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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赵氏家臣顿时静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眼观鼻鼻观心,西赵是赵鞅的一言堂,平日里他说一不二,除了善于强谏的周舍外,很少有人敢当众反对。
但赵无恤却拒绝了父命,虽然说的有理有据,虽然他身后的东赵臣僚兵卒的确一脸疲态,一坐下都要睡过去的模样,的确很难再急行军去追击范吉射。
但主君会不会因此不满?
赵鞅的确有些不高兴,他定定地看着儿子,赵无恤虽然垂目,却也不卑不亢。而他身后那些披甲的军吏家臣们,都以无恤为中心抱团,只听他的命令,与赵鞅这边泾渭分明。
沉默片刻后,赵鞅重重地点了点头:“也罢,吾子辛苦了,下去休憩罢,扫清残敌和追击的任务,我另择他人就是。”
无恤行礼退下,当他与赵鞅擦肩而过时,俨然发现自家儿子已经比自己还高的赵鞅,心中五味杂陈。
没错,东赵与西赵,俨然是两个各为其主的集团,而非父子、臣属的关系。
既感到欣慰,又感到一丝不习惯,不高兴。
不过更多的,还是在这场晋卿大战的盛会里,决不能输给儿子的心气!
第640章 投机者
醒来时天已大亮,身侧是柔软的鹿皮和毯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米粥的喷香。走出帐篷,光线刺眼,赵无恤用手掌挡住阳光,朝那些满怀敬意向他行礼的兵卒点头,无论他们来自西赵还是东赵。
腹中饥肠辘辘,他在就食后一问才知道,自己这一觉,竟睡了整整一昼夜,此时已是战后的第三天了。
太累了,无恤实在是太累了,这一个月来,他和手下的兵卒们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生怕回来晚了,棘津会被攻破。本来牧野大战后可以好好休整几天的,但中行氏南下的威胁却依然笼罩在头顶,赵鞅又在沁水边巴巴地等他来援,所以不管无恤多累,都得飞奔而来。
可打完沁水边的拔营攻坚后,他们真是到强弩之末了。兵法,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无恤能将精锐的武卒和鲁兵全须全尾地带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何况一战下来,也有不少伤亡。
每个将领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嫡系,赵无恤的嫡系是武卒,但在赵鞅眼中,这些人却只是一支外国募兵,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随时可以顶在前面为西赵做盾牌和炮灰。大宗对待小宗军队,一向是这种态度,邯郸氏的反抗不是没缘由的。
赵鞅下意识地让儿子的嫡系去担当更大的责任,不顾他们的状态和伤亡,上一次雪原大战,就因为赵鞅执意要他们顶在前排,刚成型的武卒伤亡近半,赵无恤当时可心疼了好长时间。这一次,底气十足的他选择了婉拒,作为身后众人的主君,他有义务出面维护他们。
西赵众人在沁水边坐等了那么长时间,赵鞅手下也有不少从晋阳征发的戎狄骑兵随行,像追击残敌这种事情,让他们去代劳即可,何必再刁难疲惫的东赵兵卒?
经过此事,赵鞅大概也意识到了,赵无恤的手下并不是用来填沟壑的从属兵,待遇至少得上升到“友军”的程度,便收回了成命,让阳虎另行挑人去追击残敌。可惜和无恤预想的一般,未能尽全功,范吉射逃入了雍邑,阳虎也只能望城兴叹。
战后盘点,西赵在渡河战中死伤千余,东赵在拔营战中死伤数百,而范氏最为惨重,先前的一万大军彻底打残,共有两千多人战死,近五千人投降,逃脱者不过两三千。
……
今晨,赵鞅帅西赵剩下的六千人先行出发,去围困雍邑,赵无恤的兵则留在原地休整,顺便将俘虏押到河对岸去看管,这一点,自觉充当赵氏后勤大队的韩氏很乐意帮忙。
将这些事忙完后已到午后,赵无恤便要拔营去雍邑,和赵鞅再次合兵。他邀请留在这里等待的家臣杨因同车,询问起了前夜大战后的详细经过。
“范吉射是怎么逃掉的?”
