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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如今…并非已定局!
她还想,若有遭一日,她能进了东颜殿后的内廷。
这么想着,她连手都在发抖,她总有一日要把今日的屈辱一并还给那个女人。
花无百日红,她如今才十几岁,可那个女人……据说,已经不年轻。
谢玉容走了之后,谢理就跪在了东颜殿外,非得跪的说辞是“教女无方,向圣上请罪”。
做臣子的就是这样,是不是自己的罪,都得揽在自己的身上。
另一厢,章得之一直追到了内廷。
他起初以为徐昭星只是演戏,后来便发现她是真的在生气。
他觉得自己怪委屈的,和鲜花有一样的委屈,毕竟招蜂引蝶并不是鲜花的本意。
徐昭星径直回了晨光殿,那里是内廷的主殿,她如今就住在那里。
因着是主殿,可想而知的大,却也是毁坏最多的地方。
如今一进了殿门,还有半边的残壁。
不是没修,是时间赶的紧,还没修好。
也不是章得之吩咐她住到那里的,是她自个儿挑的,为此,慧润还嘟囔了一句“圣人怎么抓把红土当朱砂”。
徐昭星没有搭理她。eee
如今,顶着个东珠做成的后冠,进了殿门之后,还看了眼右边的残壁,心里想着,如今瞧它是坏的,可至多一月之后,它就会是好的了。
明知它迟早就会成好的,那为何她不选择最大最好的!
凡事不能只看眼前,更不能只看表面。
徐昭星心里已经想到了,谢家的事情绝不算完,她不知道章得之那个老狐狸还有什么对策,但她心里那个气劲,并不能一下子就过去。
徐昭星疾步到了寝殿,吩咐慧润帮她把死沉的后冠给卸了。
这个时候,章得之便跟了进来。
他挥手让慧润几个先出去,自己到了他的身后,亲自伺候媳妇。
也就是这个时候,周小猴来报:“圣上,圣人,宰相大人正跪在东颜殿外请罪。”
先前章得之并不恼,以谢家为首的世家要是不做点什么,他这心里还会犯嘀咕。
如今谢家出了招,他只需见招拆招。
可谢家不该出了这个下策,想要逼他就犯。
章得之已经替她卸下了后冠,还准备为她通通发,他听立在寝殿外的周小猴说完,头也没抬道:“那就让他跪吧!”
徐昭星的肩膀稍稍动了一下,他一只手摁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说话,另一只手就拿了檀木的木梳,轻轻地从头顶梳到发尾。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到白头。”
章得之梳了十下,停了手,又道:“我们这儿的姑娘出嫁,梳头的婆婆都是这么唱。”
这个男人有时真的苏炸了。
徐昭星半晌没有动静,明明还很生气,这会儿又有点儿像小时候受了委屈,憋红了眼睛。
她在心里说自己,也太不成熟了!
可男女只要牵起了手,哪怕八十,也会做幼|稚的事情。
就听,身后的那男人又说话了:“我觉得我特别委屈,明明什么错都没犯,你偏偏还和我置气。我想了下,你大概是怕我此时不犯错,但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你若是那样想,我真是说再多都没用,百口也辩不赢。”
徐昭星愣了一下,一扭身,夺了他手里的木梳,作势就要砸他。
真坏,差点儿被他带到了沟里,差点儿就有了愧疚的心理。
她可不是怕他常在河边走湿了鞋,她是操心完了自己的丈夫,还唯恐别人惦记她的准女婿。
她瞪了眼睛道:“我替你挡了谢家,如今那谢理明着请罪,暗着施压,我且问你,你准备如何?”
“我瞧不上她。”章得之欠了身子,坐在她的旁边。
这话说的当真是欠打,徐昭星又举了手,他就咧了嘴,笑个不停。
笑完了还道:“瞧不上就是瞧不上,我不同你拐弯抹角。”
徐昭星这会子气不是笑也不是,想给他一拐,却被他顺势捉住。
再如此下去,多正经的氛围,也能被他搅成了不正经。
她绷着脸道:“我就问你,你待如何?”
“谢理愿意跪就跪。”
“然后呢?”
“我明日召见谢知。”
徐昭星立时就明白了,这下是真笑了。
老狐狸坏起来,也真是没谁了。
世家世家,能称作世家的俱都是个庞大的家族,谢家尤是。
一个庞大的家族里,人一多,呵呵哒,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谢知和谢理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都不是嫡子,他们的嫡长兄没有活到成年,嫡母也再不曾有子,谢理便记在了嫡母的名下,如此继承了家业。
谢知呢云游数年,不日才将回转。
他也许真的是无心功名,更加无意和谢理争抢什么,可谢理会不会那样想,谁知道呢!
