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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养妻日常-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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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园中,至少有半个时辰,唐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张交椅上,老僧入定般神定眶中定定的坐着。直到熊贯把捆的虾球一样的傅临玉扛扔到脚下时,才缓缓抬起头,一双厉目半睁,望着脚下的傅临玉。

唐牧缓缓挥手,示意熊贯退出去。待熊贯走了,只留淳氏一人在身边时,才站起来,绕卧俯在地上的傅临玉走了两圈,最后停在他头顶的位置问道:“我替你书成山西省乡试的解元闺墨,将你从山西提到京师,资助你入顺天书院,拜在最好的先生名下读书,你就这么回报我?”

傅临玉使劲的扭着脖子,身体一躬一躬的挣扎着,声音怪异而刺耳:“先生,正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才叫我害怕。要说我傅临玉或者有点文彩,可那乡试解元的闺墨,却是你书的,而不是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待我这么好,究竟是为什么?”

唐牧劈腿站着,眼看着傅临玉在自己脚下挣扎,避而不答傅临玉的问话,而是反问道:“你何时搭上的查淑怡?为了帮查淑怡谋财,竟然连自己未婚妻的妹妹都要利用?”

说起韩覃,傅临玉整个人恍如被抽去力气,缓缓垂了下去,头在地板上蹭着,只一句:“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韩萋。”

唐牧低头盯着傅临玉看了片刻,眸中是傅临玉常见的那种戾气:“至少有一样你是猜对的,我对你,确实从未安过好心!”

淳氏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边走边玩着那把刀子,凑近傅临玉看了片刻,忽而捏着嗓子道:“二爷,人家现在是个弱妇人,拖不动这年轻人,你叫熊贯来帮帮我吧。”

*

次日一早,熊贯驾车唐牧骑马,一早起来便到唐府西边角门上来接韩覃。

昨夜叙茶小居唯有一个绮之在伏侍,今早亦只有她一个人替韩覃穿衣。临走时亦只有她一人相送,赵嬷嬷与夏奴等人都不知去了那里。

韩覃自己理了个小包袱,里头装着件她前些日子闲时缀纳而成的青布大衫并一双平绒黑布鞋,身上穿了件白锦绣银丝圆领薄纱袄,内里套着件青色高领系扣长衫,下面一条雪青长裙,边走边回头,终是没有望见唐逸来送自己。

她一人独坐辆马车,唐牧与熊贯两个骑马,两马一车,便是要往香山而去。

韩覃不懂唐牧为何非要带自己上一回香山,才肯送她回太原府。但既然他已经应允了,想必不会再半路回转。她见唐牧抱着几本书本折匣类的东西放进马车,在车上无事可干便解开一本朱笔小录读了起来,这篇文章署名陈启宇,浙江布政司壬午科桂榜解元。

她略读了一番,不过一篇政论而已,至于书的好与不好,其实她也是不懂的。

眼看到香山脚下,韩覃忙将书匣理好抱在怀中,下车即交给了熊贯。

唐牧今日穿了件白色阔袖交衽长衫,腰间束着玉带,新刮过胡茬,临风在山下绿树掩映的青青石阶上站了,一扫往日沉沉老者之气,浓眉舒舒,凤眼清透,远远伸着手微笑时,韩覃才觉得他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两人拾级缓步上山,昨夜新落过雨的石径两侧,松枝柏叶还沾滑着露珠,凉气森森。

熊贯离的太远并不能听见。唐牧腿长,走上几步,还要等好久韩覃才能跟上来。

他走走停停,回头见韩覃两手提着裙子费力的想要跟上自己,忍不住回头下了两级问道:“可要我抱着你走?”

若是前世的那个孩子,一定会扑过来,扑入他的胸膛,随即一跃,燕子般的轻盈。叫他抱入怀中,趴在他胸前。直到她七岁之前,那都是能叫他于九边战乱中稍觉心安的游戏。

韩覃侧身绕过唐牧,往上迈了两级,这落差很高的台阶补平了她与他之间身量相差的悬殊。唐牧亦跟了韩覃往上走着,边走边问道:“你可知你们韩府,当年因何获罪?”

