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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翎！”
陆严喊了我一声，我立刻亮出了很久之前江楚城交给我的却邪剑。过来的阴兵被却邪剑的剑气压得步步后退，那头鬼母又是一声呵斥，排头的阴兵面面相觑，脸上皆露出惶恐的表情。
“叶弛！萧寒！趁现在！”
我扭头大喝，叶弛和萧寒同时抬手结印，很快，那阴兵面前便出现了一条挂满了符文的红绳。
阴兵触碰到红绳的那一瞬间，红绳便发出了刺眼的光芒，只一刹那，那打头阵的阴兵便灰飞烟灭！
“好厉害！”
炎月赞叹的话还没有落下，那红绳转眼间便化成了一团灰烬。
“这捆阴绳索原本是持久性的，但是我和萧寒两人体力和灵力都消耗了太多，只能用一次……”
只是这么一下，就让叶弛虚弱的快要说不出话。
“哦？本以为这东西有多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没用了，方才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呢。”那头鬼母在放肆的大笑，尖利的声音如同指甲刮在黑板上一样让人难受，片刻后，她敛了神色，同时也放低了声音：“看起来你们已经到了极限，那就给我去死吧！”
说完，又是一波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叶弛和萧寒，还有萧家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到最后只剩下了我、陆严还有糖糕。
身后的宅院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静了，我心里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还没好吗……
为什么还没好……
是他俩出什么事了吗？
“娘！鬼母过来了！”
糖糕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神，不过须臾，鬼母已经领着阴兵到了我们咫尺之外。
阴间的气息就像是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罩子，将我们紧紧裹住，饶是已经是半人半鬼，我还是感觉到了不适应。
不对……
这些阴兵身上也带着鬼邪之气！
我惊愕的看向鬼母，在一瞬间，忽然明白了什么。
“看来你发现了。”鬼母扬唇，“普通的阴兵鬼差对付起你们来，效率实在太低了，只有带上鬼邪之气，才能压制住你们。”
果然是这样。
我和陆严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看来他也和我想到了同一件事。
这个女人，果然是和下三界的那些鬼物联手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有必要知道吗！”鬼母狰狞的反问，“楚家阿翎，你本是一个将死之人，如今苟活，不过是因为吾儿将魂魄渡与你！现在生死簿上没有你的姓名，在这里杀了你，你死后定将灰飞烟灭！”
威胁的话我听了不知道多少次，所以鬼母这么说，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
这一场看起来已经进入白热化的对峙，实际上却是形成了僵局。鬼母召出来的阴兵固然厉害，却也畏惧我手中的却邪剑。
只要剑还在手上，阴兵就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这么想着，我更加握紧了却邪剑。
“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鬼母虽然在消耗自己召唤阴兵，但是阴兵也在给她渡死气。”
我一愣：“什么意思？”
陆严抿着唇看向前方，随后抬手一指：“你看那个方向。”
我一边腾出手甩出一张，一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随即脸色大变。
第414章 伤我妻儿
刚才一直在想着怎么才能灭掉这些阴兵，突围到鬼母身边去，但是我却忽略了她身后。
陆严这一指，让我清楚的看见了站在鬼母身后那几只身材娇小的小鬼。它们在排队给鬼母送着死气，每当一只小鬼死去，鬼母体内的气就会恢复一些。
虽然不多，但是足够她召唤阴兵。
“……”
的确，这样耗下去最后死的一定是我们。
可是叶弛和萧寒他们已经体力透支倒下了，现在我们四个都已经是强弩之末，稍微好一点的，也就陆严了。只是单凭他一个人，是断不能杀死鬼母的。
怎么办……
“怎么了，楚家阿翎，难道你们就只有这点本事吗？哈哈哈哈哈！”
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额角流下，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也没有让我平静下来。
“去死吧！”
鬼母的笑声戛然而止，下一秒便踩着一阵黑风朝我攻了过来！
她的速度极快，就算已经预料到她的动作，然而长时间的战斗带来的负荷，却让我的身体跟不上脑子的反应。
“娘！”
耳边传来糖糕的惊呼。
话音未落，鬼母已来到身前。
我下意识的伸出手臂挡在眼前，指间夹着的红符还没有扔出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
