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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霎时安静,无人敢大声喘气。段凌首先跪了下去,秋玉成也再不敢多事,笑着朝段凌道:“那,便多谢段大人的美意。”
出了这桩事,圣上显然有些不悦,待秋玉成收下玉佩后,便推说身体劳累回了寝宫,却留下他的姐姐长公主殿下招待众人。长公主年纪已过三十,却也如皇帝一般长着张娃娃脸,更兼保养极佳,看着很是年轻。她见气氛有些沉重,便提议去荷花池赏夜景。
初夏夜的荷花别有一番意境,可兰芷却没有心情。段凌走在她身旁,她却忽然快步走开,挤进了一堆女眷里。段凌碍于身份不好上前,兰芷终觉心中的烦闷稍去。她立于桥上,看着烛影在水池上投下波光,神思开始飘忽,却听见身后的侍女一声惊呼!而后重重撞上了她的背!
兰芷被撞得直直朝荷花池跌去!电光火石间,她脚尖一旋,生生转了个身,便想用腰力拔地而起。可那侍女却朝水中落去!许是因为慌张,她乱挥的手抓住了兰芷的手,竟是将兰芷也往荷花池里扯去!
兰芷其实已经站稳脚跟,完全可以顺手将她一并带上来,可宇元皇帝的脸在她脑海闪过,兰芷忽然便生了怀疑:一个御下如此成功的皇帝,怎么会在宫中留这般不懂规矩的侍女?
有什么在脑中呼之欲出,兰芷心中有了决定。她不躲不避,任那侍女拉着她掉进了荷花池里!
落水声惊动了在场众人。兰芷刚从水中探出头,便见到不远处一片水花!段凌竟是也跟着跳了下来!他急急扑到兰芷身旁:“没事吧?”
兰芷摇头示意无事,站起身。水并不深,才刚刚没过腰,水中也并没有什么危险暗藏。侍女此时似乎缓过了神,吓得连连讨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自然有侍卫将三人拉上岸。长公主将那侍女一通责骂,这才行到兰芷身前:“段大人,段夫人,两位身上都湿了,快去偏殿换身衣服吧。”
如此好意,段凌却没有礼貌拒绝道:“多谢殿下,只是不必麻烦,我们现下便回府。”
长公主愣了一愣,却是失笑道:“段大人这是怪本宫照料不周,生本宫的气?否则为何不肯换身干衣,非要穿着湿衣回府?”
段凌还想再说,兰芷却抢先道:“那就劳烦殿下了。”
长公主微微一笑,招来侍女引路。段凌无奈,只得跟上。几人在御花园的小道蜿蜒而行,段凌终是抓住兰芷的手,声音极低开口道:“阿芷,你不能在这换衣。方才你落水不定就是秋玉成的诡计……”
兰芷偏头,深深看他一眼。男人的发冠散了,乱糟糟贴在脸上,有水珠顺着发丝滚下,没入他的眼,他的唇,他的脖颈,他的衣领。他本该很狼狈,这种狼狈却丝毫不损他的俊逸。兰芷用目光描绘他的眉眼,心中忽然便难过起来,以至于她竟然抬手,轻柔去抚他额上的乱发。
段凌的身体因为她这动作瞬间定住。兰芷却很快收了手,转身平静道:“我会小心。”
侍女很快将两人引至偏殿。段凌依旧不放心,可兰芷并不理会,他却没有办法,只得低声叮嘱道:“我就守在外面,有事喊我。”
兰芷恍若未闻直接进了屋。屋中摆设简单,只得一方桌,一茶几,一躺椅。侍女奉上干衣后便退了出去,兰芷一时犹疑:这间屋里根本没有藏人的余地。
兰芷一边四下打量,一边缓慢开始脱衣。待到外衣脱下时,她已经发现了玄机。墙壁乃石砖砌成,纹缝并无规律,可左侧的墙壁上却挂着一烛台,烛台之下,是一道长长的细缝,若不是用心看,根本无法发现。
兰芷假做随意行到那墙壁旁,一眼扫去,果然发现烛台阴影下有个小洞。她心中笃定,这才背对着墙壁换下了所有湿衣。然后她穿上肚兜穿上长裙,猛然扭身抬脚一踢!断喝道:“谁?!”