韩覃果然止步,回头问道:“因何?”

唐牧再上一级,伸手自韩覃梳成云堆状的牡丹髻云鬓间拈了枚松针下来丢到地上,才道:“你祖父韩兴六十大寿过后的第二日,有人向锦衣卫检举,说韩府中藏着整整一箱子的白莲教反经。你可能不知道,当今皇帝最忌白莲教,朝中官员,凡有牵涉,必尽府而诛。这便是你韩府满门覆灭表面上的原因。”

从九岁入大理寺,直到今日,韩覃才知道自己家无端遭祸的原因。她亦听出唐牧话中有话,随即反问道:“敢问唐修撰,那深层次的原因又是什么?”

唐牧勾着头与这孩子说话太费劲,由不得她不同意,伸手自她掖下抄过,捞身便将她抱到了怀中。韩覃不得不承认他很会抱孩子,就仿如小时候自家奶妈或者嬷嬷抱着一样,叫她屈膝半坐在他怀中,她只须一手环着他的脖子,便是最舒服的姿态。

但他是个陌生的年青男子,胸膛宽阔,肌肉鼓硬,身上有成年男子特有的那种,凌烈气息。而她昨日才听他垂死的未婚妻查淑怡说过,他对自己的姐姐怀着不轨之心,不顾千里路途迢迢一力要把柳琛从福建接到京城,其行为与目的也叫人由不得不由坏处想。

但她不敢激怒他。毕竟此地距太原府上千里路程,总得他发话找个人送她,她才能回去。

唐牧一双薄皮凤眼清清透透,盯着韩覃时显然已能洞息她的内心。他止步笑道:“如果你能自在些,不要那么紧张,我就告诉你。”

韩覃不语,盯着唐牧看了许久,这才缓缓圈上他的脖子,身体软附在他身上。

这身量已比三个月前明显高了不少的小姑娘软软趴附过来,唐牧自己反而僵了片刻,他前世活了将近四十年,加上这辈子的十几年,从年龄上来说,已经是个近六十岁的垂垂老者。可这身体还是年轻的,这身体还存着属于年轻人的,最原始的欲/望。

当他的灵魂在寻找自己的女儿时,身体所寻找的,却是温软,柔若无骨,丝丝入扣能够攀附的,属于异性的*。

唐牧抑下属于这具身体的邪心,抱着韩覃大步拾级而上,边走边说道:“你们府上与吏部尚书高瞻府上相交好,而高瞻的妹妹,嫁给你隔房叔父韩兴做妻,可有这回事?”

韩覃点头道:“有!”

这样可以齐平相视的说话,确实对于彼此来说,都要轻松的多。唐牧的唇略有些厚,笑起来的时候亦很有耐心,他道:“你祖父韩兴,身为一个都察院的四品佥都御史,这些年多次参奏首辅查恒贪污受贿,渎职卖官。而查恒心中怀着恨意,一直想找个手段把你祖父从佥都御史的位置上撸下来。

而恰是你祖父六十大寿那日,高瞻家的夫人曾送了一箱子礼物给你祖父。有关白莲教的反经,就在那箱子的夹层中装着。”

韩覃在被关了三年之后,终于明白韩府当年因何获罪。

她的隔房叔父韩兴,娶的夫人是吏部尚书高瞻的妹妹。而高瞻的姑母,是当今皇帝后宫中的一名妃子。高瞻与她祖父韩兴这些年一直有往来,但谁能想到他竟会为了巴结首辅查恒,而往韩府送栽赃的反经?

见韩覃始终不语,唐牧停在转山弯的悬壁下,抱韩覃望着京师十里烟云笼于沉沉雾霭中,诚言道:“太原府谭昌家,实在不是一个能叫小姑娘们安生长大的地方。而唐府中,也需要一个表姑娘在老太太膝下承欢,抚慰她,否则,才失了唐世坤,再没了外孙女,她会撑不过去的。

你在唐府中安心做个表姑娘,待长到二十出头,我自备一份嫁妆给我,替你择房良婿而嫁,好不好?”

