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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希亚向前爬了两步，伸出双手，颤抖着将玛尔兰的头抱进自己的怀里，全然不顾鲜血将她的衣衫浸透。
她不停地低声念着：“为什么……为什么……”
“这样不是很好么？”魅魔笑道：“你安全了，人家也算不负使命——当然，顺便还算玩得开心~！”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音。
看到希亚并不理睬自己，魅魔不满地撅了撅嘴，转身走到希亚的面前，伸手拗起了她的下巴。
希亚的双眸根本失去了焦点，也没有了半分神采，若不是她红色眼底属于被遗忘者的幽光还隐约闪动，魅魔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也不小心被吞噬了灵魂。
希亚像是陷进了自己的世界，对周围的一切都不管不问不理，只是抱着玛尔兰的头流着泪。
魅魔放下了手，希亚的头旋即低了下去。她的下巴依旧抵在玛尔兰的发顶上。眼泪顺着她的双颊不断滑落，落在玛尔兰的褐色发上，像一颗颗露珠，但很快因为数量太多而顺着发丝再次滑落，将玛尔兰的头发打湿成一片。
“啧……这样就玩坏了？真无趣！”魅魔还想再做些什么，突然她敏锐地抬起头，双眸微眯。当看见天空中那小小的黑点，她的眉眼一弯。“哎呀呀~~~有人来了呢！真是的，为什么要来得这么晚呢？”
“不过，就是这样，人家才好玩呀！嘻嘻！！！”
伴随着嬉笑声，魅魔将身后的翅膀一收，身体一缩，重又化作了阴影，悄悄融入了希亚脚下的阴影中。
而希亚对这一切全然没有在意，甚至连从天而降落在她身边的古怪的翅膀扑打声以及诡异的鸣叫声都完全没有在意。
303 送葬（）
又一声落地声。比之前的相比显得更响亮一些。
因为后来者菲利希亚显然更急切更激动。尤其是看到另一个人已经先她一步落地。着急的菲利希亚甚至管不了高度问题，直接从还在半空中的坐骑的背上跳了下来，落在希亚身前。但是她连看身后希亚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就站了起来，挺得笔直地挡在了希亚的面前，对着向希亚走来的同伴喝道：
“达里安，你想怎么样！”
达里安……？
这个名字飘进了希亚的耳朵里，几乎停滞的大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了这个名字的意义。但是她觉得自己心里好累，累到连思考的力气也没有了。
达里安并没有回答菲利希亚的问题。他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场景，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但越是这样平静的达里安，菲利希亚越是不可能放松警惕。
就菲利希亚所了解的，没有一个能被称作死骑大领主的死亡骑士是好对付的。而达里安——这个新晋的死亡骑士，平心而论，他个人的战斗力其实在死骑大领主们看来并不是十分的出类拔萃，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是被巫妖王授予了大领主的头衔，并且将死亡骑士最重要的基地——黑锋要塞交给了他掌管。
这样的达里安无疑必然有着他除了战斗力以外能被巫妖王所看重的实力。
那就是冷静。
而现在，达里安就很冷静，冷静得好像一个没有丝毫感情的机械。
没有感情，这在天灾军团也是件非常稀罕的事。被巫妖王所控制的死亡骑士往往会被自己的负面情绪控制——例如贪婪、嗜血、**……各种各样极端的负面情绪，你都可以在天灾军团见到。
而现在恢复了自己意识的死骑们也纷纷找回了自己原有的感情。当然包括达里安。可是此时此刻在菲利希亚的眼中，达里安似乎又再次失去了感情。这让菲利希亚非常的迷惑不解。
对，菲利希亚现在就是一头雾水。
黑锋要塞的战事进行的非常顺利。
攻打圣光之愿礼拜堂是件重要的任务。即使巫妖王抱着让他们送死的念头也依然是不惜血本地直接出动了黑锋要塞中的所有精英。所以要塞里剩下的本来就是些没什么战斗力的家伙。这样的防守力量，在挟着对巫妖王的怒火开展反攻的死骑们的面前，自然是不堪一击。
可是，当菲利希亚和达里安进入黑锋要塞的最高指挥所，当达里安将手放在了那颗能够鸟瞰东瘟疫之地的暗影宝珠上时。本来明显可以看得出心情不错的达里安的脸色突然变了。
随后他居然就丢下所有的一切事宜。什么话都不说就不管不顾地立刻跳上骸骨狮鹫飞出了黑锋要塞，直接朝这个方向来了。
虽然不知道达里安怎么了，但是菲利希亚还是神使鬼差地跟了上来。
而此刻她暗暗庆幸自己的行动。因为她发现达里安的目的地居然是这里。是希亚！
达里安一定就是冲着希亚来的。
