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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镜蛛奁-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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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句方罢,门口的大风猛地一卷,吹得楼内的灯光一暗。

店小二大叫了一声,忙去后柜拿火好点燃被吹灭的灯笼。可就在这一瞬间,彭碗儿却见对面那少年脸色突地一变。他还不及反应,猛地就见那少年一拳就向自己面前打来。

他这一拳出得极快,彭碗儿脖子一侧,不知好端端的那少年猛地发什么脾气。但这一拳实在太快了,拳风如刀锋一样的扫来,似是直要击向他的耳下,击中那可以至人昏厥的重穴。彭碗儿一惊之下,险险避让过,那少年打过来的手却猛地横向一划——“划横沙”,彭碗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变形又如此犀利的“划横沙”。

他心头一惊,头奋力向后一仰,险险才避过这一击。那少年这时却曲臂已直,直直地伸在彭碗儿喉头前,不及半寸处,难再发力。

彭碗儿才暗呼侥幸,对方的食中二指的指尖突然一弹,不知什么时候他指上已套上了两只乌银甲。那乌银掺钢的甲在扑缩的烛焰中发出冷幽幽的光,一划就突出半寸,疾快地划过了彭碗儿的喉边,虽没出血,却也印出了两道红红的印子。

——居然是“指匕”!

——这是江湖上极妖诡的“指间杀”一脉。“指间杀”据说是“磨砂楼”中的绝技,而磨砂楼是厌世一派,已有多年未现江湖。

彭碗儿大叫一声:“好!”

接着怒道:“你疯了!”他怕对方追击,双脚一蹬,人连着凳子已铲地而退足有两尺,凳子在地上“吱”的一声,让人齿酸地划出了一道锐响。

那少年却并不乘胜追击,不顾彭碗儿连人带凳一退即进的身子,已推桌就走。只见他脸上的神色已然大变,幽惨惨的,全不见刚才的缓带轻裘的和悦之意。只听他边走口里还边低声道:“叫你胡说八道,就是要给你这不知深浅的小东西一点厉害看看。”

说完,他一闪身就出了门口。

门口大雨暂住,彭碗儿怔了怔,一按桌子,身子一翻,不顾身后传来的店小二发出的怪声,就追了出去。

醉好楼外面是条冷巷。时近午夜,巷中已根本没了人,那少年正向巷口飘行而去。彭碗儿发力疾追。他对这陌路相识的少年人不知怎么就有分好感,他又是极心热的人,断断不能忍受别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他翻脸,只想问清楚他翻脸的理由。

可是他奔得快,那少年却也飘行得快。眼见那少年就要飘出胡同口了,彭碗儿一急,身子猛地一翻,一个跟头疾翻落在那少年身前,开口就问:“你怎么了?我又没说什么,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那少年的眼却蛇一样地盯到他的脸上,“你真的没说什么吗?”

彭碗儿一脸茫然,只见那少年脸上一片森然道:“你要怎么骂南昌燕家的人都可以,都没关系,就是骂死他们也行,但你……

“……绝不能骂住在十九宅中的第十九房的人!不能骂他们的任何人!记住,尤其是在我面前!”

彭碗儿不由怔住。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少年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也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来。天上,猛地扯起了一个闪电。那电光一闪,猛地划过了巷口,一瞬间照亮了那少年的容颜。

这一闪极快,也照得一切都清晰到了极点。彭碗儿猛然发现,那少年并不像他想像的那么年轻——他绝不是跟自己一样的十六七岁的年纪,他的眼角甚至都已有了细纹,那纹路还相当怪,说不清是风情还是煞气的细细的岁月之纹。这细纹,在酒楼昏暗的灯光下原本难见。

这一张脸,这一张脸……是他从没想到过的那样的一张脸。他说不清那张脸上让他心动的是什么,只觉得有一种阴柔、有一种冷魅、有一种迷离恍惚是他平生所未见。

彭碗儿只觉心里像猛地被什么打中了似的。天上那道迟来的响雷忽然遮头盖耳地罩下,彭碗儿在雷声中,口里几乎无意识地低哼了一句:“天哪,你是个女人!”

