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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检营被拆成数队,他与贺新各领一支,前往最荒僻、最没有人愿去的荒山峻岭,搜完一处,又换一处……
众人马不停蹄,十数天里他仅在官道与贺新的队伍遇过一回,弟兄俱都疲惫不堪,但那些平日最多毛病、最刁钻顽劣的老兵油子却没一人抱怨,扛着辎重一个个走过他鞍畔时,累得只能微微颔首致意,顾不上行个像样的军礼,怪的是人人对他似有着说不出的歉意,垂着头沈默迈步,不敢与他目光稍触。
“罗头儿,真对不住。”
一名扛旗的老兵低道:“……我们会找到他的。实在对不住。”
他们同样不能原谅那夜待在舒适的驿馆驻地的自己。不能原谅对有酒喝、有肉吃,对被筒暖和好睡感到心满意足的自己。他们该在阿兰山保护典卫大人的,在那帮王八蛋悄悄掩杀而至、崩掉陷坑营之前,教他们一股脑儿死回狗屄养的十八层地狱──罗烨回过神来。
他率队经过山下空无一人的农舍时,便隐约觉得不对;及至山腰,遇上垂头丧气的衙差,听赵予正说溪中捞得一男一女,立即施展轻功抢上山。适才跃出林径、与方兆熊一轮交手的同时,只来得及一瞥,总算鹰目无漏,毫厘俱收。
地上诸人中,只一名男子浑身浸透,面目为湿发所覆,难以细辨,体型却像极典卫大人,罗烨有七成的把握是他;纵使不是也必有关连,循那身袍服细究,定能找出大人下落。另一名女子被外袍掩去身形,袍底露出的半截腿胫修长白皙,身量非常女可比,是二掌院的可能性亦高。
他收拾起心头的欢喜雀跃,专注面对眼前强敌,以免功亏一篑,将耿染拱手让出。
方兆熊的骇异却还在巡检营的少年队长之上。
他长年活跃于北方,不惟东海,于西山、北关均有人脉,识见不可谓不广。在这短暂交手的片刻,先是惊讶于罗烨的轻功,复诧其绝妙的擒拿手法,而后又是半空中无所借力、却迅捷得不可思议的连环快腿……直到对手落地转身,才知最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的年轻。
方兆熊在靖波府广收门徒,深知储才不易,料想少年背后必有高人,戎装不过掩人耳目罢了,不敢小觑,仍摆出接敌的架势,隔着双手门户道:“来者是何方高人门下?江湖规矩,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此地是大东川七堡八寨九联盟的地盘,阁下若有什么商量,可往天马山总坛拜见盟主,人家家门里的事,不好迳行插手。”
这一着以退为进,料想对方若是衔师长之命而来,一涉门户争端,便不得不亮字号。
不料罗烨眉头微皱,居然也沉声道:“大东川距此足有百里,你们是哪间山寨的匪徒,随口便划下偌大的势力版图?再说了,天马山位于东海、南陵交界,你们于本道居中的三川之地活动,总坛却设在大老远的南界支岭之中?”
一旁吴老七本不知大东川、天马山在何处,经他一说也觉无稽,若非形势着紧,差点“噗哧”一声笑将出来。
连方兆熊自己都不知大东川原来远在百里外,余光一瞥,见匪徒们连连点头,只怕不假,“天马山”却是他信口胡诌的。
在谷城铁骑的编制里,队副以上的营官无论识字与否,都须牢记将军府颁行的东海道山川形势总图,以及所属驻地的区域详图,做为考核升迁的标准之一。为了教会那些大老粗识图背图,慕容柔还特命工匠以胶泥捏塑成立体的山川模型,做为军官养成训练之一环,又将地名、水道等编成歌,下及步卒小兵,无不朗朗上口,收效奇佳。
是故东海骑兵既无西山“飞虎骑”的好马,也没有北关“血云都”的悠久传统,却以惊人的机动能力著称,所恃无他,“知地”二字而已。所有想往上爬的初阶军官脑袋里,莫不摆着一幅具体而微的“东海道山川形势总图”罗烨自也不例外。
方兆熊警醒过来,眼前的少年恐怕是货真价实的军官,随他上山的也非冒名顶替的西贝货,后头还有多少人、是不是分成几拨轮流上山……通通无法预料,但方兆熊了解将军行事雷厉的风评,来自坚决的意志与彻底的执行,眼下的情况绝对不是最糟,但拖得越久只会越糟。
要带走那名女子,必须先除掉最大的阻碍。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留神!”
