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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笔银子,是教徒们从别处抢的。
查淑怡叹了口气,却不回答唐牧的话,缓缓摇头道:“清臣,你这个人,虽然表面上性子温和,可骨头是用冰做成的,骨髓里塞的都是冰碴子,你冷而不自知,没有情义,没有人性。”
唐牧居然笑了起来。他总习惯笑着摇头,韩覃也总被他这样温柔的笑意迷惑,与他呆在一起,不会觉得有什么压力或者惧慑,他便是否定你的意见,亦总会慢慢说服,转寰。可这样温柔的笑是对着自己濒死的未婚妻时,就让人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了。
他道:“我本来一直在想,为什么白莲教的人会盯上柳琛的那笔钱。因为除了我与唐汝贤之外,再无人知道她随身携带的是宝钞。但今天在钟楼看到你,我就全明白了。只有你是白莲教的九天玄女,这事才能说的通。
你知道娇娇上京一事,也知道她携带着宝钞,更重要的是,只有你才知道她对我有多么重要。
而你在知道整件事情后,卖通傅临玉,叫他沿路诱惑唐世坤赌钱,并做局出老千让唐世坤欠了几万两银子的赌债,然后让一群赌徒们沿路跟着唐世坤逼他还钱。再使傅临玉有意无意告诉他柳琛箱子里装着的是银票,之后,便指使教徒们伪装水匪劫船,而唐世坤为了还清赌债,在大笔银子的诱惑下,才会下手去杀柳琛。
那孩子,是你杀的。”
查淑怡摇头道:“不,不是我,清臣,那孩子是你自己杀的。”
见唐牧面上带着不解,查淑怡显然十分得意,连伤口都不捂了,伸着手去够桌子上一只杯子,够过来一看是空的,随即丢到地上,摔碎了。
她显然非常渴,不停的拿舌头舔着嘴唇:“虽然唐汝贤死了,可是柳琛在福建自己家里,肯定会得到比京城更好的照顾。清臣,你在爱慕自己的姐姐而不得之后,又开始肖想自己未成年的外甥女儿。才会不顾几千里路程,几次三番写信让唐汝贤把柳琛送到你膝下来抚养。是你自己的贪心才会让我有机可趁,难道你还不明白?”
唐牧仍还盯着查淑怡。
“我只想把她养大,然后替她择房好夫婿叫她嫁人,仅此而已。”唐牧解释道。
那是上辈子,还是那个夜晚。这个王朝和他的生命一起终结的时候,那瘦瘦小小的姑娘,当时也只有十二岁。他记得自己临死前最悔的事情,就是不能陪伴她到成年,替她择个良婿,叫她嫁出宫去。
若能再有一个年轻的,可以依靠的男人护着她,她就不必陪自己去死的。
他前世曾有三宫六院,也未曾在那一个嫔妃身上用过太多情意。重活一世,便是偶尔有□□起,也以克制为主,成年的妇人都不去想,更何况还未成年的小姑娘们。
他不过是想弥补自己当年的遗憾,亲手抚养大柳琛,寻个良婿让她嫁出去而已。就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弥补在无尽时空中再也寻不到的,那个陪他一起死的小娇女儿的遗憾。
韩覃怔在门外,感觉自己的呼息都要凝结了。她忽而想起唐老夫人曾说过,就算福建柳家或者会有□□,但至少他们的心是正的。这么说,那老太太也像查淑怡一样,察觉了唐牧这种不/轨之心?
但随即,韩覃又觉得查淑怡这论调太过荒唐。唐牧上一回见柳琛,还是在她两岁的时候,一个两岁的孩子,他能起什么不轨之心?
但是,这地方她是不能再呆了。
韩覃转身才要跑,腿软套倒了那小花几,一小盆文竹啪的砸到地上,唐牧随即起身喝道:“谁在外头?”
