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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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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后她听到了外面有郭绍的说话声,不禁离开起居之处,走到了帐篷出口的地方。湿冷的冬天,门口挂着两块厚布保温,周宪挑开一角往外看,便看见了郭绍。

他身边有几个侍卫,还有一大群正在升火做饭的士卒恭敬地围着。他正拿起一只木勺,从乱石堆砌的灶台上的铁锅里舀起一勺汤来,津津有味地尝了一口,还咂吧了一下嘴,转头笑道:“稍微咸了一点。”

旁边一个脸上带着紧张激动的士卒结巴道:“俺们煮了腌肉在里面。”

郭绍笑道:“难怪。味儿好点、差点倒是没甚要紧,水要干净,吃坏肚子就不好了。”

一个小将脑袋鸡啄米似的点头应答:“诶!诶!”周围的人又陪笑了一通。

郭绍看向之前搭腔的士卒:“我看你有点眼熟,好像名字叫姚二?老家是哪的?”

士卒忙道:“小人家就在开封府,实在……实在没想到郭大帅还记得俺!”这时郭绍伸手把士卒脖子上戴歪的肩巾拉正,拍拍对方的肩膀道:“好好干。”

接着他又指着远处,和一个文官说话。周宪顺着方向看去,见营地外有一些草棚,敲了好一会儿才猜出来,可能是将士们修的茅房。果然听到文官的声音远远传来,“主公且安心,都安排了武将各自负责诸事,很注意防疾。”

周宪看到听到的都是军营里的小事,小事却给了她颇大的感触,心里想:李煜不可能战胜郭绍。

在这样的乱世,周宪对战争并不陌生,不过以往的见识都来源于奏疏中写在纸上的文字,此番她在军营里才真正感受到了战争原来是这样。主将的一言一行和诸多小事影响着整支军队,而不止是军令;战争是由一个个普通的士卒在执行。郭绍的表现,是把将士们当人看,他的微笑、他的口吻、他帮一个下层士卒整理衣衫的动作,都显得那么真诚……周宪心想如果自己是个小卒,也愿意为郭绍这样的武将卖命。

就在这时,便见一个年轻女子向帐篷这边走了过来;她低着头,但立刻引起了周宪的注意,主要因为军中几乎不见妇人。周宪也立刻认出来,就是郭绍选来服侍她的女子。

周宪立刻放下门帘,转身离开门口。不多一会儿,那女子便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见到周宪微微屈膝道:“见过娘子。”

“你叫什么名字?”周宪这时才问。之前她确实不知道此女的名字,也没兴趣知道……或许是郭绍和一个小卒耐心说话的姿态影响了她,她也对一个歌妓的心态有了微妙的变化。人们之前真的能互相影响,而且很容易。

女子怯生生地说道:“奴家的艺名叫芸娘。”

周宪没有追问,她明白一般做歌妓的女子不会轻易说自己的真实姓氏。

芸娘又道:“这营中有个叫卢成勇的将帅准许奴家出入中军,趁天还没黑,奴家来收在路上换下的脏衣服,到营外的河边洗干净。”

周宪没有多想,便转身拿起自己的包裹,把换下的衣裳拿给芸娘,俩人又说了几句话,相互询问了两句各自的情况。在这种地方妇人沐浴非常不便,且天气寒冷,偏偏周宪爱干净,所以常换衣裳。

……数万大军的营地并非挤作一团,否则取水、排污、择地都不太方便,各部化作许多营地,依次构筑藩篱驻扎。中军大营的占地也并不大,芸娘很快就出了营门,外面就是一条小河。此时已近黄昏,芸娘便赶着麻利地干起活来,河水冰凉,实在不是什么好受的活。

就在这时,另一个妇人也端着木盆来到了河边,径直走到芸娘旁边的石块上清洗衣裳。芸娘转头一看,认出是一起被送来的歌妓,却不知姓名。

这回被送来的一群歌妓,有的本来就相互就认识,但也有一些陌生的面孔。不过大伙儿此行是被送到敌国军营,前途未卜,心情是又沮丧又怕,沿路都没兴致交谈,芸娘尚不知身边的妇人名字;只不过很眼熟,对她印象最深的是,周军大将来挑人时,此妇曾主动要服侍大将选中的女子。

那女子洗衣服心不在焉,好像就是做做样子,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芸娘好奇,以为身后来了人,也跟着望了一眼。见不远处有个老卒面无表情地在河边踱着步子,仿佛是个站哨的士卒……看起来似乎是专程来盯着洗衣的女子,怕她们逃跑;却又不是很像,因为那士卒起码四五十岁了,一脸麻木,没有探头探脑的迹象。

旁边的女子开口了,低声说道:“你服侍的人在哪里,是否要为周军主帅郭绍侍寝?”

