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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唐-第2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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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吴、郑三府的事情肯定瞒不了京城的眼睛,尽管此刻的长安街头混乱且喧嚣,可该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也总会知道。

在这一刻,以素来便有京城第一名门只称的赵家家主赵从文倡议下,京城大部分的名门望族之实际掌权者都聚在了赵府之中,他们此次相聚所为之事自然很明确,在王吴郑三家出了事以后,谁都知道接下来这整件事情幕后的导演者,肯定会将埋头指向他们,所以他们目前所唯一能做的。要么就是束手待毙,要么就是奋力反抗!

除此之外,再无选择。

可是,相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这整个大厅中却偏偏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沉闷压抑之下,几乎让这些平日里根本不缺乏城府与隐忍等东西的大人物们再也沉不下了气。

“你们说说看到底是谁有能力导演出如此疯狂的一幕?”率先打破沉寂的是脸色阴沉如水的赵从文,事实上也只能由他先开口,他问了这一句,再道:“应该不可能是那少年,他也应当不至于如此不智,难道他就不知道他这样一来几乎也断送了他日后的前程吗?”

“据我猜测,也不应该是那位年轻的少府大人,这事平王殿下的可能性更大,虽说他现如今不在京城,可他想要做出这等事情,还是难不到他的,毕竟,宁王与赵王都仍在京中,他们兄弟三人”说到此,开口之人冷笑不再言语。

此人乃是崔氏之人,便也是崔家的人,其实原本崔氏一门根本算不上京城名门的,可眼下发生的这所有事情,毕竟都在针对着他们这些人,所以在这个时刻,也就不会再有人来介意这个细节了。

毕竟,此刻的他们只有一种身份,便就是老狗王公公的人。

“我也认为不应该是那少年他应当知道,倘若真逼的我们联起了手来,那他的必然也是应对不了的!”

“我知道我应对不了,我也知道假若这京城所有的名门望族都团结在了一起,那么,这场动乱很快便会彻底的脱出我的计划,我的掌握。”张府议事厅中,在京城所有人都忙碌亢奋的同时,张宏自然也不会清闲。这时的他正轻叹而望着眼前的高不危,又道:“可我不这么做,又还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看着他们都准备好,然后才去想办法解围吧?”

高不危皱眉,倒不是他认可大人的决定,事实上他也知道这是大人唯一的可行之策,可他毕竟还是担心,他担心这局面会彻底的失去控制,然后

“你不用担心了,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吧。”再道了这么一句,张宏似乎也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

其实,眼下疯狂而做出这所有的事情,原本就是张宏一开始的计划,他在得到了他面临的问题都是迫在眉睫之后,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策略,因为既然他没有时间来准备好一切的布置,那他当然也不能任由这些世家名门们都准备好,所以反正事已既此,那便干脆杀他个猝不及防!

“可是大人”高不危显然还是担忧不止,但迎着张宏决然的神色,他还是选择了暂时放下这个问题,他只能叹道:“就担心柳传昌柳家的资本支撑不到平王殿下的回京。”

“这个无妨,事实上柳家是最不重要的一点,即便柳家支撑不下去,那我依旧可以调来黄不学手中的资源,甚至是江南楚氏商业协会的资源,所以柳家支撑到平王殿下回京,并不是问题。”

随意解决了高不危的这点疑问,张宏从书桌前站起了身,他伸了伸懒腰,从回京到现在,他几乎没有合眼的时间,所以这个时候他确实是累了,乏了也疲惫了。

“你便守在这里吧,我去后院歇息片刻。”

很从容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高不危愕然抬头,他根本不相信在眼下这关头,大人依然能够安然入睡。

但张宏好象真的就打算这么去睡了

他走到门前,拉开房门的时候也再没有回头的意思。

可是,不过刚刚拉开房门,在他面前便很突然的出现一位,张宏怎么想都不可能料得到的人。

赵府大公子赵流年。

他没有奇怪张宏的突然开门,不知是早察觉到了这一点,还是他根本没有来不及去奇怪,他在看到张宏的第一眼,便直接开口,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东宫之争第三百三十三章玉佩

东宫之争第三百三十三章玉佩

对于这位素来以痴傻形象生活在京城的赵流年赵大公子。张宏未必会有好感,但也绝对没有恶感,因为在他看来,能够把演戏当成生活的人,都很可敬,但同时,也很可怕。所以即便是一开始因为监察院之事,他不可避免的与赵流年发生了不小的冲突,可他依然对此人只是敬而远之。