韩覃也知前门叫熊贯他们锁了,才迈脚要往后院跑,唐牧已经追了出来。
这院子后面最后一进还有一排罩房,唐牧捉住韩覃不由分说便把她塞到了罩房里,随即锁上门,转身又进了西进。
查淑怡已经坐不住了,溜躺在那炕床上,外面的阳光隔窗洒照在她身上,若不是一身的血,这该是个很舒服的姿态。唐牧替她头下垫了个引枕,让她躺的更舒服些,复又回到那把椅子上坐了,浓眉轻簇,就那么盯着面前濒死的未婚妻。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韩覃当众指认唐世坤?”查淑怡脸上露着谜一般的微笑,见唐牧满眼寻究的盯着自己,缓缓说道:“三年了,你以府中老夫人不同意为由,迟迟不肯与我成亲。唐汝贤已是人妇,你便心中有她我亦可以忍,可柳琛不同,你执意要带她回京城抚养,我要杀她,不全是因为银子。教徒那么多,银子那里图谋不得?
让韩覃揭露出柳琛的死因之后,你非但不怒,依然瞒着众人养着韩覃,我才明白过来,你爱上了那个小女孩,唐清臣,你一个成年的男子,居然会爱上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
唐牧这才明白,当初为何如了要在唐府诸人都已将她当成柳琛之后,还非得逼着她要在府中诸人面前演一场戏,好指引他,叫他知道唐世坤杀死柳琛的真相。
如了的背后是查淑怡,而查淑怡在想谋那二十万两银子的同时,更想试探他的内心,想知道他对那小孤女儿怀着怎样的感情,所以才会叫她演一场好戏,来试探他。
一个才二十岁的年青人,养一个十二岁,非亲非故的小姑娘在膝下,确实有点说不通。唐牧此时也不再解释,他临起身的功夫,查淑怡嘶声裂嗓又问道:“清臣,你可知柳琛是谁杀的?你想不想知道?求我,我就告诉你。”
这才是她想从心底里打击他,伤害他的最后一击。
查淑怡满心期望的伸长了脖子望着唐牧,等他转过身来,告诉他渡慈庵中发生的一切,想要看他震惊,痛苦,接着提刀去杀了韩覃。
但唐牧显然已不想再跟她说话,他头也不回,转身出院子开了穿堂的门,唤熊贯进来,指了指西进的窗子吩咐道:“进去送她一程。”
他自己则穿过前厅到后厅,再从后门上出去,往后罩房,要去寻韩覃。
“二爷!”自后门上一个身着男装的中年妇人疾步走了进来,神色急慌的乱舞着手:“我找到那个小姑娘了。”
唐牧止步,问道:“在那里?”
这穿男装的中年妇人仍哼哼笑着:“巧是不巧,司礼监掌印马其收了个干儿子家,家里有个八岁的小丫头,马其今日兴起替那小姑娘赐了个字,恰就是箜瑶二字。”
“可姓韩?那个箜,那个瑶?”唐牧追问道。
这妇人回道:“箜篌之箜,瑶玉之瑶。”
“那姑娘姓什么?马其有意要将这姑娘送到东宫去?”唐牧问道。
妇人答“不姓韩,字也不对。”唐牧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思滤了许久,才道:“但是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首辅查恒的女儿查淑怡是白莲教的九天玄女,这事情明早就能闹到宫里头。马其与查恒相牵连,那司礼监掌印的位置肯定要丢,实权太监们丢了官儿,死狗都不如的东西。他这干儿子拜的巧,你找人网罗些罪名让胡文起参上一本,把那小姑娘弄到大狱里,再捞出来,养上一阵子送她进东宫。”
韩覃就趴在窗子上听着。
唐牧委托陈卿找韩鲲瑶,才不过是昨天的事情,那时候,她恰就睡在籍楼的阁楼上,也是这样听着,听他在四处寻找自己。
