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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覃仍是掰着手指:“比如当初在密云山中对柳琛的无力救拔,到如今我仍不悔,可也不能否认自己的罪过。比如在府中对二爷您的欺骗,或者当初我直言说出来,您也会如阿难一般愿意帮我也不定,可我终是没有说。”
“还有贪欲,那又是什么?”唐牧不敢惊动陷入回忆的韩覃,却也忍不住诱引她说出实言,想要看清楚她的内心。究其穷理,他还是想知道,执著的想要找到韩覃,只是唐逸的一厢情愿,还是他们二人的情意相投。
当年他并不住在唐府,但唐逸和韩覃,却是实打实的相处了几个月。既然到如今唐逸对韩覃仍还念念不忘,几次三番变着法子到怡园门上打问,其实仍还是想知道,究竟韩覃在不在他这里。
那韩覃对于唐逸,又是怀着怎样的心?
韩覃接过那帕子揉着笑起来:“二爷以为会是什么?”
她竟将这个问题抛给他。唐牧一笑:“我怎会知道。”
说到这里两人俱又沉默。终是唐牧又问:“那如今,你又悟到些什么?”
韩覃道:“我这些年在拗古村虽过的贫寒,六年时间也统共挣得五两银子。可自己能挣钱的感觉是真的痛快,一只铜板一只铜板的攒着,攒到今年樱珠收完有了五两银子,于是生了豪气的心想要带着李书学一同去一趟太原府。
虽一路无比艰辛,可到太原府以后看到我弟弟柏舟已经长成个成年小子,我才觉悟自己从大理寺出来这些年没有白活。千扣万省的我给了他三两银子,那是我这些年积蓄的一大半儿,柏舟不肯要,我外公亦不肯要,最后到我发怒骂了一通他们才肯收下。
送完银子我仍是觉得痛快,痛快无比。
直至最后为了几个铜板害李书学死在河堤上,我才知道自己不该一直消沉下去,柏舟仍是贱籍,韩府一门仍是屈死无处归的亡魂,我就生活在这世上,能听得到能想得到却什么也帮不了,这才是我如今最大无处悔的悔罪。”
她用六年的苦行来消减自己的过错,不自怨自艾不搏求怜悯,以行动所要销去的,恰是她骨子里附着的那些原罪。或者人人身上,都负着各式各样的原罪,可寻常人都只会下意识去替自己辩驳,用在自我身上能行得通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甚少有人,会如她一般,去销掉那原罪。
唐牧另抽一条帕子给她,她接过来揩了揩眼眶,笑问:“二爷家底丰厚,想必没有我的苦恼。”
唐牧亦笑:“没有。”
如今他不敢想这小姑娘离开自己六年时间所受的罪苦与难处,恰如这六年中他时时强压着不敢去想起她一样。他对她亦怀着悔罪,概因她这六年的苦难皆由他一人造成。
唐牧不知该如何安慰韩覃,起身走到她身边,揽着她肩膀拍了拍:“多收拾几件厚衣服,我过几天带你去个好顽的地方。”
韩覃挑眉:“什么好顽的地方?”
她趁着提出自己早计划了好久而不敢说出口的谋求:“二爷,我在这府中呆了一个多月也未曾出过府,莫说我,就是我身边那两个小丫头都烦躁的很,改天我能不能带她们出去逛逛,好置些贴身物品。”
“不行。”唐牧松手起身:“你若有什么需要,自告诉淳氏叫她替你置备。至于你若觉得烦闷,有时间我自会带你出去,一人出府的事情就别想了。”
他转身去了书房,韩覃顿在当场气噎。
不过既他说了要出门,韩覃便也计划着置备厚衣。夹棉的褙子总要几套,出风毛的比甲也得几件,更有提花绒加厚的裙子,本黑一条,酒红一条,啡色一条。除此外再置两件衬里披风兼挡早晚寒气。
淳氏照着单子替韩覃备得一箱子置在东厢,只待她走的时候拎用。
这日唐牧仍是不到五更就起,一应收拾完备好才叫韩覃起床。韩覃在拗古村时苦第二日需去赶集,当起的比这还早。待唐牧来敲门时她已经叫丫头们梳洗齐备在门里站着。
在两个小丫头眼巴巴的张望下,韩覃替她们问道:“可能带个丫头一块儿去?”