他真是料不到这个他一向敬而远之的人会突然找上门来,且如此干脆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也真的很惊讶,这位素来心高气傲的赵大公子居然需要他的帮忙。

“理由,代价,以及报酬。”再如何的惊讶以及费解,张宏还是依着他的本性干脆回道,他看得出赵流年微皱眉间的急切,便也不会选择与他虚伪客套。

“理由很简单,因为我的父亲已经召集了京中绝大多数有能力将你置之死地的世家掌权者,他们的目的想来也不需要我多说。而代价很有可能是你的前程。至于报酬,我现在给不了你承诺,即便给了,我也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我会记下,这是我欠你的。”赵流年语速极快,再没有了从前痴傻形象的他,在这个时候,很干练,很从容,无论是气度还是风范,都是绝对的世家公子。

张宏上下打量着这位一身锦白儒衫的赵公子,仿佛是在琢磨着什么,他犹豫了下,并没有犹豫太久,干脆道:“我应该怎么做?”

“给我你的飞骑营!”赵流年紧紧的盯着张宏的眼睛,轻声道。

同样的,张宏也在看着赵流年的眼睛,这一瞬间在赵流年说话的时候,他居然很意外的从他眼中瞧出了一丝狰狞。

是狰狞,可为什么又会是狰狞?难道他打算直接以这样一个手段来对付他的父亲吗?

当然,这些毕竟不是张宏眼下所应该考虑的,他最终的决定也还是给了赵流年他所需要的兵力,这自然不是因为张宏对赵流年的信任,而是因为张宏自从监察院之事以后,就一直在调查着这位赵大公子的一切,所以他很清楚这位赵大公子的立场,以及身份。

当初,二王爷薛崇简曾经暗中帮手让赵流年彻底放弃了监察院,交给了张宏,那个时候二王爷还说。赵流年这个人的身份很复杂所以就因为这复杂,却是让张宏留心去查了查,他也才有机会得知,原来这赵流年并非他父亲亲生,乃是过继来的一位大公子;同时颇为让人寻味的是,这位赵大公子所选择依附的对象是平王李隆基,而他那位父亲,却绝对是老狗不折不扣的心腹。

很矛盾且拥有一系列复杂故事的一双父子。

而就是因为这对父子间的那些事情,让张宏很乐意帮助赵流年,他既然知道他面对不了那以京城第一名门为首的赵家反弹,便当然会充分的利用这一点,来让赵家分崩离析。

尽管赵流年能做的不多,也根本解决不了张宏的迫在眉睫,可张宏向来都是不会放过身旁任何一个有可能能够被用上棋子。

不出意外。

在张宏歇息了约莫有两个时辰以后,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京城的局势已经又发展到了另一个高度。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将近夜晚,高不危唤醒他的时候,面色也十分的不好看,他在张宏的床前,也只是沉声道:“大人您让长安城陷入了混乱,且让城内居民们都拥挤在了长安街头。这一点被人利用了!”

张宏掀起身上的锦被,仿佛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随口道:“说清楚。”

“今天下午,城内突然流串出一系列的传言而这些传言对皇帝陛下与平王李隆基都很不利!大人,您要知道,眼下这个时候,城内几乎所有人都拥挤在街头,所以这流传的流窜速度”

“好了,我知道了。”似乎还是没有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性,听着大人这漫不经心的言语,素来冷漠内敛的高不危也急切了起来,他很费解,难道大人就真不知道如果流言控制不了的话那他肯定会直接负了皇帝陛下与平王李隆基的信任吗?

将身上淡蓝长衫抚正,张宏随意将头发散在了肩上,他俯身穿靴,随后又系上腰上玉带,这一系列的动作在高不危的焦急面色下,形成剧烈的反差!

而等到他忙完了这一切,站在了房内,他才回头看了眼高不危,他突然微笑了起来,道:“不用这么着急,这一点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那些以诗书传家,礼法继世的世家名门们,在采用舆论攻势这一点上向来都是很擅长的,我在河北道的时候,起初河间崔氏也是这样对付我的。”

“可这到底不是河北道!这是天子脚下!这是京城!”高不危皱眉。忍不住提醒张宏的他,额头上已然浮现了汗水。

可张宏依旧轻松自然,他只是撇了撇嘴,道:“还不一样?”随后,他还是没有理会高不危的焦急,轻声吩咐道:“去吧,吩咐长安府尹崔日用,这种事情当然还是要他来办的好。”

