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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伯家的苔丝-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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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处。只要那个男人还活着,我怎能和你住在一起呢?——实质上你的丈夫是他,而不是我。如果他死了,这个问题也许就不同了——除此而外,这还不是所有的难处;还有另外一个值得考虑的方面—一不只是我们两个人,还关系到另外一个人的前途啊。你想一想,几年以后,我们有了儿女,这件过去的事让人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让人知道的。天底下最遥远的地方也有人从其它的地方来,到其它的地方去。唉,想一想吧,我们的骨肉遭到别人的嘲笑,随着他们不断地长大,不断地懂事,他们该有多痛苦。他们明白过来后,该有多么难堪!他们的前途该有多么黑暗!你要是考虑到这些问题,凭良心你还能说和我住在一起吗?你不认为我们忍受现有的痛苦强似再找另外的痛苦吗?” 
  她的本来就因为痛苦而耷拉下来的眼皮,现在继续像从前一样耷拉着。“我不会要求和你住在一起的,”她回答说。“我不会这样要求的;我还没有想到这样远呢。” 
  苔丝女性的希望——我们应不应该承认?——又这样强烈地燃烧起来,使她在心里头悄悄生出来一些幻象,只要亲密地生活在一起,时间长了,就能消除他的冷淡,推翻他的判断。虽然一般说来她不通世故人情,但也不是一个智力不全的人;要是她不能从本能上知道亲密地生活在一起的力量,那就是说她没有资格做女人了。她知道,如果这样也没有效果的话,别的方法对他就更没有用处了。她对自己说,寄希望于用计谋耍手腕是不该的,但这种办法她也没有让它熄灭。克莱尔已经最后表了态,正如她所说,那是一个新的观点。她实在没有想到他想得那么远,经他清楚地一描绘,他们将来的子女会瞧不起她,这对她以慈爱为中心的最忠厚的心灵来说,真是觉得入情入理。她全凭经验已经懂得,在某些情形里,有一个比过诚实的生活更好的办法,那就是无论什么生活也不过。她跟所有经过苦难而获得先见之明的人一样,用庶利·普吕东①的话说,她能够听到宣读的判决书,“你要下世为人”,尤其是如果判决书是对她未来的儿女宣读的。 
   