那“少年”飞快地抬眼狠扫了他一眼。那一眼黑黑的,像闪电过后让人眼中不及适应的、那一霎那的黑暗。

然后,一巷猛又卷起的暴风雨中,她已头也不回地飘远。

【第三章 十九宅】

重檐叠舍,十九宅真的是好大一片宅院,古静幽深。那些花柳亭台、曲折幽径让坐在墙头的人望去,虽近在眼前,却又似梦一般的遥远。

丑时初刻,大雨方罢,高高的院墙墙头,青苔因为遭雨所润,更增滑腻。彭碗儿岔开腿骑坐在墙头,一双晶亮的小眼趁着那刚洗过的蛾眉月色向院内望去,猜度着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所宅院。

和他想像的不同,这宅子里护院的家丁很少,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他来后已沿着院墙顶环绕大宅足有两周,却一个活人都没看见。这是一个空空的大宅,没有值夜的,也没有什么灯光烛火,前面的正宅里黑影幢幢,关门闭锁,一派荒凉。他正跨坐在宅子后园的院墙头。这个后园说大不大,花柳扶疏,只是别有一种荒凉之味。彭碗儿只觉搞不懂:这么大的、占地足有几亩地的宅子里,里面怎么几乎就是空的?

整个宅子里这时都是黑的,只有后园一角的小楼里,微微亮着一点灯光。

不知怎么,那灯光,亮得却让人感觉如此的温暖。

怎么会这样?彭碗儿绞起了眉头苦苦地想着:不是说,燕家是个大族吗?而这里又是他们的祖宅,那怎么会没人居住呢?

他一岔念,忽又想起今晚才见过的那个“少年”。那样细窄的腰臀,那样真正的诗礼传家的大户人家子弟才有的气味,让人一见,真会以为他是个清华少年,可他……偏偏会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看起来年纪已不轻的女人。

他在大雨初洗罢的夜空里就这么想起那样一个相逢陌路、感觉却如此特异的女子的眉眼——她身上的风韵中,偏偏似有一种处子式的青涩感。怎么,她就是这燕家的人吗?以她的口气来说,可能是的。那她,是不是就住在这个十九宅?

不远处忽有黑影一晃,彭碗儿眼角扫见百十丈外有个黑影正翻墙而入。那人影似早认准了地形,一翻进院子,毫不犹疑地就身子腾起,直奔向那个明着一盏灯光的小楼。

那人身影相当轻灵。只要绕过了前面不远那座假山,渡过藕池,再转过那几个大荷花缸,就可以奔到小楼前了。

彭碗儿只觉得那身影似乎相当兴奋,虽这么远远地看着,以他的眼力,还是足以看得出那人分明正兴奋得都在全身发颤。

彭碗儿好奇心起,眼看那人影已奔到藕池边上了,他也打算溜下墙头跟上去看。可那人的一身轻身功夫相当不俗。彭碗儿心头不免也加了小心:这地方看来卧虎藏龙,果然不可小视。

他心里忽然猛地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他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他只是凭自幼习练得来的感觉直觉地替那人觉得不对。