韩覃攀着唐牧的脖子仰头,永安禅寺就在山顶不远处,亦是隐于沉沉雾霭中。

见她不言,唐牧又道:“待我过几年出仕入朝为官时,想办法动些手段,把高瞻三年前栽赃你们韩府的罪行揭露出来,为你祖父并你一府人正名,到那时,你是忠魂之后,与柏舟一起销掉贱籍,他能科考,你能高嫁。比如今你们同为贱籍,终此一生只能为奴为婢,下贱作苦力要好的多,是否?”

这美好的许诺,无比诱人。若韩覃没有给柳琛灌过那碗□□,她当然愿意。那怕唐牧心怀不轨,她也愿意一试,只要能为柏舟销掉贱籍。

可如了未死,渡慈庵中还有几个尼姑活着。她们若是众口一词,她便是害死柳琛的凶手。唐牧为了柳琛都可以亲手杀了自己的侄子唐世坤,更何况她是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

见韩覃一点檀唇微抿着仍然不肯答应,唐牧也不敢逼的太狠,抱着韩覃,转身一路上了香山。

到了永安禅寺,韩覃随唐牧入内进大殿拈香叩过头,见他掏出卷经书来奉到佛前,名字恰是她曾读过的《金刚经》。

有个须眉皆白的老僧过来见礼,礼毕之后恭声道:“唐修撰所找的那人,如今恰就在老衲所居那禅院中,还请您移步往禅院,与她一叙。”

这话的意思是,唐牧并不单纯只是带她来爬山的,还要来见什么人?

韩覃此时隐隐已猜得那人是谁,但熊贯在后,唐牧在前,她想逃是不可能的。

出大殿后门往山下约有一射之地便是一处青砖大瓦古朴苍凉的小院隐于绿树之中。这老僧亲自开了院门,熊贯持刀在外护着,唐牧带韩覃进门,里头三面皆是一排排的长屋。院中一棵老梨树,梨树下一把凳子,凳子上捆着个包着灰巾穿着灰衣的老尼姑。

这老尼姑听到门响缓缓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却紧紧闭着。

韩覃乍见被自己刺瞎了双眼的如了,转身才要逃,随即却叫唐牧抓住了手,他道:“娇娇你在此站着就好,我还有些话,要问问这老尼姑。”

“是韩覃吗?”如了居然裂嘴笑了起来:“几个月不见,名门娇宠的日子,你过的可还舒心?”

韩覃一步步往后退着,却又叫唐牧牵回来。他的手仍还干燥,温热,但韩覃的手却冰冷无比。

“二舅,我肚子疼!”韩覃下意识的抚着肚子往下蹲着,缓缓摇头道:“疼的不行了!”

唐牧果然叫韩覃吸引了注意力,俯身问道:“可是昨夜着了凉还是吃坏了东西?”

韩覃摇头道:“人有三急啊二舅!”

唐牧一心想抓住如了,杀了如了,好叫这小姑娘欢喜。听她躲猾的话也未多加明辩,随即唤熊贯过来,耳语道:“带着表姑娘出去,找个地儿等她方便了再来!”

如了本就乍耳听着,此时心知韩覃要跑,尖叫道:“韩姑娘,你跑什么?你可是心虚了?”

韩覃几步已经跑出了门,经门外的小沙弥指引,一路寻到那大殿后一处茅厕,而茅厕后一条小径蜿蜒着像是能通到山下去的样子。

她行到熊贯身边,低声言道:“熊叔叔,我欲去茅厕方便,您可否就在这里等着?”

