

宁默石一静:“五个?”

——连斩京堂的老大也只护送出去五个;在“灾星九动”的全力攻杀下,他居然还护出去了五个!看来,今天的战况一定很惨烈,非常非常惨烈。

京展现在正坐在“老老店”里。

老老店是开封城粮行一条街上最有名的粮栈,也是最老字号的老店,以至这一片地方都被人叫做老老店了。

老老店在黑道人眼中是个肥得流油的地方。不说别的,把持了这里的“衡所”,所有这条街的粮食交易过磅时都必须过老老店的公秤,光这一项的抽头,油水就不是一般般的。

所以老老店的张家在开封城里声势极盛。

但没有人会想到京展会坐在老老店。

斩京堂一向与老老店有仇,世仇。

老老店当年当家的是混混出身的大张佬儿,本名张绍曾。斩经堂二十年前要整合开封城的黑道,以此立威,为此,曾进行过一场极凶悍的并吞之举。

但老老店却一向不与他们合作。那一场约斗,是京展在开封街上最后一次亮出自己的斩月轮。

他一身技业,确实也当得上时下无双。大张佬儿当时跳脚冲京展大骂道:“姓京的,你功夫高,满开封城黑白两道公认,我姓张的也说不出话。但老老店是我们张家祖上用血打出的地盘。你他妈的这样的功夫,就去当独脚大盗呀!要么去当个侠客。凭什么强横插入我们黑道上混!这老老店是我们混混儿们的产业。”

京展没有说话,好半晌才道:“我看不得开封城里的苦哈哈们一年到头为了一点细故火并。我生在这城,长在这城,要立,就要重新立些规矩范样儿起来。”

大张佬儿突然拿眼看着京展,半天忽然大笑道:“好汉子,好志气!”

那天京展是一个人来的,但老老店这一帮却有数百人。大张佬儿叫人在门口支起了一口大油锅,没人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却听大张佬儿惨笑一声道:“没错,你是大丈夫,也有志气,这点我老张儿确不如你。你确实也算我们开封城从小地痞流氓里混出来的第一人。一身绝学,已当得绝顶高手,却不惜混入黑道。我斗不过你。不过,要收了我这地盘,且让你先看看我们混混行的规矩。”

说着,他就脱衣。当时他已六十七岁了,也不用怕丑,直脱得赤条条的,全身的皮和胯下男人的标志都已衰老得晃荡荡的。

然后,他身子一耸,就往那油锅里一跳。跳进去一沉,然后却挣死地冒了出来,满脸红疱地大叫了一句:“姓京的,你要敢依样来一套,我老老店就给你收了去。”

这一叫的惨狠至今都让开封城中的人难忘。

——大张佬儿是活活被炸死的,斩经堂从此以后也就再没有动老老店一根手指。他们不动,别人自然也更不敢动。老老店的基业就这么一直被张家把持了下来。

此时,京展正坐在老老店现在当家的小张佬儿屋里的密室里。

“我没有别处可去,就来了你这里。”

京展大大咧咧地坐着。

虎倒威犹在,以他的声名,确实也撑得起这份霸气。

小张佬儿天生长了副愁眉苦脸的烦恼样子,一张脸上皮皱皱的。

“我猜到你会来。当年大张爷爷死前,就曾嘱咐过我们,说你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以后,切切不要与你为敌。”

他似在回想前事。眯着眼,似又看见那个跳进油锅的大张佬儿的身体。

他虽是小张佬儿,论辈分却已是大张佬儿的侄孙。

只听他叹了口气:“何况大张爷爷临死前还吩咐过,只要是还能跟你做朋友,就是豁出命去也该帮你。不管怎么说,这么些年,老老店人才凋零,是在你的照应下才混下去的。开封城里的黑道,也是在你的管制下才开始慢慢有些规矩。”

京展没有说话——看着小张佬儿一脸须眉皆白的样子,却叫另一个老头儿爷爷,他觉得那简直是生命的一场恶谑。

他突然发问:“我被逼得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我想知道的是,其中,你老老店出了多少力?”

小张佬儿忽呵呵大笑起来:“自从你要整顿运河沿岸的势力,疏浚粮盐交易,另开黑市,找我们老老店合作,你就该知道,这已经得罪了开王府,他们久惯把持粮盐交易,也该知道我们老老店久受那王府压制。你说,挑动王府与你为仇,我们出了多少力?”

京展不由得为他的坦白一笑:“可对你们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小张佬儿的一张脸上皮都皱了起来:“这个市道,强者生存。大浪淘沙,你跟开王爷这一场拼下来,我们才能知道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强者。我们,只选择依存那强的活下来的。”

京展默默地盯着他的眼,半晌没说话。

半晌,他问:“但我想不通的是:我整合运河两岸的事,是暗暗在做,开王爷他现在还不可能察觉。现在这件事的起因却像是为了一场‘艳祸’。你的消息在开封城最灵,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宁师爷的女人在榴莲街偷人,开始好像是勾引上了我堂下哪个不争气的子弟,最后却是开王府的手下动手报仇,来对付我斩经堂?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老老店在开封城人脉最广,根底最深。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小张佬儿的眉眼一阵耸动,脸上有些暧昧地笑了起来,那暧昧的样子放在一张老头子的脸上,滑稽得简直像是一场闹剧。

“你是说那场夜诱?或者称为‘艳祸’?”

