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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士功狞笑道:“你想死在这儿,我偏不叫你如愿。”他从怀中取出一付手铐,劈手抓向风霁月的小臂。
风霁月的双手缩在袖中,被对方抓个正着,他不甘束手被擒,双掌一翻,疾戳孙士功的脉门,正是小擒拿手中的精妙招数。孙士功自持内力浑厚,毫不在乎,任风霁月抓住自己,猛地就势一抖腕,左掌反拧对方虎口,右掌扣在对方臂弯处一旋一推,这是分筋错骨手中的一记毒招,中者伤筋断骨,百无一失。
风霁月识得厉害,但身受内伤,哪里抵抗得住这股巨力?只听“喀嚓”一声,右臂自腕骨至肩胛的骨节同时碎裂,断成数截。
孙士功一击得手,正欣喜间,却不料对方掌中藏有一根尖刺,自己虽然折断风霁月的手臂,但右掌心也觉一阵疼痛。他倒退几步,举手一看,只见掌心被刺了一个小孔,隐隐有黑血流出。他又惊又怒,骂道:“好狗贼,不要脸!”心想风霁月把手缩在袖中,暗藏毒刺,冷不防在自己掌心刺了一针,渗出鲜血既现黑色,自是针上味毒。他急提一口真气,左手伸指在右肩点了几点,阻住毒血上行,喝道:“你敢使毒,快把解药拿来!”
风霁月手捧断臂,疼得浑身打颤,口中却冷笑道:“你中的是黑蚕卵毒,天下无药可解。嘿,便是有解药,我又怎会给你?”
孙士功只觉掌心一阵麻一阵痒,这阵麻痒直传入心里,便似有千万只蚂蚁同时在咬噬心脏一般。他狂怒之极,心知再若犹豫,自己性命不保,当机立断,左掌一挥,将右臂齐肩斩了下来,鲜血直喷出数尺之外。
狄梦庭躺在地下,望见孙士功浑身是血,眼中流露出野兽一般凶恶的光芒。他心中惧怕到了极点,若不是穴道被封,动弹不得,早就拔腿逃跑。
风霁月的伤势也不轻,大口喘着气,道:“好一个壮士断腕,不过臂膀虽断,毒气已然攻心,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你。”
孙士功自断一臂,本想以此保住性命,但听了风霁月这句话,心中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他由惊生惧、由惧变恨,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大叫道:“罢了!咱们一道死吧。”拼起最后余劲,举左掌向风霁月当头直劈。
风霁月毫无还手之力,他挺直胸膛,不架不挡。只见孙士功的手掌拍到离他头顶半尺之处,忽然软软地垂了下来,口中狂喷鲜血,一头载倒在地上,就此一动不动,竟已毒发身亡。
前后不过半柱香功夫,铁衣山庄两大护法先后毙命。风霁月虽然力毙两个强敌,也已使尽了平生之力,尤其最后毒杀孙士功,实是孤注一掷,此刻再也支撑不住,将身子靠着木柱,缓缓坐倒。
不知过了多久,后院的大火渐渐熄了。几间茅屋梁断柱塌,付之一炬,只剩下大厅与风霁月的寝室因草圃隔住火势,幸而保存了下来。
风霁月闭目静坐良久,渐渐恢复了几分力气。他站起身,望了一眼四周,见自己苦心经营的这片世外桃源毁于一旦,心中百感交集,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十六年来,我退隐江湖,以求掩人耳目,哪想到仍逃不过这一劫数。罢了,时也命也,还复何言!”走到狄梦庭身边,骈指一戳,解了他的穴道。
狄梦庭穴道被封得久了,周身气血不畅,又躺了好一阵,手脚才恢复知觉,扶着墙慢慢站起。他生平第一次经历这等惊变,宛若身在恶梦之中,事情虽已过去,兀自浑浑噩噩的,怔怔望着师父,不知该如何是好。
风霁月道:“庭儿,你……你……”他重伤之下,勉强凝聚真力为狄梦庭解穴,牵动内伤,因此一句话还未说完,胸腹之间便觉一阵剧痛,又喷出一口鲜血。
狄梦庭吓了一大跳,急忙上前扶住师父,道:“师父,您伤势怎么样?我……我这便去拿‘龙阳大还丹’好么?要不然我……我用‘六脉伏针’为您护住心脉?”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取出金针。
风霁月却摇头说道:“不用费事了。‘龙阳大还丹’炼制不易,我心脉已经断损,于事无补,何必糟蹋灵药?”