墙壁轰然破碎!一个侍女在墙洞里显出了身影。与此同时,房门轰然大开!段凌几步冲入房内,目光正正对上了兰芷光洁无瑕的背脊。
☆、第56章 胎记(三)
段凌破门而入,心中杀意满满:不论是谁看见了兰芷的秘密,他都不会给那人机会泄漏出去!却见屋内四散的砖泥中,女子背对他而立,昏黄烛光将她的身体线条勾勒得愈发优美,可那光洁肌肤之上……竟不见半点印记。
段凌怔住,脚步有一瞬间停顿。兰芷却动作不停披上外衫,上前一把抓住那侍女的手腕,将她拖出墙洞!
侍女挣扎着尖叫起来。段凌敛神,几步行到兰芷身旁,出手如电掐住侍女的脖子!就这么将她拎了起来!
尖叫声戛然而止。侍女脚尖悬空拼命挣扎,因为缺氧,脸色渐渐铁青。段凌没有表情看她,杀意却在混乱的思绪中渐渐消散。然后在那侍女窒息而死之前,他忽然松手,将她丢去了一旁!
侍女重重撞在墙上,又跌落在地,哼都没哼一声便晕了过去。可另一个好听的女声却同时响起:“哎呀!这、这是怎么回事?”
段凌缓缓转过身:“长公主殿下来得可真快。”
长公主立在门外,正一脸惊讶望着昏死过去的侍女。听到段凌开口,她行上前,将手中的小瓶拿给段凌:“本宫忽然想起有些安胎养神的熏香,便赶着给段夫人送过来了。”她见段凌不接,动作自然收回手,又体贴朝兰芷道:“段夫人,下人无状,你没有受惊吧?”
眼下的情况显然不是“无状”二字便能搪塞的,兰芷却并不追究,摇头沉声道:“无事”。
长公主殿下便夸张拍拍胸口,似乎舒了口气。又拉下脸朝侍卫道:“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给本宫好好审问!”
说完这话,她似是无意瞄了段凌一眼。可出乎她意料的,段凌竟没有反对。男人扭头看向兰芷,温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长公主便吃吃笑了起来:“也是,既然求子心切,那段大人可得加把劲。倒是本宫不识趣,耽搁了二位好些时间。”
段凌不答,牵了兰芷的手转身便走,也不向长公主辞行。长公主却不在意,甚至将手中的小瓶交给身旁侍女:“还不快给段夫人送去?”
段凌领着兰芷在高高的宫墙间穿行,一路没有交谈。出宫时已是亥时中(22点)。马车之上,段凌看着闭目养神的兰芷,终是打破了沉默:“无怪阿芷敢去换衣,原来是早有应对。留着那侍女活口也好,正好让秋玉成死心。”
兰芷闭着眼,就好似没听见他的搭话一般。段凌等了半响,又问:“只是,不知阿芷用了什么方法,才遮住了那印记?”
车厢依旧沉默。许久,段凌轻声道:“阿芷是累了吗?”
