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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在李深远一声令下，只好暂时收敛目中的敌意，挟带着没有机会发泄出来的怒气，冷冷地瞥了林大山一眼后，就顺从地跟着队长就此离去。
不消片刻，刚才还处于紧张氛围的酒馆，又瞬间恢复了常态，觥筹交错的场面再次出现。
由于这里是军人聚集的地方，少不有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人，这类对峙的情景其实并不罕见，其他人大多是冷眼旁观，也从不少见多怪。
如今既然冲突的双方都各自收手，那些放下酒杯，静静看着的军人，自然又变回普通的酒客，喧闹的声音在酒馆里重新弥漫起来。
一直关注那边情况的颜仲之，夹起一块鱼肉含在嘴里，摇头感叹道：“啧啧，真是够酷，没想到，在火罗这个地方，居然有人敢跟赤火卫军的人正面冲突，说话还这么不留情。”
摆满菜肴的桌子对面，叶文擦了擦嘴角的污渍，望着那若无其事，旁若无人地继续坐着喝酒的林大大山，瞳孔微微眯起来，下意识地揉搓着手指头，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意缓缓升腾。
随即又压了下来，叶文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如果没有必要，过早暴露自身修士身份的事实，并非一件明智的事情，他若是兴冲冲地向那个人挑战，大概只能够使出炼符师的战斗手段而已。
以这个林大山散发的气势推断，自己哪怕使出浑身解数，也未必有五成的胜算，如果单凭炼符师的控符技巧，相信会被单方面虐杀，这种自取其辱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尝试的必要。
“刚离开的那班人，真是那么棘手的人物？看样子，似乎连饭钱都不没有放下就自行离去，还有那些被他们打烂的桌椅，难道也不必负起责任进行赔偿？”
看到酒馆的一个负责人走向林大山，脸上似乎有愠怒之色，想来是准备追究让酒馆损失的责任，叶文又想到刚才那些大模大样离开的赤虎卫士兵，不由得眯起眼眸问道。
第二百四十章 暗面
“这些人仗着在赤虎卫军里有后台，向来是横行霸道的主，并非一般的军人可比，而这里的老板虽然也有靠山，但听说跟赤虎卫军一直有合作关系，出于和谐共处，不沾惹麻烦的原则，就算心中有怨言，最多也是事后提出几句抗议，不会真的追究责任。”
缓缓地把口中的鱼肉吞下，颜仲之手里的筷子颤了颤，轻浮的眼神有些变了，往后靠在椅背上，皱着眉头说道：“就算是我们侦查部队里的秦莫飞队长，以千叶城贵族身份出任队长之位，本身就有着强硬的靠山作为支援，但不愿意随意得罪这些人。”
叶文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这个一向洒脱的伙伴紧皱着眉，少有地露出的严肃神色，语气之中不乏忌惮的意味，沉默片刻之后，开口说道：“我原本认为，以丛林的残酷竞争环境，不太可能出现这种内部的利益纠纷才对，或许说，应该没有空闲的时间去做这种事情吧？”
“天真。”
颜仲之嘲讽地看了叶文一眼，又说道：“你一路走来，难道还见识不够火罗据点的繁华盛况么？这里赫然就是千叶城的分支，论商贸利益甚至可以比拟西城区，这样的一团肥肉，又怎么可能会不引来贪婪的豺狼虎豹？”
“丛林前线的战况是很激烈没错，但别忘了这一场仗的原意，不过是为了练兵而已，虽说后来逐渐失控，厮杀的各方势力都深陷其中，难以独自脱离，但终究不是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战斗之所以继续下去，不过是为了掠夺更多利益而已。”
“而财富是带不进棺材的，最终自然是被那些杀红了眼的士兵用来吃喝玩乐，这其实就跟海盗集团差不多，在疯狂的厮杀之后，必须找一处销金窟，而火罗据点就是其中一个选择。”
叶文挠了挠头，专注地看着桌面上的菜肴，心想自己貌似无论到哪里，都似乎无法挣脱这种浑浊的环境，西城区存在着一个江湖，而这里也依旧存在着一个，甚至更大的江湖。
本以为会遇到更加有趣的事情，没想到跟过去没什么两样，叶文不禁叹了一口气，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抬起头问道：“上面人就不管这些事情？难道不怕军队士兵过放纵，从而影响战斗素质？”
颜仲之往后一瘫，叹息道：“小叶子，你真是不开窍。”