狄梦庭知道心脉断损,那是无药可医,吓得手脚冰冷,口中只道:“师父,您……您……您……”
风霁月微微一笑,道:“人活百年,谁无一死?师父这一生无甚作为,唯救人无数,却也不枉了。庭儿,你现在扶我到后堂寝室去。”
狄梦庭扶着风霁月走到后堂寝室。这间屋中仅有一页小窗,光线甚暗,风霁月进屋吩咐道:“庭儿,你把桌上的蜡烛点亮。”
狄梦庭在风霁月门下学医十余年,从未进过师父的寝室,一直充满好奇之心。当下将桌上的蜡烛点燃,只见屋中摆设甚是简单,仅有一床一桌一柜一椅,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墙上挂着一幅画。他借着烛光,见画上所绘是一座破庙,一个青袍大汉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年轻妇人。那大汉长相凶恶,满脸悲愤之色,妇人却面容极美,半倚在大汉怀里,眼光中流露出无限凄婉与依恋的神色。在两人下角还绘着一个人,躺在地上,手中握着一个医囊。狄梦庭凝目细看,见那人面孔清瘦,正是师父风霁月。这幅画纸色已变淡黄,为时至少已在十年以上。
风霁月默默凝视这幅画,出神半晌,道:“庭儿,有件事在师父心底埋藏了十几年,现在大限将至,可以告诉你了。”他指了指画中的人物,道:“这个青袍大汉叫萧铁棠,是江湖中最厉害的杀手,这位夫人是他的结发娘子。至于下面那人,不说你也瞧得出来,便是师父了。”
狄梦庭点了点头,抬头望着师父。
风霁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方才铁衣山庄来人下书,说要为江湖除害,邀请我与他们联手对付萧铁棠。唉,我与铁衣山庄虽然没什么交情,可也没有过节,今日断然回绝此事,不惜击杀铁衣山庄两大护法,结下这等深仇。庭儿,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狄梦庭道:“莫非……莫非这位萧……萧大侠是一个英雄好汉,师父不肯违背道义加害于他?又或他与您有故?待您有恩?”
风霁月摇头道:“萧铁棠一介杀手,为害江湖,杀人无数,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叫他萧大侠,若让旁人听到,定以为你与他有交情,只怕过不了半日,便已身首异处了。”
狄梦庭一惊,道:“说错一句话,便叫人身首异处,哪有这么强凶霸道的?”