兰芷还是不应答。段凌便不再多说,掀开车帘看向车外。
他们走的道路不经夜市,行人稀零,偶有笑闹声断续传来,反倒更衬得车厢安静。段凌放下车帘,再度看向兰芷。女子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好似已经熟睡,可段凌知道她并没有睡着。段凌有些心乱,那些纷杂的思绪挤在脑中,争先恐后想要找个出口,段凌嘴唇微动,可几番犹豫,却终是没有发出声音。
马蹄规律踏响,段凌只觉这漫漫的路就好似漫漫长夜一般,看不到尽头。可马车终是停了下来。车夫在外恭敬道:“大人,到了。”
兰芷终于睁眼。她没有看段凌,只是自顾自站起,掀开车帘就想出去。段凌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语调温和却不容拒绝道:“阿芷,今晚回府陪我。”
兰芷没有回头,却是挣脱了他的手,跳下马车。段凌跟着下车,便见到她正在朝府内行。他眸色复杂盯着女子的背影半响,这才朝候在一旁的侍卫道:“去新凤院找杜怜雪……带她来府上。”
兰芷直接去了两人卧房,段凌进屋时,她正坐在桌边给自己斟茶。段凌立在门口片刻,缓缓关上了门,然后他在屋中踱步,将烛光一一挑亮:“阿芷,胎记的事,你得和我谈谈。”
兰芷放下茶壶,态度冷淡:“我为什么要和你谈。”
段凌对着跳跃的烛火垂眸:“我是你的夫君,你的胎记不见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总该知情。”
兰芷抿口茶,轻描淡写道:“我寻了种药水抹在背上,遮了那胎记。”
段凌转身,行到她身旁坐下:“什么药水?是谁给你的?又是谁帮你涂的?”
兰芷沉默片刻,偏头看他:“你这是干吗?逼问我么?”
段凌一瞬不瞬盯着她:“事关重大,我只是想要个答案。”
兰芷便冷了脸:“你怀疑我。”
若是放在平常,兰芷这般态度说话,段凌定是不敢再问。可今夜他却心中惶然,以至于他必须将疑问说出:“这浩天城乃至宇元国有什么药水可以遮盖胎记,虎威卫会不知道?又有什么人能偷偷帮你涂抹药水,瞒得过我和秋玉成?”
兰芷语调愈冷:“所以呢?”
段凌微张口。一些话就在嘴边,他却没办法说出,最后只能艰难措辞道:“所以……这药水是中原细作给你的?也是中原细作帮你涂的?”
他期盼兰芷会承认,打消他心中那些不好的猜想,可兰芷一声嗤笑:“所以,哥哥是在担心我的安危?怕我继续和中原细作勾结会被人发现?”她敛了笑:“又或者,你在意的其实是……我身上到底有没有胎记,我到底是不是纳兰王。”
这句话出口,仿佛最后一层纱纸被捅破,室内气氛瞬间僵硬。段凌与兰芷互望,却只能在她眸中看见冷淡。他万般不愿事态变得更糟糕,却又无法放任自己不追究下去,于是他抓住兰芷搁在桌上的手,尽可能放柔声音:“阿芷,让我再看看你的背。”
兰芷猛然抽手!拒绝道:“不必了!”她深深吸气,直直看向段凌:“你也不必遮掩,大可将心中所想说给我听!为何你苦苦寻找纳兰王多年没有消息,待到中原细作即将营救太子,我便忽然出现在了浩天城?为何我偏偏就砍倒了圣上的树,给了你机会发现我的踪迹?为何你正巧负责训练新兵,我便前去参军,还招惹事非让你不得不处理?”
段凌脸上最后一丝温情也褪去。兰芷却语调愈激继续道:“天牢里,我冒死杀了中原细作,还为他传递军情,真的只是一时善心?我与中原人合作杀了向劲修,真的是在为养父一家报仇?我的弟弟是中原细作首领,他的谋划我真的全然不知情?秋府大乱那夜,我会出现在内院偷令牌,还能是什么原因?”
兰芷说完这番话,仿佛发泄完了情绪,再度恢复了平静。她静默许久,忽而一扯嘴角,自嘲轻声道:“哥哥其实从来不曾真正信任过我吧。”
段凌定定看她。他如此多疑,兰芝所言之事怎么可能不引起他的注意?可只因她背上有尹罗花,他便选择了相信。事到如今,他却止不住开始反省:是不是因为他在寻找纳兰王这件事上太过执着,才被敌人找到了可趁之机?
