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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钱!公子我就是有钱买个舒服!公子我又没让你们出钱。你们装什么穷酸!”
他说到这里拍着车,一叠声的喊老仆。
“拿钱,拿钱,去把整个驿站给我包下来!”
老仆神情有些尴尬。
“公子,有话好好说…。”他低声劝道。
“还怎么说?有什么可说的?”王十七郎喊道,在车上探身站起来,指着前边,“你给我停下,停下。”
虽然整个车队的人都看向王十七郎。但行进的脚步却没停下来,程娇娘那辆马车的车夫干脆充耳不闻。
“吵得慌。”程娇娘说道,放下手里的书,“停下吧。”
半芹忙掀起车帘说了声,车夫勒马停下。
“王公子。你又要干什么?”半芹下车问道。
“我要去前边驿站落脚。”王十七郎说道,“天不好又要黑了,再赶路能找到地方住吗?”
“不会下雨的。”程娇娘说道,看着他笑了笑,“可以住在野外。”
住在野地里?
“你疯了吧?有地方住不住非要住野地里!你可真是傻子!”王十七郎喊道,“我才不要睡野外被狼叼了去!”
“何必去费口舌,况且,有些时候,人比狼要可怕的多。”程娇娘说道。
要么就说是娘们嘛!遇到事就懒出头!
王十七郎呸了声。
“你懂什么!我说了算。”他喊道,“我就要住驿站!你若不听,自己走吧。”
早知道带这个女人上路这么麻烦,他才不带她呢!
这话出口,老仆的心不由紧跳了几下。
不过眼前的女子并没有催马前行。
“既然说了要同行,怎能言而无信。”程娇娘看着王十七郎说道。
哎呦哎呦这是哀求了吧?这是摆出大道理来压他了吧?
自己答应带她回家就不能反悔扔下她了是吧?
如画美人就这一点不好,说出哀求的话也这么死板板的,这句话应该合着泪来说才最合适。
“这次就算了,你再这样不听话胡乱自作主张,就别怪我不客气!”王十七郎哼声说道。
抬眼看一旁周家那位曹管事看自己眼神。
“你看什么看?”他没好气的喝道。
什么眼神!怪里怪气的!
曹管事笑了笑转开视线。
“还有,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一路行在前边,一路上还处处自作主张。”王十七郎接着说道,“去后边去,我在前边走。”
他说完催着自己的马车,果然越过程娇娘到前方去了。
半芹看着程娇娘。
“多大点事。”程娇娘摇头说道,示意她上来吧。
半芹笑着上车。
老仆有些尴尬的忙带着王家的人追上去。
“在前边就能领路了吗?”
他听到一个周家的随从低声笑道。
“这二傻子真逗!”
“娘子真是太惯着他了!”
这话实在是不能忍了,老仆转头对那随从怒目相视,带着几分警告。
那随从毫不示弱的回瞪。
人马前行错开了。
车队继续前行。
老仆忽地叹口气。
“真该咱们自己也雇些人马护送。”他说道,“这样被人丢下也不怕…”
旁边的随从咦了声,侧头不解的看着老仆。
“古爷,谁被谁丢下?”他惊讶问道。
老仆看他一眼没说话。
“要我说,娘子您真是太客气了。”曹管事说道,一面撇嘴,“这种东西…。”
他脱口而出。又想到这个东西是程娇娘的未婚夫,据说还是她自己也认可的,骂人家未婚夫东西,岂不是也骂了她?
曹管事咳嗽两声,面上闪过一丝惶惶。
真是不长记性,在这娘子跟前,少说话多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了!多什么嘴!
“…这种驿站也好说,我也先过去一步打点一下。”他忙说道。
听到车内程娇娘嗯了声,才忙拍马前行去了。
“娘子。你如今脾气可真好。”半芹笑道。
程娇娘依着凭几看她一眼。
“我以前不好吗?”她笑问道。
以前程家怎么待她。周家怎么待她。周六郎怎么跳脚闹…。娘子不都淡然处之。
王家公子说起来,倒真不算什么事。
半芹讪讪笑了笑。
或许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待娘子了吧,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你对他厌恶生气,是因为有期许。”程娇娘说道。“觉得他应该如何如何,而不该如何如何,但又有什么道理世人都该对你满是善意?”
半芹怔怔点点头。
是啊,她就是觉得王十七郎该对娘子态度好一点…但是为什么要让人家态度好呢?