可是，菲利希亚可不会让达里安在她的面前伤害希亚，即使是为此和达里安反目她也在所不惜。
面对着菲利希亚的戒备，达里安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中冰蓝色的火焰。
这是一片花田。或者说曾经这里是一片花田——百合花田。
暗黄色的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几乎看不出形状和颜色的百合茎叶，甚至还可以辨别出其中还夹着的几朵百合花朵，只是那也几乎干枯发黄地看不出它原来的样子。
达里安的肩微微松懈了一下。仿佛是深深的叹了口气的模样，随后他漠然地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剑。
见此，菲利希亚气鼓鼓地叫喊道：“你！难道你以为用一把剑就能打赢我吗？达里安！你未免太瞧不起我了！！”
因为惯用的武器灰烬使者已经被达里安馈赠给了老弗丁。因此在回到黑锋要塞后。达里安就从黑锋要塞的仓库中挑选了一对单手剑作为自己的新武器。
而眼下，见他只拔出了一把。所以菲利希亚当然认为达里安是故意托大瞧不起她。
达里安没有理会菲利希亚的声音，他直接地朝着自己的目标走去。
达里安走得很慢，但是菲利希亚却绷紧了心神，随时准备应对达里安的攻击以保护她身后的希亚。
近了，更近了。
咦，为什么？
这已经是可以发动攻击的范围了。为什么达里安他不动手。
就在菲利希亚不解错愕的时候，达里安与她擦肩而过。
因着没有杀气的缘故，菲利希亚也没有冒然的出手，就这样让达里安走了过去。
意识到自己的大意的菲利希亚急忙转身，生怕自己的判断错误造成不可弥补的后果。
然而达里安真的没有任何要和希亚动手的意思。
他就这样径直地走了过去，越过了菲利希亚，越过了希亚，一直走到她们的身后十几步的地方，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随后双手倒握着手中的剑高举了起来。
旋即，刺下。
泥土翻动的沙沙声让菲利希亚几乎要崩溃——搞了半天她在紧张些什么啊！！
菲利希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不停在拿着单手剑铲土的达里安，额角青筋直跳地看着那柄闪动着蓝色符文的高档单手剑——能被达里安挑中的当然是黑锋要塞中精品中的精品。
可是达里安居然用它在铲土！！！
要不是眼下这情形实在是诡异到让菲利希亚搞不清到底是什么状况，所以不敢多说什么。否则她一定会狠狠吐槽达里安——这柄剑会哭的！
不过达里安的动作很快，毕竟他手中削铁如泥的兵器对付花田里湿软的泥土确实是大材小用了。他重又站起身，走到了玛尔兰的尸首旁，将那具无头的尸体抱了起来，仔细小心地安放在了他刚刚掘出的墓穴中。
菲利希亚就是再笨也明白了希亚和达里安都与眼前这死去的女人有些不寻常的关系。
在明白这一点后，菲利希亚再次看向抱着玛尔兰首级的希亚的目光中多了一些莫名的东西。
而达里安则再次走向了希亚。
304 永远得不到的答案（）
“给我！”
苍白的手直直地伸向了希亚。
希亚毫无反应。
她好累，她已经什么都不想看见什么都不想听见。
为什么，命运总是喜欢与她开这样的玩笑。
菲利希亚在一旁保持着沉默，看似休闲的她实际上牢牢的锁定了达里安的一举一动，以期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而达里安见希亚没有反应，直接单膝跪在了希亚面前，再次伸出了手。
“请把她……交给我……”
“请把……玛尔兰……交给我……”
是谁？是谁在说话？
玛尔兰……
这个遥远的名字像一根针刺进了希亚的心，让她轻轻地哆嗦了一下。
达里安仿佛没有一丝火气，平静而耐心地重复道：“请把玛尔兰交给我吧，希亚……”
希亚终于微微地抬起了头，正对上达里安的双眼。
面对着熟悉的脸庞，希亚即羞且愧。她的脸上满是血污，即使被眼泪一遍遍的冲刷，也无法洗去那些红色的痕迹，反而倒更像是从眼里流出红色的血泪。
她的嘴唇抖了抖，但是哭得太厉害的她已经喉咙干涩的发不出一个字，虽然刚刚从自己的世界中被达里安唤醒的她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着达里安能说些什么。
希亚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依然颤抖着的手将玛尔兰的首级递了出去。
达里安接过，像接过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谢谢！”
一声谢谢让希亚羞愧地偏过头去，不敢看达里安的表情。