然而过了很久，想象中的疼痛都没有到来。正在我疑惑之际，便听得糖糕又是啊的一声，下一秒，原先还笼罩在身体四周的极寒感觉，在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指间的红符被人抽了去，熟悉的咒语随之被念起，紧接着传来的，便是鬼母震天的哀嚎。
“啊啊啊啊！吾儿！你为何为了一个女人三番两次针对为母！为何！”
“那母后为何，三番两次针对我的妻儿？”
那声音低沉而醇厚，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怔怔的看着眼前人的背影。
一袭玄衣，长发散乱。一手捻着方才我夹在手指间的红符，一手抱着看上去像是睡了过去的慕城。
“吾儿，你不该这样！你不能这样！你应当是这下三界的王！不、不！只要我们母子俩同心协力，上三界也能是我们的啊！”
“母后，你还是不明白。”他轻叹一声，“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吾儿？”
“千年前我念在你我母子一场，只是将你封印在幽暗城中。本想着你能够醒悟，然如今你却一次次犯下大错。杀我爱妻，伤我儿女，为了一己私欲，同那鬼邪之物勾结，破坏阴阳秩序，迫使阴阳两界大乱。种种罪行，虽你为我母，然我已留不得你。”
他一边说，一边抱着慕城慢慢朝鬼母走过去。他的左右萦绕着一团似有似无的黑雾，鬼母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团雾气，眼里尽是恐惧。
“炎、炎夜！我是你的母后！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你不想知道你父王如何死去的了吗！”
“父王？”江楚城脚步一顿，“父王难道不是被你杀死的吗？”
“什么？”
鬼母还未做声，炎月已经一个箭步跨了出去。
“大哥，你、你说的是真的？”
他踉踉跄跄的跑到了江楚城身边，扯着他的袖子急切的询问。
江楚城偏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你……你在说什么……”
鬼母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她的目光在自己两个儿子之间游移，害怕又不死心。
阴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鬼母几乎是爬着在往后退。短短的几分钟内，她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变得狼狈不堪。
但是没有人同情她，也不会有人同情她。
“你从一开始就不甘愿嫁与父亲，之前几次与邪物勾结，父亲都一再视而不见。你的心不在他那，他的眼里却只有你。”江楚城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着和自己不相干的事，“父亲素来冷漠，唯独对你宽容，就连临死，也逼着我立下血誓，不得对你半分不敬。”
一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鬼母先是一愣，随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尖声：“既然你已立下血誓！那就更加不可弑母！我身死，血誓应验，吾儿你也将灰飞烟灭！”
“的确。”江楚城赞同的微一颔首，鬼母眼睛一亮，刚想要说话，却又被他堵了回去：“母后，你可知，我当年立下的血誓，究竟为何？”
“我在鬼王前立誓，无论他的发妻犯下何等罪孽，都不会伤她性命。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我妻儿之事。”
江楚城手中的黑雾猛然冲向天际，又在一瞬间倾泻而下，将鬼母裹了个严严实实！鬼母的脸色越发难看，她想要出声，却被黑雾中伸出的手堵住了嘴。
“唔唔唔……”
她的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她的眼里不断冒出黑气，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大、大哥……”炎月到底心软，忍不住扯了扯江楚城的袖子，“母后她虽然歹毒，可、可到底还是母后，这样做，是、是不是太残忍了？她应该、应该知道错了，咱、咱们还是收……”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江楚城便一甩袖子拂开了他的手，下一秒，他竟是扼住了炎月的脖颈，只手将他扔了出去！
“唔啊！”
炎月顿时痛呼，在地上连着翻了好几个跟头。
但江楚城却好像没有打算放过他，在他站起来之前一个闪身又到了他的面前。
“六哥！”
意识到他可能要做什么，我不由得叫出了声。
江楚城低头看了炎月一眼，最后一抖衣袖，朝我走了过来。
“我去看看萧寒他们。”
身后陆严带着温禹很快走开，糖糕想要留下，也被他一并带走了。
“翎儿。”
那个人缓步来到我的面前，轻轻喊了我一声，伸着那只空闲的手过来想要摸摸我的头。我原以为我会感动的痛哭流涕，但是没想到，我竟然是下意识的退了半步。他的手僵在半空中，随即一笑，像是不在意一般，将手收了回去。
第415章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他这么说。