她本以为他是因为那个续娶的韩氏而要找韩鲲瑶,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他不过一语之间,就让那庄箜瑶的父亲与昨天才认的干爹扯上莫须有关系,再牵扯到白莲教中,想必仍是诛九族的死罪。
万幸,他并未找到她。否则,那个要被扔进大狱,再捞出来,又送进东宫的,就该是她韩鲲瑶,而非昨天才得赐字的庄箜瑶了。
刚才查淑怡还说,唐牧虽然面上温润,但骨头都是冰做成的,骨髓里塞满了冰碴子。韩覃方才并未听懂这句话,此时才真正对唐牧这个人,心里生了刻骨的惧意。
外头那妇人转身走了。门被掀开,唐牧迈着沉沉的步子一步步走了进来。韩覃就在临窗的椅子上跪着。她屈腰溜下椅子,远远望着唐牧,一步步往后退着。
他显得有些疲惫,一夜的功夫,脸上生出青青一层层胡茬,还是早起换的那件青衫,腰紧束着,两腿修长,面上阴云笼罩,全然不是往日温和柔润的样子,远远站在门上望着韩覃。
韩覃终于靠到了墙根,退无可退。
在听过查淑怡那番话,韩覃觉得自己无法再直视面前的这个男人。她甚至不想再看见他,那怕一刻钟。
唐牧微不可闻的在心里一叹。这是他的小姑娘,叫他吓坏了的小姑娘。早晨来时,穿着沾满血浆的睡衣,一进门就软坐在地上,那时他就在窗子里头站了看着。看她抱着韩柏舟时,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满足。他终于学会如何讨他的小姑娘欢心,看她欢喜,从而生出圆满之心。
从三个月前他就着手开始找那她弟弟,找到之后因不想惊动如了,也只是派人监视着,并着手联系她在太原府的舅舅。派巩兆和亲自去太原府看谭昌一家人目前的处境。
因受韩府牵连,被免去太原府学训导的外公谭洪,与舅舅谭昌,兼职教几个孩子在家开个小私塾,谭昌膝下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儿子,一个女儿,只有窄窄一处小院居着,出门即是街市,入户没有闺阁,于一个小姑娘来说,那实在不是能娇养长大的地方。
今日在外一场大闹,她身上男童的衣服又沾上了血浆,窄伶伶一点细骨瘦肩,一点檀唇萌圆的眼睛,躲在墙角怯生生望着他,只看一眼,就要叫他想起前世陪他一起死的那个孩子来。
她肯定听到了方才查淑怡的那番话,于是他在她眼里成了恶魔,叫她胆寒,叫她害怕。甚至于,觊觎未成年小姑娘的男人,或者像个怪物一样。
“明天,陪我上一回香山,然后我就把你送回太原府,好不好?”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还能努力叫她重心转变心意的机会。
☆、第24章 出逃
“我要回唐府住着。”韩覃尽量舒缓着声调,以期不激怒唐牧。
唐牧缓缓伸开双手,像是要抱,又似是要应允的样子:“好,我即刻就送你回去。”
送走韩覃,唐牧一人缓缓走到韩覃刚才跪过的那张椅子前,伸手在那交椅背上抚了片刻,转身坐了上去,垂手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锭青的胡茬叫外头洒进来的日光明照着,满面戾气。
方才那妇人又掀帘子进来,站在下首望着唐牧。唐牧听到声音才睁开眼睛,抬头似是自嘲的一笑,自言道:“淳氏,首辅家的庶女是白莲教的九天玄女,那无声老母想必就是他阆中的那个老妾了。有首辅大人替她们大开方便之门,也就难怪白莲教能从蜀中席卷京城,若不是因为查淑怡,他终这一生直到死于首辅任上,大权在握,擅弄朝堂,死后还能落得清名,配享太庙,天子敕使,赐祭九坛。”