风霁月道:“若不强凶霸道,还叫什么江湖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难怪世人恨他惧他,萧铁棠冷面无情,一口剑纵横天下,鲜有人能挡得住他连环三击。当年你师叔觉果禅师与他一言不和,便被他生生斩下头颅,就连师父这条腿,也是断在他的掌下。”
狄梦庭不禁“啊”了一声,他一直以为师父的腿是天生残疾,今日才知道其中竟有隐情,心中大为不解,问道:“既然萧铁棠如此狠毒,您为什么不与铁衣山庄联手除了这个祸害。”
风霁月脸上肌肉一阵扭曲,神情极是苦痛,显然此言触到了他心中的痛处,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师父这一生治病救人,从未做过愧心之事,唯有那一夜……那一夜啊……”说到这里,他脸色一片黯然,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正文 第二章 往事如烟
小屋之中烛光闪烁不定,映得风霁月脸上时明时暗,他目光望着烛火,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缓缓说道:“说来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师父出道不久,在江湖上以八支金针行医治病,赢得医林第一圣手的名声。人在盛名之下,总难免心高气傲,只觉天下之大,除了你师祖之外,谁也不及我的本事高强。
“那一年腊月,北风刮得正紧。我从一位任满回籍的京官家中出诊回来,天色已经很晚了,我自己驾着一辆马车,正行到半路,马车忽然停住,我挥鞭催马快走,哪知连挥数鞭,那马只是嘶声长鸣,却再也不能向前半尺。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探头向后望去,只见一个青袍大汉,肩上背着一个大包裹,左手抱着一个小包裹,右手拉住了大车的车尾。那马给我催得急了,低头弓腰,四蹄一齐发力,但大汉拉着车尾,大车竟似钉牢在地下一般,动也不动。此人神力,实足惊人。
“我大惊之下,以为遇到劫道的强梁,不加思索便一马鞭抽了过去,这一鞭力透鞭梢,心想纵然抽不到他,也要逼他松手放开车尾。哪知那大汉身子不动,单臂向后一拽,竟如摧枯拉朽般,把马车生生断成两截,我这一鞭抽空了,身体也不由自主被甩下车来。
“我趴在地上还想挣扎,那大汉走到我的身边,将我劈手抓起,挟在肋下飞奔而去。说来惭愧,当时我自觉不可一世,然而落在那大汉手中,却连三岁的娃娃也不如,被他带到半里地外的一座破庙之中。
“我心里害怕之极,心想若无刻骨仇恨,谁会在这种鬼天气赶来劫持我?偏偏又想不出曾在哪里得罪过此人,心中惶恐不安,不知他要用什么毒辣手段对付我。哪知那大汉进庙之后,将我放在地上,道:‘风神医,在下从数百里之外赶来,有急事相求,实在等不及登门拜访,失礼之处,望请海涵。’一边说,一边拾柴升火。他坐在火堆之旁,小心翼翼地打开两个包裹,原来那大包裹中竟是一个美艳妇人,小包裹中是个男婴。”
狄梦庭听师父的故事越讲越奇,心中却已猜到,那大汉定是萧铁棠。
风霁月续道:“我见那大汉相貌凶恶,说话却甚为有礼,又听他有求于我,便定下心来,走到火堆旁。见那少妇微有昏厥之状,想是染了什么疾病之后挨不得辛苦。那男婴却极有精神,瞪着大眼睛四下乱看,比常儿健壮得多。
“我心中的惧意尽去,好奇心随之大起。见那少妇容颜佳丽,神色闲雅,与那大汉殊不相配。又见她眉间与人中隐隐罩着一层黑气,不禁叫了声:‘啊哟!小夫人敢是中了毒么?’
“那大汉忙道:‘是啊,久闻您医术如神,能否救我娘子一命?’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青布小囊,倒出七八颗夜明珠,道:‘我夫妻久居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这几颗明珠是我娘子的陪嫁之物,便作医酬了。请风神医为她悉心救治!’