  ①庶利·普吕东(M·Sully…Prudhomme,1839…1907),法国诗人兼批评家,着有《孤寂》、《命运》、《幸运》等。 

  可是自然夫人像狐狸一样狡猾,直到现在,苔丝因为对克莱尔的爱而被弄糊涂了,竟然忘记了他们生活在一起是可以产生新生命的,是可以把自己哀叹的不幸加到别人身上的。 
  因此她无法反驳他的论点。然而克莱尔是一个异常敏感的人,天生有一种自我争论的脾性,这时他自己心中出现了一种辩辞,几乎害怕苔丝真的会拿这种辩辞来反驳他。这种辩辞是以苔丝异乎常人的身体优势为基础的;苔丝如果利用了这一点,她还有希望达到目的。除此而外她还可以说:“我们到澳大利亚的高原去,我们到得克萨斯的平原去,这样谁会知道我们呢?谁会在乎我的不幸呢?谁会来责备你或者我呢?”但是,和大多数女人一样,她接受了克莱尔的暂时描述,认为那是合情合理的。她也许并不错。女人内心的直觉,不仅知道她自己的痛苦,而且也知道她丈夫的痛苦,即使这些想象得到的责备不是由外人来指责他或者他的子女的话,它们也可能在自己的头脑里责备自己,他的耳朵也照样听得见。 
  这是他们分离后的第三天。有人也许可以冒昧说一句自相矛盾的话,他的身上要是更多一些兽性的话,他的人格也许就更高尚了。我们并不这样说。但是克莱尔的爱情毫无疑问过于空灵,所以才出了错误,也过于空想,所以才不切实际。由于这些天性,有时候他爱的人在他的面前倒不如不在他的面前更令他感动;不在他的面前,他可以创造出一个理想的人来,从而把真实的缺点消除了。她发现,她的人品已经不能像她期望的那样,成为她的强有力的借口了。那个比喻的说法倒是不错:她已经变成另外一个女人了,已经不是激起他的爱欲的那个女人了。 
  “我已经反复考虑过你说的话了,”她对他说,一面用她的食指在桌布上划着,她那只戴戒指的手托着额头,仿佛在嘲笑他们两个人一样。“你说得完全对;肯定是那样的。你是得离开我。” 
  “可是你怎么办呢?” 
  “我可以回家。” 
  克莱尔还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真的吗?”他问。 
  “的确是真的。我们应该分开,我们早点让这件事过去不就完了。你曾经说过,我容易获得男人的欢心,让他们失去理智;要是我不断地出现在你的眼前,也许你会改变了主意,违背了你的理智和愿望;此后你的悔恨和我的痛昔就更可怕了。” 
  “你愿意回家吗?”他问。 
  “我愿意离开你,回家去。” 
  “那么就这么办吧。” 
  苔丝虽然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但也不觉吃了一惊。提出建议和达成协议本来是两回事,她觉得他答应得太快了一点。 
  “我原来就担心会出现这个结局,”她嘟哝着说,不动声色,一副顺从的样子。“我不会抱怨的,安琪尔。我——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你说的话已经完全说服了我。不错,如果我们住在一起,尽管不会有别人来责备我,但是日子久了,你也许在什么时候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生我的气,说不准就把我过去的事情说出来,也许就让外人听见了,也许就让我们的孩子听见了。啊,现在只是让我伤心,那时候却会让我痛苦,会要了我的命呀!我会离开的——明天就离开。” 
  “我也不在这儿住了。尽管我不愿意先提这件事,但是我看得出来,我们还是分手的好——至少分开一段时间,等到我把情势看得更清楚了,我会给你写信的。” 
  苔丝偷偷地看了她的丈夫一眼。他脸色苍白,甚至还在颤抖;但是她看见她嫁的这个丈夫,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柔的深处隐藏着坚定,这使她吓坏了——他有一种意志,要让粗鄙的感情服从细致的感情,要让物质的存在,服从抽象的观念,要让肉欲服从精神。一切癖好、倾向、习惯,都像枯死的树叶,被他想象力量的暴风一扫而光。 
  他也许看见了她的脸色,因为他又解释说—— 
  “对那些从我身边离开的人,我会更关爱他们,”他又玩世不恭地补充说,“上帝知道的;也许有一天我们都过腻了,我们就又凑合到一块儿了;这样的人有成千上万呢。” 
  他在当天就开始收拾行李,她也上楼收拾行李去了。他们两个人都知道,他们心里都明白,明天早晨也许是永远分别了,尽管他们在收拾行李的过程中,都作出种种猜测宽慰自己,因为他们都是那样一种人,任何永久的别离都是痛苦的。他知道,她也知道,虽然互相吸引对方的魅力——在她那方面并不是靠才艺——大概从他们分别的第一天起就会比以往更强烈,不过时间一定会慢慢使它减弱的;那些反对他把她作为主妇接受的种种实际理论,也许从一个旁观者的眼光去看就会变得更加清楚了。而且,当两个人一旦分开了——一旦放弃了共同的居室和共同的环境——新的蓓蕾就会在不知不觉中生长出来,把各自空白的地方填补起来;难以预料的事情也可能妨碍了着意的安排,过去的计划就被忘记了。 

  
   

 



 




