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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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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功?

成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君珂目光灼灼地盯着柳杏林,她开不得口,现在就指望柳杏林了。

“你见过睿郡王吗?”成王问她,“在哪里见的?当时郡王在做什么?有没有说去哪里?”

君珂张了张嘴,纳兰迁笑着,手一沉,道:“还不快回答王爷问话?”

对面,闲闲靠着窗边的沈梦沉,拈起一块肉,对她微笑。

君珂手指抠着床边,指尖颤抖,此刻终于知道五内俱焚的滋味,原来真的是像被烧灼一样,从心底一点点腾起火苗,烧到浑身骨骼都吱吱嘎嘎作响。

她可以勉强忘记那张脸毁容的威胁,却不肯将命冤枉送掉,朋友还没寻到,幺鸡又生死未卜,她一死,谁来找回失踪的友伴们?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鱼在案上泣——煎我何太急!

“这小厮怎么回事!”成王不悦,皱眉看向柳杏林,“该说时又不说,当真有失心疯?胡言乱语?”

君珂浑身一颤,眼光爆射,死死盯住柳杏林——求你——求你别——

柳杏林脸色发青,搓着手怔在当地,目光闪烁,躲着成王狐疑的目光。

他不是笨人,自然看得出情形诡异,但他也看见了纳兰迁放在君珂肩上的手,记得刚才顶在君珂后心尖锐的剑锋。

说她失心疯,她也许不会死。

说她没问题,她会立即死。

良久,他吸一口气,避开了君珂无限希冀的目光。

君珂心底一沉。

随即在一片寂静中,听见柳杏林期期艾艾地道:“这小厮……是失心疯。”

第二十五章私定终身?

她是失心疯。

纳兰迁满意地翘唇一笑,将手挪开——他的手搁在君珂肩上过久,铁钧怀疑的目光已经望了过来。

冀北第一名医,从不打谎言的柳杏林判定失心疯,那么这个人下面无论说什么,都只会是疯话。

他放心地站起身,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对君珂露齿一笑。

像密林里从灌木丛后转出来的狼,把吃肉的利齿亮给必死的猎物。

君珂刹那间浑身一凉。

一凉之后又涌起极大的愤怒和不甘——我的命运,为什么总被操控他人之手?

“失心疯?”成王眼神瞬间暗淡下去,随即涌起怒气,“混账!”他愤然转身,看向沈梦沉,“右相!这虽然是你的丫头,但戏弄本王依旧是重罪!你看——”

“自当任由王爷处罚。”沈梦沉莞尔。

“来人,拖出去打,打死算完——”

“柳哥哥——”

两声出自一声,前一句来自抢先说话的纳兰迁,后一句,来自君珂。

满室的人都呆了呆。

“柳哥哥!”君珂突然伸手,取下束发簪子,满头长发顿时流水般泻落,她长发披散,伏身于床,伸出一只手向着柳杏林方向,大哭,“纵然你嫌弃我,可也多少该记着咱们青梅竹马的情分,记着咱们自小便私定的婚约,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如今家破人亡,再也配不上你,流落江湖女扮男装卖身为右相家奴,不求和你再续鸾约,只望哪日终有机会再见你一眼,不想你……不想你厌我如此,我不过试图和你提起旧约,你拒绝后我无意中推翻烤炉伤了你,你就狠心诬我是失心疯!”

她哭得嚎啕,眼泪滚滚从肿起如馒头的脸上泻落,无需做作挤眼泪,无需辣椒刺泪腺,只需想起穿越以来种种磨折、被骗、折磨、压迫、威胁、有话难言、失散的朋友、生死未卜的唯一同伴……满腹的酸楚悲愤刹那滔滔,化为泪水,自胸臆奔出。