他双掌一错,一个箭步飞前,比常人大腿还粗的右上臂开如挽弓,于半空中肩甩腰旋,轰城槌般的拳臂挟着骇人的风压,飕然而出!
所谓“一力降十会”这种摒除招式花巧、纯以力量决胜的路数,几无拆解招架的空间,幸而罗烨的轻功腿法远胜对手,觑准来势微一侧首,拳压几乎是贴着颊畔削过,只差分许,便要剜下成片的皮肉──如此惊险的拿捏,换来对手的腹侧空门大开,罗烨身子半转,两人看似交错,右手五指已屈如钩爪,迳拿方兆熊腰胁要害。
方兆熊左脚尚未踏实,这一拳形同挥空,反将侧翼平白送人,按理已无转圜,岂料罗烨指爪一扣,如抓一块又滑又韧的大鱼皮,竟无着力之处。
方兆熊“砰!”
左足踏地,鼓劲震开箝制,轰出的拳劲与震脚所掀起的土墙凌空对撞,竟尔反弹,撞上罗烨的背心!
罗烨猝不及防,被轰落地面,连滚几匝一跃而起,“呕”的喷出一口鲜血,旋以臂鞲抹去,一把扔掉手里的血布条。方兆熊腰间衣衫破碎,露出凄厉的创口,罗烨于弹飞的瞬间指爪吐劲,终是伤到了他。
不过眨眼,两人已交换位置,俱都负伤见红。
方兆熊之伤虽怵目惊心,毕竟是外创,反观罗烨被击中背门,虽是拳劲反弹,其威不足十之五六,兼有皮甲护身,仍可能波及脏腑,造成内伤。
罗烨强忍着五内翻涌,希望对手别发现他的膝盖正微微颤抖。尽管在中招的瞬间已极力加重敌手的损伤,但内外有别,罗烨清楚察觉对峙的天秤正迅速向对方倾斜。
若耿照能见得二人交手,恐将警告罗烨:虽没有了赖以成名的“子母鸳鸯环”飞器,眼前的方兆熊仿佛脱胎换骨,彻底变了个人,散发出凝肃如岳、却又蓄势待发的危险气息,是相当可怕的对手,决计不能有丝毫犹豫,遑论容情。
──就像他听进了雪艳青那“心机百出,终是无用”的教训似的。
罗烨并不知道方兆熊舍弃了内嵌“连心铜”机关、用以迷惑人眼的十二对鸳鸯金环,以及眼花撩乱的“明器”掷巧,从基本功练起,重新找寻武道真义。这些日子里,方兆熊独自隐居在附近的荒林,内功进境一日千里,更胜青年时。
罗烨明白自己一上来便吃了亏,是输在临敌经验太浅;撇开这点不论,此人能使劲力任意转向、甚至回头伤敌的怪异手法,本就难缠至极,纵使不用心机,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方兆熊绝对是能堂堂一决的对手,欺一名后生识浅,只因有不能输的理由。而他并不打算浪费以武者尊严换来的优势,没等罗烨调复,眉眼骤寒,猱身又去,重拳朝少年脑门挥落!
