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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第5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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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火墙后的集合兵卒的专鲫猛然回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正前方望去,接着他的眼神一下变得僵直。

在火墙最为薄弱的一处,一堵如同城墙的阵列顶着火舌灼烧冲了进来。他们手持打湿的大氅或一筐筐土壤,将拦在前方的火焰尽数扑灭,好让后面的人顺利进来。偶尔有人身上沾着火也不惊慌,他们在进来前用水打湿了自己,至多被灼伤一点皮毛。

很快,密密麻麻的甲士火墙的缺口处涌入,随即,他们就在仍在冒烟的白地上排出一个严整如林的步阵。如果仔细观看,就会发现这些步兵只是最前排的人手持长矛,后面的人则举着圆盾,持着环首刀,不过更值得注意的是他们身上的甲衣,黑漆漆的,不似皮革,被阳光和火光一照后,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这群人就这么直愣愣地冲入了火场里,站在了吴甲的面前,沉默而杀气逼人。

“重新结阵!”专鲫知道自己这会是跑不掉了,但眼前这批赵卒是步兵,而且仅有千余人,不到他们的一半,吴甲完全可以将他们重新推回火场里,再行撤离。

他们在聚拢,敌人也没有歇着,伴随着腰鼓敲动,那一左一右两个庞大的步兵方阵开始朝河岸缓缓走来。在吴国人眼里,赵卒个个人高马大,身长七八尺,与南方个头稍矮小灵活的吴甲形成了鲜明对比,或许是甲胄太过笨重,他们每走一步路,感觉大地都在缓缓地颤动……

专鲫的面色越来越凝重,阵胜在整,不在快,别看赵军笨重,可他们的步伐几乎是整齐划一的,可知这是一支精兵,经过无数次训练,见识过无数次战阵。他们的缓缓靠近,已经给原地以逸待劳的吴国人带来了巨大的窒息感,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堵墙、一座山在缓缓压来过来似的,更糟糕的是,他们还避无可避,这与之前跟骑兵的交锋完全是不同的体验。

专鲫举起了手,刚才还没把弓扔掉的数百吴甲张开了硬弓,他们很冷静,在敌军进入百步内后才松手放矢,抛射羽箭。

叮叮当当的一阵脆响,从天而降的箭雨落在了赵阵前排,或许是因为盾牌的格挡,竟似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对方阵列一点不慌,一点不乱。

专鲫一愣,连忙喝令道:“再射!”

“绷绷绷绷……”连续的弓弦弹射声响起,吴国人尽力开弓,飞矢如蝗,在敌人军阵前扫过。

然而近千支箭射过去,却只看见数十个身躯倒伏下去。余下的战士却毫不理会不断落下的箭雨,仍然齐步向前,好似一座移动到钢铁丛林。

“怎么回事?”吴人已经有些惊惶地面面相觑。

这一回,吴人齐射的威力并没有比之前弱,然而专鲫却愕然发现,不少箭簇明明没有被盾牌挡住,射在了敌人身上,却轻轻弹开了,只是溅起些火星……

他注意到,一个由他亲自瞄准的目标中了不止一箭,然而那些羽箭只是插进了那赵卒盔甲的缝隙里,挂在了他的身上,那人却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依然走着整齐划一的脚步。

看着不闪不避,冒着箭矢逼近过来的赵卒,终于让这群不怕死的吴人感到了一丝恐惧和紧张。

“敌军甲胄有异样……”但专鲫来不及想办法了,敌军已经逼近到三十步外,开始了冲锋!

“二三子!随我结阵向前!”专鲫只能硬着头皮拔剑,声嘶力竭的大吼,挥动手中的长剑,让弓手退下,驱使着由盾兵和戈矛兵组成的横阵向前。

此刻如果站在高处俯瞰,就能发现,在被烈焰烧得一片焦黑的白地之上,两堵由披甲武士组成的移动城墙,正快速地靠近。二十步,十步……他们已经能清晰地闻到对方口鼻里呼出来的臭气,看到对方罩在胄里的容貌的神情,或疯狂,或畏惧,或战栗……

“轰”的一声巨响,赵军的铁甲兵,吴国的犀甲卫士,北方和南方两支步战无敌的佼佼者,终于碰撞到了一起!