这哭声如此愤懑,直刺人心,实在听不出半点做作,每个人都感觉,没有十足的伤心悲愤,万不能哭成这样。

柳杏林呆呆地看着君珂,他瞬间被君珂栽上“嫌贫爱富、负心薄幸、冷血无情,栽赃陷害”这些哪个男人都承担不起的罪名,原本是惊愕并愤怒的,但对面那少女,那样失控地落泪,和脸不成比例的细弱的肩膀微微颤抖,像风里飘落的秋叶,一不留神,就似要被人间焚风,吹为齑粉。

故事是假,痛苦却真,医者仁心,清晰地被传递那样的无奈悲愤,柳杏林心里涌起浓浓酸楚,眼睛里竟然也开始泛起水光,一点泪珠子在眼眶里骨碌碌滚着,眼看也要掉下来。

他这一落泪,顿时就仿佛为君珂的哭诉做了正确的注解,再加上确实一身被炉炭灼着的狼狈,成王的脸皮子紧了紧,眼神缓了缓。

今天原本不会请柳杏林过府看一个丫鬟的病,但王妃听说纳兰述失踪,一急之下犯了心口痛的毛病,柳杏林过来给王妃诊脉,成王才顺便请他来看看这丫头,指望着得到纳兰述的消息,柳家世代行医,医术医德在冀北一地首屈一指,历来名医又都是被所有人曲意趋奉的角色,谁也免不了生老病死,保不准哪日就得人家救命,所以成王打算着,如果这丫头真和柳杏林有这样的关系,也多少要给个面子,当下便望着柳杏林,想看他如何处理。

“柳哥哥——”君珂哭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只将手颤颤地向他伸着,一个绝望中捞取生机的姿势。

她的脸埋在被褥里,不顾被褥磨痛了肿胀的脸,脸下是一片湿润的丝缎,触着了便冰凉入心……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弥天大谎也撒了,当面栽赃也栽了,下面,柳杏林,我是生是死,交给你!

绝望悲愤底生出近乎无赖的狠劲——生死都这么交出去,交给一个未必有交情的路人之手,赢了,老天让我活下去,从此后必不再为人摆布!输了,二十年后重头再来!

一片混沌的热度和冰冷里,隐约听见有脚步声响,向床边而来,随即掌心一暖,已经被一双手给握住。

君珂抬头。

“妹妹。”柳杏林握住她的手,将她冰冷的手指紧紧握在掌心,半跪于地,牢牢注视着她,眼神和语气满满诚恳,“对不住,是我……负了你。”

君珂望着他,眼底泪痕未干,眼神震惊。

他真的……认了。

那般近乎泼污水的罪名,泼上身弄不好一生都会被非议,他竟认了!

她并不知道柳家家风严谨,认下这样的罪名意味着什么,但也清楚古代男子重名誉重于生命,万万不肯被污了清誉,她也不过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并不指望柳杏林肯认,心中已经存了必死之念。

她为搏命无奈撒泼,此时见他坦然认下,心中顿时一软,明白柳杏林刚才的苦衷,也觉得自己自私,嘴唇一抿,轻轻向他点了点头。

“原来真的是……”成王呵呵一笑,只觉得下面的话难以出口,但拖出去打死的话那也是不好再说了,只好注目柳杏林道,“既然是柳先生故旧,刚才的话也就罢了,柳先生的意思是……”他一转眼,看见眼神凶光一现的纳兰迁,心中一动,想起那蹊跷的“失心疯”,狐疑地看了沈梦沉和纳兰迁一眼。又犹豫着是不是留住这小厮,到底要问个明白才是。

纳兰迁杀不了君珂原本心中大急,看见父亲眼色立即垂下眼光——出去就出去,出去好歹就不在父王面前转悠,免了被捅穿的危险,到时候再杀,更方便!

