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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楚清走到窗前,朝外一看,果见孟楚洁正跪在堂屋门前,一动不动,口中还叫喊着:“爹,你若是嫌女儿碍事,耗费了家中粮食,不如给我一根绳子,让我去见我姨娘,也好替太太省下一口馍馍。”
孟振业自屋里出来,抬头看了看四处驻足围观的人群,一把将孟楚洁拉起,拽进堂屋,然后把门给关上了。
但尽管有门板挡着,孟楚洁的哭喊声,痛诉浦氏恶行声,还是一声不漏地传了出来,孟家从倒座到后罩房,自孟振兴到扫院子的小丫鬟,全都竖起了耳朵,努力听热闹。
孟楚清想着,不论孟楚洁此举是否过激,浦氏晚饭没做好,都是不争的事实;尽管她只领来了五十两银子,但以孟楚清对孟振业的了解,他是个哪怕手里只有一文钱,也要当了自己的衣裳,来供儿女好吃好喝的人,所以浦氏此次,只怕是要遭殃了。
她所料一点没错,当孟楚洁的哭喊声渐渐平息下去,便见孟振业推开门,怒气冲冲地自里头出来,竟连浦氏的辩解都不听。浦氏站在门前,眼睁睁看着他朝杨姨娘所住的东边角院去了,满脸的恼恨,是掩也掩不住。
孟楚洁浑然不觉,仰着头,得意洋洋地自她旁边经过,脚步轻快地回房去了。浦氏的目光,跟刀子似的,紧随了她一路。
孟楚清暗暗替孟楚洁捏了把汗,叫梅枝关上了窗户。她原本以为,浦氏当晚就要闹起来,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她不但安安静静,而且还去厨房亲自做了几道菜,送到了孟楚洁房里,从孟楚洁的反应来看,这几道菜应是极符合她的心意,这真是让人想不通。
不过这疑惑,只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早饭时,浦氏当众宣布,要交出管家大权,改由孟楚洁当家,并把那五十银子取了出来,搁到了桌子上,要连同掌家权,一并转让。
孟振业对她此举非常有意见,哪有母亲健在,却教未嫁女儿当家的,若想要学习管家事务,从旁协助些,也就罢了。
但孟楚洁见了那五十两银子,如何不依,不等孟振业开口反应,就满口应承了下来,还冲着孟楚清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此刻的孟楚清,满心记挂着去田上的事,因而对她们之间的明波暗潮毫无反应,只想着孟楚洁当家,伙食应该会好些,于是便抬起头,冲她笑了一笑。
大概是因为浦氏打定了主意要放权,又或许是因为怕孟振业今晚又不留在她房里过夜,所以早饭的菜色,格外的丰富,孟楚清为了出门走路有力气,特意吃了个饱饱的,然后回房叫梅枝拎上昨日就准备好的包袱,出发朝田上去。
此时天色尚早,日头还没升高,走在路上,有微风迎面拂来,倒是极为舒爽。一路走去,道旁少见绿色,尽是枯树死草,待走到田间时,这景象也未改变多少,触目裂口遍地,庄稼低伏。余家的几个壮劳力,正领着佃户给麦子浇水,抬头瞧见孟楚清,纷纷打招呼。
孟楚清便顺口问了句:“这水是从渭河拖来的?”
余嫂家的男人余家财抹了把汗,答道:“除了渭河,哪里还有水,再这样旱下去,来年春天又要闹饥荒了。”
孟楚清瞧了瞧田里,麦子稀稀拉拉,无精打采,就连她这样外行的人,都能看出长势不好,心里便有些打鼓,强笑道:“余大叔,您可别吓唬我,咱们家才垦了几亩田,还想着来年多收几担粮的哩。”
余有财苦笑着摆摆手,道:“你瞧这天,你再瞧这地,我想哄你,也哄不了呀。反正今年是不行了,明年,恐怕也够呛。”
孟楚清叹了口气,继续朝前走,心里却是已背上了包袱,这耳闻与实见,果然是有极大的分别的。
待得到了田上,分到她名下的那两名佃户,一个叫辛大,一个叫艾大,都正领着各自家的几个小子,在田间忙活,梅枝站在田埂上喊了一声,他们便丢下犁,栓好牛,到这边来见孟楚清。
孟楚清将他们仔细打量,除了辛大和艾大是成年人,其他的都是半大的小子,顶不得壮劳力。她指了指旁边余家的田,问他们道:“等到明年开春播完种,你们可有气力也天天去渭河拖水?”
