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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名青鸢-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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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簌挑了挑烛火,一抹浅笑飘缈:“方夫子只知道芙蓉卷儿哪儿好吃哪儿不好吃,主子和他讨论国事,就是对牛弹琴。”

姬渊莫名的嘴角一翘,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绫布告,正是圣旨:“万方多难,罪在朕躬;谅德藐躬,上干天咎。以至于突厥蛮贼直逼关内,忠臣义士罹难五万余。悲痛常在朕心,今请昆仑公子进宫小叙,于国事战术,秉烛对策,当为朕幸而天下幸。”

姬渊将一纸诏令宣读完毕,方陵朔也刚好把最后一块芙蓉卷儿塞进嘴里,正掏出罗帕,细心的一根根拭着指尖,神色从容似乎都没在听。

“方夫子也是才华殊殊,不知如何看昆仑公子?”姬渊的眸底一片火星幽幽。

一旁的轩辕簌,也若有所思道:“怀经世王相之谋,具被褐怀玉之艺。却不为官不为商,云游四方缥缈无踪。常年戴着顶昆仑青玉面具,是故名昆仑公子,无人知其真名见其真容。”

方陵朔悠悠的将罗帕折成小四方揣回怀里,转头对姬渊一笑:“芙蓉芸豆卷儿,花蜜加多了。”

晚风呼呼的刮进来,吹得一室烛灯幽幽晃动,恍若满天萤火。长安陷入了沉睡。

第6章 魏朝皇

这厢,帝王行宫。

国事如何,突厥如何,长安医馆如何,都没有打断寝宫内青鸢的安歇。

她一夜好眠直到翌日黄昏,夕阳从绿纱龟锦窗里透进来,晃得青鸢朦胧的张开眼。她想起身,却发现四肢动弹不得,只能启唇说话。昨晚紫笋茶中的药。竟然像极了那日沈岐所下的毒。不过这次剂量小点,让她能开口说话。

“今儿御膳房进献的糖蒸酥酪,用玫瑰卤子细细渍了。朕瞧着不错,给你留了碗,可要尝尝?”一袭龙袍的李辰焰推门而入,眼下两痕黯黑,似乎昨晚没睡好觉。

青鸢眉梢一挑,冷笑道:“亏了紫笋茶的毒,我无法自由行动。堂堂大魏皇帝,用这法子把我囚在金屋,寻思着如何折磨我。然后献媚于仙人,保你皇位永固罢。又何须嘘寒问暖,山珍海味,摆出一副老相识的做派。青鸢,当不起。”

李辰焰的眸色有些异样。他放下瓷碗,扶起青鸢。取过一件蜜色暗兰纹罗锦披风,细心地为她系上。

青鸢眸色愈冷,对视的人都会被冻成冰。却又苦于无法动弹,只能住了嘴,任他摆布。

李辰焰忽地俯身,将青鸢拦腰抱起,不容分说地,抱着她向门外走去。

“李辰焰!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青鸢乃是不祥女,为天所弃,不敢脏了皇上的龙袍!”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热的,青鸢整个脸都烧起来。

皇帝没有应答,静然的双眸似碧波中两点青山,干净的下颌线条,三章九龙褚黄文绫绣冕,二龙戏珠赤纱翼善冠。龙涎香一个劲儿地往青鸢鼻尖窜。

宫道里的宫女太监刷刷跪倒一片。却又在二人身后,小心翼翼的觑眼,议论着皇帝怀中,宛如珍宝样抱着的女子。

“临近七月中元节了,后宫女子时兴在御沟放河灯。朕带你去看。”李辰焰温润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波澜。

夕阳坠西,夜色笼罩。皇宫御沟。

御沟遍植垂杨,苔丝坠玉,一派青碧。御沟水上,飘浮了数十盏河灯,远望去似银汉璀璨。岸边,无数后宫女子凑在一块,议论着谁的河灯好看,打趣着许下的心愿,莺莺燕燕,娇声笑语。

青鸢久居深山,一年鲜有下山,即使有,也都是速来速去,并不想和这凡俗生活,有甚牵连。是故,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女子嬉戏的热闹画面。再平常不过的场景,却唤起了她眸底异彩。