唐牧自然不许:“轻车简从,你都要占我的车,更何况她们。”
用过早饭时才不过五更,天色正是沉鸦鸦的黑。她带着股子才梳洗过的清香气息,站在他面前,仰面笑着,眼中皆是小孩子们要跟着大人出门,却不知要去那里,对于那份未知的欢喜与雀跃。唐牧取一顶幂篱替她戴上,主动替她拎起箱子道:“走吧。”
韩覃随唐牧行到外院,便见前院朝庭所派的差役们几排数十个鸦雀无声在外候着。前院各处檐下皆高挂着灯火。见唐牧出来,这些人仍是鸦雀无声,却齐齐跪下行礼。
唐牧带着韩覃穿过差役往外,外面巷子里满满站着皆是竖矛的官兵们,一辆马车停在怡园正门口。巩兆和小跑着过来接过唐牧手中的皮箱放到车上,轻自掀帘叫韩覃入车中。唐牧随即也跟了上来。
韩覃头一回见唐牧的官威,才听车启后面便跟着整齐有致的脚步声刷刷做响,那些官兵并差役们竟是随车跑着。韩覃好奇问唐牧:“咱们竟是要出远门?”
这马车上有专门的轿箱置在车后侧,与车体相宽,深高不过一尺多余,一为无人时加重马车平衡,二来平时亦可放置物品。唐牧解韩覃幂篱替她挂在车侧壁上,转身自轿箱中抽出叠制书来翻着,点头道:“很远,要到边关上去。”
韩覃啊了一声,惊问道:“要走多久?”
唐牧算了算:“大约两日路程。”
马车一路走着,韩覃忍不住撩帘子望外,指着外面轻声叹道:“这是东安门,我曾来过的。”
过一会儿她又叹起来:“这是西长安门上,如此天才濛濛亮就车马来往个不停。瞧那卖花生酥的摊子上人排了有多长。”
她一直撩窗帘左右看个不停,嘴中亦中叽叽喳喳个不停。唐牧本不在意,忽而听她说道:“这是咱们那府了!”
她许久不再言语,唐牧有些好奇丢制书在轿箱上头亦挪过去望外,便见透着青白亮的晨光中,唐逸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圆领宋锦长袍,内里是纯白的交衽衬领。他单手持卷,另负着一手,自唐府东边角门上出来,沿街跨着步子袍帘翻飞,目不斜视往族学中而去。
那明朗秀气的少年果真长成了叫世间的女子一看就要倾心的好颜色,丰神俊秀的外貌,浑然一体的气度,行步略有些疾却坦坦然然,路见有庶人摘帽相礼亦是微微点头。这晨光衬着他原本就白皙的面庞略显牙白,不过颌首点礼见已然心神入定,并不为外界所动。
离的最近的时候,韩覃在马车中离他不过三尺之远,他大约认出这是唐牧的车驾,想必也知唐牧要出外差,持礼屏息站在路侧低着头,静待马车通过。
韩覃慌的就丢开了帘子回头,恰就碰上唐牧的脸,虽她不疼,却见唐牧面颊上红了一大块许久不曾褪去。
“你在看什么?”唐牧低声问道。
韩覃本想说自己看到了唐逸,但随即又想起六年前于籍楼阁楼上,唐逸压着她时所说的那些话,以及他冲动冒失下的那个吻。六年未见,那府第仍是原来的样子,可小阿难长大了。
她做过一回妇人,如今又身份不明不白的依附着唐牧。若能不见,韩覃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再见唐逸的面。
“不过是,看看热闹而已。”韩覃淡淡回道:“我走了很多年,这地方竟也没有什么改变。”
唐牧拉韩覃往自己身边依了依,指着她的脸道:“可你的脸红了。”
韩覃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慢慢的自唐牧臂间往外挣脱着,摇头道:“可能车里太热的缘故吧,我穿的衣服有些多。”
唐牧默了片刻,忽而道:“也许我的小娇娇长到十七八岁,成了大姑娘,也想嫁人了。”
韩覃叫他这话说的头皮森森,使劲儿挣脱了唐牧怒冲冲道:“怎么会,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嫁人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想。”
“为何?为何不想?”唐牧紧追着问。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于这狭小的车厢中,唐牧两眼紧盯着,逼问道:“为何不想?”