……

“轰隆!”

两支由重甲步兵组成的军阵撞在一起,这一刻宛如共工怒触了不周山,天摇地晃。

和碰撞同时发生的,还有惨重的伤亡。赵武卒的环首刀斩下,吴国人的戈矛刺出,双方在用性命搏杀,垂死的惨叫和疯狂的呐喊同时响起,让专鲫那颗本已视死如归的心又沉下去几分。

打不动,不仅是方才射箭对敌人的杀伤微乎其微,当两军短兵相接时,一向擅长阵战的犀甲卫士们却绝望地发现,过去对付楚国人越国人皮甲时无坚不摧的吴国金戈今日却折戟沉沙了。戈矛触到赵卒甲衣的时候,就像砍在一块石头上一般,震得吴卒手心发麻,对方却没有受重伤,而是再度举刀将吴卒斩杀,环首刀带起片片血光。

“是铁甲……”

面前又一个吴卒冲上去送死后,专鲫堪堪退后一步,他的心已经沉下来了,这些赵军穿着的,似乎是曾在去年赵与秦魏交兵时使用过的铁甲,当时不过寥寥百人,如今却已经扩大到了一千人,组成一支无敌的方阵。

也是犀甲卫士不幸,打遍南方无敌手,偏偏遇上了这样的克星。

相较于铁甲而言,水犀之甲虽然贵重,防护效果也极佳,可在锻造的铁质武器攻击下,仍然十分脆弱,一次砍不开,那就砍十次,犀甲总是会在环首刀崩裂前被劈开。再说犀甲是一整块的,也就能防护胸腹和背部,其余地方如手、脚,被环首刀一碰,顿时血肉横飞。

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如今地形是从缓坡冲击河岸,兵卒又千锤百炼,甲胄武器也比敌军更坚实锋利。这使得忠勇强悍的赵武卒士气更加高昂,虽然吴人是他们的两倍,但凭借着不可抵挡的气势,他们却将对方压着打,用自己的战刀肆意砍杀着吴兵,搅乱他们的战阵。

突如其来的冲击确实给了吴人重重一击,让他们遭受了不小的打击,只能依靠个人勇武来维持不败。

专鲫是专诸的儿子,自小便练就了一身高超的武艺,此刻被逼到绝境,他犹如狂龙出海,奋力厮杀。枣红的脸上沾满敌卒身体之中喷涌而出的鲜血,一眼看去,显得极为狰狞恐怖。血战之中,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拭去涌进眼中的鲜血,只能瞪大双眼,挥舞着手中的长短二剑横砍竖劈,不断的配合着身旁的袍泽抵挡敌军冲击。正面刺不进去敌人的甲,他就寻找没有铁甲保护的地方:手腕脚腕、脖颈、缝隙、耳鼻,总之把自己的身本事全部都使了出来。

在专鲫的感召下,许多吴兵有样学样,他们以三人为组,五人为阵,长戈、短剑、盾牌能攻能守。最让人惊愕的这些个阵中,居然还有吴兵弯弓搭箭以一支支冷箭来为远处的袍泽提供支援,在这种十步以内的距离,就算是铁札甲也不好防住利箭。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和死伤之后,凭借着小型战阵的配合以及高超的个人武艺,一路败退的吴人似是稳住了阵脚,遏制了赵武卒的冲击势头。

只可惜,个人的勇武在这种重步兵方阵较量时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很大程度上,这就是个比气力的游戏,你推我攮,看谁先输。从交战到现在才过去了一刻,但赵兵精制的环首刀形成了巨大的杀伤力,皮革终究不及镔铁,他们身上的犀皮甲没了昔日的作用,数百名吴甲死伤惨重,对方却仅有不到百人倒下。

不管侧翼的战场吴人如何顽强,只说正面,在赵武卒的不断推攮下,原有的阵列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失去战阵掩护的落单吴兵被卷入铁刀之下,几乎死伤殆尽,而吴人的阵型也被彻底撕裂为两半,首尾不能呼应……

吴军两部各自为战的情况下,赵军的优势越来越明显,而且专鲫发现,一旦站住阵脚,就再也难以将他们打退,真应了“不动如山”的称誉。

眼见着形势越来越危急,专鲫却又听到火场外面传来了一阵怒吼!