叶文听着这话就有些犯堵，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他自认是从事扮猪吃老虎伟大事业的人才，在头脑灵活方面应该不容置疑，没想到会被这样鄙视着，不由得悻悻道：“别啰嗦。”
“我向来喜欢短话长说。”
颜仲之打了个呵欠，瘦削的脸庞上带着一丝醉意，环视着桌对面的战友们，懒洋洋地开口道：“你既然不喜欢，就换个人说一下吧，你们哪个人有空帮这个傻小子解释一下？”
随着颜仲之的提议，正默默地跟桌面上的珍馐厮杀着的五个人，都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又见着叶文那愤愤不平的目光，顿时对视一眼，不由得哑然失笑。
其中一个人看着叶文笑着说道：“叶小兄弟，这道理其实不难明白。”
“我举个例子，据说远在千里之外的那处地域里，城镇与城镇之间的杀戮永无休止，每一方势力都拼命地扩展地盘，一旦攻破敌方重镇就尽情烧杀劫掠，这已经是见怪不怪的常态事情，论残酷程度远在一般城镇内部的地盘争夺之上。你说这到底有什么好处？其实，目的不外乎就是让军队里的士兵保持高昂的士气，”
“同理，上头之所以容许火罗据点的黑暗面存在下去，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刻意纵容，只怕也是出于相同的目的，让长期处于杀戮氛围的军人，能够找到一处发泄的地方，从而减低军人由于压力过大而叛变的可能性。”
“呃……原来如此。”
叶文眯着眼睛，虽然心里总是觉得没这么简单，但伙伴们给出的答案却是很合理，随即就把这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放下，举起酒杯说道：“闲聊就到此为止，我们继续喝！难道来到这里，不彻底喝痛快也说不过去！”
“说得好！”
靠着椅背的颜仲之眼眸猛的一亮，一扫懒洋洋的神态，大力地拍了一下大腿说道：“这才是正道嘛！刚才那些话题可是闷死我，简直是扫兴，不必再提，眼前的美酒还在等着我们，我们今夜不醉无归！继续痛快地喝——”
话音未落，不远处又骤然响起一道蕴含怒气的声音：“林大山，你可别来无恙？没想到，你隔了几年再来这里，结果又继续惹来了麻烦……站住！你难道想就此逃过责任？”
颜仲之豪迈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又泛起一丝无奈，因为他留意到，眼前的伙伴又放下酒杯，把全部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一边，顿时心中暗骂，这帮没酒品的家伙！不过，他虽然嘴里在碎碎念，也跟随着大伙看了过去。
林大山目光一闪，迎着酒馆负责人那迫人的目光，与之冷冷对视着，而后咧嘴一笑：“过去的事情，我已经忘了，现在的事情，想必我明天就会忘了。”
“哼！林大山，你若是肯赔偿酒馆的九成损失，并且承诺三个月内不踏入此地，我徐伏可以既往不咎，也算是看在过去的交情份上，让你有一个好的落台阶！”
酒馆老板徐伏双眼微微一眯，冷冷地看着林大山，语气里毫无询问的意味，声音斩钉截铁，仿佛已经是不容违背的决定，同时，他背后站着的四个打手，随着老板的话，微微屈起身体，仿佛若是听到不满意的答复，就会有所行动。
“哈哈！好大的威风！”
林大山一笑，完全没有把酒馆老板的威胁放在眼中，毫不在意地摇了摇手指：“你刚才既然没有勇气站出来阻止这一切，现在又何苦出来丢脸？你怕李深远，是因为李深远有后台，而你出来追究我的责任，是因为认为我没有靠山。那么，问题是，李深远又为什么不当场跟我翻脸，他又在怕我什么？”
说着，林大山咧嘴一笑，目光犹如刀剑般锐利：“你怕李深远，我却不怕他，你难道觉得我还会怕你吗？徐伏，你好歹也是曾经服役的军人，怎么就连这点理解能力都没有？是不是开酒馆开太久，结果开成傻子了？”
闻言，徐伏脸上猛的一沉：“你——”
正想发怒之际，却没料到林大山接下来的话：“不过，我也不是喜欢树敌的人，李深远吞了我的货，我是不会放过他，而你跟我无仇无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这里损失记在我身上也无不可，这里是一百纹银，收了钱就闭嘴吧！”
错愕地看着林大山那转身离去的背影，徐伏又低头看着手中银票，似乎没想到，林大山虽然口气嚣张之极，甚至连最后的话语也毫不客气，但给出的赔偿却远超酒馆损失的价值，一下子竟是愣住了。
叶文目光徐徐地喝了一口酒，微微一眯，心中忽然一动，这林大山的心计恐怕不简单，没有表面上看那么粗鄙。
