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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琛”闭目合笑,逆着两旁的如雷采声,黝黑枯瘦的面孔转向少年。
耿照知道他不但看得见,且目力之强,能于百步外刹补青松尖上的鳞片,闭眼睛倒不是故意装瞎。明姑娘说过:“照虫绷郎民”视黑夜如白昼,格外畏光,为防双目被日光灼坏,眼睑内白生一层搏膜覆于眼珠之上,能随意开阖,便如第二层眼皮般,以保护双眼。
“小和尚”你的官,可真是越做越大啦。算来你的手上功夫,有一半儿也是因我而得,对恩人刀剑相向,怎么说都不合适罢?”
老人裂开血口,露出一嘴尖黄错落的利牙,以只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笑道。
“你若是远走高飞,从此退隐,又或看破红尘,便在寺中潜心修行,纵然过去满手血腥,未始不能善终。”
耿照拖刀而行,“藏锋”的包铜鞘尖划过青砖,不住迸出刺亮火花。
“知道什么叫报应?便是天网疏漏,偶尔给了你这种人一条活路,你却放不下作恶的念头。无论换过多少身份,永远掩不去一身恶形,首三恶贯满盈。你啊,真是无可救药了”少年忽于两丈开外停步,怒气却如有形有质之物,掀尘贯过,劈哩啪啦打在大红袍袖上。老僧放落臂遮的瞬间,袖影下的双眸掠过一抹青黄异芒,旋即没于爬虫般的灰黔后,再不复见。
“聂冥途!”
认出他来的,还有对面高台的媚儿。
集恶道早已无声无息的领了莲觉寺,寺中的骨干全由白颤伤司替代,连显义都被拷掠成了瘫呆。满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独独漏掉瘫病在床的住持法琛。
她看过聂冥途的庐山真面目,手下的鬼卒却是不识,见住持禅房肮骸污秽,法琛又病又瘾,如动物般被豢弄于内,连看守的人也懒得派,头几曰还记得扔些吃食进房里,末了忘却还有个人在法性院,聂冥途乐得白来白去,开始在外头积极活动。
他真正被囚于法性院娑婆阁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
娑婆阁内刻满天佛图字,聂冥途不敢睁眼,成了真正的瞎子。娑婆阁本非建来作囚牢之用,按理困不住高手,然而聂冥途青狼诀被废,虚弱已极,饮食又是三天才供应一回,直饿得人手脚发软,莫说窗门闭锁,便是六扇明间大开,他爬也爬不出去。
贮装食物的瓦盅与收集屎尿的秽俑,都是送到阁内的阶梯下,并点起檀香、打开窗偏,驱除室内因无法梳洗而致的躁臭气味。
聂冥途尝试过打翻秽俑,或于阁中随地便溺,诱使送饭之人上来,伺机脱身;岂料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每回耍花样,来人也不说什么,静静退将出去,索性连收拾都省下了,然后数天内不闻不间,饿得聂冥途气申奄奄,迫不得已拿经书果腹。
哪里晓得这些古籍都是浸过防腐药料、再放上几百年的,一入辘辘饥肠,差点把剩下的半条命送掉,才明白这人简直是世上最最称职的狱卒,毋须刑具枷锁,便能治得他束手就缚,竟连说话也不必。
聂冥途花招出尽,无一得逞,于半死半活之间倏忽过了几年,终于等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趁那人送饭疏忽,起出预藏的磨尖木片制住了他,得以走出这天杀的阁楼,重见光明。
那“狱卒”是个头罩兜帽、双手笼于袖中的老僧。待适应光线后,聂冥途定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老人的鼻樑塌陷,面目浮肿,双手指节膨大如核桃,肌肤多处溃烂,模样已不能用“狰狞”二字形容,无论原本的相貌是俊是丑,如今只能说不似人形。
“你、你这是”他重覆着吃语般的单音,有一瞬间几乎想掉头仲回阁子里,锁上所有门窗,远远避开此人。
“如你所见,”
老人淡淡说道:“我是疠人。我尽量不碰触到你,给你的食水也都是乾净的,是你白己要来挟持我,我也没法子。”
“疠人,指的是催愚麻疯之人。麻疯白古即为绝症,无药可治,且与病人的烂疮债脓接触久了,更有传染之虞。被称为『疠人”的愚者,经常被驱入荒野白生白灭,甚至有被活活烧死的,以防止恶症蔓延。
“你可以选择回到阁子里,或者跟我来。”
老人说。“如果要杀我的话最好考虑一下,据说我的血比疮脓更毒。治疗疠人的大夫若能小心避开脓血,也有毕生未曾染病的。”
“我大可从这里走将出去。”
聂冥途冷笑:“天下如此之大,怎么会只有这两个选择?”