杨因叹了口气道:“范伯能够逃离,多亏了他的首席家臣王生……”
原来,因为王生的提醒,范吉射不等全局溃败就开始撤离,所以带了不少人逃脱。一路上,他的家臣王生亲帅一千范氏精锐断后,与追击的阳虎且战且退,以半数的死伤为代价,让范吉射逃入雍邑。
“王生?我听说过此人。”
赵无恤道:“王生是范鞅还在世时发掘的人才,作为范氏第一谋臣,他说的话常被接纳。他很讨厌张柳朔,却建议范吉射重用张柳朔。范吉射问:‘张柳朔不是你的仇人吗?’王生回答:‘私仇不妨碍公事,喜爱不废弃过错,厌恶不排除善良,这是道义之理,我岂敢违背?’于是张柳朔便成了朝歌的邑宰,事后向王生道谢,但王生却依然讨厌他,闭门不见,这件事和祁奚举贤不避亲仇一样,成了新田市井的美谈……”
杨因有些惊异:“想不到君子身在鲁国,却对晋国发生的事知道得如此详细。”
赵无恤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因为张柳朔是张孟谈的亲叔叔,所以他才会知晓此事,也不知张氏叔侄算不算鸡蛋分别放几个篮子的表现。
他又赞叹道:“昨夜在外营挡了我许久的是应该就是他,此人不简单啊,范氏之中亦有英才和勇士。”
杨因道:“然,范兵的抵抗还是很剧烈的,一些处的战斗直到天明时才结束。通过审问得知,这些范兵多半是从凡、共、雍三县征来的,如今范氏大败,这三处想必十分空虚,故阳子提议进围雍邑,若能困住范吉射最好。然后可派兵去掠取范氏各城邑,这样可以避免千里馈粮,待这几处城邑疲敝后,再乘机取之!”
赵无恤点了点头,赵氏合兵一万多人,人吃马嚼的,温县的存粮都快吃一半了,不因粮于敌的话,消耗太大,只能靠韩氏补充。阳虎这招挺狠,但效果会很好,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芑秆一石,当吾二十石。
至于阳虎拘泥于拔城攻坚,他就不敢恭维了,此计的前提是中行氏不会发兵西来。
中途休憩时,无恤唤来书记官项橐问道:“棘津那边有消息么?”
项橐道:“昨日传来过一次消息,说大军已经抵达大河南岸,开始准备渡河,到今晨应已渡完。”
无恤暗想:“中行氏已经抵达朝歌,中行寅再笨,也该发现我在牧邑只是虚张声势了。只望他恼羞成怒,直接西来寻我会战;只希望他就算进攻棘津,也是在我方援军站稳脚跟后;只希望以盗跖和羊舌戎两人之才,能顶住东阳劲卒的压力……”
他突然产生了一丝迟疑,自己是配合赵鞅攻略雍、凡、共呢?还是冒险东进,去解棘津之围,力求在野战里击败中行氏呢?
无恤倾向于后者,但这还得看中行寅下一步怎么走,最好能给赵氏围点打援的机会。
总之,还是兵力不够啊,不然就不用这么左右为难了。
正在这时,赵兵长长的队伍身后,扬起了一阵烟尘,斥候来禀报说,沁水之畔有一支人数千余的人马已渡河,朝这边尾随而来!
众人生疑,赵无恤却哈哈大笑道:“勿慌,这是我兄弟来了!”
……
韩氏领地分散,一般来说组孙三人各居一处,如今韩不信在新田,其子韩庚在南阳之地,而韩虎,按理说要去家族主邑平阳的。
不过韩不信却做了调整,让韩虎去南阳地主持军政,将其父韩庚换到平阳去。
“你父亲呀,太过畏首畏尾了,我怕他把握不住机会。”韩不信送韩虎走之前是如此说的。当时,赵氏与范氏尚未公然开战,只是在沁水边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当时,赵无恤的东赵大军也尚未渡过大河。
可就在这一路上韩虎却赫然听到了一连串的消息。
赵无恤旬月返晋,已经渡过大河了?
