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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大汉越众而出，道：“俺们僚人誓死不降，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这……这又是何必呢？”郭业苦笑道：“你们原来就是大唐子民，被贪官污吏逼得造反。现在本王既往不咎，宽恕了你们的罪过。投降了我难道还有什么坏处不成？”
“哼！俺信不过你们汉人！”
“你信不过我，总该信任你们僚人的圣女吧？”郭业一伸手，把雷书瑶招了过来，道：“你跟他们说说吧。”
雷书瑶展颜一笑，对着那个大汉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林双保，乃是僚王驾前的左卫大将军，手下有两千弟兄。”
雷书瑶道：“林双保，你信不信我？”
“您……这个……好吧，本来俺是信的。可是你跟汉人的秦王不清不楚的，这个这个……”
雷书瑶强忍怒气，道：“好吧，就算我可能为了秦王说谎。你总该相信茂州的同族吧。茂州的僚人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可曾听人说过？”
“倒是听说过，自从那个李义府上任以来，咱们僚人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家中瓮里有米，兜里有余钱，真是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日子。”
“知道就好。告诉你，这一切主要还是秦王的功劳。如果大家能够投降，三州的僚人就都能过上跟茂州一样好日子。你愿不愿意？”
林双保挠了挠脑袋，道：“要说愿意那当然愿意了。不过咱们这三州，真能过上茂州百姓一样的日子？”
郭业道：“茂州的底子好，要想完全一样，那当然不可能。不过，我敢保证，两年，最多三年。大家的日子就能赶上茂州。”
“你凭什么保证？赶不上茂州，你能给大家发钱？”
“当然不是。不过，虽然不能发钱，我可以建工坊呀。现在茂州百姓最羡慕的，就是能够进入夹缬工坊做工的人。你们若能投降了我，我就在三州之地建几十座工坊！”
林双保不服气地道：“就算几十座工坊也用不了一万人，那其他人怎么办？”
“工坊不仅需要人做事，还需要各种原料。比如说其他人可以纺织，把布匹卖给工坊。可以上山割蓝草，把蓝草卖给工坊。甚至可以开饭铺，给工坊的人做饭。桩桩件件，哪件不需要人？”
“那……那……敢情好！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见林双保犹豫了，雷书瑶趁热打铁，她高声道：“我雷氏祭祀竹王多年，在咱们僚人之中，也是颇有名声。现在书瑶以列祖列宗的清誉为誓，秦王刚才所言句句属实！”
不得不说，雷家的招牌，在僚人之中还是有些影响的。当即就有不少僚人将领，跃跃欲试，准备跪下参拜。但是大多数人，还是观望。
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大家别听他胡说八道！秦王要是真心对僚人好，那咱们的僚王怎么不见了？”
“对！对！僚王在哪，是不是被这对奸夫淫妇给害了！”
“他能害僚王，就能害我们。现在说好话，不过是想先稳住我们，大家不能上这个当呀！”
“拼了，咱们跟他们拼了！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人群一阵骚动，周围的士兵们也紧张起来。弓上弦刀出鞘，准备郭业一声令下，就要拿人。
眼见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郭业赶紧高声道：“诸位，诸位，请听某家一言！”
第2098章大乱平
好不容易人群逐渐安静下来，郭业道：“杨盛绝对没死，要说你们这位僚王也真是人中之杰，他提前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已经逃走了。”
“你有何凭证？”
“凭证我是没有，不过这事也用不着什么凭证。大家要是不信我的话，现在可以不必决定到底要不要投降。过几天自然有杨盛的消息传来。”
有人问道：“你肯把我们放了？”
“那当然不能了。不过，我可以允许诸位的部众前来探望。你们不信我，总得相信自己的部众吧？就算他们之中有人被我收买了，我也不可能收买那么多人。大家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林双保冷笑一声，道：“说来说去，我们只要不投降，你就不会放过我们，是不是这个意思？”
雷书瑶怒道：“现在是打仗，打仗你懂不懂？你们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就是秦王要了你的命，那都是理所应当。现在好言相劝，已经是法外施恩了，林双保你不要得寸进尺！”
