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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一只胳膊压倒脑袋下面，另一只就搭在她的床沿上。
顾笙笙抱着小熊，坐着看他。
他已经很困了，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跟那时候很像很像。
她睡在床上，他在下面打地铺，怕她一不小心滚下去，总是用腿或胳膊堵着床边。
顾笙笙把他的胳膊放回去，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弯腰亲了亲他的侧脸。
我已经长大啦，不需要你的保护。
以后就由我来为你守夜，我来保护你。
☆、第41章
46
接下来的两个周，顾笙笙就开始反复发烧，睡觉的时间比醒着的时候还要多。
精神好的时候，她除了陪小卷毛玩游戏、画作业、偶尔再监督他听写个拼音或字母，就是打开电脑写连载的存稿，也会发几条微博、补几个甜蜜小段子。
如果不是还有微博这个途径，她几乎都要与世隔绝、浑身长霉了。
就在她脸上那颗水痘消掉的那天，她听到了久违的来电响铃。
是出版编辑花枝丸！
真的好久都没和她联系了！
上次联系还是在出版事故以后，她想起bobo头妹子，就拜托花枝丸以出版社的名义邀请她参加这次选拔活动。
而花枝丸今天通知她的，就是bobo头妹子的作品得到了一致的好评，双方已经开始进行进一步的接触。
花枝丸难得夸了一句：“很少碰到我们全票通过的项目呢，就是你的书，开始的时候还有不少反对票。”
“当然了！”顾笙笙理所当然、还带着点小得意，“我一眼就觉得她的画风适合这本书。我什么看走眼过。”
“你也就看画的时候眼神好点。”花枝丸跟她熟的不能再熟，互相说话完全没忌讳，“出版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起来了没有？”
“没有……”
但是那件事的后续发展很不错，不错得都超出了顾笙笙的预料：
周意满作为律师的能力无可挑剔，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几乎就在两三天内，所有的印刷活动全部停止、还未出售的存书尽数回收，所有销售过那本书的店铺，无论店面大小，都收到了数量足够的修改后版本页面，88和89页的真正内容被印成了正版两面的一张纸，做成公家车广告那样的形式，就挂在店内，顾客随手就可以撕下去带回家看。
虽然各种闲话和挑剔声还在，但大众舆论的导向却很明显偏向于她，让她每天都觉得超级感动。
花枝丸吹胡子瞪眼：“我还是不相信你说的什么‘可能不小心传错了’，咱们合作多少本书、认识多少年了，你就是闭着眼，也不可能把稿子发错。拜托回去再好好想想，你别觉得事情解决的好就不把它当回事了，要重视起来！听到没有！”
“是！”面对花枝丸，顾笙笙总是特别乖。
花枝丸叹了口气：“还有，rubby那边你是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
“她前几天看到那个选拔活动，立马就跟我联系了，问这本为什么不让她继续画。”
“为什么这本要给她继续画？”顾笙笙糊涂了，“她的风格确实很适合画之前的那两本书，但是这本不一样，不需要那么强烈的冲突感……也不是说再也不跟她合作了，只是这本确实不合适，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她画呢。”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花枝丸语气不屑，“rubby在外面一直说她是你御用的漫画师，你这本突然换人，她就觉得你在啪啪打她的脸，一个劲儿地问我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了。我他妈听着都生气，什么意思呀，敢情不用她还是我们的错了，甲方乙方不知道呀，还得罪你，就你这整天嘿嘿嘿的性子，谁能得罪你。”
花枝丸发起火来是真不得了，顾笙笙习惯了，听着就嘿嘿在电话里笑：“不至于，她在帮我画漫画以前就在日本出道了，我也是看了她的作品以后才联系的她，小说改编的漫画哪有自己画的漫画值钱。”
“瞧你傻的……她以前再有名，也就是个勉强能混上小周刊的级别，连出单行本的资格都没有，接了你的改编以后，她的漫画不仅出了本子，而且直接就在国内拍了动画……你知道她现在一幅插图卖多少钱吗？我前阵子想托她画个封面，超出预算！根本请不起！在给你画漫画以前，谁知道她是谁呀？还插图，还要钱，送都送不出去！”
完蛋了……
炸裂的花枝丸，超级恐怖……