牧野大战,邯郸稷、范禾双双战死,联军全军覆没?
赵无恤又马不停蹄,西进沁水,配合赵鞅将范氏一万大军杀得片甲不留,沁水为之不流?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等韩虎站在沁水南岸,望着对岸的残余战火,彻底相信了。那些挤得密密麻麻,满眼畏惧的范兵俘虏可作不得假。
所以他连夜入州邑,将父亲韩庚从卧榻上喊醒。
“出了何事?”韩庚睡眼朦胧,对昨夜发生在沁水边的战事尚一无所知。他这些天虽然一直在配合赵鞅,却配合的并不主动,都是赵氏提出,韩庚便让人照办,无论是出劳役修营,还是刨土制囊,断绝沁水。
但惟独有一样,他死咬牙关,绝不出兵,韩庚将南阳三县的韩兵牢牢攒在手中,不愿为赵氏火中取栗。
然而今夜儿子韩虎一到,就下拜稽首,大声道:“父亲,发兵,请速速发兵!”
韩庚顿时醒了,皱着眉道:“为何?是你祖父的命令?”
“不是,这只是小子的判断。”
韩庚叹了口气:“我听说你与赵氏无恤关系亲密,甚至约为兄弟,但这卿族相斗,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韩虎失笑:“小子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就不顾韩氏利益,发兵助子泰呢?”
听完韩虎在沁水岸边的所见所闻后,韩庚十分诧异,几度起身在堂中踱来走去,招来打探消息的家臣询问后,确定这的确是真的。
他不由出声赞道:“赵氏父子真是不简单,竟将兵力占优的范氏杀得大败!”
但他又迟疑道:“范氏虽败,尤有中行在,东阳劲卒身经百战,可不是范、邯郸的族兵能相比的,我怕赵氏不能敌也……”
韩虎殷切地说道:“能嬴的!通过赵无恤两战破局,赵氏已彻底扭转了开战之初在太行以东的劣势。但离全胜尚早,正因如此,韩氏更应该加入进去,雪中送去热炭,更好过在锦衣做成后上添一朵绣花。如今形势开始偏向赵氏,韩氏参与其中,胜利后才能多分到些城邑、人民!”
见韩庚还在犹豫,韩虎凑上前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父亲,其实早在小子离开温县去新田时,赵无恤便拉着我承诺说,若韩氏出兵相助,则事后可以共分南阳之地!昨夜战毕后,他又派人过来说了一次。”
韩庚没法冷静了:“当真!”南阳,这片膏腴之地,韩氏盯上很久了,这州邑,就是韩宣子使了无数手段才搞到的。
“是真的,先前顾虑到赵氏与范氏胜负未分,故小子未提,如今范氏既败,中行乃我家旧怨,韩氏出兵合情合理,父亲,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韩庚不再犹豫,允了韩虎的提议,同时抚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不是为父谨慎胆小,只是我韩氏在六卿中最弱,不得不投机观望。因为这种大战一旦卷入进去,不分出胜负就无法脱身,早年的三卻之亡、厉公之死、栾氏之灭,我们都明哲保身,绝不参与,这次被赵氏拖入战局,也不知是福是祸,唉……”
“既然赵氏与范氏在太行以东大打出手,那太行以西也少不了战事,这就是你祖父让我回平阳的原因。我不日便要出发,南阳三县就交给你了,这里的七千兵卒,十多万生民都攒在你手中,可要慎之又慎,不要参与硬仗,也不要白白为赵氏填沟壑啊!”