芸娘不知所措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我不知道会不会侍寝,她被安排在郭大帅的帐篷里住。”

那女子脸上竟露出欣喜的表情,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飞快地递过来一团帕子,说道:“收好,塞内衣里。见了你服侍的小娘,把巾帕给她。”

芸娘不知是什么东西,却是莫名地害怕起来。那女子不由分说塞进她的手里,收住惊喜的表情,冷冷道:“要是你被周军武夫搜出这玩意来,所有与它有关的人都要死,你也逃不了!最好照我说的做。”

芸娘颤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把东西拿回去,我绝不告发你……”

那女子道:“由不得你,因为恰恰是你在那个娘子的身边,只有通过你才有机会。你要是不办,同样脱不了干系,哼!”

第四百四十八章牺牲(二)

“那歌妓虽相貌艳美,却是人面蛇心。咱们现在几乎已经确定此人心怀叵测,只要拿下搜出凭据,就能定其罪。主公为何要留这等人在卧榻之侧?”卢成勇一脸疑惑地在郭绍身边说。

郭绍无言,抬头远望时,察觉夜幕已渐渐降临。

这里是一片郊野,本来住着不少村民百姓,但现在方圆之内已经没有了灯火,大军到来把人们都吓跑了。周围是简陋的帐篷,陈旧的油布被风雨侵蚀、草木烟火熏染变得积垢斑斑;没有精致的灯笼、美丽的灯盏,只有粗野的篝火和火把。黑暗的夜空之下,一切仿佛都恢复了蛮荒时代,粗矿而简陋。

但北面的夜空却比别的方向稍微明亮,仿佛有一团巨大的光辉在远方召唤……那是金陵城的灯火。一座繁华富庶的都市,就算郭绍离它很远,照样能从光亮之中想象到那里的灯火璀璨。

就在这时,部曲头领覃石头开口说话:“中军的侍女去河边洗衣,从外面的歌妓手中拿了一块手帕,末将觉着是她们沟通内外的信物。”

卢成勇道:“侍女是主公随意挑选的人,应非对方事前布置的同谋。倒是主公选中的漂亮歌妓,长得额外有姿色,叫什么名字?”

覃石头道:“先前末将见了左少卿,托他查过名册,那女子名叫‘王瑶’,但一时不知来历。”

卢成勇转身,抱拳进言道:“末将并不愿多嘴,但这些人实在太蹊跷险恶了,还请主公远之,待有司查清底细再幸之不迟。”

郭绍看了他一眼,心道那“王瑶”的底细很清楚,就是南唐国国后周宪。

“不准侍女住在中军大帐,那王瑶却是没有什么危险。”郭绍毫不犹豫地说。

“主公……”卢成勇有点急。

郭绍抬起手,作出制止的意思。卢成勇眉头紧皱,又道:“主公既然执意如此,可在床边暗设一道机关,若有人半夜靠近、便能惊醒。”

“不必了。”郭绍笑了笑,“你们能想到的,我都已想到,放心罢,她不会拿我怎样。尔等未经我的准许,也不得造次。”

卢成勇遂说不出话来。

郭绍转身欲走,随口道:“等会儿把军中值夜的武将名单报进来,天气寒冷,大伙早些歇下。”

他回到帐篷里,发现粗糙的案板上放的那枝腊梅已经有些枯萎了。他忍不住又侧目向隔在帐篷中间的那道布帘望了一眼。

李煜能把周宪送过来,应该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心思……就好像荆轲刺秦王,太子丹舍得一个忠良大将的头颅,是因为有更大的目标,就是秦王的性命。郭绍又通过种种细节迹象的揣测,对李煜这次和谈的用意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郭绍在案前坐下,随手拿出一张图来瞧,但心下依旧烦乱,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愤怒的感觉最为强烈、是此时心情的核心。若非周宪,郭绍也不是吃素的人,必定要将这帮人抓起来拷打。

地图上画着两个同心圆标注,便是南唐国的首都江宁,这是郭绍想要的地方……但此役他还想要另一样东西,就是周宪。

周宪已经送上门来,近在眼前;可又何尝不是远在天边?