“真好看!那叫河灯么?是怎么做的?这些女子都会做么?”青鸢兴奋地叫到,瞳仁亮晶晶的,苍白的小脸鲜妍似三月春华。

这一幕让李辰焰的眸色深了几许。他动了动指尖,感受到女子轻躯的娇柔,笑道:“带你近前去。好好学学,这放河灯。”

明黄色的衣袍忽地出现在场中。宫女的欢笑声顿时戛然而止。继而刷刷的跪倒一片,山呼万岁,她们实在想不到,九五至尊不去娘娘们的后宫,而出现在冷僻的御沟边。不禁有人以为犯了宫规,吓得浑身颤抖。

李辰焰坐到一方石墩上,让青鸢坐在他的双腿上,一只手稳住她的腰肢,让她刚好能看全御沟河灯的全貌。

青鸢不习惯如此场面,有些尴尬的别过头:“我看够了,回罢。别扰了她们兴致。”

“我带你放一只。喜欢什么?红莲灯?还是大雁样子的?”李辰焰依然不回答青鸢的话,只是凝视着她笑意葳蕤的脸。

这般凝视让青鸢觉得不舒服,她侧头冷笑道:“青鸢能留命到此刻,已然叩谢皇恩浩荡。不敢再劳烦皇上,屈尊放河灯。”

清冷的语调,孤傲的女子,并没有让李辰焰有丝毫不快。

他若有所思的瞧了眼面前黑压压跪倒一片的宫女,迟疑道:“可是她们让你顾忌,不与朕放河灯?罢了。鸣海!”

话音刚落,一位年轻的武官出现在不远处的夜色中,跪下拜倒:“微臣在。”

“斩。”

年轻皇帝的唇角还残存着笑意,可吐出的一个字,却无情到了极致。

青鸢蓦地齿间发凉。她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帝皇,书生般的儒雅下,却如此嗜血冷酷,甚至,习以为常。

她失声叫道:“李辰焰你疯了!不过是一个河灯,难道数十条人命都要陪葬么!我放,我放河灯就是!放了她们!”

李辰焰兀地展颜而笑:“乖,就是这个红莲河灯了。”

场中顿时寂静无比。李辰焰将红莲河灯举到青鸢面前,笑容如昔,静然无波,一遍遍唤着青鸢的名字,问她好不好看。

“不如用大雁河灯。鸿雁忠贞,祈妹妹和皇上琴瑟和鸣。”娇柔的声音传来,宫女簇拥着一名女子往这边走来。

淑妃王氏。八大世家之一,王家嫡女。

柳眉一痕上挑,丹凤眼艳光灼灼,肤如凝脂玉滑。玲珑的下颌上,红唇噙着骄矜的浅笑,看似亲和却又高高在上。繁复的望仙髻着孔雀红玉攒翠牡丹八屏金步摇。一席绯色凤献瑞草宝相花纹蜀锦襦裙,衬出体态高挑纤细。

“臣妾参见皇上。这是哪位妹妹?虽说面生,却好生俊俏。”王淑妃盈盈拜倒,一双凤目打量着青鸢,隐隐有些晦暗。

李辰焰却是连目光都没有投到那里去,只顾噙笑对青鸢念叨:“朕告诉你,河灯是这样放。你瞧,把红烛点燃,然后放到中间这个小碟子…”

青鸢把头别开,对着王淑妃歉意地点点头:“要不,你和我们一起放河灯?”

话音刚落,李辰焰就抽出一只手,轻轻地把青鸢的头拨过来,沉声道:“朕在教你放河灯,看着朕。”

王淑妃依然跪在地上,没有人理睬她。她身后的一行宫女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这让她美艳的面容愈发阴沉。看向青鸢的目光满是恨意:“皇上,臣妾喜欢这个大雁河灯。皇上虽疼惜妹妹,也教臣妾放放可好。”

李辰焰恍若未听到,他起身扶住青鸢,让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汉白玉阑干上坐稳,又亲自走到御沟边把河灯放入水中。

