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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伯家的苔丝-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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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再往前,这条漫长的道路就有一段比较平坦。他们上了车,坐在马车的前面,亚伯拉罕开始沉思起来。 
  “苔丝!”沉默了一会儿,他叫了一声,预备说话。 
  “什么呀,亚伯拉罕。” 
  “我们已经成了有身分的人了,你高兴吗?” 
  “不怎么特别高兴。” 
  “可是你要是嫁给了一个绅士,你一定会高兴的了?” 
  “你说什么?”苔丝说,抬起了她的脸。 
  “我是说我们的那个阔亲戚会帮忙,让你嫁给一个绅士。” 
  “我?我们的那个阔亲戚?我可没有这样的亲戚。你头脑里怎么会有了这种想法?” 
  “我去找父亲的时候,我听见他们正在罗利弗酒店谈论这件事。在特兰里奇那边有我们家的一个阔亲戚,母亲说要是你同那位夫人认了亲戚,她就会帮你嫁给一个绅士。” 
  他的姐姐突然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了,陷入沉思默想之中。亚伯拉罕继续说着,只图自己说得痛快,而不管听的人怎样,因此没有注意到他的姐姐在那儿出神。他仰身向后靠在蜂箱上,仰着脸观察天上的星星,星星冷清的脉搏在头顶上漆黑的夜空里搏动着,静寂无声,同人类生命中这两个小生命相隔遥远。她问姐姐那些眨眼的星星离他们究竟有多远,问上帝是不是就在那些星星的背后。不过毕竟他只是一个孩子,所以他的唠叨就又回到了比创造的奇迹更为深入的想象的话题上了。假如苔丝嫁给了一个绅士而变得富有了,她会不会有足够多的钱买一架大望远镜,大得能够把星星拉到跟前来,就跟荨麻越一样近? 
  重新提起这个似乎充斥在全家人头脑中的话题,使苔丝很不耐烦。 
  “现在不要再提那个了!”苔丝大声说。 
  “苔丝,你说每一个星星都是每一个世界吗?” 
  “是的。” 
  “都跟我们的世界一样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认为是这样的。有时候它们就似乎像我们家尖苹果树上的苹果。它们中间的大多数都是极好的,没有毛病的——有一些是有毛病的。” 
  “我们住的是哪一种——是没有毛病的还是有毛病的?” 
  “是有毛病的。” 
  “真是太不幸了,有这样多的极好的世界,我们却没有挑一个没有毛病的住。” 
  “是的。” 
  “真的是那样吗,苔丝?”亚伯拉罕把这句话印在脑子里,又想了想这个新鲜的观点,转身对他姐姐说。“要是我们选中的是一个没有毛病的,那又是什么样子呢?” 
  “哦,如果那样,父亲就不会像现在那样咳嗽和有气无力了,也不会喝醉了酒不能上路了。母亲也不会老是洗来洗去的,总是洗不完。” 
  “你也就会一生下来就是一个阔小姐了,也就用不着嫁给一个绅士才能阔起来了,是吗?” 
  “哎呀,亚伯,不要——不要再说这件事啦!” 