“我虽然不在乎医酬贵贱,但这几颗明珠均有拇指大小,浑圆温润,光彩晶莹,每一颗都是希世之珍,何况数颗?我一边接下明珠,一边为少妇诊脉,便知她是中了一种‘碧盏莲’之毒,本来算不了什么,只是中毒之后耽搁得久了,致使毒气攻心,治起来需多花些功夫。
“我胸中有数,取出金针,正要为她灸穴排毒。便在这时候,庙外忽然传来一阵阴笑声,那笑声忽高忽低,若断若续,钻入耳中极不舒服,尤其黑夜中听来,令人毛骨悚然。我不由得一惊,问道:‘怎么回事?’那大汉双眉一皱,眼中突现的杀气吓了我一跳,他恨声说道:‘这伙儿狗贼追杀于我,却又不敢与我正面对敌,暗地里下毒害我娘子,要趁我无暇分心之刻致我死命。我已经躲了三天,想不到他们阴魂不散,竟追到了这里。’”
听到这里,狄梦庭心中暗想:“萧铁棠虽不是好人,但追杀他的这伙儿人行事卑鄙,难道便算好人了?”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却没敢叫师父看出。
风霁月道:“当时我也是血性肝胆,听了那大汉之言,又见他一家人病幼可怜,登时起了同情之心,道:‘尊夫人的伤势可禁不得惊吓,我出去跟那伙儿人说,是非曲直,自有天道公理。现在暂把恩怨放一放,救人要紧。’那大汉冷笑一声,伸手按住了我,道:‘他们都是亡命之徒,为取我命,不择手段,怎能让你出面行险?’我道:‘我行医天下,广积善德,黑白两道无不给我几分薄面,谅那伙儿人不敢对我如何。’
“那大汉道:‘有风神医这一句话,我已经承情不尽了。我去料理那伙儿鼠辈,他们休想进门一步。这里的弱女幼儿就拜托你照料了。’他虽不让我出面,却将妻儿托付给我,那便是当我为至交好友一般。
“我胸口一热,但觉这话豪气千云,若非胸襟宽博的大英雄大豪杰,决不能说得出口,当真是倾盖如故,我无话可说,只用力点了点头。那大汉朗声一笑,从地上拣起一柄长剑,提在手中,大步走出庙门。
“我见他这付睥睨傲视的英雄气概,大为心折,生怕他一人对付不了庙外的追敌,便跟到门口观敌了阵。只见他昂头走到庙前的空场,大喝一声:‘九大门派、四大世家的鼠辈们,快给我滚出来吧。’这句话声音并不甚响,但气流激荡,四野余音回震,绵绵不绝。
“我听了大吃一惊,心想九大门派、四大世家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怎能以如此卑鄙手段对付那大汉一家?又见他喝声方落,四周悄然无声地涌出三十多个黑衣汉子,各持兵刃,四面将他围住。
“那大汉冷笑道:‘来得好!’他并无废话,身子一侧,疾如飞鸿般冲入人群,拔剑直刺当前一人,这一剑当真有飘风之轻、雷霆之劲,那人来不及招架,便即毙命。他身形不停,掌中剑光吞吐,左右四名汉子咽喉中剑,跟着回过身来,长剑反卷递出,又刺倒三人。
“这一下出手突兀之极,他连杀八人,仅是瞬间之事。他足下丝毫不停,东刺一剑,西削一剑,长剑到处,必有一名敌人中剑身亡,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得住他的一招一式。只一盏茶功夫,三十多个好手尽数被杀。
“我望着这场血战,心中怦怦乱跳,才知道自己以前所到之处,人人都敬我三分,与别人讨教武功,也都是交口称赞,往往言过其实。我自己却沾沾自喜,总觉天下武功,十之八九在我胸中。此刻见那大汉与敌人搏斗,出手之快、落手之重,实是我做梦也想象不到,愈到后来,竟不敢再看下去。”说到这里,风霁月脸色灰白,仿佛又回到那个杀戮之夜,虽然已时隔多年,兀自心有余悸。
狄梦庭却听得入神,尤其师父说:“他长剑到处,必有一名敌人中剑身亡,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得住他的一招一式”这句话,心中想象萧铁棠当年万夫莫敌的雄风,不禁神往。
风霁月接着说道:“那大汉杀尽敌人之后,弹落剑上的鲜血,喃喃叹道:‘天啊!我萧铁棠娶妻生子,洗手封剑,又犯到江湖中哪条律规?你们为何还要逼我再挥屠刀?’这句话声音极轻,但传入我的耳中,却不啻于炸响一个惊雷,顿时想起师兄觉果禅师正是死在此人剑下,满心钦佩之情一下子变成了熊熊怒火。
“我自知论武功远不是萧铁棠的对手,但师兄血仇,不可不报。这一刻,我目光瞥见中毒的萧夫人,心中猛地升出一个恶毒的报复之法,那就是叫他也尝尝丧失亲人的痛苦。”他说到这句话时,脸上神情和语气中充满了懊悔自责之情。