辛大和艾大连连摇头,都道:“我们人手不够,没那功夫,恐怕只能十天半个月去一趟。”
孟楚清犯愁道:“那庄稼怎么办?”
辛大苦笑道:“只能干着了,除了余家那样的大户,其他田里也都这样。”
孟楚清默了会子,道:“既然如此,水我来想办法。”
辛大和艾大都笑道:“如此甚好。”
孟楚清半开玩笑地道:“若我真引来水,可得涨租金。”
辛大和艾大都无异议,十分干脆地道:“五娘子,正是缺水哩,你要是能天天供水,租金涨些我们也愿意。”
谈完正事,孟楚清便叫梅枝把包袱打开,取出两包糖果,分送给辛大和艾大,道:“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另外还有两担水,我会派人挑去你们家,留着给孩子们喝罢。”
辛大和艾大喜出望外,就要跪下磕头,孟楚清忙叫梅枝拦住,自己则转头走了。梅枝应付完辛大等,一路小跑着赶上孟楚清,气喘吁吁地笑道:“五娘子还惦记着那日路上遇见的几个娃娃呢?”
孟楚清笑着点了点头:“能帮就帮罢,乡里乡亲的。”
梅枝笑道:“五娘子雇了他们家来垦荒种田,这便是授之于渔了。”
孟楚清再次含笑点头,梅枝却又愁道:“五娘子,虽说帮他们是好事,但你也切莫太菩萨心肠了,韩家庄的一车水,可来之不易,你要是天天派人给田上送水,涨多少租金也不够回本呀。”
“担甚么水?我可没想担水。”孟楚清摇摇头,转了个方向。
“不担水,哪里来水?渭河里的水,又不会自己流到韩家庄来。”梅枝正奇怪,突然发现孟楚清拐了弯,连忙大喊:“五娘子,走错了路!”
孟楚清头也不回地道:“好容易出来一趟,咱们去外祖家瞧瞧。”
去……浦家?梅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浦家不过是浦氏的娘家而已,又不是孟楚清的亲外祖父母,逢年过节跟着浦氏前去走走,也就罢了,怎还要自己单独去拜访?她想想早上发生的事,便犹豫着劝阻孟楚清:“五娘子,早饭时太太让三娘子当家,一准儿没安好心,等三娘子反应过来,还不知怎么闹呢,你不先回去看看?”
孟楚清摇摇头,道:“有爹在家,能闹出甚么样儿来?”说着又叹气:“怪道俗话说,赚钱难,败家易,这才几年功夫,咱们家就山穷水尽,竟到了要各人动用私房银子的地步了。可怜外人看咱们孟家,如何风光,哪晓外头只是个花架子,内里不知怎样艰难呢。”
梅枝闻言苦笑:“可不是,前些时咱们还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太太来算计五娘子的钱,转眼却到了不得不把钱拿出来用,不用就要饿肚子的地步了。”
五十两银子,怎么也撑不到明年秋天去,而孟振业教的那点子钱,连发各人的月例都不够,等到掀不开锅的时候,势必会让各人掏出私房银子来补贴,而三娘子、四娘子和杨姨娘,都是没钱的,到时五娘子,又要吃亏了。梅枝越想越难过,家里没了钱,孟楚清又没有亲娘,将来嫁人,嫁妆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呢,而今却又要面临补贴家用的境地,这是何等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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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请教(一)
孟楚清听后面没了声音,回头一看,却见梅枝脸上满是泪水,她唬了一跳,哭笑不得地道:“我不过感慨两句罢了,哪里就到了那境地,你瞧咱们家不是还有那些田么,饿不着肚子。”
提起田,梅枝就更加忧心了:“天干成这样,咱们家又没有壮劳力去拖水,光靠雇工,亏都亏死了,哪还有结余的。”
孟楚清笑道:“我不正在为此事奔忙么,你急甚么?”