“呃……”林双保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占理，他挠了挠脑袋，嘟囔道：“俺不怕死！”
“不怕死和找死可是两回事！”雷书瑶道：“你要是真想死，也没人拦着你……”
说着话，她把自己腰间的佩剑解下来，交到了林双保的手里，道：“你要是真想死，就抹了脖子吧！要是现在还不想死，就给我老实待着。等杨盛的消息传来，再决定投降不投降。”
“那好吧……您是圣女，俺听您的。”
身份不同，说出话的效果也就完全不一样。
郭业要是这么不客气的说话，那就是火上浇油，僚人将领们肯定宁死不屈。
但是雷书瑶就不一样了，她不光本身就是僚人，而且还是僚人圣女，颇有威望。
这么一通发飙，就真的把场子镇住了。
就是刚才在人群中煽风点火之人，也不敢直面这位僚人圣女的怒火。
当即，郭业命令军卒把这些僚人高层带走软禁起来。然后带领大军，前去接收叛军。
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得多，首先义军这边就是毫无阻力。经过前些阵子谣言的薰陶，人们都认为不招安就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说盟主是秦王郭业，那就更没问题了。总是要招安的，被熟人招安总比被生人招安来得好。秦王跟大家在一起混了这么久，肯定更能理解大家造反的苦衷。
甚至有人把郭业此次深入义军，想象成了变文中钦差的微服私访，感动地热泪盈眶。
不少人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早就看出来盟主很可能是朝廷的人，但就是不说，为的就是保护钦差的安全。
上层用官位笼络，下层恐吓加安抚，义军的这五万大军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那僚人这边呢？也比想象中好了很多。
原来，僚人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杨盛孤身回来，宣称盟主实际上是秦王郭业，他已经把众位头领给害了。自己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但是没有了那些高官，他这个僚王说话也就不好使了。甚至有人怀疑，杨盛是在说谎，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坑了他们的首领，想要独吞各部的兵马。
想当初杨盛破灭竹王庙的事情，大家还历历在目。他的信誉，还真是不咋样。
杨盛好说歹说，也没人肯信。时间紧急，最终他只带走了五千本部兵马。
郭业在雷书瑶的陪同下，来到了僚人的大营之中。没有丝毫隐瞒，把事情的经过都对大家讲明了。
愿意投降，以后就能跟着秦王吃香的喝辣的。不愿意投降，就请回去追随杨盛，与朝廷的兵马一战。
失去了高层，这些人能有什么主意？他们本就胸无大志，再想到关于茂州僚人的那些传言，大部分人表示愿意归降。
也有少部分人表示要见首领，郭业也毫不阻拦。
最终的结果，只有两三千人誓死不降。其他人表示，要听首领的意见。
郭业也不逼迫，除了把那些高层软禁之外，对普通的老人则是任其行动，来去自由。
又过了几天，杨盛的消息传来了。
这次他没有逃入大山之中，而是带上能掌握的全部兵马以及部众，大概三万多人，渡过西洱河，到了白蛮的地盘。
郭业为了平定此次叛乱，甘冒奇险，深入叛军之中。但本身的杀戮并不多，尤其是僚人高官，可以说是一个未死，称得上是仁至义尽了，算是表达了充分的诚意。
事实俱在，人心都是肉长的，僚人岂能不感动？再加上他有一双点石成金的手，以及僚人女婿这个特殊的身份。等杨盛无恙的消息传来之后，被软禁的首领们纷纷表示对秦王效忠。
当然了，这里面也有些阴奉阳违的。不过，他们已经不能影响大局。
以前官军对付僚人感到头疼，无非是因为他们打不过了就往山里边一躲，开始游击战。官兵不熟悉山路再加上水土不服，往往吃了大亏。
现在，大部分人诚心正意地接受郭业的领导，那就完全不同了。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以前对付官军的那一套，用在同族的身上可不好使。
郭业只要出一定的赏钱，就能用僚人雇佣军把叛军给灭了。
所以，至少在郭业活着的时候，已经没人再敢发起叛乱。
除了杨盛本部之外，僚人的这次叛乱就算是平定了。
然后就是论功行赏。头一功当然是郭业的。不过他本来就升无可升，可以暂时放在一旁。
至于第二功，那就得算雷书瑶了。
“书瑶，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平定僚人叛乱，没那么容易。”郭业诚恳地说道。
雷书瑶的脸上却没有什么高兴之色，淡淡地说道：“但不知秦王千岁准备如何感谢我呢？这次人家可不只是出力，连女儿家清白的名声都赔进去了。”
“这……书瑶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出来，只要我能办得到的，无不答应。”
“真的如此？”雷书瑶叹了口气，道：“可惜人家想要的，你永远都不可能给我……”