王淑妃的俏脸终于由青转白,再华贵的胭脂也挂不住她的怒意。她眼眸一闪,不待皇帝叫她平身,便自己做主,起身往青鸢靠去。

“这位妹妹,虽说已然盛夏,夜里还是生凉。你怎么只穿了中衣就出来了。不明白的奴才,还以为撞见了走影儿的贱婢呐。”王淑妃掩唇一笑,说出来的话却刻薄无比。

“什么叫走影儿?”青鸢淡淡地疑道,脸色并无异样,这在王淑妃看来,简直是放肆的挑衅。

她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姐姐我刚为皇上生下小公主,身子还是畏凉。不知妹妹也是冷心的主儿。这个手炉就借妹妹暖暖罢。”

王淑妃从宫女手中取过一个黄铜手炉,冷笑着打开炉盖的机关,兀地往青鸢身上掷去。炭火从散开的手炉盖中掉出,簌簌地就要砸到青鸢身上。几点先洒落的已经在青鸢衫子上飘起了火星子。

青鸢浑身无法动弹,眸底终于有些慌意。她整个身子往旁侧撞去,想避开那些炉火,却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滚落石墩。但她终于落在一个怀里。尊贵的龙涎香干净温暖。

“这是怎么了。让你好好坐着,好好看着朕,还要乱动。”李辰焰的声音平和静然,好像在嗔怒一个淘气的孩子。他拦腰抱着青鸢,浑身的寒气却已寸寸成冰。

“皇上赎罪。臣妾不小心左手滑了,好在没伤到妹妹。臣妾…”淑妃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地拜倒。

“李辰焰,你不必做样子怜惜我。你想杀我的心,不比淑妃客气多少。”青鸢的声音却凛冽无情,不带一丝温度。

“御沟边起风,瞧你小手都吹凉了。朕带你回宫,听话。”李辰焰再次忽略了青鸢的话,一如既往的浅浅笑着,抱着她往寝宫离去。

王淑妃伏地的身子开始颤抖,嫣红的十指青葱掐进了肉里,渗出了丝丝血迹。

可不待她申辩,李辰焰平和的声音从晚风中飘来:“左手。斩。”

淑妃的脸色终于惨白,两眼已被吓得失去了焦距,傻傻地任那叫“鸣海”的武官把她拖走。

片刻后,“皇上!臣妾知错了!求皇上赎罪…。”凄厉的惨叫惊醒了后宫所有的梦魇。

第7章 魏朝皇

这厢后宫如何纷纭,都不会影响到前朝。

紫宸殿。大明宫三大前殿之一。已然子时,黑夜沉沉,殿内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侍奉在侧,丝毫不敢瞌睡。金吾卫将宫殿围了整整三层,精光炯炯的护卫着。

今晚,昆仑公子进宫,于紫宸殿对策。而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全被从被窝里召了来,秉烛通夜,商讨国事。

殿中主座上,李辰焰一袭三章明黄色九龙腾云水云衫子,头戴玄纱东珠翼善冠,儒雅的容颜佚出帝王的霸气,瞧向下首跪着的男子。

“昆仑公子不必多礼。赐座。突厥战事,不知公子有何高见”李辰焰摆摆手,命太监搬来乌木月牙凳,带着青玉面具的男子悠然坐下,抚平衫子上每一个褶子。

昆仑公子不慌不忙的啜了口西山白露茶,方才开口道:“一,都蓝可汗刚刚薨逝,达头可汗便企图统一野心勃勃,已然引起了众部不满。若是以小恩小惠,潜入后方策反达头,则不废一兵一卒,可屈兵于朝。”

一番话从容悠然,却又恍若大钟震人发聩。殿中诸官议论纷纷,有人不屑的怒目冷哼,有人却敬佩的对昆仑公子揖手致意。

昆仑公子却毫不理睬殿中纷纭,只是啜了口白露茶,待嗓子湿润,方续道:“二,突厥内乱,又大肆征魏,当自损八千。必趁大魏退兵,偃旗息鼓自作修养。圣上可派出使臣,以财宝利诱,权作表象客气。”

对着男子娓娓道来,殿中渐渐安静,诸官都陷入了沉思,连李辰焰都暗自点头。

昆仑公子停下来,便有机灵的小太监上前来为他重新斟满,他凝视着越窑茶瓯上一枝玉兰,轻声道:“三,友东新罗,盟南南诏,亲西吐蕃,三方稳固,则可专心对北,无往不利。”

这下,寂静的殿中终于响起一片赞扬。先时还不屑的目光,都带了歉意的敬佩。李辰焰一拍龙椅,朗声笑道:“昆仑公子,白衣卿相!朕有汝贤才辅弼,何愁大魏不盛天下不安!”