“因为,开王爷管的根本不是宁师爷的事,而是他自己的事。”

“他自己的事?”

这回轮到京展惊讶了。

“他怀疑的是……西林春在榴莲街勾搭上人了。”

“西林春?”

“没错,就是她。开王爷当然不容自己的正妃犯下这个‘淫’字。”

京展已彻底愕住,半晌才愤然道:“就为这个,就至于一意要灭了我斩经堂所有子弟?嘿嘿,我门下子弟再争气,再他妈发骚,估计也不敢勾引他那个名艳一时的王妃!”

小张佬儿的眼睛却直盯向他:“但这只是由头。难道,你还不知道这一切的起因到底是为什么吗?”

京展就看向他。

小张佬儿也冷冷地盯着他,似要揣度他这不知情的样子到底是不是故意装的。

但他在京展的眼中只看到一种真实的茫然。他用旱烟锅敲了敲鞋底:“这就关系到一段秘闻了。你出门几个月,可能还不知道——据说朝廷对开王爷已极端不满,为他抬高米价,把持运河交易。朝中有顶上头的人想放倒他,但顾忌又多,不想太用到官面上的势力,更不能出兵直接征伐,引起激变。所以,开封府里这几月来暗暗地已有传言:说朝廷派了密使来,要接洽黑道上的势力,借之以除掉开承荫。”

“这黑道上最大的势力,难道说的不就是你?”

“据说朝廷还承诺,只要除了开承荫,以后许这黑道上的人在开封附近七府十八县一家独大。这个赏赐真不可谓不大了。”

京展不由得愣了,居然还有这样的消息?那究竟是真是假,或是什么人不动声色就已把他算计了进去。

他这一愣就呆呆地坐在了那里。

小张佬儿继续没滋没味地道:“所以开王爷才抢先动手了。据说,开王爷把这一次的行动叫做‘封杀’,是要启动开王府府内府外的所有江湖势力,封杀掉斩经堂子弟在开封城所有的生机。看来这一次已触动他的根底。他真觉得朝廷是要对他动手了,所以才会下这么大的狠心。篓子里的事已证明了这一点,你也就不用再心怀侥幸期待他会给你留下一丁点生机。”

京展默默地听着。他出门三个月,并不是为了这个,而是为了在运河上疏通沿岸势力,没想开承荫就怀疑他与朝廷密旨已有勾结。

运河——明日的运河一战,看来真的会空前惨烈。

“谢谢你帮我。”

良久,京展说。

小张佬儿却冷冷地看着京展:“我不是帮你,我是这么些年来终于体味出爷爷的话不错。你是个有报负的人。开封城里,好多私底下的规矩到了你这里都条晰缕顺了。这些年,也确实少死了好多苦哈哈们的命。为了道上的兄弟,为了老老店以后的生存,我才不得不帮你。”

“而现在你的问题却是:你究竟怎么才能帮得上自己?”

『3。运河』

运河的码头是开封城外最热闹的地方了。

那里有大大小小的船,弦索的线条与桅杆的高耸划分了整个天空,直的直、曲的曲。满帆待发的与卸帆下货的船帮挨着帮、舷靠着舷,显出一种比任何地方都更闹哄的拥挤。

岸上拉纤的纤夫挤满了一地,桥上还有无聊的人看着这场百舸争流,嘈杂声伴随着掌舵的吆喝声时时响起。

这才是真正有生命力的开封。

脏的、拥挤的、厮骂不绝而又合作无间的开封。

“匪精”默默地坐在码头边上,今天他还是易了装扮做一个挑粪的才混进来的。

开封城外的码头,每天的清晨都是这样的。无数的盐米货物,香料珍异都是在这里卸下。只有在这里,你才能听到一个城市真正血管里大河奔流的声音。

而这里,也才真正是斩经堂所有力量的生发之地。

京展今天不得不来到这里。前日金明街的事情一出,一向与他配合默契的故十爷已在收束堂下子弟。但故十爷需要时间,这时间,只能靠京展暴露自己来赢取。

开王府的开承荫爵袭数代,威压一世,绝对不是什么善茬。斩经堂可以被迫地跟他们干,但那种争斗,只能在暗地里进行。

就是自信如京展,也万万不敢光天化日之下与这城中的王爵一争开封城这尺寸之地。

所以他才来到了这码头边上。

——斩经堂这次是栽了,而且栽得极大。从金明街那一条街的窑子,到满城无数的赌坊,加上口子上、粮栈行,不管愿不愿意,各香堂各混混伙儿的势力就幸灾乐祸或被人胁迫着开始公然对斩经堂造起反来了。

斩经堂的子弟,这次也真的成了过街的老鼠,不只开王府的人要杀他们,以前跟斩经堂有仇、对斩经堂不忿的人也摩拳擦掌,人人欲得而诛之。

京展咬了咬嘴唇:但这些他还不怕,他斩经堂真正的实力不在于黑道,而是开封府最下层那些真正的苦哈哈们。

他们才是撑起斩经堂来的最牢固的根基。

暗器——京展眼里浮起了昨夜他遇袭时碰到的那满天暗器的影子。

开王府已开始直接对他动手了。昨夜一战,是九死一生之局。

开封府的大街小巷上,又多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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