我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过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将视线移向慕城。
“慕城怎么了？”
“消耗过度，暂时睡过去了，不必担心。”
我张开手把慕城接过来，确认他并无大碍之后才放下心来。
“为什么……”
我想起之前慕城说他曾经告诉过他怎么用鬼玉救自己的方法，想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想问什么？”
“没事。”我摇摇头，随即朝他一笑，“欢迎回来。”
在他再次开口之前，我抱着慕城快步走向了离去的陆严。
算了。
这个人从来都是有很多秘密，而且现在再问，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他没事，慕城和糖糕，还有大家都没事，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一场大战落下帷幕，随之而来的便是重建工作。之前我们在阴间的时候破坏了不少东西，之后鬼母追到阳间来，也是一番大闹。阴阳秩序彻底被打乱，江楚城和陆严忙得不可开交。
萧寒带着萧家的人在那之后也没了踪影，他和叶弛做了告别，后来在和叶弛一起去找夙晔的路上偶然问起，我才知道，萧寒竟是觉得没脸见我，才会这般动作。
叶弛问我恨不恨他们。
我想了很久，想到七百年前的楚家，想到七百年后的萧家，更甚至想到了千年前的算命先生，最后摇了摇头：“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对自己的处境厌恶到了极点。找回记忆之后，我也曾有过‘为什么偏偏是我’诸如此类的疑问。但是啊，可能是生性懦弱的缘故，我从来都没有真的憎恨过谁。萧家人也好，清寂也好，鬼母也好，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珍惜当下，才是我应该做的。”
叶弛点点头，过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你为何一直不肯面对江楚城？”
“……”我心虚的嘿了两声，想要转移话题，叶弛却难得的不依不饶，最后我只好无奈道：“不是不肯面对他，是不知道怎么做。”
清寂的幻境中，我看见了太多推翻自己之前认知的东西。我心里明白他让我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的，其实只要我问一问江楚城，也许就会知道答案。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问不出口。
真是奇怪，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结束，我想要的安稳日子也终于来了，但是我却用自己最讨厌的方式，和江楚城拧巴上了。
不想见他，也不想和他说话，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却好像隔了一条银河。
“可能我是在害怕吧。”
我叹了口气，跟叶弛解释，却更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夙晔和长屿还没有醒过来，原本我想着将两人一并带回去，但在临走之前，叶弛却决定留下来。
“留下来？”
我念咒的动作一顿，长屿半截身子卡在捉鬼瓶外。
“嗯。”叶弛将夙晔的身子放下来，莞尔一笑，“我和阿晔，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了。如今鬼母已死，清寂也走了，我们也没有理由再留下来了，而且……”
“而且？”
叶弛的目光落在夙晔身上，那一刻，温柔至极。
“而且你说得对，珍惜当下，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长屿苏醒过来似乎还有一段时间，我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在阳间停留些时日，让他多吸收些阳气，好让他能够快些醒过来。可最后一转念，想到先前叶弛的谈话，还是决定回酆都。
回去的时候，陆严已经带着温禹走了，糖糕这小八卦和我说走之前他俩还吵了一架，原因是经历了这一番生死，温禹看淡了红尘，说要退出成全陆严和三公主。陆严气的牙齿咬得咯咯响，还没听她说完，就带着人走了。
江楚城去了幽暗城。
墨泠说阴间司现在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下三界的交汇处也被江楚城和陆严合力封印。现在就剩下幽暗城，还是一片废墟，要恢复的话，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阴间司原本是没有幽暗城的，我一直都很想问，这座鬼城，究竟是如何来的？”
把装着长屿的瓶子交给慕城和糖糕之后，我让墨泠带着我去了幽暗城，路上我问出了之前一直好奇的问题。
“那是大人自己建的，一砖一瓦，都是大人的心血。”墨泠回头看了我一眼，幽暗城的大门已近在眼前。
“夫人，大人为您做的，远比您想象得要多。这城……也是大人为您建的。”
“……”
我停下了脚步，望着那发着绿光的四个字出神。