长者的担忧,一心建功立业的年轻人也不知能理会几分,韩虎应诺,接管了南阳的虎符和旗帜,随后开始下令征发兵卒,第三日,安排好留守的家臣后,他便带着州县的千余邑兵渡过沁水,追上了拔营北行的赵无恤。
第641章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上)
一对结义兄弟打了照面后,寒暄了一番,赵无恤看着韩虎身后的那千余人,笑道:“这就是子寅带来的州县韩兵了?”
“然。”
无恤摇了摇头道:“恨少啊。”
韩虎解释道:“虽说一县能出一师之赋,但总得留些人守城吧,故只带来了这么多。不过子泰勿忧,野王、怀县两处亦能出兵,不日便可抵达,我会带着四千韩卒加入中军佐的讨逆大军!”
反正现在赵魏韩三家已经异口同声地咬定范、中行阻挠赵氏处理家务,是首祸者,是叛逆了。这边打得热闹,新田那边韩不信和傅叟也在不断向晋侯告状,力求在获取军事优势的同时,也在朝堂争取舆论。
末了,韩虎还打趣道:“这里面弓弩手居多,这还得感谢子泰赠予的两千张弓。”
赵无恤扫了一眼,果然如此,韩氏之兵的特点是远程兵种多,几乎占了一半,能起到坚实力量的前排少,这一家的技能点,果然点歪了啊……
他知道,韩氏是留了几分气力的,但也聊胜于无,只要许诺将范氏的土地分予他们,彻底把韩氏也拉下水,赵氏的补给线便更加安全,胜利的步伐也又加快几分。
赵无恤寻思着,可以将范吉射围困在雍邑,然后故意放信使去朝歌求援,届时朝歌剩余的范兵和中行寅很有可能来救援,将他们引到这边来一战败之,则大事可定矣!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也是他们未曾料到的,等赵韩二人抵达雍城外时,正值赵兵猛烈攻城,遍布原野的兵卒们扛着木梯向城门和墙垣发起冲锋。
“怎么不等吾等合围,这就打起来了!?”杀声震天中,赵无恤大惊,打马入营,抓住一个赵氏家臣问道。
那家臣抬眼一看,连忙行礼道:“禀君子,事情有变,范吉射已弃城北上了,此城人心惶惶,正好可以顺势而下!”
……
沁水一战后,范吉射只带着两千不到回到雍邑,他已经失去了野战的勇气,在王生的建议下,选择留部分兵力在雍据守,他自己则继续北逃。
赵鞅想要让全军绕城追击,但面对这种情况,阳虎提议道:“范吉射已经走了一天半,轻车速度很快,不一定能追上,我以为,上策是先围雍邑,设法攻下它。”
“为何?”
“如果绕过雍城北上,对这座县邑置之不理,赵军一旦前进不利,就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而一旦我部攻下雍邑,这里将成为吾等前进的基地,前方百里之内,便再无大邑阻隔,可以横行无阻。”
赵鞅允之,雍邑守军不过千余,又被主君遗弃,故只是做了象征性的抵抗,一天时间,便被赵兵攻破了。
赵无恤正好赶上了整个过程,入夜时分,踏入这个范氏县邑,无恤首先感到的是民众们透过门缝看向他时,眼中那深深的敌意。这种眼神,在他占领牧邑之处也见过,对于这些范氏之民而言,赵氏是杀害他们子侄,抢掠他们粮食田宅的入侵者。
前来门口迎接的周舍似看出赵无恤在想什么,他叹了口气道:“六正名为晋卿,实为六国,范吉射虽然不如其父远矣,却也是个守成之君,还能听进家臣劝诫,何况范武子、范文子、范宣子、范献子四代人的遗泽,岂是随便就能抹去的?”