姑娘家方便男子自然不好跟着,熊贯是个粗人,竟然觉得有些害臊,忙点头道:“好好,我就在此处等着,表姑娘快去快回。”

韩覃拎着裙子一路小跑,跳级下到茅厕处,见这茅厕还分着男女,便绕过女厕到厕后,果然临近悬崖的地方有条小道,最窄处不及半尺宽,往下便是约有丈深的一处悬壁,壁下却是块荒滩。因那最窄处恰从壁上生出只胳膊粗的小槐树,她撩着裙子行到那处时先双手抱紧树才要转身,不知是因为她紧张踩重了脚还是那点小路该路,她一脚下去竟将那唯有的一点小径踩松成土哗啦啦掉到悬壁下。

她心焦无比,此时好容易连爬带搂紧紧抱着那颗树欲要往前去够脚再踩到路上去,无奈腿短够不着。正自无奈着,便见下面荒滩上有个年轻男子双手拎着袍帘自殿后跑出来,边跑边解着裤子,几步跑到韩覃脚下的松土旁,面对着悬壁解起溺来。

韩覃闭眼埋头在树杆上,终于听他像是解完了溺的样子才侧眸去看,本以为他此时该系起了裤子,谁知这人竟还甩得几甩才去兜裤子。她此时双手无力,这胳膊粗的小树也快要叫她给拽断。遂使出全身力气压出个平常的声音轻唤道:“这位公子,您好!”

下面那人见壁上泥土松松的往下落着,抬头就见个穿着白锦绣银丝圆领纱袄,内里套着件青色高领系扣长衫,下面一条雪青长裙的小姑娘正抱着颗腕粗的小树悬空挂着。

她当比他还羞,圆圆的小脸上一双眼晴萌圆,尖俏俏微扬的小下巴,嘴角上还挂着丝不自然的笑问道:“你可有办法能叫我从这里下去?”

男子天性没有女子们的害臊,他忙忙的系好裤子伸开双手道:“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韩覃左右四顾,仅有的一点路基叫她压塌,再要往两边都不可能,惟今之计也只能是从这里溜下去溜到这荒草滩上去。那人以为韩覃是怕自己要非礼于她,忙拍胸自白道:“小姑娘,在下姓陈名启宇,是来京的考子,并非坏人,你若信我就跳下来,否则一会儿树杆断裂才叫糟糕。”

原来这就是方才自己还翻过其闱墨的那位陈启宇,其人性子虽有点冒失,却也不失为个器宇宣扬的少年公子,只可惜他那尿完抖两下的样子印在韩覃脑子里怕是再也挥不去了。

韩覃叹息一气才道:“我并非怕公子是坏人,而是怕冒然跳下来会压死公子。”

她这番话说的认真,抱着棵小树瑟瑟发抖的样子亦有些可笑,这认真又可笑的模样逗的陈启宇忍不住笑起来:“姑娘放心,你这点份量当还压不死我。”

韩覃亦觉得这小树叫自己渐渐往外掰着只怕不时就要折断,索性眼睛一闭叫道:“我跳啦!”

陈启宇果然一把就将韩覃搂住,叫坠势冲着转了个圈才放落在地上。韩覃回头看那丈高的地方上叫自己踏掉的白土,敛衽礼道:“多谢陈公子。”

她多看一眼陈启宇,就要多想一回他方才抖两下的姿势,伸手撩了裙子便去寻小径往山下跑去。

禅院中,唐牧负手在禅院中踱着步子,等了半天韩覃不来,便微微簇起了眉。如了冷笑道:“唐修撰,难道你至今都不知道,你那小外甥女儿是个假的。”

唐牧鼻息一笑道:“本来,我应该叫陈卿把你送到北镇抚司诏狱去,那里有数不清的酷刑,可以叫你这老尼婆临死前好好消受消受。可那终不能磨灭你驯服韩覃时,烙在她心上的恐惧。她折磨人倒是很有一套,一会儿等她来了,无论你曾在她身上施加过什么,我都让她一点一点还给你。”

如了眼睛瞎了,耳朵越发灵敏,随着唐牧渐踱的步子左右乱转着,哈哈大笑道:“那柳姑娘曾受过的苦与煎熬,又有谁能还给韩覃?”

唐牧果然止步,脸色乍变,声音冷的落地能成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了哼哼笑个不停,左右四寻着唐牧:“柳琛到渡慈庵时,还是活的。我从河间府将她挥出来,她心感谢我不及,我便是不用韩覃,凭着柳琛对我的信任,也能从你们唐府谋到银子。可韩覃那孩子,在大理寺女监内呆了三年,炼得一幅黑心肠,如蛇如蝎,趁着夜深人静无人知,喂了碗□□给柳琛。既柳琛死,我无奈之下,才会叫她冒名顶替,否则,两个并不完全相像的孩子,我何苦要冒那个险?”