对付平民们可能会产生的骚乱,也只有让官府出面,只有让长安城的父母官出面。

就算高不危再如何的不认可大人此刻的轻松,可他毕竟也知道大人的应对之策也还是正确的,事实上他之前已经这么办了,所以他便道:“已经传话给了崔大人,只是大人我担心在世家们的全力阻挠下,崔大人应该制止不了这所有的事情。”

“那便吩咐飞骑营全军入京!”张宏的毫不犹豫让高不危顿时愕然。

他很奇怪难道大人不知道飞骑营的调动要经过皇帝陛下的允许吗?难道大人不知道,他先前为了世家之事已经调进京来的飞骑营本身就可以引发更多的祸患吗?难道大人不知道,若是飞骑营全部进了京,那必然会为京城进一步带来更大的恐慌与纷乱吗?

可一直到最后,高不危也还是没能问出他的疑惑。因为在第二天,纵然高不危再如何的抗拒飞骑营的入京,京城的形势已经迫使他不得不遵照张宏的意思去办了。

世家们终于还是爆发出了惊人的反弹,而这种程度的反弹确实是让张宏目瞪口呆,连他也不敢相信。这些平日里斯文异常的名门世家,在暴发的时候已经也可以来的如此干脆如此不加以掩饰!

第二日,京城许多名门中上至家主,下到奴仆,都走出了家门,出现在了长安街头,所为之事显而易见。

虽然这过程中,有着长安府尹的全力阻挠,虽然这过程中也还有着戎装在身的飞骑营以刀枪来阻挠,可毕竟世家名门之人,那不是说杀就可以杀的。

这种种的局势。都让张宏头痛了起来,他根本不曾料到,这些世家们居然会以直接拥向皇宫的方式,来配合即将入京的焦王殿下!

他再一次的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他很清楚,在此之前,他调动飞骑营,皇帝陛下不加以理会,依旧当作他仍在河北道,那是因为,世家之事必须解决,可皇帝陛下本身却不能出面解决,因为倘若皇室参与了这件事情,便只能引起京城所有名门的不满。毕竟,这么多年来下来,京城名门的根深蒂固早就让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荣辱与共了,就算称不上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可大抵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所以,世家之事,皇帝陛下便只能看着张宏来解决,他当然也希望让这些名门世家,如同王、郑、吴三家一样,最好是以内讧的形式来收场。这样的话,那些世家也根本没有机会没有借口来将矛盾指向皇室。

可是现在,张宏好象并没能按照皇帝陛下的意志来处理好这些事情他最终还是将世家的矛头引向了皇室。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名门世家们哪来的胆子直指皇室?”这个问题困惑着张宏,整整一个早上,滴水未进的张宏面对这种局势完全是束手无策。

不得不说,这些京城的名门望族确实给了张宏一个大大的惊喜,他们的反弹手段,也确实是彻底出乎了张宏的意料。

“总在试图让京城更乱了,总在试图让那些世家更乱些可真乱了起来,又乱的离谱了。”张宏十分无奈,其实在一开始他采取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个最坏的可能,他也想得到,一旦乱起来。很有可能会乱到他无法掌握的地步。

可他真没想到会乱的这么快,会发生的这么快。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些世家背水一战了呢?

这个问题,张宏似乎再没有机会来猜测了,他知道,就眼下的局势他必须得拿出一个主意了。

依旧是在这小小的议事厅中,依旧是在这京城长安城所有混乱的起源处,张宏有些失神的看着眼前的公孙兰,他的眼神有些挣扎,又有些困惑。

而这样的他,落在公孙兰眼中,却只能让她心疼。

是真的心疼。

“大人若不然,这件事情便交给我来办吧。”范慎突然开口,打破了这议事厅的沉寂,也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反正我范门已经不存在了大人,您如果信得过范某,那么,请您将红鞋子所有的刺客交给在下来指挥,我保证,没有一个人能够靠近皇宫,我保证那些世家中的首脑会在旦夕之间全部丧命,而剩下的也就不是问题了。”范慎的言语很轻松,他似乎真的不知道他如果真这样做了,那他会面临怎样的收场。

可张宏知道。

不说范慎这个谋逆家族的公子本身就应该被送入大唐的刑台之上,如果范慎再这样率着一批刺客做下了这件事情的话,那么这大唐天下就真的再没有容他之处了。

毕竟,他既然想要为张宏来解决这个问题,那他便需要公然站出来,告诉这京城,告诉这大唐天下,皇宫门前的那些血,都是他造成的,是他一个做下的。

换个简单的说法,也就是他将会背负这所有的一切后果。

而这后果,明显不是他能承担。

“大人,您不能再犹豫了。”范慎微眯着眼睛,他微笑的时候会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更显得他本就不俗的气质更是令人惊叹。

张宏眼神依旧迷茫,他在想着范慎随在他身旁这些年来所做过的所有事情,他在想着最初遇到范慎的时候,这位大家公子好象并不是真心实意来帮助他的,他在想着,在江南道的时候,也还是这位范公子一个人抵抗了所有来自京城那老狗的压力,让张宏完满的做好了江南道的那些事情他更是在想着,当年针对他的那一场刺杀,如果不是范公子。那他早就死了吧?