他还在东张西望,想找出这点感觉的原由来。就在这时,那空空的园内忽然响起了一声低咳。

那像是总有一点什么异物堵在喉间的咳声。园子这么静,那咳声猛地一下响起,把彭碗儿都吓了一大跳。

那偷偷潜入的人身子也被惊得一顿,可只是一顿,那人的身影猛地加快,似想在那咳声没落地前赶快就奔近那小楼。

并没什么阻碍,那人已绕过了藕池,行到一片黑黝黝的太湖石边。以他的身法,只要再有六七个起落,就可以奔到小楼前了。

猛地,那堆太湖石里的一块石头忽然动了,似是一块蹲卧已久的石头终于耐不住这夜的寂静,幻化成人形,突然地动了。然后,那些东遮西挡的太湖石间突然就喷出了一口烟。烟中还夹着星星之火。那场景极为诡异。只见那奔行着的人猛地停足,似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后,彭碗儿才看清那一点突然明亮了下的旱烟竿上的烟火。接着,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叹气说:“你们‘醉花荫’的人这次可真是铁了心了。我老头子咳一声都挡不住了,难道非要逼我露身见面吗?你不会不知道,我这旱烟袋见人后的规矩,不残一肢是别想离开的。”

——什么人会有这么大的口气?那个闯园之人的身体似乎一瞬间绷紧。彭碗儿只觉得呼吸都紧张起来,他还很少这么紧张过,他已直觉地感到,趁夜入园的那人就要出手!狭路相逢,遇阻出手本属正常。但那老头儿、那还隐身在一片太湖石后没有现身的老头儿,分明是彭碗儿很少有机会见到的一代高手!不说别的,只凭他隐身太湖石间、那一份宁默镇定的架式和一声低咳就传遍满园的中气就足以让人感到压力。

彭碗儿一时不由侥幸地想:亏得自己还算小心谨慎,刚才没有莽撞闯入,否则这娄子可真的捅得大了。

却听那老头儿接着道:“我知道你一定不甘心,所以一早就等在这里了。甘五姑,醉花荫的人真的就这么铁了心的要缠住我们十九宅了吗?”

那个身影已一触即发,马上就要出手了!

接着,彭碗儿终于见到那人动了。然后,他却吃惊地发现:那人居然是,纳头而拜!

只见那人忽整个人跪在了地上,跪得又是那么决绝!几乎就是以头抢地,直磕在太湖石上。洞孔极多的太湖石被这一碰发出了声极脆又极闷的回响,数孔俱鸣,说不出的诡怪。那人却只是磕头,并不说话。

远远只见那人以头抢地,足有那么数十下,那个老头儿的脸才从太湖石中露了出来。彭碗儿远远盯去,看轮廓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是白天见过的那个老苍头的脸。那老苍头盯着跪地的人有一刻,才遗憾地摇摇头。

跪地的那人忽然开口了,低低地哀求道:“老人家,求求你,就让我见见涵公子吧。”

那声音很低沉,离得又远,几乎就听不清,但已可分辨出是个女人。

那个老头儿却不答,沉默了好久,才道:“涵公子已经多年不再见外人了,更不会应你所求。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那个人被他一句堵住,沉默了下,忽嘤嘤哭了起来。

她的声音实在太低沉了,有一种软厚的质地,像一头厚发铺在地上让人践踏的那种软厚。不知怎么,彭碗儿心底被撩起了怜惜之念。

彭碗儿心里先吃了一小惊:没想到居然又是个女人!夜半三更的,她又有什么事要见那个见鬼的什么“涵公子”?

那女人还在低声哭述。彭碗儿想听听她在说什么,可心里像被什么念头缠住了似的。接下来,他猛地就一拍头。这一下拍得极重,打得他自己都觉得疼了——涵公子?这里又是什么十九宅,据说就是燕家的宅院……那么那个涵公子,会不会是叫燕涵?

燕涵?燕涵!自己已有好多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可他是绝不会忘记的!因为那是他印象太深刻的一个名字了。那个名字,给当年才到十岁的他留下的印象,甚至绝不比初见到“龙蛇首”布一袍时的深切来得弱。

彭碗儿了悟地抬起眼,他终于明白师傅为什么千叮万嘱地叫他切切不可在南昌城出手了。原来,燕涵就居住在南昌。

那个——在江湖上少有人见,仅在传说中出现的人物:“暮雨南天叼翎燕”就在南昌!