他那点乐见其成的神色又落在成王眼底,成王眉头微微一皱,对面,沈梦沉突然轻轻摇了摇头。

“妹妹,我带你回家。”柳杏林牵着君珂的手,心中盘算着回去后如何向长辈们交代,如何安置下这苦命姑娘。

“柳先生始乱终弃,背信弃义,还能将人家姑娘坦然带进家门?”沈梦沉突然开口,笑容讥诮,“柳老爷子素来家风严谨,柳兄这等行径,别人容得,老爷子必忍不得,柳兄虽然打得如意算盘要带人回去,只怕门没进,便得被乱棍打出哟。”

君珂一惊,回头看柳杏林,柳杏林果然脸色微变,然而随即便腰板一直,头一扬,要反唇相讥。

沈梦沉又截住他的话,悠悠笑道:“不过呢,王爷素来仁厚,怎么忍心柳先生被家中责罚?不如柳先生暂且留步于王府,这位姑娘也一并留着,柳先生如果愿意,就先收做小妾,等风头过了再带人回柳府,呵呵,在下既然曾和姑娘主仆一场,好歹要送上一份贺礼给姑娘添妆的。”

说着对成王一揖,笑道:“想来王爷定然也乐意成人之美的。”

成王呵呵捻须一笑,见沈梦沉主动留人,眼神里怀疑去了几分。

柳杏林神色一急,正要拒绝,君珂突然羞答答道:“多谢右相筹谋,多谢王爷……成全。”

柳杏林愕然回看君珂——你不是拼命想逃脱这两人么?如今有机会出府,为什么要放弃?

君珂却没有看他,她掩在柳杏林身后,看着似笑非笑,也在望着她的沈梦沉。

两人目光相撞,砰然似有四射火花。

你敢留?

我敢!

找死?

走着瞧!

目光一触,各自转开,君珂凝望床头一盏开得正好的水仙,姿态如花一般娇弱,眼神却渐渐浮起一线狠厉。

你留我,不过还是想把我控制在视线内,杀了我!

我硬要走,你也不会肯。

不过!

我也不想出去了!

我偏要在这里等到纳兰述!

我偏要在这里把真相告诉纳兰元征!

我偏要和你——死磕!

第二十六章迷魂套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匹夫一怒,血流三丈。

君珂一怒……我和你干到底。

她现在已经不是沈梦沉的小厮,而是柳杏林的“青梅竹马”,在王府身份顿时变成客人,客人总得有发言权吧?

君珂逃脱一劫,正松了口气,想着该如何和成王说清楚自己知道的一切,忽听沈梦沉在和柳杏林攀谈。

“在下久仰柳氏家族医术,听说柳老爷子是冀北山阳人?”

那边柳杏林一听问及祖父,急忙恭恭敬敬答:“是,我柳氏是冀北本地人士。”

“柳兄青出于蓝,少年成名,想必曾游学天下,提升技艺?”

“不敢,”柳杏林笑得腼腆,“在下不才,虽向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父母在不远游,不敢不侍奉祖父双亲于堂上。”

“哦……”沈梦沉声音拖得长长,“如此说来,您这青梅竹马也是冀北人?”

柳杏林一怔,犹豫地看一眼君珂,但他刚才已经说过自己没出过冀北,要想说君珂不是本地人已经不可能,斟酌半晌,只好小心地说了一个字,“是。”

君珂心中也大急,柳家这个老实孩子,如何能玩得过这奸相?但燕地风俗,她这未定身份的“妾”,在一堂尊贵人面前,是没有随便插嘴余地的。

“不知道是谁家的好姑娘,能得柳兄青睐?”

“这……”

“姑娘刚才说家破人亡,可是家中有大变?柳兄应当知情吧?”

“这……”

“不必客气,既然王爷和在下今日都在,真有什么冤屈不妨说出来,也许在下可以相助一二呢?”

“这……”

“多谢右相关切。”君珂再顾不得,上前一步,肃然施礼,“君珂家不过寻常商贾,自幼虽和柳哥哥交好,却万万不敢高攀柳家清贵门第,后家父因为从商失败投河身亡,家母带君珂上京投亲,亲戚早已举家搬走,家母贫病交加死于客栈,君珂流落京城衣食无着,不得不女扮男装自卖自身,幸得大人收留,还没谢过大人,只是这洗冤一说,却是没有,万万不敢劳动右相大人。”

她顺手搬了武侠小说里常有的段子,将来龙去脉不动声色说了个清楚,柳杏林急忙大力点头,“是!是!小君境遇堪怜,但冤屈一说,那是没有的。”

“果真如此?”沈梦沉似笑非笑看着君珂,君珂最痛恨他这样的笑容,美则美矣,却令人寒飕飕地,像是黄昏晚霞烂漫无边,转眼就能逼近黑夜,她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但此刻容不得犹豫,斩钉截铁道:“是!”