一面旗帜穿火墙而过,出现在了战阵后方。这次上来的是一群身穿轻甲甚至一丝不挂的悍卒,前排的战士,人人手持红色的盾牌和闪着寒光的刀剑,后排则手持短矛手戟,他们头顶是几面火红的军旗,三朵明黄色的火焰绣纹在上方跳动。

这是赵军的突击部队,号称“侵略如火”的田贲部悍卒!

田贲一人当先,高举武器,大声喊道:“为君上赴汤蹈火的,不止是铁甲!”

当这群悍卒嗷嗷叫着,如浪潮般从后方朝已被撕裂为两半的吴阵冲杀过来时,专鲫绝望地闭上了眼,他知道,这场火焰里的战斗,已经宣告结束了……

第1079章 有杀生以成仁

只要不是北方连绵数百里的草原,草场上的火烧不了太大,只是扑灭困难些,赵军挖开的防护带顺利阻止了火线,大军的车马辎重受损不算严重。但之前一片诗情画意的古原草场已经面目全非,放眼望去周围尽是焦黑的草炭,许多地方还冒着烟,发光的余烬自烟幕中升起,朝天空飘去,仿若千百只新生的萤火虫……

当火焰终于熄灭,地面稍稍冷却之后,时间已近傍晚,残阳如血,濉水里也尽是血淋淋的尸体。

赵无恤的车驾停留在一片灰烬之中,他正在听漆万和田贲汇报交战情况和双方的伤亡。

“铁甲军伤亡两百余,悍卒伤亡五百余,吴人三千人几乎全部战死,仅剩百余人因伤被俘……”

赵无恤有些无奈,这支犀甲卫士果然是吴军中精锐的精锐,在兵甲不利,人数劣势的情况下还能对赵军两大王牌造成如此巨大的杀伤,若是两军堂堂正正对阵于平原之上,不知道还会给赵军制造多大的损失呢。

难怪孙子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者之善也。这场赵吴之间的角力,除了棠之战和符离之战外,在战术层面上没有太多碰撞。赵无恤更多是从战略上牵扯吴国的战线,加上其后方生变,吴人归心似箭,夫差也没了战心,赵军这才能一路追亡逐北,打顺风仗。

如今回头看看,他的选择是对的,吴人之勇,不可小觑。

赵无恤让二将下去统计斩获,收敛死者,安抚伤者,同时也叫人将被俘虏的吴将专鲫带上来。

当浑身浴血的专鲫被带到后,赵无恤下马车孰视之,却见专鲫满脸都是血浆和泥巴、灰烬,整个将他的眼睛糊住,几乎辨不出样貌来。赵无恤唤来灵鹊医者,让他们用清水洗去专鲫脸上的污垢,他这才能重见天日。

“赵无恤?”昂起头,专鲫认出了面前诸侯打扮的中年人。

旁边的羽林侍卫伍林斥骂他大胆,赵无恤却不以为忤,感慨道:“伯鱼,吾等已经十多年未见了吧?”

二人初识,是在曹国的宴会上,那时候专鲫是吴国使者仪仗里的一员,范氏派人行刺赵无恤,还是专鲫帮他击退了刺客。二人当夜把酒言欢,虽然有语言障碍,但赵无恤对这位专诸之子并无恶感。之后在宋国,赵无恤又见了他一面,不过那时候专鲫已经是夫差的亲卫,已经不能再与他交杯接盏了。

如今一晃十二年过去了,第三次相会,二人却已经一为君,一为臣,一个为了霸业,一个为了忠君,兵戎相向,再难和平。

这不是叙旧的好时间好地点,赵无恤也不啰嗦,单刀直入地问道:“夫差何在?”