彭碗儿系出名门,他虽说是个小乞儿,可师傅却是在江湖上名高位尊的“七窍丐”。“七窍丐”号称七窍通灵,满脑子消息秘闻,所以彭碗儿从小见过的高手名家不知凡几。可能够给他带来震撼的却很少了。他印象最深,连师傅也不由一改滑稽涕突的态度,庄容相见的却只有一人,那就是“龙蛇首”布一袍,江湖人尊称他为“布舍人”。

布一袍名动江湖,一生助人败敌不知凡几。但他不创帮派,不收门徒,可私淑弟子几遍天下。能在江湖中被人绘影图形、供拜祝祷的人数百年来只怕也没有几个,但,他就是其中之一。受过其恩惠,或感其风概的人甚至专门创建了一个“龙蛇会”。而布一袍也真算有教无类,在江湖中人脉极广,虽平生未收一弟子,却可以说桃李满天下。如此声望,却少惹人嫉、只令人佩,放眼天下只怕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那一次见面却是因为“龙渊会”。“龙渊会”是龙蛇会的人自发而起的给布舍人庆祝四十八岁寿诞的一次盛会。没想到一向低调的布一袍居然亲身与会。面对数千会众,他只要求如果还有人真的记挂他布某人的话,就拜托大家今年每人尽力活人一命。那一年本是猴年,又逢甲,据推算流年的卜算子说是极凶的凶年,可那一年在江湖中却被记为“善行年”。彭碗儿亲眼看到他片言化解了华山与觋巫一派几成血仇的恩怨,当时就心里不能不生出一种“大丈夫当如是”的感慨。而最后,少室山中,草堂庐内,座中只剩十余知交时,布一袍那种一闪即隐的落寞神色更让他感到震撼。

他当时年纪虽小,感觉却很敏锐。记得自己当时就曾牵着师傅的衣角低声问:“师傅,他刚才这么风光,怎么现在看着还像有些不高兴?”

他记得师傅答道:“他不是不高兴,可能,是因为寂寞。”

“这么多人来贺他的寿,他还会觉得寂寞?”

师傅当时笑了:“人多就不寂寞了吗?也许,来的人越多,他会越觉得寂寞。因为,能为他眼睛取中的却实在太少了吧?”

“那么,要什么人来了,陪他说话,跟他聊天,他才会不觉得寂寞?”

彭碗儿记得师傅当时一双老眼忽一下像看得很远,难得的那样字斟句酌地说:“也许,有一个人来了,他会高兴。不过那人很少在江湖露面,你记住了,他叫燕涵,人称‘暮雨南天叼翎燕’,又被称为‘江湖颔’。”

“当今天下,能跟‘龙蛇首’分庭抗礼的,不创帮派以徒众自重,或以祖脉渊源彪炳于世的,江湖中也许只有他这个‘江湖颔’了。”

记得师傅当时还温颜一笑:“据说,他是个很帅的男子,据江湖女流们的评点,他长了个江湖上所有男人中最美的下巴,所以才被称为‘江湖颔’。”

这话,当然是玩笑。燕涵,那个人称“江湖之颔”的燕涵,实是因为以剑法名列江湖侠少第二,轻功名列江湖侠少第二,内家修为名列江湖侠少第二,才被人起了个外号叫“江湖颔”。可他的声调却一时无两,甚至有一次偶然兴致,场外做卷,流传海内,也被主考取为榜眼。所以人称他为“榜外榜眼,江湖之颔”。

——那女人要见的居然会是他?

——他,原来就住在这个不起眼的小楼里?

彭碗儿一时只觉得心潮澎湃。今天,他终于可以亲眼一睹那个仅在传说中的人物了。出身寒微的他曾经如此的对家门清华的燕涵尊崇膜拜过的。

却听那个女人忽激声道:“可是,人人都说,‘暮雨南天叼翎燕,闻得不平斩恩怨!’我们醉花荫中,已坏了十几个姐妹性命,难道就换不来他的一刻心软?”