罗烨为争取调息的时间,动也不动,直到拳压袭体才飘退,而反击就在退势间骤然发动──一身皮甲的少年失去形影,方兆熊周身却笼上一团不停旋搅的褐雾,直到密如连珠的啪啪劲响透雾而出,众人才意识到是绕着方兆熊连环出腿的罗烨,无论敌我双方,俱都看得挢舌不下。
巡检营弟兄屡见不怪,得意不过片刻,彼此交换眼色,无声无息擎刀,迅雷不及掩耳杀入林间,迅速压制现场;匪寇纵有回神的,也多于一合间拿下,形势再度逆转。
“罗头儿!搞定──”一名巡检营甲士回头大叫,赫见方兆熊鼓劲一震,周身翻腾的褐影倏被吸入半空,重新凝成罗烨的形体模样,皮盔爆碎、披头散发,张口甩飞一蓬血线,居然不及稳住身形,险以背脊着地,总算及时伸臂,一撑即起。
方兆熊一声断喝,四野为之一震,本要抬人的巡检营弟兄纷纷捂耳缩手,纵有胆大包天的,一时也莫敢妄动;抬见方兆熊神威凛凛,如天神一般,衣衫连破口都没多添一处,仿佛罗头儿的旋风快腿全踢到狗身上去了,不禁骇然:“妈的,这人莫不是金甲灵官上身,浑身精钢也似,怎踢了半天鞋印也没见一个?”
只有罗烨才知道,自己没一下能踢在方兆熊身上。
方兆熊一遇袭击,拳劲立时转向,如使双刀,将余劲绕着周身传导折送;罗烨的快腿十有八九蹴在这圈气环上,冲击所生的劲力亦如揉面般被“揉”进环里。待他察觉是自己的腿劲不停在补强对手消褪的护身气环之时,已是此消彼长,方兆熊双手一引,将“环”砸在罗烨身上,余劲合两人之力同冶,不啻数掌并至,顿将罗烨轰了飞去。
方兆熊舍弃有形有质的子母鸳鸯环,从本门练气导引的基本功里,悟出真正的“无练之环”今日首度用于实战,效果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低头怔瞧双掌,若有所思;听得罗烨挣扎起身才回神,肃然道:“以你的年纪和武功,死在这里太可惜啦。速速离去,我保你们平安下山。”
“可惜。”
罗烨抹去嘴角呕红,深呼吸几口,面上无甚喜怒,只平淡道:“东海有王法的,杀人者一个都走不了。你若与这事无关,也可速去;如若不然,我可保不了你。”
方兆熊自忖时间无多,喃喃道:“可惜了,这般人才。”
拗了拗指节,倏地一拳轰去。罗烨身形微晃,腿影如雨落横塘,再度缠上对手!
一模一样的开场,却未必有同样的终局。
罗烨运腿如鞭的抽击声似无休止,落点竟与前度相若。方兆熊“无练之环”使得益发顺手,心中暗叹:“此子资赋超群,可惜脑智有缺,竟是个傻的。月无常圆,应是此指。”
肩头一痛,竟被他战锤般的脚跟砸中,几乎单膝跪地。
“怎、怎会……唔!”
挪来气环欲挡,罗烨却直入中宫,差两寸便蹴中心口,踢得他眼前一黑,踉跄欲退,狂风暴雨般钻入的腿影却抢先撕碎了气环的防御,方兆熊仅能以肘臂牢牢护住头脸心口,竟连稍退半步的余裕亦不可得,忽然省悟:“圆通劲!他逆运道门圆通劲,以阴化阳两两相合,终归于无……难怪‘无练之环’挡不住!”
他由腾霄百练的基本功里汲取的挪移、导引诸法,本就是道门圆通之术的一支。罗烨中掌时便已察觉,适才的一轮抢攻,不过是测试其运用法门而已。方兆熊初窥堂奥,变化不多,罗烨一息间连蹴数十,踢得他无由细想,各处虚实一一显映,明如镜照,此际终于尝到苦果。
方兆熊拚着皮粗肉厚挨了几下,双掌挪移逆运心法,化阳为阴,欲引对手劲力为己用。殊不知比快他只吃得罗烨鞋底泥,雨点般落下的腿劲又转阴为阳,照样穿透气环,无一错漏地踢在他头脸肩上!
“可恶……可恶!”