“你究竟想要什么？”
雷书瑶闭上了双眼，一滴滴泪珠顺着脸庞划过，道：“报仇！我想要杨盛全族的性命。你能给我吗？”
“我……”
这个要求郭业当然给不了，要杀杨盛，不知会有多少僚人陪葬。杀戮一起，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僚人叛乱说不定就前功尽弃了。
他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事恐怕得从长计议。你能不能换点别的？比如钱财？比如官职？另外我还可以再给你建几个竹王庙……”
“不必了。”雷书瑶摇了摇头，道：“好了，不难为你了。到底想要什么，我再想想。一定不会便宜了你。”
“那你慢慢想，不着急……”
“对了，秦王千岁。”雷书瑶忽然俏皮地一笑，道：“如果我的要求是嫁入秦王府，你答不答应？”
“这……”
第2099章杨盛的条件
就在郭业稍一犹豫的当口，雷书瑶已经长身而起，道：“跟您开个玩笑，您怎么还当真了？傻样儿！人家才不想嫁给你几女共侍一夫呢！想娶我，没那么容易！”
说完了，她转身就走！
望着佳人远去的背影，郭业一阵无言。良久，他才嘟囔了一句：“这个雷书瑶，太善变了！真不知她那句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
……
杨盛没有投降，这场平叛总是不够完美。但若说杀过西洱河吧，郭业还真是有许多顾忌。
首先，和杨盛开兵见仗，即便是胜了，也增加了朝廷和僚人之间的血债。到底划不划算还真不好说。
其次，过了西洱河，这里就是白蛮的地盘了，严格来说，并不是大唐的疆土。
所谓白蛮，以爨氏为首，部落林立，并不是一个国家，也并没有向大唐天子称臣。
郭业临来之前，李二陛下还交给他一个任务，那就是取洱海通天竺，暗中就有把白蛮之地纳入大唐版图之中的意思。
要是一般的大唐将领，那没说的，打就是了。什么时候打服了什么时候算完。
不过，郭业仔细一考虑，这件事还真不能这么干。白蛮实力如何暂且不谈，就算把他们打败了又能如何？
人家可以跑呀！
开疆拓土倒是开疆拓土了，土地上没有百姓咋办？移民？没有几十年能出成果吗？
再说了，这次得主要任务是取洱海通天竺，其次才是灭白蛮。说白了，主要为的是大唐与天竺之间商道的畅通。
把白蛮逼急了，人家远遁而去，专门骚扰你的商道。几千里的商路，郭业派出多少兵马也守不过来呀！
郭业觉得对付白蛮最好的办法，还是经济文化为主，军事为辅助。想办法把他们纳入大唐的经济文化圈里来，再徐徐图之。
古人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现在杨盛跑到了白蛮的地盘上，郭业带兵打过去，难免与白蛮的军队产生摩擦。一旦见了血，以后再想合好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派兵直接攻打杨盛，是为下下策。
既然不能打，那就只能招降了。郭业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的结义兄弟李义府。
奸臣嘛，总是能言善辩，善于揣测人心。派他去劝降，整好是专业对口。
李义府倒是不含糊，虽然知道此行有些危险，还是慨然应允了。七日之后，李义府顺利返回。
“恭喜大哥贺喜大哥！”李义府满脸笑意，看来这次的任务的确完成的不错。
郭业道：“怎么？那杨盛答应投降了？贤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敌酋，当记一大功。愚兄一定会为你向朝廷请功。”
李义府摆了摆手，道：“不必了。这次能攻成功说服杨盛，我的功劳倒是没多少，主要靠的还是大哥的虎威。”
“贤弟你这话我可不爱听。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莫非我还会嫉妒你的大功不成？”
李义府苦笑道：“这可不是我谦虚，而是事实如此。”
“此言怎讲？”
“我到了杨盛的营寨之后，他非常热情和客气，一切接待的礼仪都按照最高规格。不仅如此，等我提出您招降的意思之后，他更是满口子的答应。小弟准备了满肚子的话，竟没来得急说出口。”
郭业闻言一愣，道：“如此说来，那杨盛是早就打算投降了？这可就奇怪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跑什么呀，想当初直接投降不就行了？”
“呃……您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人家杨盛投降，也不是毫无条件的。”
“怎么？他想要官？”
“不是要官。”
“那就是要钱？”
“也不是。明白说了吧，他想要人。”
郭业神色一变，道：“他想要什么人？难不成他想让我把雷书瑶交给他？不行！绝对不行！我可干不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儿。”
李义府道：“当然不是了。他即便真的提了这个要求，我也会严词拒绝。事实上，他想要的是……您！”