郭绍再次看了一眼桌案边放的腊梅,逐渐在枯萎凋零,任你有天大的权力和能耐,也无法扭转它脆弱的美丽。他可以轻易地破坏一个人、禁锢一个人,想得到她却不能那样做。

“呼……”郭绍长长吁出一气。除了符氏姐妹,他遇到过不少妇人,但独独对周宪最上心,在蜀国征战时、在东京时,他都惦记着她、从未忘怀。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那样,反正不仅仅是因为周宪的倾世容貌。

脑子里浮现出和周宪曾经的肌肤之亲、鱼水之欢的景象,她婉转的呻吟至今如在耳际,她的体温感觉如在手边。当那种默契的缠绵发生后,不仅女子会在意这等事,连郭绍也会留恋的。周宪此人,天生有股娇弱可怜、极具女性的柔情,让人忍不住会怜惜同情。

郭绍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掌放到额头上摩挲了一阵。心道:首先,周宪有难言之隐,所以李煜才敢放心送她过来,所以她见到自己后才没有主动告知危险……什么难言之隐?或许是有她关心的人捏在李煜手里,或许是她不情愿背叛家国;如果郭绍强逼,会让她陷入绝境,以及内心崩溃的境地。

其次,郭绍认定周宪这样的女子根本杀不了人,至少不会对郭绍下杀手……他对自己识人的能耐还是很有自信。因此让周宪住在这里,也是在默默地表达一种信任的态度。

也许,还应该给这次的刺客一个实施的机会。这样一来,周宪就能向外界和金陵传递出一个信息,不是她不愿意做,是没做成。如此能缓解周宪受到的压力。

思量了一番,他的心情渐渐平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过错。郭绍小声喃喃念道:“我只是在试图处理好眼前的事,以得到想要的东西、结果,避免再次遗憾。”

他沉下心来,拿出一个布袋,里面装着近期呈报的各种讯息。目光再度放在江宁城东侧的京口……即将到来的京口之役,是一场决定大周军在江南岸安危处境的关键战役。

现在江面的周军水师、长江南北的通道,其实是处在西面湖口南唐大军和京口南唐水师重兵的夹击威胁之下。一旦吃掉京口南唐水师,整个战局的事态都改变了、据有的形势便稳固了。

……布帘微微一动,如同被灌进来的风轻轻掀了一下。周宪在缝隙里向外面看去,只有郭绍一个人坐在案前,她感到十分紧张,看罢一眼就放开帘子,后退两步。

起居之处没有火把,里面光线黯淡,只有从外面透进来的浅浅光亮。周宪在这方寸之地踱来踱去,轻盈的身子如同在飘。她长得其实并不瘦,只不过骨骼很纤细,所以看起来十分苗条,以前的刻苦练习也让她的腰身柔韧婀娜,但胸脯等部位都是比较丰腴的。匀称、清秀的一个人儿,在这布满积垢的油布帐篷内,显得分外突兀,就好像一朵娇艳的花长在废墟之上。

不过她的脸色并不好,有点苍白,神情带着忧郁和惶恐。她终于停下脚步,悄悄展开一张手帕,上面有四个字:勿忘君言。

第四百四十九章牺牲(三)

勿忘君言,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光线朦胧中的周宪默念着这四个字,周围的黯淡如同一床铺天盖地的大棉被包裹着她,呼吸困难、无处可逃。

她转头看向北面,江宁城的方向,一种压力袭上心头……李煜现在肯定没睡,他在绝望中等待着孤注一掷的结果!更近的地方,刘六幺也在等待着,甚至逼迫着自己抓住今夜行刺的机会,那四个字“勿忘君言”是很急切严重的提醒,因为要传递进来风险很大,很不容易。

周宪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想到江宁府,李煜的绝望、挣扎、无助的脸仿佛就在眼前,她又是一疼;那个人,把所有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哪怕他做得很绝情,但若自己不帮他,他真的会死掉,会万劫不复!

离别那晚的情形又浮现在周宪的脑际。

那天,是周宪离开江宁府的最后一晚。她知道此行是永别,无论行刺成与不成,她不认为自己还能活着回到江宁府。和李煜已经夫妻几年了,当时却被用情最深的人拱手送出去,她伤心欲绝,那样的结局无疑是对她整个一生的否定。二十几年,她把一辈子都交代在了李煜手里。

不会再有选择,无论他是怎样的人,周宪都无从否认;而且,最先的背叛者并非李煜,所以她无法去怪罪别人,一切苦果最该负担的是自己。

她记得当时,自己替李煜收拾好了平素穿的衣服,以及他常用的东西,一一告诉重新派进来照料起居的女官。说得很详细。

做那些琐事,也是最后一次为李煜做点什么,以后再也不能照料他的生活。做完那些事后,她已完全走向了冷寂和黑暗之中,如同死亡。

……明明曾经无数次海誓山盟,自己为何没有守住,为何背叛?

两行清泪从周宪的脸颊滑落,她默默地想:如果当初没有那么轻易地献出自己,没有让李煜背叛,李煜也不会那样怀疑自己、那样对待自己吧?她觉得是自己亲手把一切葬送!

她咬了咬牙,默默道:我恨你!郭绍!