不过菲利希亚可没有什么心里负担。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达里安小心翼翼地一丝一缕整理那女人凌乱的褐色头发露出她的面目，又动作轻柔如擦拭最神圣的圣物般抹去她脸上的血污，最后以虔诚地姿态将手中的首级轻轻平举至眼前。深情地凝视着。
冰蓝色的目光中跳动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情与甜蜜，深得解不了的心碎与惆怅，落在那双已经被抚合的眼上。
良久，达里安才叹了口气。
这叹息声落在希亚的耳中有如最沉重的审判。
她鼓起勇气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达里安已经越过她向他刚刚挖掘出的墓穴走去。
“小心！”
因着跪在地上的时间太久，希亚的腿有些不听使唤。她的身子才晃了晃，一旁的菲利希亚急忙一步上前搀扶住了她。
希亚努力想要对菲利希亚的帮助露出一丝笑意。可是她的脸都僵硬了。使得那丝笑容看起来比哭而难看。
在菲利希亚的搀扶上，希亚走到了墓穴的旁边。
达里安已经将玛尔兰的首级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她的身体上。
此时的玛尔兰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的桀气，就像睡着了一样的安宁。
“对不起……达里安……”
“是你杀了她。对么？”达里安没有听希亚说下去，漠然地打断了她的话。
“……是！”
看到希亚没有否认，菲利希亚的脚步不动声色地踏前一步，半格在希亚与达里安之间。
但是她的这一举动哪里瞒得过在场的这两个人呢。
“菲利希亚……”
“菲利希亚！”
两人不约而同地叫着菲利希亚的名字。
“怎么了？”菲利希亚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但是目光却挑衅地看向达里安。面对这样的挑衅，达里安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在叫了菲利希亚的名字后也没有进一步要开口解释的样子，依然是那样的冷漠淡然。
面对这样的达里安，菲利希亚不由得微微皱眉，就在她还没有想明白达里安为什么一言不发的时候。身边的希亚却说话了。
“菲利希亚……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是我和达里安之间的事情。请让我和他自己解决。”希亚看着她恳求道：“好么？！”
菲利希亚的眉尖蹙得更是厉害，她将目光转向了希亚。
希亚躲避开了她的目光。希亚知道菲利希亚是维护着她的。可是，她也已经有所觉悟了。因此她又何必要将菲利希亚牵扯进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中来呢。
“拜托你！菲利希亚！！”
菲利希亚拨弄着自己耳旁的头发，白皙的手指在红色弯曲的波浪中划动。她又看向了达里安，似乎达里安早就知道了希亚会这样开口，因此他的目光又落回到墓穴中的玛尔兰的身上，丝毫不理会菲利希亚。
“既然希亚你这样恳求，我一定会满足你呀！”菲利希亚穿过头发的手指滑落到了发梢，她笑道，笑容明媚有如玫瑰盛开。
“谢谢你，菲利希亚。”听到菲利希亚的应许，希亚松了口气。
“不过，如果希亚你少一根头发的话，我也不会放过某人的！！”
狠狠地撂下了狠话，菲利希亚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脚下却赌气地踢了脚地上的残茎枯叶，暴露了她的心情可不像她所表现出的那样明媚。
一直到菲利希亚走得够远，希亚才慢慢地走到了达里安的身边。
“你一定恨得想杀了我吧……”
良久都没有听到达里安的回答，希亚看向了达里安。他单膝跪地，双手合十搁在膝盖上，额头轻触在合十的拇指处。
这个姿势是那么的熟悉，是圣骑士向圣光的祈告姿势，看得希亚的心里一阵酸楚。
“我这样子很可笑吧？”达里安终于抬起了头来，只是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玛尔兰的身上一动不动。
“哎？”希亚一时完全搞不明白达里安这话的意思。
“已经是这样的我，早就失去向圣光祈祷的资格了吧……”达里安看着自己苍白的双手，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已经是死亡骑士的我，当然不会得到来自圣光的回应了。不是吗？”
面对达里安的轻声质问，希亚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达里安似乎也不需要希亚的回答，他话锋一转。