诸官又是一片山呼“吾皇圣明”。对策持续到未时,待诸官散去,李辰焰亲自将昆仑公子送到宫门,才离去寝宫。

寂静的宫道里,宫灯摇曳,夜色如水。

本该出宫的昆仑公子却只是伫立在原地,对着宫脚暗处,眸色一闪:“出来。”话音刚落,便有一抹玉色倩影走出来,俏生生的立在月光下。

“轩辕簌,京中回春堂女侍。见过昆仑公子。”轩辕簌柔身一福,兰气氤氲。

忽地,唰的一声,一柄寒光凛凛的小剑毫不留情的向轩辕簌刺来,可偏偏到了轩辕簌周身三尺远的地方,剑身一顿,微微摇晃了几下,忽的化为了虚无。

“簌久仰公子大名。今日闻公子突厥三对,心下叹服。回春堂敢邀公子屈尊小叙,我回春堂必扫榻相迎。”轩辕簌的脸色丝毫没有异样,反而客气的点点头。

昆仑公子的双眸宛如过于幽深的黑暗,消融在了夜色里:“没空。”

轩辕簌早已料到他的反应,唇边笑意愈发清妍:“公子还是莫拒绝的好。不然,那人可保不齐周全。”

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却让昆仑公子的眸色深了深,他缓缓转过身,浑身散发出压抑着的凛冽:“你,威胁我?”

轩辕簌不由的打了个寒战,半晌才让自己神色如常的一笑:“不敢。”

昆仑公子刚想应答,却是瞬间,瞳仁却猛地收缩,脑子开始一派混沌。片刻间,瞳仁里一片浑浊,恍若脱线木偶。他木然的对轩辕簌一揖手,飞身跃过宫墙,往回春堂的方向去了。

轩辕簌瞧着他的背影,十指结成了一个奇怪的法印,轻柔叹道:“对公子用法,簌失礼了。不过,我们那笨蛋神医只是想要点独处时间,真是俗气得像个不长进的公子哥儿。”

女子美目里闪过一分温柔,似乎又有些哀然。嗔怪的语调让她两靥飞红,让那暗中六道轮回之物惊叹,原来高高在上宛如明月的她,也有这般小女儿心思。

前朝,后宫。青鸢的居处。

龙涎香有宁神的作用,头顶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青鸢睁着眼睛,想着这几日所遇,愈发觉得金碧辉煌的皇宫,就像夜色中栖息的凶兽饕餮。

看似腾云驾雾仙气缭绕,却不知什么时候,就让人葬送了性命。

当然,也因为这大明宫之主,是那位诡异的皇帝,李辰焰。

青鸢叹了口气,刚想阖眼,却听到窗扇被推开的微响。一抹黑影溜了进来,蹑手蹑脚地摸到青鸢床榻边,借着塌顶夜明珠,青鸢隐隐看清来人,体格瘦小,黑布掩面,透出两只小眼睛,散发出猥琐的幽光。

电光火石间,“屠鸢……”还不待青鸢召屠鸢相护,嘴里便被来人塞了一个破布团,让她再说不出一个字来。黑衣人似乎知道她浑身不能动弹,放肆地打量着她的娇躯。

“啧啧,虽然年纪小了点,不过出落得水灵…老子今晚便开开荤…”黑衣人往青鸢的脸蛋捏了把,又轻薄地把手凑到鼻尖,不住嗅着女子的体香。

十六岁的青鸢久居深山,哪里遇到过这般亵渎。如夜的眼眸终于显出小女儿的慌乱,浑身颤抖着,勾起了黑衣人的小眼睛里,灼热的欲望。

黑衣人再也忍不住,一把往青鸢扑下来。肮脏的手疯狂地撕扯着青鸢的鲛绡中衣,断断续续的叫着“小美人,小****”一类。

青鸢心下作呕,她死死地咬住布团,不让自己发出一声本能的呻吟。莫大的屈辱让她两眼通红,一股股热流往脑门冲,似乎什么东西被冲破,让青鸢感到四肢恢复的知觉。她动了动指尖,便已触摸到了袖中匕首。