“这里是哪里?今夕是何夕?”
老人咸司得他哑口无言,悠然道:“囚你于此间之人,许不许你高开?你在江湖上的仇敌、故旧、部属乃至道旁偶遇,若教他们知晓聂冥途武功全失,结果如何?”
聂冥途出了一身冷汗,强笑道:“杀了你,便没人知道我是谁。弄装改扮,哪里不能去?”
老人点了点头,忽道:“你既不是你,却要往哪里去?做回你时,又有哪一处不得不去?”
聂冥途猛被一间,竟答不上来。老僧淡淡一笑,转身行吟:“为寻法门入空门,已惯他山作本山;尘网依依数十载,蛟龙虎豹困井栏,”
渐渐走远,未曾再回头。
聂冥途仇家遍地,御下又残酷无情,嗜而俗杀、反复无常,所恃不过武功心计而已。七水尘废了他的青狼诀,落入仇敌或所谓正道人士“手里固然是死,集恶道的老巢栖仁毅却更加回不去了。那些好部下的手段可是白己调教出来的,算起旧帐什么花样玩不出?能一死还算是轻松的了。
聂冥途怔万无语,忽觉天地之大,竟没有容身的地方;犹豫半晌,终于追着老僧的背影而去。
这名浑身疮疥脓腐、烂肉不停掉落的老僧,正是莲觉寺的住持法琛长老。他催愚麻疯一事,被几个“显”字辈的弟子严密封锁,隐于法性院内,对外宣称中风,谢绝外客探访。
聂冥途于法琛院里住下,法琛双目全盲,关节肿胀,行动渐趋困难,弟子为防走漏风声,连大夫也没请。幸而法琛颇通医术,白己开方,乃至针灸放血,都是一手包办。聂冥途怕染上疠病,始终保持距高。
法琛吃得极少,每日小沙弥将饭菜放在院外,倒有大半都进了狼首腹中,尽管被废功的身休赢弱不堪,总强过囚居娑婆阁时。吃饱了有气力,脑筋渐渐恢复灵光:将白己禁于莲觉寺之人,必也拜托了法琛代为看管,若能从中拷掠出线索,或可解除七水尘的“梵宇佛图”禁制工如果法琛不是疠人的话,他早这样做了。
聂冥途藏身于此,迫不得已与他同处一室,不但远远避于禅房的另一角,掩住口鼻的帕子更是从没取下来过,唯恐被麻疯恶症感染,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法琛倒是怡然白得,早晚诵经,闲时便与他说话。聂冥途旁敲侧击,欲套出七水尘或武登庸的线索,可惜一无所获,佛理倒大把大把的听了不少,暗笑秃驴无聊,这些鬼打架脑抽风的玩意,他妈的想渡化谁?日子久了闲得发谎,索性拿听来的佛理与他对新,用来消磨时间。
法琛的佛学造诣不同于寻常东海僧人,聂冥途虽有狡智,奈何腹苟润限,三言两语间就被驳得哑口无言,又不能动手打人,一来手无缚鸡之力,二来揍得老秃血脓迸飞,到头来是谁倒大徽?气得他七窍生烟,一口恶气无从发泄,几欲鼓爆胸月堂。
“你若不服,不妨到娑婆阁呈翻翻经书,看我说得对不对。”
法琛指点他。
聂冥途差点想不顾一切揍他个杠上开花,咬牙忍住,冷笑:“你是负责看管老子的,该不会不知道老子进不了那幢鬼楼子罢?你个有道高僧,说话忒阴损,不怕将来佛骨烧出满钵老鼠屎?”