“大王已渡河脱身而去,不劳赵侯挂念……”

因为失血过多,专鲫耷拉着脑袋,没了作战时的骁勇,但想到他的君王顺利脱身,他便十分高兴,裂开嘴嘿嘿直笑。

“赵侯还是北返的好,今日之事你也见到了,吴国如同吾等一样悍不畏死者尚有数万,赵军若是执意与吴国为难,恐怕受的损失要比今日多十倍百倍!”

赵无恤却笑了起来,对专鲫说道:“吴国纵然有勇士无数,孤却只佩服二人,如今伍子已遭夫差杀害,伯鱼也落败被俘,谁还能阻止寡人?”

对于伍子胥的死,专鲫也心有惭愧,当年他父亲专诸就是伍子胥引荐给吴王阖闾的,两家交情莫逆,当然这并不影响他对于夫差的忠心。但赵无恤拿他与子胥相提并论,专鲫像是听到一个大笑话,顿时笑出声来,笑得伤口阵阵发痛。

“赵侯果然是北人,不晓南方之事,专鲫在吴国,只是一个小人物,大王身边有王孙骆,水战无敌,随军参赞,又有胥门巢,镇守两淮,中流砥柱。这次吴国北上,使出的实力连一半都不到!奉劝赵侯一句,勿要南下,南下必败!”

“是么?现在可是夫差狼狈北顾。”赵无恤就这么盯着专鲫看,看得他心虚,看得他愤怒地偏过头去。

只有与许久未见的人重逢时,赵无恤才能深刻地感受到时间的变迁,世道的更易,见专鲫如此忠诚,就算被俘了也不忘旧主母邦,他不由生出了一丝招揽之心,便问道:“寡人有一事不明,孔子说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若国君不听忠言,滥杀忠臣,则臣也不必效忠,可以自行离去。伯鱼也是一伟丈夫,为何在夫差倒行逆施之后,依然如此忠勇,不惜为他而死?”

专鲫一愣,随即理所当然地说道:“君,尊也,吾身为小臣,自当事之,无论君作了何事,这份君臣之义是不会变的。就像先王让吾父借献鱼之机刺杀王僚,吾父明知此去必死,却依旧毅然行刺。之后先王将我视为己出,让我陪伴太子学兵戈,上战阵,三十年来我一直在大王身边,深知大王的才姿,一定能成就大事。虽然如今被奸臣所惑,又遇到赵侯这样一个对手,霸业受阻,但大王依旧是大王,君依旧是君,若能以我之一死换取大王恢复励精图治,保住先王之业,鲫死而无憾……”

他的眼睛虽然有不少血污灰烬,却是清明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这一席话后,不仅赵无恤默然,旁边的赵国众将也对专鲫这个阶下囚肃然起敬。

过了半晌,因为失血太多,又说了太多话,几欲眩晕的专鲫无力地恳求道:“言尽于此,赵侯若是念在多年前你我曾在一席同饮的份上,便杀了我,何必再辱?”

无恤叹息道:“岂敢折辱壮士?”

专鲫大喜:“善,若赵侯肯成全我,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但说无妨。”

“鲫曾承诺要阻止赵侯到明晨,如今失诺被俘,无颜再活于世,吴士轻死易发,若不能尽君命,则必要自杀以谢邦国。鲫愿死,残存的百余吴甲亦愿死,此不情之请,还望赵侯能够成全!”

言罢,专鲫重重下拜,额头叩在满地灰烬上……

赵无恤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很久,他才重重点了头:“如子所愿!”