“而且……我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因为……因为我杀了玛尔兰！”希亚终于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一旦最艰难的话说了出来，下面的话也就一鼓作气地说了下去。“所以，你想杀了我也是正常的。我绝对不会还手的。”
“嗯……我应该杀了你，是么？”达里安苍白的脸上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嗯，因为你知道的——我是爱着她的。”
我是爱着你的，玛尔兰。
可惜，这句话你永远都听不到。
正如，我也永远听不到你的回答。
305 圣光在哪里（）
“是……是的，我知道。达里安你爱着她。可是……可是我却……”希亚终是说不下去了，满心的愧疚压得她心里沉甸甸的。
“可是……她爱我吗？”
达里安第一次看向希亚，似乎在向希亚寻求着那个永远不可能知道的答案。
希亚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认真地想了很久，她轻声说道。
“玛尔兰……应该是爱你的。”
达里安眼中的冰蓝色火焰一瞬间明亮地耀眼，但是转瞬又黯淡了下来。
“啊……我怎么突然也变得这么愚蠢了呢？”他失笑道：“你又不是玛尔兰。而我也不需要这样苍白的安慰。”
“这可不是安慰……”希亚的声音虽然很低，却很坚定。“她爱你的。”
“你知道么？”达里安再一次转移了话题：“死亡骑士有一种秘术，可以将死去的盟友再次召唤回这个世界。”
希亚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起来。
“虽然没有巫妖王那样强悍可以完整地将死者的灵魂滞留在身体里，但是，只是食尸鬼那样的程度的话，还是不成问题的。”
希亚默默地等着达里安的下文，没有插话。其实也是她的心里被达里安的这番话搅起了惊涛骇浪，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虽然她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是，身为死亡大领主的我，再次赋予她的身体回到尘世间的权利，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那么……希亚，你告诉我，我要这么做吗？”
希亚愣住了。
当然！——她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可是。在一瞬间的冲动过去之后，希亚却艰难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她的回答达里安似乎也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平静地问着希亚理由。
“玛尔兰……玛尔兰对圣光是那样的虔诚……，她对不死生物的恨……我想你和我都很了解……”希亚一字一句地说道。达里安所提出的建议的诱惑是那么地大，以至于让她内心深处的渴望做着斗争都是如此的艰难。“如果，她以她最痛恨的姿态重回世间……我想……她宁可自己死去。”
沉默……沉默如有实质般地将两人吞没。
“……马革裹尸……”达里安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达里安沉重地叹了口气，他随后站起身来。从腰间拔出另一把单手剑。希亚看着剑身上流动着的蓝色符文。眼一闭引颈就戮。
然而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来临，反而是手中被达里安塞进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希亚一时因为没有准备差点就失去了重心跌倒。她慌忙睁开了眼睛。发现那柄单手剑被她握住了手中。
“一起来吧。”达里安已经站在墓穴的旁边，手中提着他刚刚用来铲土的那把单手剑。他苦笑着说：“虽然我想，由这样的我们，由这样的方式为她送葬。玛尔兰一定会恨不得杀了我们。”
“是的。”希亚完全同意达里安的说法。
在玛尔兰的眼里，他们已经是龌龊的存在。连多存在一秒都是亵渎的存在。
可是，此时此刻，却只有这样的两人在为她送葬。
泥土被抛洒进墓穴，一点一点慢慢将玛尔兰的面容身躯覆盖。
这一次。真的是永别了……玛尔兰。
达里安将玛尔兰的战锤倒插在墓穴前。希亚默默念诵着圣光悼词，一道金色的光落在了战锤上，使战锤发出淡淡的光。
简单的葬礼就此结束。
“虽然。我的圣光祈祷你一定不需要，可是我想。骄傲的你更不希望以你最讨厌的样子被别人看见……”
希亚看着闪着微光的战锤断断续续地絮叨。
“圣光，真的有存在的意义吗？”身边的达里安突然说道。
“咦？”希亚吃了一惊。“达里安，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