法琛微笑道:“我教你闭着眼睛进出娑婆阁的口诀,再给你画一张各部经藏收藏分怖的详图,你拿出来看。这总可以了吧?”
聂冥途学得很快,不到半个月的光景,已能出入白由。每回进娑婆阁取佛经,他总记得多拿几部出来。除了老样子追查天佛图字的线索外,聂冥途还有别样心思。
莲觉寺是千年古刹,连娑婆阁这样的陈迹秘地都有,难保没藏着几本武功秘筵。
七水尘毁了他的青狼诀功休,几度尝试重练,发现身休竟产生强烈的排斤,怕是七水尘以内力改变了什么关窍,再练不得集恶道的阴属内劲。
(他妈的!既然如此,老子偷你们佛门的武功来练,气死你个瞎贼秃,然而瞎子摸象的找法,徒然使聂冥途失望罢了。娑婆阁内本无武典的类别,他找了几个月全都是佛经,有一回还摸出一卷半腐古籍,一翻竟是整本的天佛图字,若非一阵风来吹了个蛾飞蝶舞,怕聂冥途便要当场了帐,硬士士将头颅所盛,墩成了一忠滚烫喷香的鲜汤豆腐脑儿。
最后给他佛门武功的,居然还是法琛。
“咭,”
老人以索绢裹手,递给他一本手抄经卷。“你想练武,我这儿刚好有一部。每回你多拿忒多本书出来,我担心放回去时乱了套,再找费事。我这俩膝盖已上不了楼啦,日后取经还得靠你,我看大家都别这么累了。”
聂冥途望着那部《录伏薛荔多法》迟迟没敢伸手,心头疑赛丛生。
“你眼都瞎了,取经当手纸么?再说你又不懂武艺,哪儿来的秘籍?”
“娑婆阁的罗汉图与千手观音像之中藏有这部武功,本寺先人窥破机关,录了下来,交代住持传落。”
老人道:“一间佛寺,传下武功做甚?你若不要,我拿去垫桌脚。”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老秃驴。世道可比你想像的要险恶得多,不是光会念几句“阿弥陀佛”就好。
聂冥途心中狞笑,收下那部《录伏薛荔多法》耗费十年苦功,终于练成了薛蔡鬼手。
这十年之间,他不分昼夜观察法琛,确定此人身无武功,绝非作伪,冥冥中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直觉两人并非初遇,而是在更早之前便已相识,只是麻疯使老人的面孔肿胀溃烂,喉音疮哑,已不复原先模样。尽管与记忆中不同,那个荒诞却日益强烈的想法始终在他心头盘绕不去,如生魔魔。
聂冥途等了十年,直到有白保的能力才敢开口。
“你,究竟是不是『天观七水尘?』”
第百二十折 秋叶几回,疑愁片片
被恶疾侵蚀殆尽的法琛没能捱过那一晚。老人悄然离世,而聂冥途并未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就近火化了遗体,将骨灰散于崖下,避免染上麻疯,却选择继续留在法性院里,接替老人扮演“法琛长老”的角色。
聂冥途不仅要一个全新的身份,更需要解开谜团的线索。
“疠人”的假像提供了绝佳的掩护,聂冥途的容貌、身形毕竟与法琛不同,弟子们虽一步也不敢踏进法性院,难保将来不会有个什么万一。聂冥途想过将他们一一杀除,又担心“显”字辈一旦绝了门户,莲觉寺落入他人之手,麻烦更多,直到赤尖山“十五飞虎”的鲜于霸海前来投奔,才露出一丝曙光。
显字辈里的大弟子显昭,被鲜于霸海那只装满金粒的匣子迷了古刹,替这名显而易见的亡命匪类剃度授戒,列于住持法琛的门墙。于是被南陵悬榜通缉的“黑虎”鲜于霸海揺身一变,成为持有朝廷度牒、住持法琛长老座下的弟子显义,过往斑斑劣迹一笔勾消,比清水洗过还白。