……

濉河向东南方奔流,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残阳如血,在尸横遍野、残烟缕缕的北岸,一群或瘸着腿,或少了胳膊的吴人相互搀扶着,一字排开。三千犀甲卫士,苦战之后只剩下一百八十三人存活。此时此刻他们的甲胄已经被收缴,人人只着单衣,或袒胸露乳,露出了身上的青色纹身。

他们后面,有赵军弓弩手半开弓弦,警惕地注视着众人,一些将吏对自家君主允了这些吴国人有些担忧,但并不影响他们对那些吴国人投以尊敬的目光。

赵无恤则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手,和众将一起站在车下静静看着这一幕。

看着他们自杀……

在后世人眼里,这是不可理喻的,生命多可贵啊,面对自杀者,应该好言相劝,让他们放弃轻生。

换了刚来春秋时,赵无恤也会十分惊诧,这些吴国人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做这种事?为什么没人制止他?其实在春秋文化的背景下,自杀不是越轨的行为,社会准则规定了何时应当自杀以及用什么方式自杀,这些吴国人只是遵守了这些古老的准则而矣。

中国人并非争强好胜的民族,但失败的屈辱感却浸透于先民们的骨岳血渊之中。古者,凡因怯阵战败而死的人,死后要“投诸茔外以罚之”,加以羞辱。平时,败军之将不得参加演武大会,人们常常会因为失败而羞愧得无地自容。宫廷争斗、宦海沉浮、战场角逐、日常生活的冲突,使得一批人因了失败的羞辱感而抉择了自杀……

当年,楚国令尹子玉在城濮之战大败而回,楚成王心中愤懑,派人去对他说:“你若活着回来,有何面目见申、息两地父老?”骄傲的子玉羞愧难当,在连谷自杀身亡以谢国人。除此之外,齐国崔杼与庆封争权,败而自缢。鲁国人臧坚被齐人所获,羞及“拜命之辱”,遂用“以抉其伤而死”这种刚烈的方式自杀。

他们觉得唯有自杀一途才能维护名誉、恢复人格尊严,所以才义无反顾地抉择死亡。

“谢赵君成全吾等!”

思绪回转时,却见专鲫手把鱼肠剑,带着一百八十三名吴卒先回首朝赵无恤下拜,感谢他的成全之意,虽然大半的人说的是赵无恤听不懂的吴语,但其中的感激之意,不用转译就能明白,虽然是敌人,但他们也是热血的汉子。

随即,专鲫又与众人相互搀扶着面朝南方,面朝吴国的方向,再拜稽首,这才摸出了赵军归还他们的短剑……

常言道:丈夫一怒拔剑而起,在自杀上亦是如此。剑是君子之器,常常成为勇者的象征,自刎被视为英雄气概的壮举,吴越之士尤其喜爱佩剑。吴越携李之战中,越王勾践使死士“三行造访吴师,呼,自刭”,即属于此。

而今天,却轮到吴人自刭了……

一百八十三人在专鲫的带领下,将短剑的锋刃一边对准了自己,大声说道:“二君交锋,臣等断后,战败受俘,不敢逃刑,敢归死!”

言罢,一百八十三人均属剑于颈,或脖颈下俯伏剑而死,或颈上仰绝亢而死……

血溅三尺,一时间濉水又被热血染红,吴人有的当场死去,有的运气不好没有立死。比如专鲫,他用了更残忍的剖腹自屠出肠,鱼肠剑深深扎入腹部,整个胸腹血流如注。

此情此景,看得数万赵军目瞪口呆,田贲等性情刚烈者皆瞋目,之前与吴人生死相搏的漆万怒发冲冠,而赵葭等则不由慨叹,为吴国人惋惜。

赵无恤看不下去了,他让人去给未能立刻死去的吴人一个了断,包括专鲫。

当田贲亲自请命过去,将剑送入专鲫的心脏后,专鲫的眼神渐渐凝固,他的表情是痛苦的,但目光却是释然的……

无恤想道:他是不是觉得,他已经赎清了自己的罪责,谅解自己的过失,避免遭受耻辱,报答了自己的君王,同时表明自己希望他能迷途知返,再兴吴国的心意吧?

望着专鲫和众吴人的尸身,赵无恤叹了口气,春秋之世,吴越之士,为了一句承诺,一个认可,便能将生死托付,虽九死而不悔,这样的人,纵然是敌人,他又如何不能肃然起敬,不能加以成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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