王公子跟娘子远亲无故,只不过一纸尚未定论的婚约,跟周程家相比,他不欠也不该她们的…。。
“而恰恰相反,这世上他人的恶意才是常态,所以别去想别人怎么这样待你。要习以为常,别人对我喜不喜欢好不好的,又有什么关系?”程娇娘说道,拿起几案上的书卷,“又碍不到自己什么。”
碍到了。那就另当别论。
半芹含笑点点头。
“娘子看得真明白。”她说道。
程娇娘握着书的手顿了顿。
“想要看得明白,都是血泪换来的吧。”她低声自言自语说道。
虽然现在还想不起到底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些梦里所见的血泪尸首…
忘了,挺好的…
“娘子,喝口水吧。”
半芹说道,递过来水碗,打断了她的出神。
程娇娘接过慢慢的喝。
行了没多远,便到了驿站。
这是一个小驿馆,因为今日天色阴沉雷声不断,导致很多人怕下雨到此停留,此时驿站里人满为患,别说睡觉的屋子,大厅里都不能下脚了。
“我们有钱,让他们让出房间来…”王十七郎叉着腰说道,引得周围的人乱看。
老仆忙示意他别管了,自己跑去找驿丞。
结果驿站这地方钱虽然管用,但不是最管用的,这里最管用的是官诰,有官诰没钱也能住上房,有钱没官诰有时候连个单间也混不上。
很快老仆低着头回来了。
“有个大通铺能让出来。”他说道。
大通铺?王家的下人都不住!
王十七郎瞪眼。
“那就没有了,这还是花了大价钱让十个人让出来的。”老仆说道。
这边嘀嘀咕咕说话,那边程娇娘已经让人在驿站外搭营帐,这让王十七郎很是没面子,只得让人去收拾大通铺。
“别搭了,有屋子睡。”他过来说道。
程娇娘坐在马车上,正看着半芹用泥炉不知道在做什么,有香气随着风散开。
“那种屋子,我睡不惯。”程娇娘说道。
还敢耍脾气!王十七郎瞪眼。
“有屋子睡不惯,就睡得惯野外帐篷?”他问道。
“是啊。”程娇娘点点头,“我的帐篷很好的。”
王十七郎看向那边,他认为是程娇娘装京城特产礼物的车子,正被周家的随从打开,开始搬下一件又一件的东西…。
毡垫、凭几、栅足案、熏炉、灯具…
抬下一张四足矮床…。
一架帷帐…
一个食床…
这还没完,竟然又抬下一张屏风…
屏风!
开什么玩笑!
“你把整个家当都搬来了啊?”他瞪眼喊道。“你难道一开始就打算一路住帐篷吗?”
“哪里,只是习惯而已。”程娇娘说道。
的确只是习惯而已。
别说这个时候了,想当初她们跌跌撞撞的一分钱没有的从并州道观出来那一刻,娘子就没有在吃喝住行上委屈过。
坏的糟糕的境遇娘子能忍,但有能力的时候也绝不会委屈迁就。
“娘子,吃些点心吧。”半芹说道,捧着一方小碟子。
白瓷碟子上焦黄的团子格外诱人。
程娇娘接过。
“我累了,要吃点东西,公子见谅。”她说道,一面施礼抱歉。
王十七郎哼了声。
要吃的还要的这样假正经!
“等着。让他们准备饭。”他说道。转过身不忘抱怨的嘀咕一句。“带女人出门就是麻烦!”
看着转身大步而去的王十七郎,站的一旁一直不敢多说话的曹管事心里忍不住骂了句傻子。
“娘子,我们是等王家公子安排还是…”他恭敬的问道。
“这里的厨子做不来。”程娇娘说道。
“那小的去厨下买些肉菜。”曹管事立刻接话说道。
程娇娘点点头。
曹管事吩咐随从们架火埋锅,又赶着几个随从拿着钱进后院厨房去。
那边王十七郎走进大厅。片刻便又跳出来,别说进去守着桌子吃饭,连站进去都挤不下了。
尤其是里面很多赶路的百姓,老弱妇孺的济济蹲着,弥散着令人不太舒服的味道。
王十七郎掩着鼻子无奈的退出来。
“公子,人多,驿站说厨房做不来其他吃食,只有蒸饼和腌菜。”老仆过来低声说道。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王十七郎顿时暴跳。
住没得住。吃没得吃,岂不是让那女人看了笑话!
“给他们钱,给他们钱。。”他喊道,话说一半,有人在身后咳了一声。
“这位公子。”
王十七郎回过头。老仆也扭头看去,见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站着四五个男人,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男人带着和气,而其他四人皆是兵卫打扮,一脸风尘仆仆,说话的京城口音。
“干什么?”王十七郎问道。
“听说你们还有一个大通铺?”为首的男人问道。
“多少钱也不让!”王十七郎断然拒绝,开什么玩笑,当他是没见过钱的叫花子吗?