显义买到了全新的人生,一干显字辈弟子仍当他是外人,既不让见“师父”,更没提过法性院里藏了个疠人。在聂冥途看来,这简直是上天授与的杀人刀剑,以驱虎吞狼,连双手都不必玷污。
他以种种间接的手法默示显义,他的师兄们一个比一个短视愚眛,略施小计便能剷除……不出五年,显字辈僧人接连死于急病意外,莲觉寺遂落入显义手中,至于鲜于霸海对“法琛”的种种凌虐,大概还不及集恶道厨房伙夫的水准,聂冥途全不当一回事,但法琛这个身份却从此得到了保障I 就连寺中权位最高的显义也不知他是冒牌货,让几个过去轮流往法性院送饭的小沙弥永远闭嘴之后,连麻疯这档事都随风湮灭了。
这一切非常值得。况且,当显义沦为阴宿冥的阶下囚,聂冥途找了个防备疏驰的暗夜,把这十几年来累积的帐连本带利清了一清,翌日显义遂成废人。媚儿一直以为是麾下的小鬼拷掠失手,反正十五飞虎与孤竹国结有深仇,打死都不可惜,也没怎么追究;殊不知是狼首越俎代庖,算是了结一桩小小的宿怨。
聂冥途见耿照杀气腾腾,拖刀而来,却未摆出接敌的态势,淡淡一笑,迳对台上的慕容柔叫道:“欲入佛门,先得皈依三宝:三宝,也者,乃指佛、法、僧。佛为世尊,法为诤法,僧则是依诸佛教法,如实修行的出家沙门,此三者常住不灭,又称为『化相三宝』有佛即有法,有法即有僧,有僧便有僧团,四方皆是,东海一如,将军怎说东海没有僧团?”
慕容柔心中微凛:“这匪徒不仅狡猾,亦涉经义,非是东海各寺那些的破戒伪僧可比,是我太大意了。”
太宗大力推行释教,慕容柔多读经书,还在定王潜邸时,便经常陪着独孤容听螅饩捣ǎ滴浣阍谖某贾校埠庇姓獍惴鸱ㄔ煲琛@吹蕉:螅鹈欧缙永茫任葱模舴俏吮W〔圃础⒉蝗醚胪辽舷缕涫郑铝鹆苏獍嗉俸蜕械男亩加小U蚨运略赫髑占粒菜闫淅从凶浴
聂冥途绕来绕去,其实只要一句“东海无佛”便能打发,偏偏慕容柔说不得,东海佛法不兴,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但东海土人未必如此以为。
这些毫门富户在寺院里一掷银钱?万,买的同样是神明庇佑,只不过比起央土南陵,这份寄託的质素劣了不少。但即使夹带酒色财气,倌仰依旧是倌仰,慕容柔不能带兵抄光这些窝藏春色、酒肉不忌的名山丛林,甚至不能禁止,只能施加压力刃冷情深场徐徐图之,正为“众怒难犯”四字。
“兴许是本镇孤陋寡闻,不知长老说的『僧团』何在?都有些什么名?是大跋难陀寺、优婆离寺,还是鹿野寺?”
慕容柔亦是淡淡一笑,随口念了七八间寺院,抬眸时寒光迫人,利剑般扫过对面螅ǎ坏愕矫淖〕址路鹑送仿涞兀桓龈龃沟貌患趁妗
能掌东海古刹,这帮市侩和尚连官都做得,岂能不分轻重?三乘论法今日落幕,明儿天亮睁古刹,东海仍是慕容柔之天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当众拂他的逆鳞!
据说法琛又老又病,果然传闻不可轻倌,定是他脑子坏了给徒弟关起来,待显义倒下才得脱身,谁知一出来便闯下这等大祸,可怜连累举寺上下。
慕容柔以无比的权势孤立了聂冥途,老人却无丝毫异色,合什道:“凡我东海释脉,皆属僧团。将军该问的是:何人将代表东海,请将军保住五万流民的性命!”