韩覃方才望外看见唐逸如今年少气盛的样子,自惭形秽之下心中酸楚,本就带着些自暴自弃,叫唐牧连声逼问,心中越发想要狠戳他的痛处,遂直言道:“因为疼,太疼了……”
她这是在暗示他那夜不要命的折腾,想以此来激起他的羞耻或者悔恨之心?唐牧本还拉着脸,听完这话,随即笑出声来,笑了片刻却又肃了脸低声问韩覃:“你可想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韩覃叫唐牧这时时变幻的脸色激的提心吊胆,下意识点头道:“想。”
唐牧拍着自己的腿道:“你坐上来,我就告诉你。”
韩覃摇头,越发缩到了车厢另一侧,低着眉头,一点檀唇微抿,恰就是当年那心怀惴惴,总是担心自己犯了错,要受长辈责难的样子。唐牧如今竟有些恨韩覃这混然天成的小女儿态,要叫他时时想起前世那个孩子,叫他便是多看她一眼,心中都要怀着深深的罪恶感。
但总有些时候,那罪恶感也要叫他心头的邪癖之欲给打败。
唐逸曾为了掩护韩覃,心甘情愿受唐世坤的毒打,差一点就变成个瘸子。而韩覃,于生死关头也曾放弃自己,只为叫唐逸能有一线生机。他明明知道隔着一层窗帘擦肩而过的两个孩子心中牵挂着彼此,也许还带着少年时代朦胧而又美好的,对彼此的慕恋。
可唐牧这时候就是管不住自己,他有六十年的定力,亦抑不住自己心头的邪气。
“如今朝中,高瞻与皇太后,以及司礼监掌印陈保结成十分牢固的三角,高瞻掌着前朝,太后掌着世家,而陈保,身为司礼监的掌印,就连皇上都要让他三分。”唐牧缓缓而语,见韩覃听了认真,随即又道:“这坚固的三角,如今我想破它,便得从陈保入手。所以,你若想知道我此行究竟是去做什么,就乖乖儿的坐过来。”
“为何?”韩覃叫他勾起些意兴想要听下去,抬起头来,双腿抱膝望着唐牧,巴巴儿想要求得他那话的后半段儿。
唐牧亦盯着韩覃,双目炯炯:“你既以身为祭想要扳倒高瞻,替韩府正名,就该懂得如何取悦我,对不对?”