过往美好的记忆如跑马灯一般在段凌脑中闪过,又逐一幻灭,最终定格成烛光下,兰芷姣好的侧影。惶然再次袭来,一瞬间,段凌忽觉心痛如刀绞:她真是他苦苦寻找的纳兰王吗?她到底是苍天开眼成全他执念的礼物,还是……中原人费尽心机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
段凌猛然起身,一言不发,大步离去。
兰芷看着段凌离开,心中一片空茫。她知道她的目的即将达成。段凌从来不是一个相信“巧合”的人,过往那么多次相信她,不过是因为她背上有胎记。可现下,他已经失去了信任她的根基。待他思前想后,待他搜寻无果,她便不再是他的王,而是一个有所图谋的骗子,所作所为全都是恶意。
届时……他会暴怒吗?又会怎样处置她?他会不会索性将她扔入天牢任人刑讯,眼不见为净?如果是这样,她是不是现下便该考虑逃亡?……
兰芷双腿缩在椅子里,将头埋在膝盖上。她不愿逃,也不能逃,她还答应了萧简初,营救太子当日要负责支开段凌。现下虽然情况有变,但她总得一试……
兰芷正在神思恍惚间,却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她抬头看去,便见一队侍卫快步行到卧房外,竟是将房门守了起来。兰芷眼见他们分成两排左右立好,忽觉心被什么扎了一下,尖锐的痛楚迅速蔓延:很显然,段凌已经有所行动,于是……她被□□了。
她缓缓站起身,行到屋门边。可还没等她抬脚迈出门槛,侍卫们便纷纷拔剑出鞘,剑尖直指她的胸膛。其中一名侍卫开口道:“夫人,大人有令,你暂时不能离开。”
寒铁在烛光之下幽幽反着光,那森然冷意仿佛钻进了兰芷心里。她没有答话,只是抬手,慢慢关上了卧房门。然后她步步行到床边,和衣躺下……第一次在两人的新房里,闭眼入眠。
这一夜,段凌再没有出现。晨光初升时,有侍女进来为兰芷洗漱,送上早餐。一日无事,兰芷终于有时间好好看看二人的新房。大婚时的红色装饰已经撤去,婚床上铺着水红色的被褥床单。兰芷不由忆起段凌为她打造的水红色宿舍,不自觉微微翘起了嘴角。可那笑容转瞬即逝。兰芷将手放在鸳鸯被上,默默想:或许过了今夜……他便可以换床单了。
却听见了推门声。兰芷转头看去,便见到一队侍卫行入房中。为首之人朝她道:“夫人,大人有请,得罪了。”
便有几名侍卫行上前,将铁链捆在她手上。兰芷跟着他们出了卧房,在夕阳的余光中,来到了后院偏僻处的一座假山。未成婚前,兰芷曾经来过这几次,可直至此时她才发现,这假山下原来藏着密道,密道的尽头,便是段府的私牢。
段凌早已候在牢里。男人坐在靠墙的椅中,整个人都隐在阴影里。他沉默看着侍卫将兰芷双脚铐住双手吊起,这才轻轻摆手,示意众人退下。然后他站起身,拿着火把,行到兰芷身后。
火焰跳跃,那热度在阴湿地牢中,更显得万分清晰。兰芷出神盯着自己随着火光跳跃的影子,却感觉段凌的手落在了她的衣领上。
伴着“嗤啦”几声响,她的衣裳被尽数撕开!男人撩起她的长发,指尖落在了她光裸的背脊。火焰的温度更加贴近,段凌的手在她的背上游走,一寸一寸仔细搜寻,仿佛还期望发现什么一般,不肯死心。
兰芷任他动作,不给任何反应。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吊起的手腕开始觉察疼痛,那火焰的温度终于远去。段凌将火把扔在脚边,忽然掐住她的下巴朝后拧,倾身贴近。他的声音有些哑,不似平日那般清冷好听:“之前那个胎记,你是怎么弄上去的?”
他用力很大,兰芷被掐得生痛。她试着动了动唇,段凌方才稍稍松手,放她开口说话:“不知道……他们帮我画的。”
段凌低低道:“既是画上去的,又为何会突然消失?”