他清楚知道不会有人附和,但也不会有人出言反对。东海和尚较他处更讲究明哲保身,他们不倌任慕容,也不仰仗其照拂,只求镇东将军府别搅和就好,与那些抓紧机会往上爬的央土学问僧不同。
“不是法琛长老要赐教么?”
慕容柔冷笑。
“莲觉寺中并无。武僧。”
聂冥途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合什垂首,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可惜老衲亦不通武艺,否则愿为五万流民请命。”
“据本镇所知,”
慕容淡道:“东海寺院皆无武僧然武林中却有佛脉,足可代表东海僧团与将军战。”
聂冥途灰眸一眯,忽然扬声:“据老衲所知,水月停轩一脉,亦是佛门正宗!老衲代替山下五万名央土流民,恳请许代掌门救他们一命!”
许缁衣未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拱上台面。自入莲觉寺起,她的目光即被瞬息万变的形势所攫,只是代掌门所见比旁人多得多。染红霞向她报告过风火连环坞的情形,许缁衣相倌师妹必有隐瞒,多半与耿照有关,但并不影响情报的珍贵与可倌度。许缁衣的把握,来自对师妹的暸解。染红霞连耿照被离柜控制一事都和盘托出,那少年在她心里或许佔据了重要的位置,然而事涉苍生,染红霞自有权衡,不会把私情置于公义之前。
许缁衣留心比斗,当中耿照两度失神,没能逃过她的古刹睛,“刀控人心”一说似非空穴来风,许缁衣心里却另有盘算。
“刀”这字是师父的一块心病,水月门下容不了一个使刀的。一旦师父出关,师妹失贞的事势必瞒不了太久,为此许缁衣伤透脑筋,始终不放弃善了之策。
以杜妆伶的脾性,耿照有死无生,谁也救不了;耿照若死,师妹会不会相殉,连她都不好说,但耿照若与离垢刀有关,那就不同了。替师父梳头的纪嬷嬷告诉她:师父这辈子只欢喜过一名男子,那人的刀带有焰火,就叫“离垢”,师父说是“烧尽世间一切邪秽”的意思。
突如其来的召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换作是师父,她会怎么做?当机会降临时,水月一门该如何举措,才不致亏负侠名?细密的思考在千娇百媚的脑袋中豁然开展,外人看来却不过一瞬,许缁衣理理襟发,并未耽搁多少时间,从容起身。
“长老言重了。家师坐关,着我代掌门户,我见识浅薄,未敢轻言妄行,做此重大决定。况且依将军适才所言,并不以为东海有僧团,能代表三乘,这场比斗名不正言不顺,不过徒增伤亡罢了;有无必要,请长老三思。”
她的声音无比动听,运起内力远远送出,依旧有股附耳呢喃的磁媚,丝毫不觉尖亢,衬与那玄素细裏、玲雄浮凸的曼妙身段,纵使面庞端丽如碾玉观音,仍令人禁不住浮想联翩,满场的嗡嗡低语倏然一静,除了胸膛鼓动,只余山风习习^ 慕容柔淡淡一笑。任逐桑的么女送往断肠湖,成为杜妆怜的关门弟子,据说每年致赠的束修数目惊人,关系绝不一般,这许缁衣不倚之同镇东将军府作对,足见其识大体。东海寺院没有培养武僧的传统,通晓武艺的僧人昔年不是被鳞族或央土皇权剿灭,就是如莲宗八叶般躲了起来;水月停轩不出手,这冒牌的法琛和尚便只能自己上场。
“法琛”合什歎道:“可惜。昔年我与令师有一面之缧,知她侠骨铮铮、心系万民,果然日后挺身抗击妖刀,救了东海无数百姓。代掌门如此知机,不知令师作何感想?”
许缁衣微笑不语。慕容柔见法琛微露失望之色,心知大势已定,正要发话,忽听许缁衣道:“但佛家慈悲为怀,今日死了这么多人,血已流得够啦。望将军本着菩萨心肠,暂且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