韩覃的心腾的跳了起来。她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一个非亲非故的男子,会真的将自己当成女儿来养。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取悦他。
“陶金枝,陶氏!”唐牧拍了拍自己的腿道:“坐上来。”
若真是他的妾,无论早晚,这种事情,只要他想要,她都必须得要满足他。
韩覃轻咬着唇,在马车富有匀律的摇摆中起身跪坐正了,轻声道:“二舅,这可是在马车里,外头一群人跟着了。”
唐牧伸手将韩覃拉了过来,转她背身坐在自己膝上,随即道:“所以你声音要小一点儿,否则叫他们听到,丢脸的可是你自己。”
他的膝头,韩覃并不是没有坐过。六年前还在唐府时,唐牧总爱抱着韩覃,坐在叙茶小居书房的窗下,无论说什么,都喜欢抱着她。可那时她还是个孩子,她心中无龃龉,他应当心中亦无龌龊。
如今却不同了。虽隔着厚厚的冬衣,韩覃也能感觉到唐牧身上的躁热,她的身体犹还记得那一回的痛楚,一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抖起来。
就在唐牧从身后含上她耳唇的那一刻,韩覃咬牙轻哼了一声,随即抓住他的手,却又叫他挣开。两人搏逐着,到最后也只得放任他去。
他常年握笔并握过兵器的手上满是粗茧,韩覃闭上眼睛,听着马车轻轻的咯吱声,牙咬死忍着。唐牧鼻息间喷着灼气,双唇始终在她两耳间徘徊,却终是不曾吻上她的唇。
“可仍觉得疼?”唐牧扑着粗气问道。
韩覃张嘴半天,说出话来的声音叫她自己也觉得怪异:“不疼。”
唐牧鼻息着丝丝沙哑的笑意:“这就对了。它终归也有好的时候,不全是疼,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韩覃心中暗诽道:可您那东西又不是手。
她只当自己是死了,直等到他终于肯松手放开她,随即便滚落下来,缩到了车厢另一角。
干过一回坏事,唐牧从轿厢上持起那本制书,重又盘脸坐着读了起来。韩覃埋头趴着,趴了许久,渐渐醒悟过了,唐牧或者是因为方才经过唐府门外时,她因为看见唐逸,惊谎失措之下撞了他的脸,才会心生不满,才会如此待自己。
☆、第38章
韩覃脸上仍还木木的,心中那点未叫唐牧踩熄的火苗子又腾了起来,想要再试试他心底那最阴暗龌龊的地方,随即细声道:“二爷,我的裤子湿了。”
唐牧哼着鼻息笑了一声,却始终不回答她这句话。
韩覃心中一声暗诽,暗嘲自己道:好吧,在他心里,陶金枝又得变回表姑娘了。
不过喘息之间,唐牧已经扔了制书,就那么整个人的罩了下来,将韩覃整个儿的压在身下。这一回韩覃未曾忍住,随即便惊叫了一声。随着她的惊叫,外头随从们的脚步声似乎齐齐一滞。
“你这一路所说的话里头,我最爱听这一句。韩覃,你要记着这句话,往后我随问起来,你就得说上一回。”唐牧撕声在韩覃耳畔言道。
韩覃本是想一言刺出唐牧的羞耻心来,但显然无论羞耻心还是厚脸皮,她远不及他。他的手还搭在她裤子上,韩覃招惹了一回,此时却又怕他果真要在车上做出无耻的事情来,遂一动也不动的趴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唐牧终于缓缓起身,叫停车驾,转身下了车。
韩覃等马车重新又走起来,才敢翻起身来。她是真的湿了裤子,于这马车上又不好清理不好去换它,也只得粘粘腻腻的忍受着。
*
车驾虽行的极快,但每逢两个时辰必有一歇,或在野外茶窠或在小集市上的茶馆外。韩覃初时不敢喝水,过了两回见车到点总要找地方停歇,这才敢吃些茶与点心。晌午将近哺时歇在一处野外茶窠外,韩覃跳脚寻到如侧处偷偷摸摸小解完出来,远远便见唐牧在田梗外站着。
与他随行的差役并官兵们亦如有上级官员要来巡检一般整整背对着她,面朝车道肃立着。唐牧出行本是一身的行衣,白色衣身缁色衣缘束着松带。韩覃手扶幂篱防叫吹翻,上车后不久便见唐牧也上了车,不一会儿车走起,唐牧才道:“应当找个婆子随行才对,你女儿家家跟着一群男子,出行究竟不便。”
韩覃做山野妇人做的久了并无那些闺中小娇娥们才有的羞涩,此时叫他早上闹过的脸上仍还木木的,笑起来声音也有些怪异:“我并无不便,不过是你们不便而已。况且您弄的阵仗也太大了些,本来我不过悄悄小解无人知,但经您这一样回,只怕每逢队伍肃整,大家都知道是我要去小解了。”
唐牧丢制书在轿箱中,叫她这番话竟逗的哈哈大笑:“也罢,我腰腿不及便要去骑马了,你正好舒展身子好好躺一躺。”
韩覃歪在轿箱上眯了一觉,忽而车声一震,便听外面有喧哗吵闹声。她掀侧帘一看,见车队已然停在半路,前面不远处有兵士执矛与人相恃,像是要打架的样子。
唐牧骑马就在车侧,不一会儿许知友气喘嘘嘘跑过来抱拳:“二爷,左都督的人马在前面叫人给拦住了。那些人持刀弄枪亦是武装起来的兵士,与左都督的人马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左都督是太子太傅宋国公陈疏,他如今与御马监兵部合掌大历一国的遣兵行令,又是皇帝最亲厚的师长,这样权倾天下的人竟叫人给拦了,唐牧觉得有些好笑,指道:“再去打听,问问那些人是什么来头。”
许知友领命而去,不多久又气喘嘘嘘跑回来,这回他身后居然还跟着骑马的陈卿。陈卿一见唐牧就是苦笑:“你竟也叫陈保拦在这里?”