“你在街头自卖自身,被我府中收留。”

“是。”

“改名侍书,从此在我外书房侍候笔墨起居,真是委屈了你。”沈梦沉眼波流转,笑容满是怜惜。

“不敢,大人垂怜。”

“我素来喜欢你伶俐,由外书房调入内院,这次回乡祭祖,也将你带着,寸步不离,现在想来,害你长途跋涉,真是不安。”

“大人万万不可如此说,小女子当不起。”君珂盯着沈梦沉越发光艳的笑容,心中警铃大作,但这样的对话,又怎能不接?

“我出游在外,少带从人,素来也只相信你一人,你便日夜睡在我卧房外,通报客人招待茶水,有时候站着也能睡着,真是辛苦。”

“那是小女子应该做的。”

“我原本不想惊动王府,住在客栈,前日午后二公子知道消息和睿郡王联袂来请,你刚想补眠,又得起来侍候。”沈梦沉笑容感叹,一脸“真是劳烦你了”的表情。

“小女子份所当为!”君珂脑子迅速转动,发觉还是没法否认,只好咬牙再应。

“你这么辛苦,我也心里不安。”沈梦沉一脸温柔地道,“所以睿郡王和二公子走后,我点了你的睡穴,让你好好睡一觉,你向来勤谨,我想你多休息阵子,今日才解了你的穴,然后王爷便过来了,也没来得及告诉你,刚刚我才想起这事——你现在可有不适吗?”

君珂一霎间觉得头发都炸了起来,点根火柴扔进去就能“嗤”一声冒烟。

阳谋!

他给她当面下了套子!

说那么多废话,其实只不过为最后两句——她说过“纳兰述我今天见过”,成王必然要对这句话追根究底,这也是沈梦沉纳兰迁无法抹平的一句话,但经过沈梦沉一句“你不知不觉睡了两天”的解释,所谓的“今天见过”,立即变成“前天见过”,前天,纳兰述还没失踪!

强大心计,缜密思维,轻轻巧巧将这句最难扳转的话给翻了过来,还是她自己亲口认的!

甚至他连套柳杏林话都是假,不过是要她不放心之下自己跳出来,然后一问一答,步步牵入,让她左脚绊右脚,让她为了周全自己的谎言再继续撒更多的谎,让她眼看着前方有井,还不得不“噗通”,入水。

突然想起纳兰述说过的那句歌谣,“霞间青鸟雪里白狐。”这只一定是狐狸!白狐狸还要埋在雪里蒙蔽世人,够阴险。

“原来是前日见过述儿。”成王解了疑惑,语气淡淡失望,虽然还有些疑问,但也不想在这脑子糊涂的小女子这里浪费太多时间,还是赶紧去找述儿要紧,转头吩咐铁钧道:“给柳先生安排西院雅集居。”和沈梦沉客气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君珂咬碎牙齿,却一声不吭——再输一回合!不过留得青山在,总有一天,我要架柴烧你!

跟着铁钧出了沈梦沉院子,好歹暂时脱出了那两个人的视线范围,但纳兰迁安排一堆人跟着,有意无意隔开了铁钧和他们的距离,君珂几次要靠近都被挤了出去,她不敢冲动,毕竟柳杏林无辜,不能害他丢了性命,因此一直到进了客院,被安排住下来然后铁钧离开,都没有找到机会。

君珂心想,即使找到和铁钧说话的机会,他一定会相信她?她身份低微,再出尔反尔,指证的又是二公子和当朝右相,谁信?