前世的首辅查恒历两代君主,与宦官为伍将朝政祸乱到不可收拾,白莲教愈演愈乱,宦官为政堪比南汉,就这样的人,死后配享太庙。唐牧当皇帝的时候,还曾往太庙给他拈过香。
若不是重活一世,这真正勾结白莲教的奸佞之人,永远都不可能被揭发出来。
有时候历史,也不是那么可靠的。
淳氏是个精干利落的中年妇人,他似男子一般背着手,开口亦是一笑:“二爷您还差点把九天玄女娶回了家。”
*
从唐府西边角门进府,阖府中静静悄悄,籍楼这一道的夹巷中连个仆婢也无。韩覃一路到叙茶小居,这院子里亦是哑然无人的样子。非但赵嬷嬷与绮之夏奴三个,连那两个小丫头都不在。
她撩帘进了正房,一路穿过起居室到自己卧室,见包着围篮的茶壶在临窗的条案上放着,打起帘子自己进书房,倒茶出来先痛饮了一气,才抽帕子揩过唇,余光扫到日光照洒着的明亮书案后,那张宽大的太师椅,便见已经换成蜀锦圆领童生服的唐逸窝坐在太师椅上,两条腿交搭在在书案上,纤而修长的手搭在唇下,就那么盯着她看。
这清清秀秀的半大孩子,一脸与年龄不相附的阴沉狠戾之态。
他自椅子上缓缓坐起来,转出书案走到韩覃面前,盯着韩覃一字一顿道:“你实在是好运气。本来不过是个大理寺发卖的奴婢,勾栏妓院,秦楼娼馆,那才是你的正经归处。可如了把你送到了我们家,叫你也有仆婢围着,身上绫罗绸缎,背后还坐靠着二十万两银子的嫁妆。
我本该在知道的头一日就揭发你,早早弄清事情原委,也许唐清臣那个王八蛋就不会打死唐世坤那个混蛋。可是我没有,我一点自以为是的糊涂善念害了这整个家,闹到如今无法收场。
今天在钟楼后面那死胡同里,你眼看就要死了,就差那么一点,熊叔叔竟又把你给救回来了。
韩覃,亲手害死柳琛之后,她理当所享的一切,长辈的怜爱,成山的金银,你可要细细体味,好好享受,否则怎么能对得起叫你杀死的那个小姑娘?”
他一步步往前逼,韩覃便一步步往后退,退到条案上时两手支着条案,倾斜了身体往后仰倒着。直到他几乎要贴着她的身体时猛然停住,韩覃才解释道:“阿难,二舅已经答应我了,明天就送我回太原府。”
唐逸一怔,随即冷笑:“唐清臣那个混蛋从未将这一府的人放在眼里,你也是个黑心货,罔顾他人死活。你一走了之,我却要在这府里照应两场丧事,一场给唐世坤那个混蛋。还有一场,给柳琛,我从未谋面过的那个小姑母。”
他说完这句,甩下袖子大步出门,转身走了。
唐老夫人那么大的年级,古稀之年痛失大孙子,外孙女,这样大的打击,那老太太也不知能不能熬得过去。
韩覃想起早晨在马车上因为情况紧急,自己并未将渡慈庵所发生的一切详细解释清楚,她那短短的几句话叫唐逸误解,让他以为是她主动害死了柳琛。
她追出门,见他一路进了籍楼,自己也脱掉鞋子上楼,夕阳洒照着的小阁楼上,古船木地板呈着淡而温暖的匀色,唐逸盘膝坐在日光照不到的暗影中,垂眉闭眼,独自消化着属于他的痛苦。
“阿难。”韩覃轻唤着唐逸的小名,屈膝跪坐到他身旁那日光中,将前后思路缕顺了才缓言解释道:“我比柳琛大约早一个月到渡慈庵,那里虽也塑着佛陀与菩萨,却是个藏污纳垢无恶不作的地方。我知晓如了的起意后,也曾逃过,可那山太深太大,我和柏舟又被抓了回去。后来柳琛来了,因发着高烧又病的深沉,如了便拨派我伺候她,替她熬药,照料她的衣食起居。
我照料了她一个月,天天替她熬药,给她梳头洗澡,喂她吃饭。至于害她死的那顿药,当然也是我熬的,也是我喂的。可那药并不是我配的,里头就算有□□,也是如了放的。
我就算有罪,也不过是没有救拔她而已。她虽死了,却不是因我而死,你可明白?”