狄梦庭见师父脸色凄然,料想这事之中,定然隐藏着一件极大的过节,多半还是师父做的不对,当下也不敢多言。
风霁月出神半晌,说道:“我等萧铁棠回到庙中后,取出他赠的明珠,扔在地上,道:‘你把这东西收回去。’他见我怒目而视,微微一怔,说道:‘怎么?风神医是嫌医酬太薄了么?你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萧某做不到的事、拿不到的东西,天下只怕不多。’
“我道:‘风某行医凭得是良心,医善不医恶,过你手的东西都有股血腥气,我不收。’他扫了一眼庙门外的尸体,说道:‘风神医是嫌我出手太狠了么?那伙儿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倘若走漏了一个,定然会引来大批人马来围剿,我将他们赶尽杀绝,也是迫不得已,并非一味残忍好杀。’
“我道:‘并非一味残忍好杀?你说得倒好听。晋南天宁寺的觉果禅师是不是你所杀?’他想了想,道:‘不错,觉果禅师确为萧某所害,那又怎样?’我道:‘觉果禅师乃是风某师兄,这师门血仇,该当如何了结?’
“他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该当如何了结?’我道:‘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一条是你杀了风某,然后看着夫人毒发身亡;一条是你立刻在此自刎,风某用你的命换你夫人的命。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着看吧。’
“萧铁棠道:‘有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我道:‘除非你另寻良医,不过尊夫人毒症渐重,只剩两个时辰的性命。方圆三百里县境中没有一个真正的良医,何况两个时辰之内,你未必能出得去县境。’萧铁棠双眼直直地盯着我,道:‘我夫妻恩爱情深,我待她比自己性命的还重,决不能让她先我而去。无奈萧某仇家满江湖,倘若横剑一死,留下他们寡母孤儿在世上也是难活。因此风神医给我的两条路,我都不能走。’
“我道:‘走也由你,不走也由你,与我何干?罢了,我先告辞。’萧铁棠却劈手抓住我的胳膊,道:‘风神医,你不治好我娘子的毒症,哪都别想去。’我道:‘好啊!姓萧的,你和我铆上了,风某奉陪到底,今日有死而已,尊夫人的伤我是不治的。’
“萧铁棠脸上青气大现,咬牙道:‘行医济世,应以救人为本。我娘子一生没做过一件坏事,你却见死不救,算什么神医?’我道:‘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心疼亲人性命,难道被你杀害的许许多多人,便无妻儿老小么?’”
狄梦庭听到这里,忍不住道:“师父,您这话不对。”
风霁月道:“怎么?”
狄梦庭道:“萧铁棠纵然做了天大的恶事,也应由他一人来承担。萧夫人却是无辜的,您将师门血仇牵怒到她的身上,岂非大大的不该?”
风霁月点头道:“庭儿,你心地仁厚,能够分辨是非,这很好。可惜我枉自活了几十年,那时却不及孩子的见识。我心中充满了报仇雪恨的念头,不叫萧铁棠家破人亡,那是决不罢休,明知违背医德,可也顾不了许多。我大声道:‘死在风某面前的,又岂止你娘子一人?给不给人治病救命,全凭我自己的喜怒好恶,岂是旁人强求得了的?姓萧的,你心中不服,尽可一掌将我毙了,风某决不还手。’
“萧铁棠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风神医,我素来敬重你的人品,本不想得罪于你。但我爱妻之命悬于你手,不得不施以酷刑。你到底治是不治?’我道:‘风某死不足惜,决不屈从凶徒之命!’萧铁棠怒道:‘好,叫你嘴硬。’手起掌落,将我右腿的筋骨震碎。
“当时我狂性大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对他怒目相视,不发一言。萧铁棠急道:‘你再不答应,我将你四肢的筋骨都震碎,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大笑道:‘那有什么?风某宁可笑着死,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