“奔忙甚么?”梅枝一头雾水。
孟楚清心想,此事若想要成,光凭她一人之力,是决计不行的,必须得获得大家的支持才行,于是便招手叫梅枝近前,与她详细解释道:“你方才说得对,韩家庄旱得厉害,咱们家却又没有人力去拖水灌田,所以我想着,若要田里有收成,就必须得开渠引水才行。”
梅枝还道孟楚清是在开玩笑,道:“五娘子,我虽不懂农事,可也晓得开渠引水,不是件易事,你一个小娘子,哪里做得来。”
孟楚清道:“我一人是做不来,可若说动的人多了,此事必定能成。”
梅枝觉得此事太过不可能,所以连劝都没劝,心想,等到孟楚清四处碰了壁,自然就打消修渠的念头了。
两人一路走着,日头渐高,梅枝忙从肩上取下双层纸伞撑开,替孟楚清遮着。浦家在韩家庄东头,离他们的田很有些距离,等到主仆俩走到时,都已是气喘吁吁。
浦家的男人们,此时都下了地,家里只有女眷在,浦老太正坐在院子里,搓一条麻绳,抬头瞧见孟楚清主仆,惊喜万分,拿着搓了一半的绳子,亲自迎了上来,一面热情地招呼孟楚清进屋子坐,一面朝里大叫:“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五娘子来了,快些烧水煮茶,再把后头那只鸡杀了,中午留五娘子吃饭。”
唐氏和马氏齐齐应声,孟楚清忙快步走进去,与她们行礼,又叫梅枝打开包袱,把礼物拿出来,分送给各人。给浦老爹和浦老太的,是两包今年的新茶,浦大浦二,每人一瓶酒;唐氏和马氏,一人一块夏布;浦岩一支毛笔,浦大牛和孟楚溪,是一对细瓷胖娃娃的摆设;另外还有两包各色糖块,是带给浦英和浦大妞的。
唐氏和马氏见了那糖,便叫浦英和浦大妞过来见表姐,浦英胆小怕生,连头都不敢抬,但还是听话地过来福了一福,低低地唤了声表姐;浦大妞却是昂首阔步地走过来,夺过两包糖就跑,转眼不见了人影子。
马氏深觉丢脸,大骂着追出去了。浦英见自己的那包糖也被浦大妞抢了去,急得眼泪花花,却又不敢讲。唐氏见了也急,拍着自己的衣襟道:“她抢了你的,你还不赶紧去夺回来,却躲在这里哭。”浦英仍是不敢动,唐氏无法,只得亲自追出去了。
孟楚清见浦英直抹眼泪,忙叫梅枝再翻包袱。梅枝出门,零嘴儿向来是只有多的,没有少的,随意翻了下,就又寻出三四包来,从中挑出两包最好的,拿来递与浦英。
浦英胆小,不敢接,浦老太在一旁看得着急,冲过来替她接了,笑容满面地向孟楚清和梅枝道谢。
浦英也低声说了声多谢,捧着糖躲到房里去了。浦老太拖过一张椅子,拿袖子抹了又抹,请孟楚清坐下,又端了张凳子来,叫梅枝也坐了,道:“五娘子每回来,都这样破费,实在叫人不好意思。”
孟楚清笑道:“一点心意而已,老太太不要嫌弃才好。”
浦老太瞧着桌上的那两包茶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嫌弃甚么,欢喜还来不及,我同你外公甚么也不想,就好吃口茶,难为五娘子总记得。”说着说着,又骂起了浦氏:“亏得还是我亲生的,浑然不如五娘子,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她回一趟娘家,即便回来了,也是两手空空,生怕被我们占了便宜似的。”她骂着骂着,突然想起来,孟楚清也是孟家人,她这般惦记着浦氏从孟家带礼物来,孟楚清心里只怕会不高兴,于是忙解释道:“我们才不稀罕她带不带礼来,只是四邻左右见了,难免说闲话,我也是为你们孟家的声誉着想。”
孟楚清笑道:“老太太是误会我们太太了,我今儿出门时,她还嘱咐我要多多给老太太和老太爷带些物事来呢。”
“当真?”浦老太听她这般说,不论真假,脸上总是有光,马上又开心起来。
孟楚清坐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孟楚溪出来,不免奇怪:“老太太,怎不见我家大姐?”