唐逸往暗影里缩了缩脚,随即道:“你早就知道如了要害她,伺候了一个月都不告诉她真实情况,你便是如了的帮凶,与凶手同罪。”
韩覃见唐逸往后躲着,紧挪两步凑近了道:“如果我告诉柳琛如了的真实企图,我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先求自保,我并没有做错。而且,密云山那样深,就算我告诉柳琛,她也跑不出去的。”
唐逸鼻哼着冷气,恨恨道:“你跑不出去,是因为你还抱着个三岁小儿。她一个空人,怎么可能不出去?”
韩覃语滞。她这时才省悟过来,她之所以跑不掉,是因为还要抱着个不懂事总在哭的柏舟。可柳琛就不同,她一个人,又比她胖,体力比她好,只要短时间内不被发觉,是可以跑掉的。
“确实,这罪过我是推脱不掉的。”韩覃凑过去揉了揉唐逸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哀求道:“二舅已经答应明日就肯放我走了,无论如何,请你在他面前替我圆个谎,千万不要叫他知道密云山中的事,否则,他一定会像杀了你爹那样杀了我的。”
唐逸闭了闭眼,才要开口,韩覃却以为他不肯答应,松了他袖子道:“无论你说是不说,我是无罪的。”
她才准备起身要走,只觉得肩膀上叫唐逸推了一把,随即便叫他整个儿压躺在阁楼的地板上。韩覃两手乱抓着还想仰身坐起来,唐逸却已经整个人趴压了上来。
“这几个月来,我常常在想,如果你真是柳琛该有多好。”唐逸咬牙切齿,两只眼睛都红了,盯着韩覃看了许久,这比他大两岁的小姑娘仰躺在日光中,额前所有的头发皆顺而柔的归拢到头顶,挽成个圆圆的姑子髻。随着她的挣扎而碎落下来的几缕,散落在地板上飘着。
“可有时候,我又庆幸你不是柳琛,而是韩覃。”唐逸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他在听完她说柳琛是死在自己手中之后,早上本都已经放弃了她,想着不如就让她叫那有些呆气的大哈杀死算了。
其实就在大哈挥来动手扯韩覃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明白,她肯定也是被逼无奈,不过十二岁小姑娘,那样瘦小单薄,因为家门覆灭而被迫要像大人一样面对这个复杂险恶的世界。她身上并没有负着原罪,与柳琛一样,也是受害者。
他之所以自她进门就一直强硬,咄咄相逼,不过是想掩盖自己内心的阴暗与可憎。就算天底下再无人知,他自己心里是清楚的,有那么一刻,他放弃了她。
韩覃叫唐逸鼻息间的灼气相逼着,不由自主歪过脑袋闭上了眼睛。
唐逸调了调两只手的姿势,盯着日光洒照下她细如蜜瓷般白皙透亮的脸颊,从她略显英气的眉峰,到修挺的鼻峰,一路往下看着。她其实生的很漂亮,乖巧而又讨喜,是长辈们喜欢的那种乖女儿的样子。
“我不是柳琛而是韩覃,你为何会觉得庆幸?”韩覃忽而问道,随即也睁开了眼睛。
她的唇瓣饱满,唇色略深,色如盛在玛瑙杯中的葡萄酒般,是浸润柔软的红檀色,随着她的呼息而微抿,那唇瓣颤颤。这压趴着她的孩子,怀着无处消解的原罪,想要试试那两瓣唇的温度。
就在韩覃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唐逸忽而俯身,凑唇在她唇上轻轻一触,随即,猛然翻身躺到了韩覃身侧。
这少男少女间的初吻,带着从此再不能见的绝望,心悸,以及无比的美好,也不过刹那间而已。
韩覃猛然翻身坐起来,提着裙子跨过唐逸,转身下楼,捂着唇跑回了叙茶小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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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园中,至少有半个时辰,唐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张交椅上,老僧入定般神定眶中定定的坐着。直到熊贯把捆的虾球一样的傅临玉扛扔到脚下时,才缓缓抬起头,一双厉目半睁,望着脚下的傅临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