这世上的人就是这样,拥有的越多,就越是恐慌。
徐昭星的心里没有章得之的道道多,但她不耻下问,又问他:“那谢玉容你待如何?反正,她是嫁不出去了。”sk
章得之冷哼道:“关我何事,我又不是她爹。”
他说的是气话,又不是真不用谢理,自然也不能真不管谢玉容。
顿了一下,他又道:“总之,你放心,不会让她进宫。”
“怕就怕,谢家会把主意打到明知的身上。”徐昭星终于说出了心里的担心。
章得之酸溜溜地道:“哦,原是我会错了意,你竟一点都不担心我!”
“你若纳妾,我必休之,这话我早就说过。我不是因为想当皇后,才嫁的你。我是因为嫁的你,才当的皇后。人是首选,若人不如意,我也不稀罕当这个劳什子的皇后。”
说话之时,她还戳了戳后冠上的东珠。
她斜了他一眼,又道:”若不然,这样也成,你只管纳妾。我呢,没事的时候也去寻些开心,弄几个年轻的面首,装成太监,养在宫……”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章得之打横抱起,隔着五六步的距离,直接抛到了床上。
他抛人的力度把握的还好,落下去的时候,不疼,她还是惊呼出了声音。
徐昭星的寝殿,除了床,就是梳妆台,连放个浴桶的地方都没有,并不是她的寝殿小,而是床太大。
这是章得之干的事情,徐昭星想着毕竟是两个人睡的地方,便问了他寝殿该怎么布置,他便让人做了一张超大的床,能睡下十个人,还真是实力演绎了房子有多大,床就有多大。
头一晚睡新床,她还以为以前挤着他了,他才有了床越大越好的心病,便刻意离他远了些。
哪知,那个男人抱着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滚完了入睡,还是死死地贴在一起。
她这才知道,大床的用意。
徐昭星也就是恍了一下神,臭男人就压在了她的身上,一边摸一边揉,还一边道:“想要面首?嗯?”
“嗯~说说而已。”有时候,怂就是有眼色。
“真的说说而已?”
“啊~啊~真啊~~”
“我只管纳妾?”
“不纳,不纳。”徐昭星已经不着寸缕。
此时,外头的太阳还在高高挂起,她身上有几颗痣都一览无余,她微微抬了些头,瞧见伏在他身上的男人正在她的身上揉来揉去,一路往下而去,她的心微微一颤,闭上了眼睛。
感情上确实势均力敌,但床第间,还是难敌。
她是该要早早求饶,若不然受了刺激的疯子……“章得之,你是狗吗?你咬…咬哪里!”
——
周小猴甩着拂尘到东颜殿前传旨。
传的正是让谢理想跪就跪的旨。
谢理领了旨,脸都绿了。
却还是赶紧掏出了袖子里的碎银,塞到了周小猴的手里,低声道:“还请公公透露一句。”
周小猴掂量着手里的银子,还掂量着圣上的心思,也低声道:“不知宰相大人想让小人透露什么?”
“圣上和圣人此时正在……”他想知道的是不是二人在吵架。
周小猴的脸也绿了,想起了晨光殿传出来的欢愉声音,又将银子塞到了谢理的手里,匆匆离去。
圣上和圣人此时正在……当然是绝对不可说的事情。
谢理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四章
谢理跪了整整一夜。
昨夜三更之后,到底是没撑住,跪着睡了半宿。
鸡鸣时分,又被浑身的疼痛扰醒。
他今年四十九岁,要是把赵器也算上的话,自打他出仕,一共伺候了五位皇帝。
是个人都有弱点,皇帝也一样。
譬如,他刚出仕时伺候的第一位皇帝,那是个好色的,最后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他死之后,赵器力排众议,给他过继了个儿子。
这个小皇帝呢,基本没什么弱点,就是特别的恨赵器,又恨又怕,因为赵器为了能更好地控制他,杀了他的父亲和母亲。
还有一位更小的皇帝,是赵器名义上的外孙,那就是个孩子,懵懂的孩子,第一天上朝,尿湿了宝座。如果他能活的更久的话,恐怕第一次上朝的记忆,会是他最不愿意被提起的。但,他下了禅让诏书之后,很快就被那些刁奴给饿死了。年幼的圣安皇太后还为此绝食了多日,到底没能倔过自己只有野心、没有良心的父亲。
而赵器自己呢,最怕的就是被人说他名不正言不顺。
可如今的圣上…他还真是吃不准其弱点是什么。
圣上不是圣上之前,是个大儒。
但凡是那种人,总有一种波澜不惊、心如止水的气质。
好像对什么都没有特别的感觉,对什么都是泛泛。
有些像谢知。
谢知在所有谢家人的眼里是一个奇葩,不爱功名,却偏爱游山玩水、四处结交。
只有他知道,真实的谢知心里想的是什么。