的确,范氏家族历代家主,没一个是简单的,这也是他们如今掌握的资源和土地极多的原因。赵无恤想道:“这些范氏的城邑不好守啊,民心依然向着范氏,以春秋之士的刚烈性情,想用小恩小惠降服他们恐怕不易。”
更何况这是战争,赵氏想撑下去,就必须从敌方民众身上割肉,此消彼长。
但也得注意程度,若是在此时一时脑抽,玩对待异族的屠城洗地,恐怕会引发朝歌等地范氏民众更大的抵抗,甚至让新田国人敌视赵氏。
他最后在烧得一片焦黑的雍邑府库处找到了赵鞅,赵卿正望着地上那些烧焦的粮食和器械皱眉。
“范吉射前夜回到雍邑,昨日便走了,临走前不仅带走了能动的兵卒,还带走了大多数青壮男丁,而留下抵抗的人在投降前,竟连府库也一把火烧了,看来他们是不打算留什么东西给吾等……”
赵无恤默然半晌,猛地下拜稽首道:“小子认为,范吉射这是想放弃孤悬在外的雍,北上城邑密布的凡、共等地,妄图与中行汇合,收缩兵线,则进可攻退可守。若叫他得逞,战争恐怕会变得极为漫长,小子愿意帅兵作为先锋,先行进攻那一带!”
赵鞅冷笑着看他道:“怎么,现在不觉得累了?”
赵无恤额头冒出了冷汗,前夜他的确太累,加上整场战争里就自己东奔西跑,赵鞅等在沁水边什么都不做,还对他指手画脚,竟有些火气上头了,当众忤逆了父亲。
也是无恤在鲁国当一把手习惯了,忘了屈于人下的感觉,想回去,虽然的确是赵鞅欠考虑,自己也得忍耐才是。
“小子知错,甘受处罚!”
赵鞅脸上阴晴不定,换了过去,自家儿子胆敢这样,他肯定会狠狠打他一顿,再撵到马厩里反省,或许就一辈子不起用他了。
然而现在他却做不到,赵无恤的地位和名声几乎能与他比肩,麾下的兵卒比自己还多,在家臣里也呼声极高。
于是赵鞅的脚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将儿子一脚踹倒在地后,又用马鞭狠狠抽了他几下,笑骂道:“我看你是自己翅膀硬了,想与为父各飞一边,自立门户!”
赵无恤头皮发麻:“小子不敢……”
“不敢?我看你在鲁国的作为,除了篡鲁侯之位,恐怕没有什么是不敢的了!”
赵无恤也不反驳,他舔了舔渗出血的嘴唇,垂首暗自发笑。
骂完后,赵鞅盯着看上去在垂首认错的赵无恤,心又软了下来,哪家小子没个忤逆的时候呢?自己年轻时候,性情任侠,也是将父亲赵景子气得不行啊。
他气渐渐消了,冷哼道:“也罢,你此番大败范、邯郸,立有大功,我也不追究你了,追究也追究不来。既然你主动请战,那这先锋之职,便交给你了,从这里去凡、共不过百余里地,运气好还能逮到范吉射的尾巴!”
……
换乘赵鞅和韩氏提供的马匹,赵无恤帅三千兵卒作为前锋连夜出发,他的确逮到了范吉射的尾巴,当他追上御龙旗时,已经是两日后了。
这里已经深入范氏的领地,城邑遍布,里闾间距离很短,密密麻麻连成一片。那些篱笆从背后,阡陌的沟壑里,一不小心就会有范氏的死忠埋伏着。
那个范氏的家臣王生的确不是简单人物,一路上都有安排人留在乡邑监视赵氏行踪,能阻击则阻击,虽然那些阵型松散的范氏民兵都被轻松击溃。
“范吉射舍弃了汝等,自己奔逃回去,为何要留在这里送死?”
在名为“宁邑”的小城被赵兵冲入攻克后,赵无恤板着脸盘问那个留在这里守御,打光了最后一个兵卒也坚持呆在哨塔上放箭的范氏老家臣。
那名范氏老臣眼中带着理所当然的坚毅:“我高祖父服侍范武子,随他去过秦国,我曾祖父服侍范文子,随他在鄢陵打过仗,我祖父服侍范宣子,为了保护他,在栾氏叛乱中丢了性命,我父亲服侍过范献子,劫持魏氏家主时就站在身侧持盾护卫。到了我,也要为范氏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