唐牧问:“这与陈保有什么关系?”
陈卿扭转马头与唐牧并行,提鞭指着前方:“前面是官厅水库,一边傍山一边是水,唯有中间二十里地的通关处。那陈保竟将这二十里地整圈起来给自己建生祠,还自建地方武装替自己把守着,此处再无可宿之地,若要绕路而过,或者上山,路险无比,或者渡水库,一时间那里找那么多船去?”
唐牧笑着听完,问陈卿:“国公当与陈保相厚,给陈保打声招呼叫他放行不就完了?”
陈卿知他是在讥讽自己,却也无奈:“此处离京一百多里路程,就是再快的马来回也要到半夜,为了一个太监,难道我们就大家都在这里等着?”
一个还没上位的太监在地方上竟然能如此嚣张猖狂,通往军事重镇的路想截断就截断,占二十里地为自己建生祠,如今他还不过代替冯田临时当差,若冯田倒台后果真叫他当上司礼监掌印持笔批红,只怕这天下也要姓陈了。
陈卿听前面眼看要打起来的样子,抱拳道:“清臣,我得去替我爹照应照应,本是鞑靼有一小撮流兵来虞岭台,我父亲想要亲自去检视一番宣府三卫而已。照这样子,只怕还未与敌人打起来,咱们自己人先要干一仗了。”
唐牧叫住陈卿,到他身边耳语几句,陈卿皱眉点头,策马走了。
等得半盏茶的功夫路居然通了,车行过陈保生祠时韩覃撩帘望外,见路旁果真站着许多穿着不伦不类军衫持刀扛枪的士兵们在路旁站着,其中有一个衣锦的约莫有些头脸,见唐牧骑马而过时居然还抱拳笑着喊道:“唐大人慢走呐!”
过水库行到保安州官驿住宿,因宋国公陈疏与陈卿父子还有手下官员们众多,这官驿中竟是住的满满当当。唐牧见此不肯再住官驿,带着韩覃寻到一处客栈挑了两间上房住下,韩覃与他一起吃罢饭才问唐牧:“在陈保那生祠外二爷究竟对陈叔叔说了些什么,竟不过片刻间就叫路通了?”
唐牧晚间总要临上半个时辰的帖才会休息,见韩覃磨好墨过来润笔:“不过是叫他私下给那管事塞些钱而已,有钱能使鬼推磨,什么生祠不生祠的,几百两银子到手,便是那管事爹的祖坟他也肯叫咱们踏平。”
韩覃听他这样说着有些嫌恶:“虽我不过一个妇人听到这话也要生气,大历朝的朗朗乾坤下,像宋国公那样位列三公的重臣竟要靠行贿太监才能行走于这天地间了么?若是如此,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们可怎么活?”
唐牧止笔,面色渐渐越凝越沉重,许久才道:“是啊,三公要靠行贿太监才能行走于天地间,这样的王朝确实叫人齿寒。”
他丢下笔墨摘墙上佩刀要出门,转身问寒覃:“你可要看我练刀法?”
韩覃转身亦摘幂篱下来要戴,唐牧接过来仍