谢知并不是不爱功名,只不过在他的心里还有一种凌驾在功名之上的感觉。
那种感觉可以形容为千里马遇到伯乐。
所以,赵器完了之后,谢知回来了。
再所以,他不得不匆匆忙忙地让女儿在登基大典上献艺。
谢理在想着谢知之时,腰板稍稍挺直了一些。
他想着自己的动作不慢,即使这一回达不到他最想要的结果,结果也查不到哪里。
可当他看着一身白衣的谢知拾阶而来时,他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一身白衣的谢知,和他不同,身上总有一种皑皑白雪一样的孤傲。谢知就站在他的不远处,他不用回头,自己也不用抬首,他们仅凭余光,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他想,不应该等到圣上登基,应该提前,甚至应该阻止谢知回到长安。
而后他又想,恐怕他要跪死在这里了。
很快,早朝结束。
谢知面圣。
这个时候,时辰就过得太慢了。
谢知进去了半个时辰,可谢理觉得有半辈子那么长。
谢知出了东颜殿之后,走到了他的身边,停了好久,才道:“起来吧!”
谢理愣了一下,没谁敢在东颜殿外造次,除非得了圣上的允许。
他赶紧起身,却踉跄了一下,这时候,谢知扶了他一把,等他缓过了腿麻,谢知便松了手,掀了衣摆,慢慢往下。
谢理追了上去,问他:“圣上怎么说?”
谢知已经迈下了最后一阶,立在台阶底下,回头张望。
他看见了巍峨的宝殿,看见了随风而散的白云,还看见了阳光洒在宝殿琉璃瓦上反射出来的金光。
他回了头道:“我在扬州游历时,和牢家的人倒是打过交道,牢家有一个孩子,还在太学学习过,和玉容的年纪也相仿……”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谢理打断了。
谢理道:“你在胡说什么,玉容,我尽心尽力养大的玉容,怎么可能嫁给那种二等世家!”
谢知冷笑了一声,轻飘飘道:“那……你就再回去跪啊!”
谢理愣住的时候,谢知又看向了天边,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只是在想,他应该是回来对了。
当他听说圣上能趋势天雷之时,他就知道他该回来了。
可方才在殿中用言语试探,圣上并不像是个穿来的。
难道说弄出来火|药的同乡,另有他人?
会是圣上当作宝贝一样的圣人吗?
圣上把圣人当作宝贝,这结论不是他下的,是他听来的。
他从扬州回到长安,听说了很多事情。
听说了圣人在洛阳的城门上如何号令城外的大军。
还听说了圣上是怎么迎娶的圣人。
他想,如果谢理认真打听了这些事情,就不会愚蠢到在登基大典上让谢玉容献艺。
圣上和圣人这对儿夫妻,并不是谢理这个愚蠢人认为的夫妻。
夫妻有很多种。
有起先恩爱,后来凑合过日子的。
有起先不恩爱,也还是凑合过一辈子的。
也有圣上和圣人这种,谁都搞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却把彼此当做了至宝的。
谢知太想见一见圣人了,若能得见,就能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同乡。
无独有偶,谢理终于在想圣人这个…女人。
他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自己的夫人出门交际。
有时候,从女人的嘴里,反而能挖掘更多的真相。
徐昭星是真不知道有人这么费力地打听她的事情,若知情,她就写一个公告了。
而且,会在公告里写上这样的话语“我叫徐昭星,洛阳人士,十六岁那年嫁给了宣平侯府的蒋福。别看蒋福叫蒋福,实际上是个最没有福气的,他死了,我就守了寡。后来,我觉得孤单,还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想害死我,于是就找了个强大的男人,又嫁了一次。现在,我是皇后了。”
这公告若是一出,不知得刺激死多少人。
她不怕,那本就不是秘密。
她唯一的秘密,就连章得之也只算知道八成,剩余的两成就是懵懂,他只是听说,却绝对想不到她形容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她也就这一个小秘密,谁也不能真正窥透的小秘密。
直到,章得之和她说起了谢知。