连变几回均难奏效,徒然挨踢而已,如非罗烨受伤在前,早一脚定了胜负。总算方兆熊平生数十战,经验丰富,索性不与他竞快,专心推挪,将层层劲力布于身前;初时一迳挨打,末了气环成形,腿刀渐不能一蹴到底,复陷僵持。
方兆熊所图简单明了:打不赢,拖死他!而罗烨的本领则于此际尽展无遗──不仅出腿如风,彻底压制对手,更以惊人的速度转换劲力:以阴劲穿透气环,直接命中敌人,阳劲则反弹而回,顺势将罗烨往上推,所生之冲击又被气环吸收,为下一次的冲击提供更强的反弹劲道……阴劲穿透,阳劲反弹……穿透、反弹,再穿透、又反弹……
随着腿影落下,罗烨身子冉冉浮起,仿佛踏着虚空上升。一切似乎仅只一霎,又仿佛长得历历在目,在场诸人目瞪口呆,一时都忘了言语。
反弹的气劲将罗烨送离地面,腿风渐穿不透气环,却积于其上,形成一股全然相反的劲力,待最终一腿劈落,腿劲、坠势及身子的重量,将补罗烨内力之不足。
若加总的结果压倒了方兆熊,则不免连人带环剖成两半;若劈不开气环的防御,罗烨等于以血肉之躯撞上坚石,所用的每分力气,都将成为碾碎自身的砧锤──决胜的一刻即将到来。
罗烨离地将逾一丈,右腿“唰!”
高举过顶,身子后仰,整个人宛若一柄巨大的斧刃!而地面上方兆熊十指箕张,势如托天,浑厚的气劲已非绕身之环,堪比穹楯,周遭气流扰动,如蜃如虹;透过气团视物,诸物莫不歪斜扭曲,隐隐颤动。两人一在天一在地,遥遥相对,僵持对撞的劲力已绷至极限,非有一方粉身碎骨,方可尽泄!
极招将出,一抹黑影忽自两人当中穿过,远方一人喝道:“……且慢!留下人来!”
久蓄的劲力被外物所引,打破僵局,如两条狰狞恶龙争相舞爪,“喀喇喇”一串刺耳爆响,那物事所经处藤屑暴绽,长影却寸寸节缩,如箭失尾,最终只余尺许长短,凌空乱转几匝,“匡啷!”
落于石间,竟是半截绞扭变形的烂银枪头,枪上红缨深深绞入镔铁,宛如血络。
阴阳气劲一破,罗烨顿失支撑,足尖凌空一点,一个后空翻轻巧落地,回到吴老七与农女身前。方兆熊亦收功吐息,衣衫俱被汗水浸透,但见大东川匪徒均为巡检营所制,己方还能站着、未有钢刀加颈的,也就剩下自己一个。
无论罗烨或方兆熊,眼下最关心的,非是现场的人或事,而是即将到场的究竟是什么人。
由那红缨枪头毁损的情况看来,可见当时两股劲力之强,若掷枪之人的气力不与这两团真气相当,又或掷得不准,断不能以一射触发两劲,解了双方抵命相搏的危局,可见来人亦兼具雄力与巧劲,却不知是来帮哪一边的?
众人转向林径口,见一名织锦衫袍、燕颔虎须的中年男子大步而入,身后跟着八名随从,分作两列,个个虎背熊腰,都作束袖蹬靴的武人服色,腰跨朴刀、斜背雕弓,虽似贵族家将,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严整肃穆,看着就像是军旅出身,绝非寻常武人。
男子见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死尸,剑眉微皱,再看了看巡检营与大东川两方的服色,约略有谱,遥遥冲罗烨一抱拳,朗声道:“碍了军爷拿贼,非是有意。孟浪之处,尚祈见谅。”
罗烨淡道:“不妨。可惜了一杆好枪。”
拾起那半截枪头。男子转头示意,一名随从“啪!”
并拢靴跟,大步穿过巡检营的包围,冲罗烨一抱拳,双手接过,转身跑步入列。
(果然是兵。
罗烨见他举手投足的顿点,料想无虚,只不知是哪支部队退下来的。中年人打量他几眼,颇有赞赏之意,转向方兆熊道:“这么好的功夫,可惜做了贼。山径边上那具没脑袋的官差尸首,是你杀的?”