  亚伯拉罕独自思考了一会儿,不久就打起瞌睡来。苔丝对驾车赶马并不熟练,但是她想自己暂时可以驾驭这辆车,如果亚伯拉罕想睡觉,就让他睡觉好了。她在蜂箱前面给他弄了一下小窝,这样他就不会从车上掉下去,然后就把缰绳拿在自己手里,像先前一样驾着车向前走。 
  王子没有力气作任何不必要的动作,所以根本不需要照看。她的同伴不再打搅她,她就向后靠在蜂箱上,比以前更加深沉地思索起来。无声的树木和树篱从身边掠过,变成了现实以外幻想景物中的东西,偶尔刮起的风声,也变成了某个巨大的悲伤的灵魂的叹息,在空间上同宇宙连在一起,在时间上同历史连在一起。 
  接着,她仔细地回想了自己一生中纷乱无序的事情,似乎看见她父亲骄傲中的虚荣;在她母亲的幻想里,她看到了那个向她求婚的绅士模样的人;看见他像是一个怪笑着的怪人,在嘲笑她的贫穷,嘲笑她的已成枯骨的骑士祖先。一切都变得越来越荒诞离奇,她再也不知道时间是怎样过去的了。马车猛地把她的座位一震,苔丝才从睡梦中醒来,原来她也睡着了。 
  苔丝睡着以后,他们已经向前走了很长一段路,现在马车停了下来。前面传来一阵虚弱的呻吟,她一生中从来没有听见过那种声音,跟着又传来一声“哟,怎么回事”的喊叫。 
  挂在马车旁边的提灯已经不见了,但是有另外一个提灯在她的眼前闪着亮光,比她自己那个提灯要明亮得多。有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马具也同挡在路上的什么东西缠在一起。 
  苔丝大惊失色,跳下车来,看见了可怕的事情。呻吟声是从她父亲的可怜老马王子口中发出来的。一辆早班邮车驱动着它的两个无声无息的车轮,沿着这些单行车道像箭一样飞速驶来,几乎跟她这辆行走缓慢没有灯光的马车撞在了一起。邮车的尖把就像一把利剑,刺进了不幸王子的胸膛,它的生命的热血像溪流一样从伤口喷射而出,带着咝咝声落到地上。 
  苔丝在绝望中跑上前去,用手捂住那个洞口,唯一的结果只是她的脸上和裙子上都被喷上了殷红色的血迹。后来她只好站起来绝望地看着。王子也尽力一动也不动地坚强站着,直到突然倒在地上,瘫成了一堆。 
  这时候赶邮车的人也来到了她的身边,开始同她一起把王子还热着的身体拖开,卸下马具。不过它已经死了,看见没有什么更多的事情立即可做,赶邮车的人就回到自己的马的身边,他的马并没有受伤。 
  “你们走错道了,”他说,“我必须把这一车邮件送走,所以你最好就等在这儿,看着车上的货,我会尽快派人到这儿给你帮忙。天渐渐亮了,你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他上了车,就急忙上路了;苔丝就站在那儿等候着。天色已经发白,小鸟在树篱中抖擞着,飞起来,吱吱地叫着;道路完全显露出它的白色面目,苔丝的面目也显露出来,比道路还要灰白。她面前的一摊血水已经凝固了,宛如彩虹的色彩;当太阳升起来时,上面就反射出一百种光谱的颜色。王子静静地躺在一边,已经僵硬了;它的眼睛半睁着,胸前的伤口看上去很小,似乎不足以让维持它生命的血液全部流出来。 
  “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姑娘看见眼前的情景,哭着说。“我不能原谅自己——不能!现在爹妈怎么过呀?亚比,亚比!”她摇动着在整个灾难中一直熟睡未醒的孩子。 
  当亚伯拉罕明白了一切的时候,他年轻的脸上一下子增添了五十年的皱纹。 
  “哎,昨天我还在跳舞还在笑啦!”她自言自语地说,“想想我真笨呀!” 