顾笙笙想了想，给她顺毛：“我的新书快写完了，到时候发给你看，这次绝对没有纰漏！”
没想到连这招都不管用了，花枝丸的怒气值依旧max：“别给我岔话题，我估计吧，她走我这边走不通，最后还是会联系你，说不定会死缠烂打，堵到你家门口去。”
“她不是一直在日本学习吗？还跟了个很厉害的漫画大师。”
“你是完全不关注外界信息吗？她下个月要回国了，而且她家就在b市。”
“哦。”顾笙笙看着电脑闪动起来的小图标，叫出声。
“怎么啦？”
“她给我发消息了。rubby。”
rubby的q/////q头像是她为自己画的自画像，向阳光奔跑的女人，无论笔法还是意境都非常美妙。
顾笙笙是真的佩服画画好看的人，这种莫名的崇敬扎根在心底，就算花枝丸已经提醒她rubby的品行可能有点不妥，但她还是觉得她金光闪闪。
没忍住，点开头像。
rubby：圈圈你在吗？我近期会回国，就在b市，如果有时间，可以邀请你碰个面吗？
日圈圈：好！
对不起啊花枝丸大人，我是真的很想看一看漫画家的样子。
不会答应她什么的，就是见一面，崇拜一下！
实话实说后……
果不其然被花枝丸好一顿训。
（t▽t）
花枝丸恨铁不成钢：“反正我不喜欢她。就算你不想听说我也要说，rubby，还有你那个闺蜜，叫吉祥物的，我都不想打交道。”
她在电话对面敲桌子：“我看人很准的！就说rubby吧，完全是小人心态，而且满脑子都是钱钱钱！跟她说话就能感觉出来，拼了命地把话题往钱上靠，什么招都往外使。我跟你讲，这人为了钱，搞不好连抛夫弃子都能做出来。还有吉祥物……算了，吉祥物我就不说了，到底是你自己认的闺蜜，但你可注意点，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小说里不管罪犯还是侦探都那么精明，怎么真人脑子里就全是浆糊呢？”
“嗯……”对于这个问题，顾笙笙回答不了。
“行啦，我知道，你从来不会在别人背后议论他们。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喜欢你。你写的作品也是，第一本我为什么死活要把你签下来？不是因为我厉害到能看出你以后会火，而是因为我从你写的文字里，感觉到了你的品性。……笑屁呀，不准笑，我说认真的，我真的能感觉出来。你以为吉祥物没给我投过稿吗？我给退了，一是风格跟我们出版社不一致，二是，她在作品优势上居然写着，‘该作者跟推理天后日圈圈是闺蜜，作品可以以此为噱头促进销售’。我看的时候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事你不知道吧？”
顾笙笙顿住。
她确实不知道，就连吉祥物给花枝丸投过稿，她都是第一次听说。
关于这件事，吉祥物曾经咨询过她，问她能不能把她推荐给花枝丸，她也是真心实意地回复了，和她说了她的文和那家出版社的风格不符合，还给她介绍了其他几家适合她投稿的出版社……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觉得，心里有点小别扭。
花枝丸听到电话里没了动静，觉得自己传达的话都传达到了，于是又嘱咐了她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不开心呢……
顾笙笙抱着电脑倒回被子里，突然看到小卷毛探进屋的脑袋。
“你不是要去喂小黄吗？”
她记得他一大早就吆喝着“小黄小黄”的，还没去呢？
他晃着奶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顾笙笙愣住：“我现在可以出门吗？”
“你的水痘都掉光了，当然可以出门！”小卷毛跑到她床边，“你再呆在家里，头发都要长蘑菇了！”
顾笙笙还是觉得不确定。
不过，她确实已经躺了很久，而且水痘也掉的差不多了……
好想出门！
她撕开口罩袋子，又翻出个棒球帽，用及踝牛仔裤和长袖t恤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最后穿上双运动鞋。
“走！”
外面的空气就是好……
隔着口罩都觉得清新……
阳光也好温暖……
隔着衣服晒到身上都那么舒服……
因为太久没出门，喂完小黄的顾笙笙还是不想回家。
她勾住想回家看电视的小卷毛的背带裤带子，把他往回拖呀拖：“再陪我待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
小卷毛想了想：“那去哪儿要由我决定！”
“行！”
爽快的答应后，顾笙笙看着这小卷毛指向的那片断崖，突然就腿软地想回家了。
“从这里就能通到隔壁街，下了坡就是。”
这根本就不是坡！！！
顾笙笙刚想往回走，就看见小卷毛连蹦带跳踩着石头、跟滑滑梯一样跑了下去。
……
“快点！”他站在下面的平地上，挥着手朝她打招，“我等着你！”