第二百四十一章 带路
夜色更深了。
叶文此时微微觉得有点醉意，缓缓地放下酒杯，一眼往桌面对面扫去，只见之前夸耀自己酒量惊人的颜仲之，歪歪扭扭地靠着椅背上，低着头呢喃着不知在什么，显然是喝到醉醺醺的地步。
挠了挠头，叶文微微一笑，心里倒是颇为高兴，偶尔这样放松一下其实也不错，不过喝酒太多酒容易麻木，太过麻木就会失去理智和警觉性。
“你们继续喝吧。”
终究是没有守住不醉无归的诺言，叶文起身抹了抹嘴，看着还在痛饮中的战友们，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等颜兄起来，帮我说声抱歉。”
“哈哈！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一定会临阵退缩！”
“尽管去吧。”
“就算颜兄现在醒来，我们也会帮你挡住。”
在战友们善意的哄笑声之中，叶文腼腆地笑了笑，目光依依不舍地在那些菜肴中停留片刻，随即勉强地移开视线，看着醒目地伫立一旁，面露微笑的店小二，目光下意识地跳了跳，顿时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想过吃霸王餐，但看到那递过来的价目单，还是觉得一阵肉痛，于是含笑中带泪地掏出身上的军银符，在对手中恭敬地持着的收银符上一贴，完成了交付费用的流程，就挠着头往酒馆的大门走去。
走到中途，摩挲了一下仿佛变得干瘪的军银符，想着接下来几天恐怕不太好过，叶文顿时有点悔意，一开始不应该夸下海口，明知道这些牲口从来不懂手下留情的含义。
想着想着，叶文回头悲愤地瞥了一眼，却发现伙伴们移开了视线，继续毫无愧疚地大喝大吃，心中暗骂了一声没人性之后，就走出酒馆大门。
然而，叶文并没有注意到，在酒馆里的一处角落，有两名身穿着统一式军服，静悄悄地喝着酒的军人，正以相当阴冷的目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仿佛是达成了某种共识，就犹如一个普通的酒客，醉醺醺地站起来，在交付完酒钱之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夜色之下，一个脚步略微摇晃的少年，提着临走前随手取走的酒壶，脚步轻浮地在火罗街道上行走着。
才走了片刻，叶文目光微微一眯，因为他注意到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人，正用着极其拙劣的跟踪技巧，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
“你找我有事吗？”
轻叹了一口气，叶文手掌轻轻一翻，一道细小的符箓在掌心出现，随着光芒骤然一闪，他的身影忽然从原地消失，出现在那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身后，微笑着开口问道。
“啊！”
听到背后骤然响起的声音，那个可疑的年轻人浑身一抖，就带着慌张的表情转过身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面露微笑的叶文，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会突然从那边来到这边？这难道是传闻中的缩地符？”
叶文目光微微眯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看岁数比起他最多大上几岁，但身上的道力波动却似乎相当微弱，要么是隐藏实力的水准相当高明，要么是真的弱小如斯，但是，能够停留在火罗这个军事据点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弱小吧？
“你、你好……”
仿佛是感觉到对面的杀意，年轻人咽了咽口水，连忙解释道：“我并不是有恶意，我只是认为兄台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到火罗，想询问一下，是否需要找个人带路四处逛逛……别、别担心，我并没有说谎，你看，这是我的证明，是军方颁发的批准证明，容许我们这些不从属军队的人，可以借此谋生，得以在这里生存下去。”
心中一动，叶文接过年轻人递过来的符箓，上面确实有军队的印记，里面的信息大概也不是造假，顿时看了对方一眼，笑了笑，道：“这倒是稀奇，这种带路又有何意义？你真的成功找到客人光顾？”