从东颜殿走到□□的晨光殿,以章得之的脚程,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
他也不嫌累,每日中午都要回晨光殿用饭,饭后还会休息半个时辰。
正是午饭后的小憩时间,他搂着她,和她说起谢知。
“不曾想,谢家也有一个如此有趣的人。”
“多有趣?”他既然说了,就是想引的她问。她只要不是在闹脾气,通常都会“入”他的套,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他用手轻轻绕着她的发丝,她知道他这是在心里想,该不该告诉她,该告诉她多少。
这就是同床的好处了,那个地方连在一起的时候多了,就连对方的脑子在想什么,用心去想总能知道。
她扭了一下身子,推开他道:“不想说,就别开头。”
章得之拉拉她回来,还刮了她的脸,“急脾气!我只是还不曾全部窥透。那我且说一说,他都和我说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说了他在各处游历的感想。
可听谢知说话,并不会觉得枯燥。
章得之想了想,道:“他说,他游历四方,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儿时梦见过的一个仙境。仙境里的船能下海,铁鸢载人能上天,车不是车马不是马,车就是马马就是车。我问他可寻到仙境,他摇了头,说怕是此生都不能再有幸入梦境。他说的话,倒是和你整日念叨的话一般,叫人听的糊里糊涂,可不就是有趣。”
徐昭星没听出来哪里有趣,倒是听的一惊。
那谢知要么是个神经病,要么就和她一样是穿来的。
就和章得之和樊星汉一样,即使都是重生的,却也是立场不同。
所以,在她的眼里,就有了好坏之分。
那谢知也一样,是好是坏,谁知呢!
若他居心不良,还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徐昭星思了片刻,道:“那谢知能用吗?”
章得之也思了片刻,“虽有才,但倨傲,能不能用,还需静观些时候。”
“那你就瞧瞧,若不得用,就别理他。若得用,你就让我见见他。没准儿,我能治一治他的倨傲病。”
剩下的话无需多说,说的都是确定的,不确定的说了干啥。
中午休息,章得之很少扰她,搂着她闭上了眼睛,也许在睡觉,也许在思考问题。
春日午后的时光,眨眨眼睛就过去。
自此,徐昭星又多了一桩心事。
章得之悔的不轻。
他又让她伤神了。
能让她伤神的事情总是太多。
内廷,就是女人的天下。
是以,哪个朝代的内廷最多的都是花园和修身养性的地方。
而自古什么最修身养性,大抵就是精神寄托了。
道观,佛堂,亦或是其他可以寄托精神的小方法。
女人不一样,信仰不一样,有时也是斗法。
东颜内廷里的法门也是五花八门,徐昭星如今住的晨光殿里有一个道观,后头的熹微殿里还有佛堂。
徐昭星让人修好了晨光殿,便去修缮熹微殿。
她准备一座一座宫殿的修缮,即使没有女人填满这里,也不能任由其荒芜里。
她女儿住在偏西的紫薇楼里,本就是历代公主住过的地方,那个地方因为偏离里主殿,倒是损害最少。
再往西一些,是冷宫。
冷宫里的女人就多了,都是历来最不受宠的嫔妃,就连赵器的女儿也住在里头。
赵器的女儿赵映珍,还有一个称呼叫圣安皇太后,听听名头多大,可实际年纪比之蒋瑶笙还小了两岁。
做爹的本事没用在其他地方,全用在了坑女儿上。
叫女儿还没有及笄就守了寡,即使赵映珍只活到六十岁,也还有四十几年的光阴,难不成把时光都用来赎罪?
徐昭星便和章得之商量,把那些女人放出去,有家人的家人领走,没有家人的发些银两,不管在外头怎么过,总比被关在冷宫里暗无天日的好。
可人的心思就是稀奇,她让小妆去问过,那些人里竟少有想出去的。
就连赵映珍也不想出去。
小妆回来说:“瞧起来精神比前些日子好,听伺候的丫头说也不再寻死觅活了。只不过,瞧起来整个人都和那秋日的树木似的,枯了、黄了,明明活着,也像是没几日活头了。”
那孩子才十四,身量和她差不多,瘦的皮包骨,一双本应该是剪水的双眸,看人的时候,没有一丝的暖意。
小妆怜她,多说了几句。
徐昭星的心事不减,因此而再添一桩。
章得之知了之后,罚了小妆。
小妆起先还不明,可瞧着圣人有时对着窗户发呆,便心知自己错的彻底。
或许,圣人哪里都好,就是心肠不够硬。
章得之下了命令,在城外的皇庄建一座道观,用来安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