“夫人？”墨泠疑惑的转过头，“可是墨泠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是夫人有别的疑问？”
“没有。”我笑笑，路边他身边的时候，说道，“就送到这儿吧，别的疑问，我去问本人好了。”
幽暗城还是之前那样，遍地瓦砾，随处都是大战留下的痕迹。
我方向感向来很弱，抬头张望了许久，才终于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去往杀神殿的路。
锁魂台上一片惨淡，那个人寂寥的站在血池边的大树下，微昂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理了理衣服，蹑手蹑脚的朝他走了去，不料还未近身，便听他温声道：“回来了？”
啊，没劲。
“烦，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
我哼哼的绕到他身前，佯装赌气的在石凳坐下。头顶传来他的轻笑：“你进城的时候我便发现了，若不是想着配合你，早已到你身边了。”
他站在我身后，我后仰着头他看，道：“别撩我，生气呢。”
江楚城唇角一扬：“气什么？”
“你先坐下，有话问你。”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指了指一旁的石凳。
他依言坐下，侧着身子看我，眼带笑意。
“……”
可恶，又是这个样子。
原本想好的话瞬间被他看得咽了回去，说出来的时候，语气软得一点都不像是在质问，反倒是有几分撒娇的味道：“听好啦，我现在有好多问题要说，每一个问题，你都要如实回答，不许有所隐瞒，不然的话，我可就真生气了哦。”
“好。”他敛了笑，看起来十分正经的样子，“翎儿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第416章 我喜欢你
我将信将疑的扫了他一眼，道：“那就从这幽暗城说起吧。阴间司原本只有酆都鬼城，这幽暗鬼城不过是你后来建的。你为何要建？”
“因为你。”他回答得很快，似乎早就知道我会问这个。
“是千年前的我吗？”
“是。”江楚城微一颔首，目光变得更加柔和，“千年前你孤身一人，无父无母。后同我言说，最大的心愿便是有一个能落脚的地方，我便建了这城，让你生前死后，都有一个歇脚之地。”
他说的，都是我没有在那幻境中见到的。两手不自觉的交握在一起，我低声道：“……但是那时候，你好像并不是很喜欢我。”
话说出口，我才发现语气酸酸的。江楚城稍稍一愣，过后哑然失笑：“翎儿是以为，那时候我并不喜欢你？”##
“……”我刚要反驳，但一想，好像又的确是这样，于是极轻的点了下头，过后又愤慨的控诉：“那时候你还利用我呢！”
话音未落，江楚城便笑出了声。我脸一红，扬着手作势要打他，却在落下去之前被他抓住。
“抱歉。”他微微垂下眼睑，拇指一下一下摩擦着我的手背，语气诚恳，“那时候我一心想要找到鬼玉，并未思考得太多。若是早知道会这样……”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我下意识的接口：“什么样？”
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抬头看我时，满目爱意：“若是早知道，我会这么爱你，那时候即便是要我魂飞魄散，也断不会做出半分对你不利的事。”
“我在混沌之地出生，从来都是生性凉薄，对父王母后也不曾有太多的感情，直到后来遇见你。因为鬼玉，下三界动荡。我被父王差谴到了阳间。而我到了阳间之后，第一见到的便是你。”
我立刻想到了算命先生在山上被野狼撕得血肉模糊的样子，江楚城要是和我说他对我一见钟情，那我可能就要考虑带他去眼科看看了。
就是不知道眼睛有问题，陆判能不能治？
“翎儿。”
江楚城一脸无奈，我啊了一声，这才想起他能听到我想的什么，尴尬的咳了两声：“你继续。”
江楚城告诉我，他从未接触过生人，认识算命先生之后，他以为所有人都像她一样。
胆大心细，却又傻的让人无奈。
他知道算命先生总是会偷偷的打量他，他以为她是在盘算着什么，可是看起来算命先生又很相信他的样子，所以才会生了让她帮自己找鬼玉的打算。
那时候两人约定在城外破庙见面，算命先生偶尔见不到他，不过是他在暗地里观察着她。
都说日久生情，爱久见人心，他也是如此。
只是千年前的他并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他知道什么是爱，却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样。直到算命先生死后，那从未有过的悲伤，才让他恍然大悟。#6。7356
“你的命数，我早就在生死簿上见过，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死，所以才带着你离开了金陵。但是一离开那个地方，你的身子很快就不行了。”
“所以才带着我又回了金陵？”
“是。”他说，“原本我想着在你油尽灯枯之前，找到能让你活下去的法子，却在最后明白，在我身边，才会让你死的更快。不止这样，若你再同我待下去，怕是会永不超生……清寂当时那么做，确实是救了你。”
“……”
我蓦然失语，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却发不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