浦老太笑眯眯地道:“才成亲,大牛舍不得她,带着上田里去了。”
听这话,应是小两口挺恩爱的意思,孟楚清放下心来。又因未婚的小娘子听见这样的话,照例是该红脸害羞的,但她实在憋不出脸红的样子来,只得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上了年纪的人,果然都爱看小辈害臊,浦老太乐呵呵地瞧了孟楚清好一时,才把话题带到别处去。
她们一老一小,闲聊好一时,唐氏和马氏却还还没有回转,浦老太脸上挂不住,只得自己站起来,要去后头抓鸡,孟楚清连忙去拦,说自家父亲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所以她得回去多陪陪,就不在这里吃中饭了。
浦老太死活不肯,执意要去后头抓鸡,为免孟楚清拦着她,就把浦英叫出来,叫她领着孟楚清,上浦岩房玩去。孟楚清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见浦岩,闻言正中下怀,于是便没再拦,随着浦英去了。
浦英怀里揣着包糖,抬起头不好意思地冲孟楚清笑笑,小声地道:“我给我哥送一包去,让他也尝尝。”
孟楚清喜她乖巧,忙叫梅枝再翻出两包糖来,道:“我给你哥也带了,你那包自己留着罢。”
浦英却极懂事,摇摇头道:“我哥已得了毛笔,怎好再要两包糖。”
孟楚清忍不住就笑:“你哥绝对还好意思再要两包,你就别替他套了。”
她说这话时,浦岩已听见动静,自房里迎了出来,一本正经地道:“英娘说得是,既然表妹已送了毛笔,我又怎好再要两包糖。”
孟楚清见他又装,忍不住暗骂,但没奈何今日是有事来求他,只得忍着,配合着也装样道:“二表哥太气,都是至亲,何必如此。”
浦岩退让一番,最后道一声恭敬不如从命,方才将那两包糖接下,顺手递给了浦英,道:“我这么大的人了,吃糖着实不雅,还是你留着吃罢。”
那两包糖,捧在手里堆起老高,塞怀里又塞不下,浦岩便看着浦英又道:“去把糖搁下再来。”浦英本就最不擅待,正不自在呢,听见这话,如释重负,赶忙转身跑了。
浦岩长身玉立,侧身站在门前,伸手道了个请字,显得格外文绉绉,看得梅枝眼睛都直了。孟楚清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迈进门去,发现他这房里的陈设,比起她上回来时,又精致了许多。角落里设着花几,几上花瓶里,插着满满的花,红的蓝的,叶子上甚至还带着露水;临窗的案上,看不到一件散放的文具,砚台,墨条,全收纳在一只漆砚盒里,砚盒两侧,置有鎏金笔插,下边还有个小屉,装着些零散物件。
案角上,一只小水盂被做成了青蛙形状,遍身绿漆,活泼有趣,孟楚清忍不住拿了起来,放在掌心里看,感叹道:“大舅为了你,可真是费尽心力了。”
浦家其他的房间,都是典型的农家风格,简朴到了极致,惟有他这间房,足以与城里的读人媲美,想必浦大自己省吃俭用,朝他身上花了不少钱。
然而浦岩却道:“我爹着力栽培我不假,不过这些物事,却都是我自己挣钱置办来的,就靠我家的那几亩地,全家人早就饿死了,哪还有钱来与我买纸笔。”
天旱地燥,田中无所出产,种出来的粮食养不活全家人,这个孟楚清信,不过他一介文弱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也能赚到钱?对此孟楚清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浦岩瞧见她的表情,不屑道:“你道谁都跟你似的,娇生惯养,横草不拈,竖草不拿?你们家吃的野味,只怕有一大半是我猎来的,还有你们家吃的鱼,也有不少是我去渭河捕来的。”