“不用”张宏涩涩开口,如果是楚图在此,他肯定能够轻易瞧得出,这个少年那些所谓的该死的妇人之仁再一次的主导了他的思想。

而这一点,范慎显然也知道,他了解这少年,当然也知道这少年所有强悍的心智,干脆的手段之下,都在掩饰着他的脆弱。

是的是脆弱。

难道不是脆弱吗?要知道,他之所以一步步走到今天,不过就是为了他的家人罢了。

说实在的,对于这种脆弱范慎真的很不欣赏,他认为成大事者就不应该拘束于小节,就应该杀伐果断有取有舍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不欣赏他的脆弱,却偏偏又会被他的脆弱所感动?

又偏偏会因为他这该死的脆弱而对他死心塌地?

“大人,请您在最后的时刻,给我多一些的信心让我相信,即便我死了,您也依然可以让我范门,重现辉煌!”范慎恭身,他再次微笑露出了那一口好看的牙齿,边向门外退着,边道:“如果大人您,真的愿意看着我范某人,一人阻挡在皇宫门前,而气力不支倒下的话,那么您继续坚持您所谓的妇人之仁吧。”

留下了这一言,范慎再不多说什么,他转身,走出这议事厅的大门,心中无端端生出一股自豪感来。

谁能够想象,这京城所有的动荡,所有的混乱以及血腥,都是出自这小小的房中,都是出自他们这几个在大唐绝对是微不足道的几人之手?!

想到这些,范慎对大人的信心莫名其妙的又充足了许多,他拉开房门,房外明亮的太阳刺的他再也睁不开眼睛,他紧紧的握着手中那一块范善最后留给他的于佩,喃喃道:“父亲,虽然范慎没能依着您的吩咐亲手奠定我范门的辉煌,可您要相信,我也会相信,我范门必然会再现辉煌!”

他离开了张府,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陪伴着他的,只有他腰间那一把三尺青锋,以及一颗决然而然的心。

还有那块玉佩。

东宫之争第三百三十四章芥蒂

东宫之争第三百三十四章芥蒂

信仰是什么呢?大人曾经说过。人活着都是需要信仰的。

范慎很落寞的想着,忽然意识到原来即便是跟随了大人这么多年,他还是不了解大人,大人口中的许多东西他也还是根本不曾听说过。

“如果按照大人的话来说,那么我的信仰是不是就是让范门辉煌再现?可这个信仰毕竟与我没有直接的关系啊我的人生,是不是太可悲了些?”范慎解下了他腰间的长剑,放在手中细细的端详着,他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如果说我的人生实在可悲的话,那么,就让它在今天终结吧,来世,我会拥有一个牢不可破的坚定信仰!”

随后,他拔剑,剑尖指点,冷眼望着那汹涌的人群,眼神深沉到近乎空白。

皇宫正门前。

本来阳光明媚的天空,忽然阴霾了下来,并且没过多久,竟也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儿很诡异的天气,让人感觉那样的寒冷。

可这毕竟是冬季。

下雪是正常的。

寒冷的冬风吹拂在皇宫门前那一身白袍的公子身上,他的白衣随风而舞。他的黑发随风而舞,可那一把斜指地上的宝剑却坚定异常。

汹涌的人群愈来愈近,这些人望着挡在他们面前的那白衣公子,竟然一时间下意识的都放缓了脚步,他们好象有些不理解那白衣公子的所为,他们好象根本不知道,在这下着雪的天气,那白衣公子手执宝剑阻挡在他们面前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是范慎!是范善的儿子!”

终于,人群中陡然暴出一阵厮吼,而这厮吼也让许多人想起来,范善远在河北道为王公公做事,那范慎为何会出现在这处?

世家中,当然不缺乏聪明之辈,不过就这么几个呼吸的瞬间,已经有人惊诧而叫嚷了出来,他们意识到了范门的背叛,意识到了范慎的来意,便当然会愤怒,便当然会惊讶。

因此,愤怒之下的人群,脚步便放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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