“我？他要我干什么？”
“他想要您答应与杨青青的婚事！只要您答应纳杨青青为妾，杨盛就愿意举族来降。大哥，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这……”
要说人家杨盛的这个要求还真不过分。郭业和雷书瑶不清不楚的。而杨家和雷家又有着血海深仇。就这么投降过来，那心里能不犯嘀咕吗？
郭业纳了杨青青，就等于是给杨氏一个保证，绝对不会因为雷书瑶的缘故，对杨氏进行报复。
简直是太合理的要求了。
至于郭业呢？娶一个青春无敌美少女，有啥不乐意的？
从表面上看，这个提议真是双赢的结局，对双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先不谈郭业家中的约法三章，这件事情对雷书瑶可怎么交代？
对了……雷书瑶！
郭业忽然发觉门口处人影一闪，紧接着脚步声声，佳人已经跑远了。
不用问，刚才自己与李义府的谈话已经被雷书瑶听见了！顾不得李义府，怀着无比愧疚的心情，郭业追了出去。
“书瑶，别跑！你等等我！”
一直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雷书瑶才停住了脚步，道：“秦王找小女子有什么事吗？”
“这个……这个……刚才李义府说的，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
“那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雷书瑶的轻笑一声，道：“我的想法的是很多，但是有什么用？如果我强烈要求，你能回绝杨盛的要求？”
“我……我……”
“算了，别说了，人家不想看到你为难的样子。”说到这里，雷书瑶的嘴角处，忽然流出了一缕鲜血。
郭业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肩膀，道：“书瑶，你怎么了？”
雷书瑶顺势搂住了郭业的脖子，道：“我吃了僚人的绝门毒药归仙散，马上就要死了。”
“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不用了，此毒无药可医。”雷书瑶凄然一笑，道：“汉人盛传僚人善毒，其实僚人真正秘传的毒药只有这么一个。我吃了它而死，也算对得起我圣女的身份。”
“你怎么这么傻？”
“呵呵……我雷书瑶精明了一世，说我傻的人您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说到这里，雷书瑶又吐了一小口血，她小心地用娟帕把嘴角的血迹擦去，满不在乎道：“这药不仅无色无味，适合暗中下毒。还有一桩好处就是能让人死的毫无痛苦，非常适合自杀。”
郭业直感到一阵恶寒，道：“此毒真的无药可救？”
“那是自然，恐怕用不了一刻钟，书瑶就要辞别人世。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秦王千岁，临时之前，书瑶想对您说几句心里话，您能相信吗？”
“当然，我当然能信！”
第2100章佳人逝
“书瑶喜欢你，你既是令我动心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
不管雷书瑶说的是真是假，郭业对她可没什么情义。
事实上，除了公事之外，郭业根本就不想跟雷书瑶有什么瓜葛。至于雷书瑶对自己有什么情义，他更是完全没感觉到。
这个女子除了长得不错以外，简直处处不讨郭业的喜欢，比如恩将仇报，比如趋炎附势，比如谎话连篇……等等。
说白了，在郭业的观念之中，二人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雷书瑶现在都要死了，他总不能表现得无动于衷，那也太没良心了。
不管怎么说，从现在的恩怨来看，是雷书瑶帮了他的大忙。而雷书瑶报仇的要求，他却是无法答应。
换言之，他欠人家的。
郭业道：“能得雷小娘子的垂青，郭某人真是荣幸之至。”
“别……别说那些客套话，我是问你信不信？”
“呃……我信！”郭业昧着良心说道。
雷书瑶失望地摇了摇头，道：“能看得出来，你不信。”
“呃……这个……”
“不用为难……”雷书瑶伸手，摸了摸郭业的脸颊，道：“这不怪你，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要不是我一见面我就想利用你，要不是我曾经背叛你，你怎么会不喜欢我？”
说到这里，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腮边滑下，道：“可是，我也是有苦衷的。父母被杀，仇人却有着滔天的权势和力量。为了报仇，我一个弱女子能怎么办？”
郭业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不怪你。怪只怪……”
接下来的话郭业说不出来了，怪谁呢？当然要怪杨盛！是他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