  “这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有毛病的星球上,不是生活在一个没有毛病的星球上,是不是,苔丝?”亚伯拉罕眼睛里挂着泪水,嘟哝着说。 
  他们静静地等着,时间似乎没有止境似的。他们终于听见了一种声音,看见有一个物体渐渐地接近他们,这证明赶邮车的人没有骗他们。斯图尔堡附近农场上的一个工人牵着一匹健壮的小马走了过来。他把那匹小马套上拉蜂箱的马车,代替了王子的位置,往卡斯特桥方向驶去了。 
  当天傍晚,我们看见那辆空车又走到了出事的地点。清晨以来,王子就躺在那条路边的沟里;但是路中间的一大摊血迹依然可见,尽管它被过往的车辆碾压过、磨擦过。剩下的只有王子了,他们就把它抬到原来它拉过的车上,四脚朝天,铁蹄在夕阳的余辉里熠熠闪光,走了八九英里路,又回到了马洛特村。 
  苔丝先前已经回去了。她简直不知道如何把这件事告诉给家里的人。不过当她从父母的脸上发现他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损失,她也就感到无需开口了。但是,这并不能减轻她内心的自责,她一直把对自己疏忽的责备堆积在心里。 
  但是,这件不幸的事对这户缺乏生机的人家说来,并不如像发生在一户兴旺发达的人家里那样可怕,虽然对前者意味着毁灭,对后者仅仅只是意味着不便。德北菲尔德夫妇尽管对姑娘的幸福雄心勃勃,但他们并没有气得脸色发红,把愤怒发泄在姑娘的身上。没有人像苔丝自己那样责备苔丝。 
  德北菲尔德发现,由于王子衰老枯瘦,屠户和皮匠只愿出几个先令买下它的尸体,他就站起来处理这件事。 
  “不卖啦,”他泰然自若地说,“我不卖它这副老骨头了。我们德北菲尔德家当英国骑士的时候,我们从没有把我们的战马卖了做猫食。让他们把先令留给自己吧!它为我辛苦了一辈子,现在我不会让它离开的。” 
  第二天,他在花园里为王子挖了一个坟坑,几个月来自己家里种庄稼,他干活也没有这样卖过力气。德北菲尔德把坟坑挖好了。就和他妻子用一根绳子把王子套上,向坟坑拖去,孩子们跟在后面为死马送葬。亚伯拉罕和丽莎·露低声哭着,盼盼和素素为了发泄他们的悲痛,就号啕大哭,声震四壁;王子被放进坟坑的时候,他们都站在坟坑的四周。为他们一家挣面包的老马没有了,他们怎么办呢? 
  “它上天堂去了吗?”亚伯拉罕呜咽着问。 
  接着,德北菲尔德开始往坟坑里铲土,孩子们又哭了起来。所有的孩子都在哭,只有苔丝没有哭。她的脸色淡漠惨白,仿佛她把自己当成了杀人凶手。 

  
   

 



 




 第五章



  德北菲尔德主要依靠这匹老马作小本生意,马一死,生意就立刻垮了。如果说还不会马上贫穷,那么烦恼已经在不远的地方出现了。德北菲尔德是当地称为懒散骨头的那种人;有时候他倒挺有力气工作;不过这种时候是靠不住的,因为不能碰巧有工作需要他;而且,他由于不习惯做日工的正规劳动,所以每当凑巧有工作的时候,他又特别缺乏毅力。 
  同时,苔丝因为是把她的父母拖进泥淖的人,所以心里一直在默不作声地盘算着怎样帮助他们从泥淖里摆脱出来;后来,她母亲就开始同苔丝商量她的计划。 
  “走运也好,倒霉也罢,我们总得应付,苔丝,”她说:“真是凑巧,最近发现你身上有高贵的血统,又正是需要它的时候。你一定要去找你的朋友碰碰运气。有一个非常富有的德贝维尔夫人住在猎苑的近郊,肯定是我们的亲戚,你知道不知道?你一定要去她那儿认这门亲戚,请她在我们困难的时候帮帮忙。” 
  “我不愿意去她那儿认这门亲戚,”苔丝说,“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位夫人,她能客气地对待我们就很不错了——别指望她会帮助我们。” 