“当、当然。这位军人大哥，你有所不知了，火罗虽然地方不大，但也不是什么区域都能够进去，若是一不小心，就会违反了军规，你大概是跟随着部队来到这里，但恐怕你的头儿也是交代不多，只说出聚集地点和临时住所的位置。这个时候，就轮到我们这些带路者出马，专门为你们服务，解释各个街道的禁忌和规矩，还有就是……”
年轻人经过起初的慌乱后，终于恢复了镇定，也不管叶文有无兴趣，就滔滔不绝地介绍一番，甚至还把自行制作的信息符塞到叶文手中，里面尽是关于他的服务对象和工作范畴的内容。
“有趣。”
听着年轻人口若悬河的介绍，原本对火罗相当陌生的叶文，顿时明白了几分，最起码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原来火罗据点尽管以军人为主，但也不乏被判刑的囚犯。
其中罪名较轻的人，若是表现良好，能够获得特赦，不必参与死亡率极高的开拓丛林事宜，而是能够选择在据点里寻找工作。
眼前这个自称“金元”的年轻人，就是其中一个幸运儿，当然，由于始终是戴罪之身，一身不弱的道力会被彻底封禁，比起寻常凡人也强不了多少。
“说起来，火罗虽然剑修居多，但也有一定数量的炼符师，这些炼符师群聚在一起，在据点的西北区域建立了一个临时交流团，因应情况，他们定期举办一些炼符大赛、交易会之类的活动……”
年轻人讲到兴起的时候，忽然伸出手往那个方向一指，脸上泛起真诚而热情的笑容，就仿佛是一个专业的推销员似的。
听到金元这样说着，叶文眼眸微微一亮，原本兴致不大的情绪顿时被调动起来，被蒙老连累获罪，被发配从军的他，现在是以来炼符师的身份参军，若非没有必要，作为修士的力量大概不会有机会展现出来。
而作为炼符师的能耐，虽然在蒙老的叮嘱下，似乎最好不要过早暴露真实的水平，但这却不代表叶文愿意自甘堕落，任由自己的修炼进度就此搁置，若是有晋升学习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就此放过。
从属军队的炼符师们的聚集场所？听起来似乎是一个挺有趣的地方。叶文心里这样想着，看了看面部表情依旧略显紧张的金元，微微一笑道：“西北区么？如果价钱合理，那就由你来带路顺便详细介绍一下吧。”
“呵呵，我保证，我绝对是火罗据点中最便宜的一个。”
见到到叶文似乎被打动的模样，金元目脸上泛起一抹不算难看的笑容，却不知是出于何种缘故，似乎显得颇为紧张。
随着一份雇佣契约符的签订，这个显然从事这等职业不久的年轻人，就兴奋地搓着手，在前面带起路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三人
走在稍显寂静的街道上，叶文抬头望了一眼远方的夜空，那处酒馆随着步伐逐渐远去，消失在黑暗之中，火罗据点的天穹略显黯淡，上面的星辰寥寥可数。
叶文跟在金元的身后，眼眸微微一眯，注视着面前这个比他稍大一点的年轻身影，随即移开了视线，打量着沿路的各处建筑物。
风格样式跟千叶城西城区不太一致，单单是从那些犹如火焰的屋檐，就能够看出火罗的特殊风格，以及某位将军的品味。
或许是一支独大的缘故，加上远离千叶城的上层圈子，叶文发现这火罗的规模虽然不足西城区的十分之一，但却更显得繁荣，尽管似乎是走向相当畸形的方向。
“城主府的影响力，在这里到底可以达到什么程度……”
借着微不足道的星光，叶文沿着脚下的石板路，跟随着金元缓缓地走着，或许是夜风的吹拂让他的酒意稍微退却，脑海里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任何一个至高无上的掌权者，都不会容许有脱离掌控的下属出现，也不会容忍下属的势力过度膨胀，但像火罗这种傲立于丛林深处的据点，就仿佛是独立的王国似的，似乎见不到能够制衡火将军派系的力量……
不过，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叶文转念一想，不禁哑然失笑起来，顿时觉得自己太过多管闲事，上层那些大人物的想法，可不是他现在这种小角色能够揣摩，他出身于备受轻视的贫民窟，也从来没有接受过城主府的恩泽，哪怕是想表忠心，也实在无从说起。
一路上穿过不少街道，沿路所见的店铺都仅仅关着大门，似乎随着越是深入西北区，静夜里来来往往的人也逐渐减少，本身在酒馆所在的街道上就不算太多军人聚集，而此处更是近乎人迹罕见的模样。
前面的领路人金元沉默地走着，就好像是独自一人来到这里，而不像是领着叶文参观四周的区域，更没有发出一句话来介绍此地的禁忌和特点，作为一个带路人显然是相当的失职。
金元的脚步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