那个老苍头却只冷静道:“你们醉花荫的姐妹性命是坏在谁的手里?跟我们涵公子却又有什么相关?”

甘五姑却凄声道:“一共十一个姐妹,一向与人无争、与世无忤,却坏在了‘七月十三’的手里。可他们是与‘南昌厌’勾结的!南霸天、南霸天,燕家居然出了这么个败类,涵公子难道也不肯出手来管一管?难道只因为他是他的侄儿,因为是家门之事,他就可以这样袖手旁观?”

她接着嘤嘤地哭了起来:“我们醉花荫的姐妹本都是些苦命女子。我们姐妹之所以遁隐江西一地,以求平安,不就是为了涵公子他在南昌?可从今年起,南霸天忽然勾结‘七月十三’,为祸江西,十一个姐妹就这么毁在了他们手里。我们开始也不敢奢望别的,只求避祸,不是他们一直追杀不休,我们也不敢苦求涵公子他老人家出面。但‘七月十三’一定是要灭了我醉花荫一脉呀!我家朱七妹、祝十六妹与张九姑心里不服。她三个姊妹知道涵公子可能还不知道这事儿,知道也不好轻管,顾念同在一族之谊,所以才不惜尸谏。我是才从鹰潭回来,回来后才知道,这些日子来,那三个姊妹只为声冤,只为说动涵公子出面,已先后都吊死在这十九宅的大宅门前!可,涵公子始终不肯露面。

“我本也想一索吊死在十九宅门前,偏偏被一个小兄弟救了下来。所以我才会冒昧闯园。桑老丈,我们冤呀!”

彭碗儿只听得胸中气血一涌!原来,原来会是这样!这就是他以为没救活的那个女人。她又是这么个来历!“醉花荫”?这三个字他却听过,好像是江湖中弱女子组成的一个门派。听说她们多是跑解卖艺,或是青楼出身,或为下堂妾,这样的女子组成的一个自保组织。可以揣想,她们这些人生存下来有多么的不易。原来她们托庇于江西,就是为了那个传说中的“江湖颔”的声名。怎么她们会惹上什么“七月十三”?

那女人的声音忽现激楚:“我就不信,一棵大槐树,十余日来,三条挂在上面的人命,都惹不动涵公子的一晌垂怜!”

她的上身忽然一拔而起,只听她激声道:“罢了,罢了!今天,我只求一见涵公子。如果他真的不肯管这个事,那我宁为玉碎,不求瓦全,就是独自也要找上‘七月十三’,索报大仇!”

只见她一跃而起,居然要绕过那个老苍头,直向小楼扑去。

那老苍头本来已沉默下来,似被她触动了怜惜之念。这时忽一耸肩,不由大怒,口里苦冷道:“你真的敢硬来,也真的会这么执,真是不把我老头子放在眼里了!”

【第四章 报恩币】

“小女子不敢。”

说是不敢,那个甘五姑的身形还是猛地向前蹿了出去。

却听那老苍头森然道:“好!我今天就废了你的功夫。这倒不是为了以前我落草为寇时的规矩,实在是你太不知进退。你要见涵公子是断断不能的,而去找‘七月十三’,以你身手,更无异以卵击石。还是我废了你的功夫,保全你一命罢。你回去后,且把醉花荫就此解散。”

说着,他手里旱烟竿烟火的一明灭间,已然出手。

甘五姑分明自知不敌,已全不打算回手,只顾猛向那小楼跃去。彭碗儿见到那老苍头出手,一爪就扣向甘五姑腰间,口里不由一声低呼道:是他!原来这老人就是当年与自己师傅“七窍丐”齐名江湖的“一袋烟”桑槐。他们号称“落拓江湖老古董”,可这个当年的绿林巨寇怎么会隐身在十九宅成了一名老苍头?

彭碗儿识得厉害,不及细想,见那老人出手凶狠,已不由大叫了一声:“且慢!”

叫声未落,他已伸手抓下墙头一块瓦片,直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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