 第三十七章



  午夜静静地来了,又悄悄地走了,因为在佛卢姆谷里没有报告时刻的教堂。 
  凌晨一点后不久,过去曾经是德贝维尔府邸的屋子,黑沉沉的一片,里面传出来一阵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睡在楼上房间里的苔丝听见了,惊醒过来。声音是从楼梯拐角处传来的,因为那层楼梯像往常一样钉得很松。她看见她的房间门被打开了,她丈夫的形体迈着异常小心的脚步,穿过那一道月光走了进来。他只穿了衬衫和衬裤,所以她最初看见他的时候,心里头一阵欢喜,但是当她看见他奇异眼睛茫然地瞪着,她的欢喜也就消失了。他走到了房间的中间僵硬地站在那儿,用一种难以描述的悲伤语气嘟哝着说—— 
  “死了!死了!死了!” 
  克莱尔只要受到强烈的刺激,偶尔就会出现梦游的现象,甚至还会做出一些奇怪的惊人之举,就在他们结婚之前从市镇上回来的那个夜晚,他在房间里同侮辱苔丝的那个男人打了起来,就属于这种情形。苔丝看出来,是克莱尔心中继续不断的痛苦,把他折磨得夜里起来梦游了。 
  她在心中,对他既非常忠实,又非常信任,所以无论克莱尔睡了还是醒着,都不会引起她的害怕。即使他手里拿着一把手枪进来,一点也不会减少她对他的信任,她相信他会保护她。 
  克莱尔走到她的跟前,弯下腰来。“死了!死了!死了!”他嘟哝着说。 
  他用同样无限哀伤的目光死死地把她注视了一会儿,然后把腰弯得更低了,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用床单把她裹起来,就像是用裹尸布裹的一样。接着他把她从床上举起来,那种尊敬的神情就像是面对死者一样。他抱着她从房间里走出去,嘴里嘟哝着—— 
  “我可怜的,可怜的苔丝——我最亲爱的宝贝苔丝!这样的甜蜜,这样的善良,这样的真诚!” 
  在他醒着的时候是绝对不肯说出口的这些甜言蜜语,在她那颗孤独渴望的心听来,真是甜蜜得无法形容。即使是拼着自己已经厌倦了的性命不要,她也不肯动一动,或挣扎一下,从而改变了她现在所处的情景。她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地躺着,简直连大气也不敢出,心里不知道他要抱着她干什么。他就这样抱着她走到了楼梯口。 
  “我的妻子——死了,死了!”他说。 
  他累了,就抱着她靠在楼梯的栏杆上,歇了一会儿。他是要把她扔下去吗?她已经没有了自我关心的意识,她知道他已经计划明天就离开了,可能是永远离开了,她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尽管危险,但是她不害怕,反而觉得是一种享受。要是他们能够一块儿摔下去,两个人都摔得粉身碎骨,那该多好啊,该多称她的心愿啊。 
  但是他没有把她扔下去,而是借助楼梯栏杆的支撑,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而那是他白天不屑吻的嘴唇。接着他又把她牢牢地抱起来,下了楼梯。楼梯的松散部分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是也没有把他惊醒过来,他们就这样安全地走到了楼下。有一会儿,他从抱着她的双手中松出一只手来,把门栓拉开,走了出生,他只穿着袜子,出门时脚趾头在门边轻轻地碰了一下。但是他似乎并不知道,到了门外,他有了充分活动的余地,就把苔丝扛在肩上,这样搬动起来他感到更加轻松些。身上没有穿多少衣服,这也为他减轻了不少的负担。他就这样扛着她离开了那所屋子,朝几码外的河边走去。 
  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如果他有什么目的的话,但是她还没有猜出来;她还发现她就像第三个人一样,在那儿猜想着他可能要干什么。既然她已经把自己完全交给了他,所以她一动也不动,满怀高兴地想着他把她完全当成了他自己的财产,随他怎样处理好了。她心里萦绕着明天分离的恐怖,因此当她觉得他现在真正承认她是他的妻子了,并没有把她扔出去,即使他敢利用这种承认的权利伤害她,这也是对她的安慰。 
  啊!她现在知道他正在做什么梦了——在那个星期天的早晨,他把她和另外几个姑娘一起抱过了水塘,那几个姑娘也和她一样地爱他,如果那是可能的话,不过苔丝很难承认这一点。克莱尔现在并没有把她抱过桥去,而是抱着她在河的这一边走了几步,朝附近的磨坊走去,后来在河边站住不动了。 
  河水在这片草地上向下流去,延伸了好几英里,它以毫无规则地曲线蜿蜒前进,不断地分割着草地,环抱着许多无名的小岛,然后又流回来,汇聚成一条宽阔的河流。他把苔丝抱到这个地方的对面,是这片河水的总汇,和其它地方比起来,这儿的河水既宽又深。河上只有一座很窄的便桥;但是现在河水已经把桥上的栏杆冲走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桥板,桥面离湍急的河水只有几英寸,即使头脑清醒的人走在这座桥上,也不免。要感到头昏眼花;苔丝在白天曾经从窗户里看见,有一个年轻人从桥上走过去,就好像在表演走钢丝的技巧。她的丈夫可能也看见过同样的表演;不管怎样,他现在已经走上了桥板,迈开脚步沿着桥向前走了。 
  他是要把她扔到河里去吗?他大概是的。那个地方偏僻无人,河水又深又宽,足可以轻易地就达到把她扔到河里去的目的。如果他愿意,他就可以把她淹死;这总比明天劳燕分飞要好些。 
  激流在他们的下面奔腾,打着漩涡,月亮倒映在河水里,被河水抛掷着,扭曲着,撕裂着。一簇簇水沫从桥下漂过,水草受到推动而在木桩的后面摇摆。如果他们现在一起跌到激流中去,由于他们的胳膊互相紧紧地搂在一起,因此他们是谁也活不了的;他们都可以毫无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人因为他娶了她而责备她或者他了。他同她在一起的最后半个小时,将是爱她的半个小时。而他们要是仍然活着,等到他醒了,他就要恢复白天对她的厌恶态度了,这个时候的情形,就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梦幻了。 
  她突然心血来潮,想动一下,让他们两个人一齐掉进河里,但是她不敢那样做。她怎样评价她的生命,前面已经有了证明;但是他的——她却没有权力支配。他终于抱着她安全地走到了河的对岸。 
  他们进入一块人造的林地,这儿是寺庙的遗址,他把苔丝换了一个抱的姿势,又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寺庙教堂里圣坛所在的旧址那儿。靠北墙的地方,放着一口修道院长用过的石头棺材,凡是来这儿旅行的人,如果想在阴森中寻找开心,都到棺材里去躺一躺。克莱尔小心谨慎地把苔丝放进了这口棺材里。他又在苔丝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一桩重大的心愿完成了似的。接着他也挨着石头棺材躺到地上,立刻就睡着了,因为累得很,他睡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像一截木头一样。他由于精神上的激动才产生出这个结果,现在他的亢奋过去了。 
  苔丝在棺材里坐起来。这个夜晚在这个季节里虽然算是干燥温暖的,但是也够冷的了,要是他穿着半遮半露的衣服在这儿躺得太久,肯定是危险的。如果把他留在那儿,他完全可能一直躺到早晨,从而被冷死的。她曾经听说过这种梦游被冻死的事。但是她怎敢把他叫醒呢,要是让他知道了他作过的事,让他知道了他对她的一番痴情,他不是要追悔莫及吗?苔丝从她的石头棺材里走出来,轻轻地摇了摇他,由于没有用劲,因此摇不醒他。她必须采取什么行动了,因为她已经开始发抖了,身上那床床单根本就挡不了寒气。刚才那段时间里,她因为心里兴奋,感觉不到冷,而现在那种幸福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她突然想,何不劝劝他呢;于是她就用最大的决心和坚忍在他的耳边悄悄说—— 
  “让我们继续走吧,亲爱的,”她说着就暗示性地拉着他的胳膊。看到克莱尔顺从了她,一点儿也没有拒绝,她才放下心来;显然他又重新回到了梦境,似乎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在他幻想的那个境界里,苔丝的灵魂复活了,正带着他升入天堂。她就这样拉着他的胳膊,走过他们屋前的石桥,只要走过桥他们就到了家门口了。苔丝完全光着脚,路上的石子把脚刺伤了,也感到刺骨地冷;而克莱尔穿着毛袜子,似乎没有感到有什么不舒服。 
  后来再也没有什么困难了。她又诱导他躺在自己的沙发床上,把他盖暖和了,用木柴生了一堆火,驱赶他身上的寒气。她以为她做的这些事情会把他惊醒的,她内心里也希望他能够醒来。但是他在身心两方面已经筋疲力尽了,所以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第二天早晨他们一见面,苔丝就凭直觉猜测,克莱尔不大知道,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在昨天夜卫的行走中,她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虽然他也许觉得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实在说来,那天早晨他是从熟睡中醒来的,就像是从灵魂和肉体的毁灭①中醒来一样。在他刚醒来的几分钟里,他的脑子就像力士参孙活动身体一样,聚集起力量,对夜间的活动还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但是现实环境中的其它问题,不久就把他对昨天夜里的猜测取代了。 
   