经过沈梦沉一番设计,成王已经不那么容易信她,但是有一个人可以,这也是她跟随柳杏林留下来的原因。

成王妃。

心急爱子下落的王妃,一定不会放过任何线索,她深居内院,心思奸狡的沈梦沉也无法影响到她,柳杏林每日必然要为王妃请脉,她作为柳杏林的新人,跟随过去侍应也是合理的,到时候谁能拦她?

但关键问题是,请脉最早要到明早,今晚,有人肯让她活下去吗?

夜来风急,突起细雨,青黑色屋檐下垂了一色灰蒙蒙的雨幕,亭台楼阁,都在烟光里。

君珂走到窗边,将所有窗户都严严实实关好,偷雨不偷雪,这雨夜,是不是也是杀人良机?

门外突有敲门声,君珂还未及阻止,柳杏林已经去应门,过一会儿欢欢喜喜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献宝似地往她面前一递,“小厨房送来的炖肉。”

君珂望着那肥瘦夹花的肉片,油滋滋地冒着热气,气味和嘴角先前被沈梦沉擦上去的肉油相仿佛,突然胃里一阵翻涌,一把推开盘子,趴在窗外翻天覆地地吐。

有人在轻轻拍她的背,柳杏林的声音充满关切和不安,“我给你开剂药调调胃气可好?”

君珂不说话,吐到牙帮发酸,眼底泛出泪花。

突然又有人敲门,君珂拉住柳杏林不让他去应门,但主人不去自有丫鬟代劳,半晌有个丫鬟抱了个首饰箱子和一个巨大的铜镜过来,笑道:“二公子说,这房是男客住的,少了面镜子,命人送来给姑娘用。”

君珂一回头,正对上自己被撑得变形薄亮的脸,在镜中那么庞大惊悚地逼来,她第一次看见这张脸,毫无心理准备,顿时惊得“啊”一声,踉跄退后一步。

一霎间心跳如鼓——有人在一刻不停地刺激她,试图逼得她紧张、慌乱、失去正常判断力,直至崩溃。

危机时刻,一着不慎,便是性命之危。

昨夜到现在,久经折磨考验,她早已是绷紧的弦,哪经得起被恶意的指尖一再地拨动?

沈梦沉,你太恶毒!

君珂突然抓起那盆肉,抬手就对镜子泼了过去!

肉汤呼啦啦地泼上铜镜,狼藉一片,顿时看不见人脸。

随即君珂抓过桌上瓷壶、盆架上铜盆、将所有能映出人影子的东西都砸了出去,铜盆将青砖地砸了好大一个坑,丫鬟受了惊吓,一边低呼“失心疯”一边逃了出去,君珂啪地将门一关,反手压在门上,仰头,大笑。

发泄,是减压的最好方式。

而且这么一闹,沈梦沉也许会以为她确实已经濒临崩溃。

君珂哈哈大笑,觉得一番恶砸,果然胸中愤懑之气发泄很多,然而突然又有酸楚的感觉泛上来,哽哽地堵在咽喉,噎得人心底潮湿,她拼命地仰起脖子,黑暗里无言的一个姿势,像钉在架上的即将被火焚者,不甘受死,愤然申诉。

柳杏林站在对面,望着她,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忽然变成了无言震撼。

她在哭。

不是先前那种借题发挥式的嚎啕大哭,而是笑着笑着突然就出现了眼泪,无声无息滚下来,刹那披了满脸,可是没有哭声,唇角甚至还倔强地维持着一个痛快的笑。

这样的哭。

柳杏林一生未见过。

他相信他这一生,也必不能忘记这一幕。

雨夜、暗室、一地狼藉、满院静寂,高昂不肯低下的脖颈,带笑无声滚落的,眼泪。

第二十七章算计

黑暗里一人带笑流泪,一人无言怔立。

气氛凝重,只有窗外雨声如常,嘈嘈切切,似有人于暗处低笑。

良久之后,君珂才垂下脸,澎湃的情绪过去,她微微叹息一声,觉得疲倦。

一方手帕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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