方兆熊见他与罗烨互通声息,决计不会是来帮自己的,并不理会。那形貌威武的锦袍男子也不生气,迳问罗烨:“瓠子溪的案子,是归葫阳县衙审呢,还是越浦府尹?”
“我们是越浦的官差。”
吴老七接口。他本非多嘴之人,只是对中年男子的话有些在意,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间却抓不真切,听他提问,顺口便替罗烨回答。
中年人喃喃道:“那就是越浦的案子了。”
略作思索,从右手大拇指褪下一枚玉扳指,扔给方兆熊。
那扳指掷势和缓,不带杀伤力,方兆熊无意伸手,自也毋须闪避,任凭它落于身前,但见通体莹润,乃上好的羊脂白玉,环内刻了个小小的“白”字,从方兆熊所站的位置恰能瞧见,约莫是男子的姓名。
中年人欣赏他的武功硬气,微微一笑。“杀官差是死罪,你在东海犯事儿,别想先关它个几年等着朝廷大赦,慕容柔岁岁杀人,逢秋即决,没有侥幸。
“我可惜你这身本领,给你个改过自新、报效国家的机会。好汉做事好汉当,堂审之上你爽快认了罪,拿出这枚玉扳指来,便能保住一命。待我办完事,回头再去接你。”
嘱咐罗烨道:“有劳军爷,若这贼人被捕时脑子犯浑,未出示这枚玉扳指,烦请代呈越浦府尹。我等本应帮忙擒贼,但我以为来这里能碰见的那人却未出现,看来是猜错了地方,须赶往下一处拦截,不克久留。你──”他颇有招揽之意,想到罗烨年纪轻轻武艺出众,难得的是冷静沈着,不管到哪里都是前程大好,未必愿意离乡背井,跟随自己到穷山恶水处吃苦,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笑道:“没什么,告辞了。”
方才那名捧回枪头的随从忽然趋前,附耳低语,男子眸光一锐,射向地上那对男女。
(……不好!
罗烨心念一动,中年人已抬头朗声道:“官爷,地上那位姑娘若与本案无涉,且由我带下山延医诊疗,再送返家中可好?此地刀光剑影的,一不小心受到波及,那可就冤枉啦。”
“此事不劳费心。”
罗烨面色微沉,把手一摆:“请。”
中年人面有难色,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决定说了出口。“其实这位姑娘,模样与我一位失踪的外甥女颇为近似,不若官爷行个方便,让我瞧一下姑娘容貌,便安个心也好。”
“就算大爷说是,咱们也不知是不是,真让大爷带了人走,于上头却是不好交代。”
吴老七忍不住又插嘴。
他听这人的口气作派,像是什么微服出巡的大官,也不敢太过无礼,陪笑道:“大爷若要认亲,待我们将她带回越浦,延医诊治、辨清身分,届时劳您再走趟衙署,小人们定会备妥公文笔墨,与大爷相办。”
一旁赵予正笑道:“娘的,你当是认尸么?”
中年人面色倏沉,一名随从怒喝道:“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胡说些什么?”
余人均怒目而视,气势如虎,瞪得赵予正浑身发毛,不敢吱声。
中年人手一挥,随从自知僭越,低头入列,但脸上的悲愤丝毫未减,其他七人亦同。中年人转向罗烨:“这位军爷──”想起双方未通姓字,面色略微和缓,抱拳拱手道:“在下姓白,不知军爷如何称呼?”
方兆熊心想:“这人果然是姓白。”
心念一动:白姓、身居要职、擅使长枪,可于越浦府衙之中带走死囚,连府尹都得卖他面子;连名带姓称呼将军,语中多有不忿……莫非是他?如果是,他怎能出现在东海道?他说来这里“截一个人”难道会是──无数念头如电闪雷鸣,在方兆熊的脑海里翻腾不休,尽管一个比一个荒谬,然而贯串起来偏又入情入理。如此说来,眼下已无多余的时间可浪费,须请圣使尽快撤离,以免横生枝节。
罗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