  “乖孩子,你会讨她的欢心的,你会要她为你做什么她就为你做什么的。另外,也许还有你不知道的好事呢。我听说过我已经听说过的事了,你猜猜。” 
  苔丝心里总有一种她惹了祸的沉重感觉,因此这就使苔丝对她母亲的愿望,比平时顺从多了;而且她还弄不明白,在她看来,她母亲的计划的好处很值得怀疑,而她的母亲一想到它就能从中得到满足。也许她母亲已经打听过,发现那位德贝维尔夫人是一个极有德行和菩萨心肠的老太太。不过苔丝的自尊心使她觉得,作为一个穷亲戚去求那位老太太,她心里是非常讨厌的。 
  “我宁愿想法找一个工作。”苔丝嘟哝着说。 
  “德北菲尔德,你来决定吧,”她的妻子转身对坐在后院的丈夫说,“如果你说她应该去,她就会去的。” 
  “我不喜欢我的孩子们到不认得的亲戚那儿去沾光,”他嘟哝着说,“我是这个家族中最高贵的一房的家长,我做事应该符合身分。” 
  在苔丝看来,她父亲不让她去的理由比她自己反对前去的理由更加荒谬。“好吧,马死在我手里,母亲,”她悲伤地说,“我想应该作点儿什么来挽救。我不在乎前去见她,不过求她帮助的事,你们一定要让我看着办。你们也不要老想着她给我找丈夫的事啦——那是愚蠢的。” 
  “说得很好,苔丝!”她的父亲以说教的口吻说。 
  “谁说我有这样的想法?”琼问。 
  “我猜想你心里是这样想的,母亲。不过我愿意去。” 
  第二天一早她就起了床,动身前往叫做沙斯顿的依山小镇,她在那儿就可以搭乘每个礼拜有两趟从沙斯顿向东前往猎苑堡的大车,大车从特兰里奇附近经过,那位神秘模糊的德贝维尔太太就住在那个教区里。 
  在这个难忘的早上,苔丝·德北菲尔德要走的路是从布莱克原野谷东北部高低起伏的中间地带穿过,她在这个谷中出生,她的人生也是在这个谷中展开的。对苔丝来说,黑荒原谷就是一个世界,因此黑荒原谷的所有居民就是整个人类。在她对一切都感到新奇的孩童时期,她就从马洛特村的栅栏门口和栅栏门旁的台阶上向下仔细地观察过这片谷地,那时候她感到很神秘,而现在她感到的神秘也没有减少多少。每天她都从自己房间的窗户里看见教堂的钟楼、村庄和白色的屋宇;尤其是高踞山顶的威严的沙斯顿小镇特别惹人注意;小镇的窗玻璃在夕阳里闪闪发光,宛如一盏盏灯火。她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地方,即使这个山谷和这个山谷附近的地带,她通过就近观察而熟悉的地方只有一小片。远离山谷的地方她就去得更少了。四周山峦的所有外形她都熟悉,就像熟悉她的亲戚的面孔一样;但是对她没有去过的地方,她就只能根据在乡村小学学到的知识加以判断了。到今天她离开学校还只有一两年的时间,她离开学校的时候,她是学校里学得最好的学生。 
  在她上学的日子里,和她同龄的女孩子都很喜欢她,在村子里可以经常看到她们三个女孩子走在一起——她们的年龄几乎一样大小——放了学肩并肩地从学校回家。苔丝走在中间,穿一件毛料连衣裙,连衣裙原先的颜色已经褪掉了,变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模糊颜色;连衣裙外面穿一件粉红色的印花连胸围裙,上面有精致的网状花纹;她迈开两条细长的腿走路,腿上穿着紧身长袜,膝盖部分尽是一些抽丝小洞,那是她跪在路上和草坡上寻找植物和矿物中的宝贝撕破的;那时候她的头发是土灰色的,披在头上像挂锅的钩子;她两边的女孩子用手搂着苔丝的腰;苔丝的两条胳膊就搭在两个女孩子的肩膀上。 
  苔丝渐渐地长大了,开始懂事了,这时候,她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马尔萨斯的门徒,来看待她母亲糊里糊涂地给她生下的一群弟弟妹妹了,因为养育他们、照顾他们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她母亲的智力只是一个快活小孩子的智力。对她自己家里一大群听天由命的孩子来说,琼·德北菲尔德简直就是其中的一个,而且还不是最大的一个。 