……
那就，下吧。
下吧。
虽然这个地方，绝对是块断崖。
顾笙笙深吸一口，脚往最近的石子上一踩……
骨碌骨碌。
石子掉下去了。
粉身碎骨。
顾笙笙把脚收回来，甜甜笑着对小卷毛喊：“你能先回来吗？”
小卷毛点点头，很听话地爬了回来。
顾笙笙按住他的肩膀，死命把他往台阶那边推：“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出门前没洗澡，等我回家洗个澡，然后再陪你到隔壁街玩，好不好？”
她蹲下来，坚定地伸出小指：“我跟你拉钩！”
~
好说好歹，小卷毛终于同意让她回家洗澡。
顾笙笙跑回家，把自己从头到脚搓了个遍。
洗完之后找出袋还没过期的冰牛奶，舒爽地瘫倒在了沙发上。
她累得手指都不愿动，费劲抓过手机，想听取花枝丸教训多看看新闻，结果一打开屏幕，就看到12个未接电话。
全都来自“哥哥”。
她猛地坐起来回拨，但是连拨好几次，全都是占线。
她把牛奶放到一边，打开短信。
一整排：
“看到消息，马上回三安。”
“回三安。”
“立马回。”
“快。”
……
三安就是她搬来前住的那个小区。
她哥可是从来都不会玩笑，电话打得这么密集，短信也是连续不停地发，绝对出事了！
她连脸都顾不上擦，湿漉漉的头发一拧盘起来，换了条棉布裙就往外跑，边跑边给她哥打电话。但是电话依旧是一直占线。
越是这样她越紧张，等车开到小区门口，她的手机因为打电话都只剩5％的电，但还是没有接通她哥的电话。
顾笙笙觉得自己手都在抖，她急三火四地冲回家，没发现什么异样，脚底发虚地跑遍了每一个房间，神还没定下来，门铃就响了。
她喘着粗气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她妈身边的秘书。
一脸的假笑。
☆、第42章
47
看到来的人是年轻的赵秘书，顾笙笙提到喉咙口的心一下子就回去了。
如果是她偷偷搬出去的事被发现，哪怕是露出一点端倪被她妈察觉到，被派过来的都不可能是只负责场面工作的赵秘书。
果然，赵秘书虽然端着那张常年假笑的网红脸，态度却和平时一样亲和热切。
她看了看顾笙笙还潮乎乎的头发，顿时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难怪您没接到电话，原来是在洗澡。”
她继续解释：“夫人派我来接您回家。我提前给您的座机打了电话，但是一直没接通，我就直接过来了。”
听到这几句话，顾笙笙粗略地明白了前因后果，那颗绷紧的神情终于松弛开来。
赶上了！
她在心里庆幸地大叫一声。
要是赵秘书到这里后发现房子里没有人，第一个会做的事，肯定就是通知她妈，而她妈听说以后，保不准就会过问的她的行程，一个说不好就会露馅……
好险……
她把赵秘书请进来，装成真的刚在家洗完澡的样子，拿起毛巾开始擦头发，然后很随意地问道：“赵姐姐，我妈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我回家？”
赵秘书姿势优美地坐在沙发边上，笑容一点都没变：“夫人前几天招待了您的老师夫妇，得知了演奏会的安排，所以希望在演奏会之前，您都能够回家住，得到更好的休息。”
顾笙笙根本不信！
那就是一个小型私人演奏会，虽然凭着老师的名气，早就已经炒得很热，但跟她的关系却不大。她最多就是在中途上去弹首曲子，作为学生为老师归来的祝贺，这又什么需要提前10天回家休息准备的？
她想了想，一时想不到其他，只能回屋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跟着赵秘书往外走。
现在已经接近中午，外面热得能在地面煎熟鸡蛋，车里空调开得很足，甚至窗上都起了层薄水汽，凉爽地不得了。但最近一直都关在小黑屋里只能吹风扇的顾笙笙却觉得适应不了，不停摸着胳膊取暖。
旧街的电路真的太老了，完全带不起空调的电压，整条街就只有季明航的店里装了空调，据小卷毛说，是他无所不能的爸爸自己想办法改了线路……
！！！
等等！
顾笙笙突然想起来，她这次出门，和谁都没打过招呼，尤其是小卷毛，她还答应洗完澡就陪他去隔壁街玩呢！
她朝前面的赵秘书看了一眼，赶紧低头翻包找手机，但拿出来一看，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强行把手机按开，电池格勉强跳回2％，但没等她打开一个程序，手机就再次自动关机，再按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打不开了。
顾笙笙叹了口气，发愁地收起手机，把包抱进怀里，下巴搭在包顶上，蔫起来。
~
方家的哥特古堡是顾笙笙的外公在上世纪末买下来的，位置有些偏僻，再加上房子本身的陈旧和样式，一靠近就会有种阴沉和压抑感，跟一路走来周边的那些别墅花园完全不一样。