而今,窒息的绝望已经笼罩在周宪全身,她的脑海中一团乱麻。在这无望的时刻,周宪暗暗下定决心:反正都要死了,牺牲我一人,挽回妹妹嘉敏(周二妹)的危境;成全李煜的一丝希望,也算是对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情意的救赎。

牺牲,就是把自己的性命、灵魂献出去,表示对某种神灵的虔诚。

周宪抬起袖子,使劲在脸上揩了一把,擦干眼泪。她觉得自己软弱而柔弱的一生,从来没有这么勇敢过。她沉住气,轻轻把手伸到头发上,拔下一枝金簪,紧紧地握在手里。

等郭绍睡着,一枝金簪也能要了他的性命!

杀了他!自己也随他殉葬,一死百了,大概终于可以轻松了。周宪感到真的很累,发自心底的疲惫。

……良久之后,夜已深了,周宪没听到外面有动静,布帘外却还有亮光,大概那个人睡觉也是不灭灯火的。她便怯手怯脚地向前走去,走向那道布帘,稍稍一动发现腿都酸麻了,实在是呆立在原地太久所致。

帘子缝隙里透进来的光,朦胧,光线里如同有尘雾的颜色。周宪仿佛看到了地府,随着黑白无常走过了漫长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路,然后看到了恐惧的地府微微敞开的门。门里有鬼魅、有未知的恐怖,以及幽暗冷清的光,那里是一去不回的不归路。

周宪一点声音都没发出,走到缝儿后面,把眼睛凑过去一看。忽见一个年轻汉子还坐在案前,他还没睡!这都什么时辰了?郭绍还熬夜作甚?

在火光之中,只见郭绍张开嘴打了个哈欠,将手里的毛笔轻轻搁在砚台上,起身。

周宪心道:他现在要就寝了?

不料郭绍并没有离开座位的意思,他只是转身去看挂在旁边的木架子上的图纸。他伸出手指,在图纸上的某个地方仔细而缓慢地抚摸。

周宪愣了一愣,从来没见过男人这样的眼神。郭绍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疲惫,让他看起来有点可怜,目光却分外专注,甚至给人很深情的感觉。他不是在看地图,而是带着感情在审视这一片神州的山河……周宪不禁走神:如果一个妇人被这样的眼神看着,该是何等心情?

就在这时,忽然门口一动,一个武将掀开了帐篷门口的厚布,倒把周宪吓了一条。

那武将小心翼翼地轻声咳了一声,待郭绍转过头,这才弯腰道:“主公,左少卿连夜求见。”

郭绍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周宪心下又是一紧,担心他发现自己没睡。郭绍却小声道:“让他进来,嘱咐他小声说话,里面的人可能睡着了。”

周宪听到如此关心的话,心里顿时冒起一股五味杂陈的味儿,很不是滋味。郭绍一直都还挂念着自己。

不多时,文官左攸走进了帐篷,他看起来是个不到三十岁的清廋年轻男子,周宪随同去江边时曾经同车。左攸独自进来,完全没有一点上下的礼节,径直就沉声说道:“主公,你今晚绝不能住在这里。”

郭绍眉头一皱,说道:“我不是下令过卢成勇,不得造次,我在军中说的话没有威信了?”

左攸道:“主公若认为卑职抗命,卑职欣然就戮。”

两个男子顿时四目相对,左攸毫不回避郭绍的目光。左攸又道:“若主公执意如此,把我的头颅砍下来,放在您的床边,替你盯着一夜。”

郭绍吁出一口气:“你这是知道我拿你没办法是吧?”

左攸道:“只是这件事,我实在无法想明白,绝非有意抗命。”

郭绍轻声道:“我信任那个妇人,你放心好了,我什么时候看人看走眼过?”

周宪听到这里,这才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今晚自己之所以有机会,完全是因郭绍的信任!这种信任,却是敢以性命相托。

周宪心里一阵翻腾,感觉到自己以前真的把郭绍看错了……她以为一个从卑微身份爬上来的人,会不择手段看重已经得到的一切;而事实却完全相反。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以性命相托并不值得惊讶,但当一个人位极人臣、天下大权在握时,能为了一个妇人这样做,却是十分稀奇。

俩人的谈话一直很小声,左攸皱眉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那妇人本来就有奸细之嫌。主公为何如此肯定?”

郭绍沉吟片刻,说道:“你我之间,实不相瞒,那女子是周娥皇。”

左攸面露惊讶,“南唐国国后?”

“正是。”郭绍的声音道。

左攸沉默了许久,似乎在思虑此中关系,然后才道:“周后确是人间罕见的佳人,英雄爱之、原不足以怪。可是,如今南唐国灭亡就在旦夕,佳人更已在囊中。主公喜欢,他日收入房中不过轻而易举,何必在这种时候受之剑柄?”

“这本来就没危险,故不能称作授之以柄。”郭绍踱了几步,一拍额头道,“左先生近前来,我想到怎么解释了,且与你瞧瞧。”

第四百五十章牺牲(四)

左攸走到了郭绍跟前,瞪着眼睛等着他如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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