那孩子并未叫唐世坤掐死,到渡慈庵时还是活着的?

唐牧忽而恍然大悟,为何韩覃会对他有那么深的惧意与戒备,她必定以为他听了如了一番曲意歪词之后,也会像对唐世坤一样对自己。

他转身飞奔出院子,一路上坡走到大殿后,见熊贯抱臂在那里守着,上前扳转他肩膀吼问道:“表姑娘去了那里?为何这么久还不回去?”

熊贯指了指远处女墙后隐隐茅房的瓦檐道:“在茅房!”

唐牧心中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好,他回身指了指禅院道:“去,把那老尼姑给我杀了,临死前让她多受点苦!”

他已经预感到不好,见陈启宇自茅房后的小径上走过来,远远呼着先生,应付了一声上前问道:“你可曾见个半大的小姑娘,在那茅房后面?”

陈启宇指了指下山的小路道:“确实见过一个,方才极快的下山,跑了!”

……

身上小团花的薄单长衣脏的看不出颜色来,头上两支镶珠花的簪子与两耳的丁香米珠耳坠早就换成了吃的,此时又渴又累瘫坐在集市口上,偏那旁边要饭的老叫花子以为她是个来抢饭吃的,不停拿拐杖捣着韩覃叫道:“小叫花子,你懂不懂规矩?这是老子的地盘!”

韩覃往外挪了挪,如今已是交四月的天气。川蜀一带气候早温,但仍然潮湿无比。又一路时时下雨,连连的阴雨浇得韩覃一直不停咳嗽,好再总算没有因为发烧而失去神智,至少还能清醒着走路。

她一路逃出京城,先叫立志要上香山救如了的妙凡所抓,在得知如了已死之后,将她带到了蜀中白莲教聚居之处。她叫妙凡扣着当了七八个月的奴仆,好容易才觑机逃了出来,一路不停的东冲西突想要跑回太原府去,但今天确实是撑不住了。那怕这石垒的墙根下潮湿无比她也不肯起来,任凭那老叫花子不停用拐杖捣着,恰如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当她自唐牧身边逃走时,可没想到一个女孩子在外行走是这样艰难的事情。

忽而,一个胖壮憨憨的十七八岁男子走到韩覃面前站着端详了许久,扬手唤同伴道:“书学,快来看看,这位小娘子怕是生病了。”

不一会儿一个同龄的年轻小子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位中年妇人。她卸下肩上背篓,自篓中取出两块炸的金黄黄的香油米花来递给韩覃,见韩覃抓过去狼吞虎咽的吃着,皱眉问道“小娘子是那里人,怎的不回家去?”

韩覃见这中年妇人头发拢在脑后绾簪,身上一件蓝布斜襟半袄,是个乡村妇人打扮,又那身后站的两个年轻人俱是老实人的模样,吃完米花舔着手指言道:“小女意外沦落到此,想回山西太原府,无奈身无盘缠又不识途,才弄成如今这个样子。”

那中年妇人闻言索性解下身上褂子蹲下给韩覃围上,又自怀中换了七八个铜钱出来掂了掂皆数给韩覃:“我们乡村穷人家没有太多钱,这些给你做路费好回家,好不好?”

韩覃这才明白她是将自己当成个乞丐了,忙推拒道:“大娘,这些钱并不能叫小女能回太原府去,反而要花光您的积蓄,我不能要。”

中年妇人抬头问身边的儿子:“书学,太原府在那里哟?”

她儿子亦蹲到韩覃身边:“太原府好远的,一千多里路都不止哦。”

方才那憨胖小子亦蹲围到韩覃身边说道:“不如去我们家歇得几日,等我有时间了亲自送小娘子去。”

李书学亦点头:“是喽是喽,去我家吃住几日,或者写封信给你家人,到时候叫他们来接你也可以的嘛。”

韩覃抬眼看看李书学,又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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