在顾笙笙看来，这个房子唯一的优点就是值钱。
非常值钱，但绝！对！不适合人类居住。
跟送她来的赵秘书告了别，顾笙笙推开黑铁栅栏门，拎着包自己走进院子。院子里，顾深正坐在树下的凉亭里喝茶。
顾笙笙一见就跑过去：“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一个都没接！”
“是谁先没接电话的？”顾深看了眼自己那个在跳脚的亲妹妹，“乐不思蜀也要有点限度，一点‘我正在做坏事’的警惕都没有了，早晚要出事。”
顾笙笙想到手机里那一连串的电话和短信，心虚了一小下，抱着包坐到顾深对面，帮他把茶斟满。
“哥，”她笑眯眯地讨好着问，“你说妈为什么突然要把我叫回来？你肯定知道，对吧？”
“她今天出门和朋友吃了个h，吃着吃着饭，听到演奏房的钢琴声，就想起你了。”
胡扯！
她妈去吃饭的地方，十个有九个会有钢琴演奏，要是听到钢琴声就想起她，那她当初连家门都出不去！
顾笙笙直接问：“跟谁吃饭？”
顾深抬眼看了看她，一时没答。
“霍家？”看到顾深在斟酌的神情，顾笙笙几乎是脱口而出，“是不是霍家？”
她紧盯着顾深，拼命想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否认。
但他却低下头，喝了口茶，默认了。
“你不是跟我说！”
她腾地站起来喊出声，喊到一半，她扭头望了望房子，压低了声音，但语气还是很急：“你明明跟我说过那是最后一次！你说我只要把那次应付过去，以后都不会再让我去相亲！”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都带出了哭腔。
她是真的气到了。在得到顾深的保证后，她那么开心、那么放心，觉得自己真的已经迈向自由、可以不再心惊胆战地活在阴影里，可突然，她却被告知，不是这样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变化都没有，绑着你手脚的绳索一直都在，只是你被喜悦蒙住了眼睛，一时间没有看到而已。
“为什么？”她平静下来，重新坐好。
她了解她的哥哥，他从来不会轻易承诺，所有他答应过的事情，从来都没有食言。那么这次，是为什么？
顾深反问：“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霍雨淮有女朋友这件事吗？”
“记得。”
“她叫顾冉冉。”
看到顾笙笙吃惊地睁大眼睛，他点头，肯定她的想法：“h市的那个。”
h市，在他们家里是一个禁忌的地名，当着她妈方瑾华的面，谁都不会提一句，甚至连那个城市附近的地名，他们都会有意避开，生怕她会产生联想。
因为h市里，住着她爸的外室。
顾远山外面有人，这事真不是什么秘密。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提。
不过有件事却算得上是秘密，那就是在h市住着的，不止只有顾远山的那个外室，还有他和外室生的孩子。
这件事她和她哥都知道，但他们都瞒着她妈，不想、也不敢让她知道。
对于那个叫“顾冉冉”的女孩，顾笙笙其实只见过一次，在她很小很小、小到根本不可能有记忆的年纪，见过她一次。
那是个花园宴会，她妈正在外地，没有时间赴宴，所以她爸就自己开着车，领着她和她哥去。
车开到中途，她爸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临时把车开到了火车站，接到了一个小女孩。
顾远山告诉她，这是她的姐姐，亲姐姐。
小时候她可不懂什么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的，她只知道，这是她的亲姐姐，她有一个亲姐姐了，而且是个好看漂亮、还会把花草编成项链手镯的亲姐姐。
她就这么记住了她，记了十几年。
开始时，顾远山和顾深都以为她没记住。但不久后有一次，她突然跑过去问“我的姐姐呢？”，把顾远山吓得脸色煞白，告诉她不可以再问。
后来，她长大了，有些事不用被提点也知道该怎么做。她和顾深产生了某种默契，在有大人在的时候，他们对h市有关的一切都装成不知道的样子，而在私底下只有两人的时候，他们却也会随意地提起几句。
比如连着几天都没见到顾远山，她就会问一句“爸呢？”，顾深接一句“h市”，她就知道他又跑去看他的那个女儿了。
再比如她在新闻里看到高考准备消息，也会顺口问问：“今年她高考吧？h市的。”顾深就点头：“就是今年。”
说是对她不关注，却又忍不住好奇，总是刻意地不去提起，却永远都挂在心里。
难怪在霍雨淮家里看到她就觉得亲切，血缘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