“我们有官诰。”那男人便微微一笑说道。
官诰?
王十七郎才不管那个东西是什么呢,好在老仆及时按住他,避免了一口啐在这男人脸上。
“官爷,既然有官诰,更好的房间也能住的。”老仆含笑说道,“何苦为难我们,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他说着话拿出一把钱塞给男人。
男人笑着又推回去。
“公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道。
那是什么意思?
王十七郎皱眉。
“我们看公子似乎也是因为吃住犯难,所以想大家合作一下。”男人笑着说。
第十三章不平
合作?
怎么合作?
“我们大人从京中一路奔波而来,着实劳累,但这驿站偏偏确实客满,要说我们强行驱逐这些人也是可以的,但总归是有些不忍…”男人叹气说道。
“有什么不忍的,这本就是驿站,又不是客栈,快快,将他们赶了出去,我花钱买你们两间上房。”王十七郎打断他说道。
男人笑着摇头。
“公子说笑了,这可不敢。”他说道,“这些老弱妇孺的也太可怜了。”
“可怜?可怜你们就睡野地去吧。”王十七郎哼声说道。
“但那样我们家大人也可怜啊。”男人笑道。
“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王十七郎问道。
“有点难以启齿。”男人说道,“我们有官诰但是没有钱,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用官诰要房间,你呢给这些被赶出去的人一些钱,这样我们也算是有情有义。”
王十七郎眼睛一亮。
老仆也忍不住点点头。
这主意真不错。
合理合情。
“那我要两间上房。”王十七郎立刻说道,“我这里有女眷。”
男人哦了声,面色为难。
“上房按规定是给官家人住的…”他说道,“这样吧,两间单人房。”
那也行,至少不用睡大通铺,勉为其难吧。
王十七郎点点头。
“行了,古叔,你们跟着他们去办吧。”他摆摆手高兴的说道。
老仆忙点头应是,一面看着这男人。
“敢问官爷哪里办差?”他含笑问道。
“不敢,不敢,太仓路转运司下小吏而已。”男人含笑答道。
转运司啊,老仆很是惊讶。这可是掌管一方钱粮的要务衙门,关系到朝廷命脉,一向由政务理事出众的官员为任。而能在转运司下任胥吏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老仆心中有些高兴。没想到行途中还能攀上这个关系,掌握钱粮,对于做着水路买卖的王家来说,可是用的上的。
“大人自谦了。”他更加恭维说道。
男人也没有再客气,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你们破费了。”他说道,转头看身后的兵卫,使了个眼色。“你们和这位老丈去办事吧,要快,大人的车驾就要到了。”
兵卫们应声是,老仆点头忙跟着去。王十七郎已经乐颠颠的奔向外边急着去说,想到什么又回过头。
“这位大人,还要让厨下准备酒菜。”他大声说道。
男人含笑点点头,看着王十七郎走开了。
驿站外的路边,周家的随从也都安置好营帐。篝火也点上了,另有三四个人搬着从厨下买来的肉菜还有两坛子酒。
“这小驿站还藏着好酒…”曹管事给程娇娘说道。
“夜间吃了驱寒,不要多吃。”程娇娘说道。
“那自然是那自然是。”曹管事连连点头说道。
“看到没,在野外就是连吃酒都不敢尽兴。”王十七郎说道,一面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带着几分得意。
“出门在外,道途之中,都不敢尽兴。”曹管事说道。
没规矩的下人!
“轮到你跟我说话!”王十七郎瞪眼喝道,一面看程娇娘,“行了,房间已经拿到了,收拾你这些东西,去住吧,至于你们…”
他看着曹管事等人,哼了声。
“大通铺住不下,你们就在这里睡吧,也免得浪费你们搭好的帐篷。”
“你从哪里要来的房间?”
坐在四足凳上穿上斗篷戴着兜帽的程娇娘抬头问道。
王十七郎越发得意,抬着头哼哼两声。
“公子我自有办法。”他说道。
正说着话,驿站内一阵喧闹。
“滚,滚,没听到爷爷说话吗?”两个兵卫将手中的鞭子狠狠的甩下去。
一个抱着孩童的老头躲避不及硬生生转身扛下两鞭子,免得伤了怀里的孩子。
孩子大哭,妇人喊叫,原本就济济的大厅里乱成一团。
“兵爷,已经让他们在这里打地铺了…”驿丞面色发白浑身冒汗的上前劝阻。
“打什么地铺,滚出去,老子们要在这里吃饭睡觉。”兵卫们喊道,一面又举起鞭子,然后看一旁,“你们,给他们钱,让他们滚出去另找地方去。”
老仆以及几个随从都看呆了。
听了兵卫的话,屋中的人都看向他们,眼中毫不掩饰愤怒。
“不,不,不是这样…。”老仆忙说道,额头上有汗冒出来。
事情似乎不对啊…
但已经晚了,没人听他的话。
“我们不要钱,我们要住在这里。”有一个被驱逐的男人愤怒喊道。
有人带头,便有更多的人喊起来。
“对,我们不要钱。”
“谁稀罕你们的钱!”