  但是,苔丝对她的弟弟和妹妹却很疼爱、呵护,并尽力帮助他们,一放学回家,她就到附近的农田里割草、收庄稼,做一个帮手;或者去帮着做她喜欢做的事情,如挤牛奶、搅奶油,这是她从前在父亲养牛时学会的;因为她的手指头灵活,所以这种活儿她干得比成人还好。 
  她年轻的肩上担负的家庭重担,似乎一大大加重了,因此她应该作为德北菲尔德家的代表去德贝维尔的府上,也就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我们必须承认,在这种情形下,到那儿去的苔丝就是德北菲尔德家向外显露的最好的一面。 
  她在特兰里奇的十字路口下了车,步行上山,向那个叫做猎苑的地方走去;她已经听人说过,在猪苑边上的平坦地上就能找到德贝维尔的居处。它不是一座普通意义上的庄园,没有田地,没有牧场,也没有让庄园主为了自己和家庭的日常开销而从他们身上把油水挤出来的牢骚满腹的农工。它不是那种庄园,而且远不是那种庄园能够相比的;它完全是一座纯粹为了享乐而建的一幢乡村别墅,除了建筑别墅所需要的土地和一小块由庄园主经管、由管家照看的养鸟的农田外,就再也没有一亩添麻烦的田地同它连在一起了。 
  苔丝最先看见的是用红砖盖成的门房,然后才看见屋檐上长满的厚厚的长青藤蔓。苔丝以为这就是庄园本身;她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走过偏门,走到车路转弯的地点,这时候,她才看见出现在眼前的庄园全貌。庄园是最近新盖的——几乎全是新的——它也是同样的深红颜色,同偏门长满的长青藤蔓形成鲜明对照。在周围浅谈柔和的颜色的对照下,它就像一簇天竺葵的红花突现在那儿;在屋角后面的远处,展现在眼前的是猎苑的一大片柔和的淡蓝色风景——的确是一片让人肃然起敬的森林,是英国残留下来的已经不多的原始森林中的一片;在古老的橡树上,仍然还找得到朱伊德槲寄生,林中的茂密的水杉树不是人工栽种的,它们从人们把它们的枝条砍下来做弓箭的时候就生长在那里。但是,所有这些古老的森林,虽然从山坡上可以看见,但是却已经超越这片产业的边界了。 
  在这块幽静舒适的地产上,一切都是光明的,兴旺的,管理得井井有条;占地几英亩的温室从山坡上延伸下去,一直到了山脚下的萌生林那儿。一切东西看起来都像钱币一样——就像从造币厂里新铸造出来的钱币。在奥地利松树和四季长青的橡树的遮蔽下,配备了各种最新设备的马厩半掩半现,崇高威严,就像是为了方便教民而修建的小教堂。在一片广阔的草坪上,架着一座供装饰用的帐篷,帐篷的门朝着她的方向。 
  天真纯朴的苔丝站在一条砾石铺成的弯道边上,神态里半带着惊慌,惊讶地看着。在她还没有完全意识到她到了什么地方的时候,她的两条腿就已经把她带到了这个地方;而现在看来,一切都完全和她期望的相反。 
  “我还以为我们是一个古老的家族呢;可是这一家全都是新的。”她说,口气里一派天真。她心里真希望她没有那样轻易就接受了母亲的“认亲”计划,而想法在自己的家门口找到了帮助。 
  德贝维尔家——或者像他们最先称呼自己的那样叫斯托克·德贝维尔家拥有这儿的一切产业,在英国如此保守的这块地方看到这样的家庭,是有些异乎寻常的。特林汉姆牧师说,我们那位步履蹒跚的约翰·德北菲尔德是英国古老的德贝维尔家族唯一仅存的嫡系子孙,他说的倒是真的,或者说接近真的;他还应该加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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