敢情他是一直在赚孟家的钱!孟楚清惊讶之余,又为他感到惋惜,而今孟家败落,两房分灶,往后同他做生意的机会,只怕会比以前少很多。当然,分灶乃家丑,她是不会自己说出来的,还是等他自己去发现好了。
“今日来我家,是否有事?”浦岩瞄了一眼梅枝胳膊上的包袱,问孟楚清道,“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物。”
孟楚清也不套,微微一笑,自袖子里掏出一张图纸,展开来看,却正是浦岩所绘的那张。她将图纸铺在案上,开门见山地道:“我想修渠,只不知该准备些甚么。”
“你真要修?”浦岩看起来十分诧异。
孟楚清糊涂了:“你给我这份图纸,难道不是为了让我照办?”
浦岩哈哈大笑:“傻丫头,我不过是不想白拿了你屋里的物事,所以给你留张图,打发时间而已。”
孟楚清很有些气恼,望着他不说话。
浦岩渐渐就收起了轻视,但满脸的惊讶神色,还是掩饰不住:“五娘,你真想修渠?”
孟楚清提起图纸一角,黑着脸问:“这样图纸,是你顺手涂鸦,哄我玩的?”
第四十五章请教(二)
浦岩连忙摇头:“自然不是。这张图纸,本是去年兴平县县令请我绘的,我满以为他会大兴土木,修起渠来,可谁知他要这样图,只不过为了应付上司,待得考绩合格,就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至今不见动土。我曾趁着年节,去递帖拜访过他,问他这渠何时动工,他却总拿些话出来推诿,想必在他任上,此事是不成了。”
他把兴平县县令都抬了出来,想必此图应是真的,既然这样,孟楚清就更糊涂了:“图是真的,你哄我玩作甚?”
浦岩看着她,像在看一只怪物:“你可知道修一道渠,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连县令都拖延者不肯实施的工程,你认为凭你一个小小的庄户之女,能够建起来?”
孟楚清听了这话,却毫不退却,高举起那张图纸,伸到他眼前晃了晃,道:“正是不晓得,所以前来请教。”说着,叫梅枝把包袱打开,露出里头最后的几包糖来,道:“这些便是谢礼。”
浦岩大概和梅枝一样,觉得孟楚清这念头,简直是不可思议,因此也不嫌谢礼太薄,先尽数收进了抽屉里,然后才问:“你要问甚么,尽管问罢,看在糖的份上,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孟楚清忍住强烈的想翻白眼的冲动,朝椅子上坐了,道:“我想请教的是,若要修渠,该作何准备,成本几何。”
浦岩听她这般问,似松了口气,但眼神却是鄙夷:“你连这些都不懂,还敢夸口想修渠?我看你就是终日无事,闲得慌了。”
孟楚清一点儿也不生气,慢悠悠地道:“谢礼你都收了,不答疑解惑,可非君子所为。”
“我本来就不是甚么君子。”浦岩嘀咕一句,想了想,道,“材料、人力和成本,我曾帮兴平县县令作过预算,物事都是现成的,你再加一块秋布,我就把它给你。”
“成交!”孟楚清十分干脆地答应了他,又细问那块布,他想要甚么颜色和花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