兰芷早想好了应答:“那胎记需画师每隔半个月,用特殊药水加固颜色,前些日子秋府大乱,他被人杀害……我们没有药水。”
段凌再度沉默。兰芷被他拧着,被迫保持一个奇怪的姿势后仰,时间稍久便维持不住,只得稍稍挪动了下身体。许是觉察到她的不适,段凌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可是下一秒,他却抬起双手,将她圈在了怀里!
兰芷瞬间僵住。段凌虽然衣着整齐,可她却几近□□,这么贴身相亲,她不确定段凌是何意。男人的左手手臂压住她的胸,右手手臂压在她的锁骨上,这个姿势太有侵略性,兰芷不自觉绷紧了身体。她微微张口正想说话,却感觉男人的右手一点点向上……缓缓掐住了她的脖颈!
呼吸瞬间困难!兰芷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段凌竟是想杀她!这是她始料未及。男人的手指渐渐收紧,动作虽缓,却看不出半点犹豫。死神没有预兆突然站在眼前,兰芷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自救,可她的脑中一片混乱,一时间觉得,与其被扔入天牢被其他人杀害,还不如就这么死在他怀里,一时间又想起,她答应过任元白要救出太子,她还没完成承诺,还不能就此死去……
窒息感袭来,兰芷闭上眼,嘴角溢出苦涩的笑:原来……他对她根本没有感情。原来……他想要的,从来只是“纳兰王”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兰芷就被段凌掐死了。段凌回过神来懊悔万分,也一剑抹了脖子,陪着死了。
全文完。撒花!
大家就说这个结局好!不!好!
☆、第57章 爱恨(一)
窒息感渐强,兰芷本能挣动了下。手镣带动锁链发出声响,兰芷稍稍清醒。她努力张嘴,拼力挤出了一个字:“哥……”
她看不到身后男人的表情,却能感觉到掐住她脖子的手稍松。半响,段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沉沉缓缓不辨感情:“……想活?”
兰芷只能动了动下巴,以作回答。段凌的手却并不离开。男人低声有如自语:“可我不想让你活。终归夫妻一场,我想给你个痛快,不想往后控制不住……折磨你。”
那只手在兰芷的脖颈上缓缓摩挲,仿佛正在犹豫。兰芷终于能够喘气:“你就不想知道真正纳兰王的消息么?”
脖颈上的手停了动作。兰芷静静等待他的问询,可出乎意料,段凌冷淡道:“就算我知道她的消息,又能如何?”男人的声音带着寒意:“拜你所赐,我已经成亲……又怎敢再提娶她。”
兰芷冷静道:“就算你不能娶她,难道就不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这一次,段凌沉默了。片刻,他松开兰芷,行到她的身前,背对她负手而立:“说罢,她现下在哪?”
兰芷直起腰。前夜事发突然,她决意借机行事,虽然让她的骗局更加可信,但也将自己陷于被动境地。她尚未做好万全策应,现下也只能一边思考一边道:“我不知道她在哪。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一对好心的老夫妇收养了她。他们开了一家茶棚,日子本来还过得去。可她养父养母死后,不久宇元大军便入侵,中原人自此恨上了宇元人,镇上的人也因此驱逐了她。她一路逃亡到秦安山,被豺狼所伤,奄奄一息。军师正巧路过看到她背上的胎记,这才将她救了下来。”
说到此处,兰芷稍稍停顿。她看着段凌的背影,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正在心疼这个“纳兰王”,一如他曾经心疼自己?却听段凌沉声道:“那你呢?你又是谁?”
兰芷一时愣住。她不料段凌会问起她。这或许是段凌的随意之举,却也有可能是他又一次试探。兰芷思量着道:“之前许多事情我并未骗你。我是个弃儿,自小被任家收养。向劲修的确是我仇人,任元白也真是我弟弟。”
段凌默然片刻,又问:“她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