“仗势欺人!还有没有王法!”
看着众人如此,兵卫哈了声,将手中的鞭子狠狠一甩。
“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啊?告诉你们,我们家大人是奉天子命去太仓办差的,还不快滚,耽搁了大人的大事,你们谁担得起?”
竟然是天使?
在场的人都神情一顿,愤怒掩了下去,只剩些无奈和不平。
驿丞神情复杂,忍不住上前。
“虽然说如此,但这些人就这样赶出去,多是妇孺老幼,这大半夜的不太好吧…。”他低声说道。
“老子也不是不讲理。”兵卫似笑非笑说道,一面瞪了眼一旁的老仆等人,“还不快把钱给大家!”
老仆满头冒汗,事到如今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这里是一些钱,你们拿些再寻个住处…”他说道,一面将钱逐一递给大厅的人。
没有人接他的钱,更有人还啐了口,年轻人搀扶着老人。妇人抱着孩子,杂乱但又诡异安静的迈出大厅,而另一边。后院里也乱哄哄的走来几个人,嘴里骂骂咧咧。
“…这是仗势欺人!”
“…。是哪个狗官…”
就在此时。驿站外车马响,十几个与这里的兵卫一般打扮护卫拥簇一辆马车驶来。
“冯大人来了!”
驿站里的兵卫们大声喊道,伴着喊声,不忘刷刷的抽鞭子驱赶这些人。
“快点滚出去,别耽误了冯大人歇息。”
因为这驱赶,人群更有些混乱,才被安抚的孩童又开始哭叫。驿站里大乱。
看着这混乱,程娇娘站起身来。
“你要的房,不会就是这样来的吧?”她问道。
“给钱了,又不是白赶他们走。”王十七郎说道。一面看着乱哄哄的院里,神情也有些惊讶旋即又欢喜。
竟然给钱能走这么多人!
“哎,大人不计小人过,难得咱们一路,你们也进去住吧。”他对着曹管事等人哼声说道。
程娇娘看他一眼。
“那些人是什么人?”她伸手指着院中的兵卫。
“哦。自己人,他们能帮忙…”王十七郎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话音未落,程娇娘抬脚向前而去。
“哎哎你干什么去?”王十七郎一脸不解喊道。
程娇娘已经不再理会他,在门口路上站住脚。
“来人。”她说道。
曹管事虽然不敢靠得太近,但却总是站到能随时听到吩咐的地方。闻言立刻应声。
“给我打这些胆大妄为肆意惊扰百姓的东西们!”程娇娘说道,看着院中。
曹管事立刻招呼一声,当下七八个随从操起随身的木棍就冲向院中。
“竟然欺凌百姓,实在该打!”
伴着喊声,举着鞭子的四个兵卫顿时被周家的人围住,不由分说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这顿打来的太突然,那几个兵卫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况且周家的随从也都是周老爷精心挑选的好身手,三下两下四个兵卫就被打翻在地上,连老仆等几个人都没幸免。
院子里的人都呆住了,回过神听到他们喊的话,顿时不知哪个带头喊了声好,然后叫好声便此起彼伏起来。
王十七郎也呆住了。
“你疯了!你干什么?”他回过神跳脚喊道。
程娇娘没有理会他,抬脚向门口大步走去,门口外停着的马车上正有一个男人下来。
这般喧闹惨叫吵闹男人也被吓了一跳,摘下兜帽看去,面色惊愕。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喊道。
来迎接的他的那太仓路转运司的胥吏也惊呆了,看着院子里举着棍棒下手稳准狠的人,不由打个寒战。
亏得他刚才快一步出来迎接大人,要不然,此时自己也被打倒在地上了…
这是什么人?
驿站里来往的多是官员,莫非是触了什么大人物的霉头?
大人物是很可怕,但他不怕。
“大人,不知道啊。”胥吏说道,面色惊异,“这些人故意生事吧!”
说着忙招呼一旁的护卫。
“还不快去抓住歹人!”
护卫们立刻拿起兵器齐声应和。
“慢着,慢着,先问问怎么…”清瘦男人忙说道。
“大人,还问什么问,上来不说就打,定然是歹人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