毫无温度的诡异浅笑,忽地浮现在女子嘴角。“噗——”一声闷响。趴在青鸢身上的黑衣人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软软地塌下来。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咕噜噜滚到门口。

寝宫内顿时恢复了安静。

忽地大门一开,行宫的烛火依次点亮。无数的宫女太监涌进来。诸人簇拥着两名华服女子立在门口,不可置信地瞧着青鸢。

来者一人是王淑妃,一人着明黄色襦裙,彩绣凤凰。

正是大魏皇后,八大世家之一,郑家嫡女。

“抱歉。二位打扰我清眠了。不送。”青鸢淡淡地说道。略微抬起的下颌一派傲然。

“是本宫疏忽了。不过,这人乃是八大世家之一,王家王臻,淑妃族人。如今死在妹妹宫里,不知是哪里扰怒了妹妹?”郑皇后端庄的笑意,娴静的举止,挑不出一丝儿错。

青鸢却看得不快。理了理自己的鲛绡中衣,应道:“蚊子咬死的。”

郑皇后一愣。侍从的宫女有人笑出声来。

王淑妃脸色一沉,喝到:“贱人还敢狡辩。分明是你****后宫,撞见本宫和皇后闯进来,为防丑事暴露,才杀人灭口。可怜我族王臻,受你诱惑,白白丢了性命!”

“没想到后宫还有这般****女子,真是坏我大魏礼数。本宫若不严惩,只怕失了民心。”一双凤眼透出狠戾的精光,死死地盯住青鸢。

郑皇后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配上皇后端庄的神色,连侍从的一干宫女都开始附和点头。

青鸢只觉得心里作呕,她整好衣衫,感到四肢已能自如行动,不禁心喜。莫说眼前这二女,就是皇宫禁军相围,她也能全身而退。屠鸢,暗夜之主,可不是虚谈。

王淑妃噗通一声跪下,柔声道:“娘娘明察。不如就赏这贱人一百板子,也算天意宽仁了。”

青鸢再也听不下去,眉梢一挑,玉指紧握七宝匕首,就要飞身往王淑妃刺来。

“妖女,不知天高地厚!”王淑妃却不惊不慌,忽然诡异的一笑。

“哐当——”一声清响,猛然间,匕首不知怎的被打落在地,方才还神采飞扬的青鸢,眉目间闪过丝丝骇然。

她完全没有看清淑妃是如何打掉匕首的,更可怕的是,她此刻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不同于毒药,不同于封脉,而是浑身生气停息,放佛魂魄都被锁住。

王淑妃朱唇翕合,听不明是什么。但见她十指朝天,掌根及小指第一节外沿相抵,置在胸前,似开花莲花。

大莲花印。术法。不存于凡间,唯有道家修仙者,方能使得。怪不得淑妃有恃无恐,根本不是凭借后妃身份,而是隐藏着的,道家弟子身份。

“淑妃妹妹受惊了。来人!好生把妖女押下去,杖责一百。若是让她逃了,你们都别想活命!”郑皇后一声冷喝,便有十几个腰粗膀圆的粗壮侍卫,上前来缚青鸢。

十六岁的女子,被侍卫牢牢缚住,无丝毫还手之力。尽管如此,那双线条精致的眸子,却是不带一丝波澜的冷。让与她对视的人,都宛如被冰封。

郑皇后不禁打了个寒战,心里有些犯嘀咕。自己怎地在一个贱民面前,生了惧意,她自嘲似的摇摇头,端庄道:“本宫为大魏之母,后宫之主,为正礼制,何惧之有。区区贱民,活一个死一个,在本宫眼里,都没有差别。”

一群侍卫涌上来,七手八脚地把青鸢往刑房拖去。临到门口,青鸢嫣然回头,蓦地一笑。

场中所有人,却瞬间感到了莫名的恐惧。无法逃脱的暗夜。在若干年后,百倍偿还。

大明宫的夜晚歌舞升平。御沟的河灯十里闪烁。一切如初。

敬天十一年七月初一。

皇帝拜王淑妃之父为金紫光绿大夫,出使突厥。带去金佛像一百箧,银雕马八十八箱。以示两国邦交,和气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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