  ①灵魂和肉体的毁灭(annihilation),神学术语。 

  他怀着期待的心情等待着,想看看自己心里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他知道要是他昨天晚上就打定了的主意,到今天早上还没有打消的话,即使它的起因是由于感情的冲动,那大概也是以纯粹的理性为基础的了;所以他的主意到目前还是值得相信的。他就是这样在灰色的晨光里看待他同苔丝分离的决心;它不是炽烈和愤怒的本能,而是经过感情烈火的炙烤烧灼,已经变得没有感情了;它只剩下了骨骼;只不过是一具骷髅,但是又分明存在着。克莱尔不再犹豫了。 
  在吃早饭和收拾剩下的几件东西的时候,他表现得很疲倦,这明显是昨天劳累的结果,这使得苔丝都差不多要把昨天发生的事告诉他了;但是再一想,他要是知道了他在本能上表现出了他的理智不会承认的对她的爱,知道了他在理性睡着了的时候他的尊严遭到了损害,他一定会生气,会痛苦,会认为自己精神错乱;于是她就没有开口。这太像一个人喝醉了酒做了一些古怪事清醒后遭到嘲笑一样。 
  苔丝忽然想到,安琪尔也许对昨天晚上温情的古怪行为还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因此她更不愿意提到这件事,免得让他以为她会利用这种情意的机会,重新要求他不要离开她。 
  他已经写信从最近的镇上预订了一部马车,早饭后不久马车就到了。她从马车看出他们的分离已经开始了——至少是暂时的分离,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又让她生出来将来可能和他一起生活的希望。行李装到了车顶上,赶车的车夫就把他们载走了,磨坊主和伺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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